“你、你胡說！”沈雲意惱羞成怒，也不顧身上泥巴粘膩得難受，沖上來舉手就要打沈向晚，沈向晚卻早一步輕巧避了開去。

見打不著沈向晚，又撞上沈雲竹惱恨的眼神，沈雲意更加惱怒了，她再度追了過去，揚手還欲再打，嘴裏還怒聲罵道：“分明是你故意撞我，害四妹和琴一起掉下池子……”沈向晚輕輕轉身，自然不會讓她打著，可芯這時兩步上前，暗中使力捉住了沈雲意手腕，她吃痛之下目露駭意看了看可芯，卻不敢再造次往前追打沈向晚。

“啊，我的琴！”沈雲意這一怒喝，沈雲竹才如夢驚醒，連忙差人下去打撈，過了一會，琴撈了上來，然而琴弦卻斷了兩根。

沈雲竹一看，吃驚地睜大眼睛，煞白著俏臉，身體頓時搖搖欲墜，冰泉琴的琴弦可是用萬年冰蠶絲做的，簡直千金難求，不，現在應該說有錢也買不到，可眼下這琴弦居然一斷就斷了兩根，完了，她的冰泉毀了！

她閉著眼睛，腦子裏一片混亂，卻忽地念頭一閃：池子下面雖有石頭，但事情怎會如此湊巧，這琴弦一斷就是兩根，這種柔韌性極好的冰蠶絲就算碰到尖利的石頭也不應該如此不堪啊！會不會……沈雲竹凝著懷疑與怨恨的目光冷冷越過人群射到沈向晚身上，但這念頭一轉過，她又暗自搖了搖頭，就算沈向晚想在她的冰泉上做手腳，當時她們掉下去時還隔著沈雲意，不可能的！

如此一想，沈雲竹眼波流麗的眼睛突然露出冷冽噬人的目光掠向沈雲意，沈雲意接觸到她的目光，不自覺心中一怯，低下頭微微後退幾步，她從來沒見過四妹這種駭人的眼神，實在太可怕了。

“四妹，我不是故意的！”沈雲意想了想，剛才似乎有人絆了她一下，她才會站不穩撞向沈雲竹，這時似乎捉到證據般又理直氣壯擡起頭來，指著沈向晚，惱怒道：“是她，剛才一定是她故意絆倒我還大力推我，我才會撞到你！”

“二姐！”沈向晚冷著臉同樣氣憤望著她：“自己做錯事就要認，在場那麽多雙眼睛看著，推諉責任是推諉不掉的，明明就是你心存不良，竟還回過頭來誣蔑我！”

誰知沈雲意不但不認錯，反而昂高了頭驕橫地掃了一眼在場的丫環們，傲然道：“誰看見我踩你的裙擺了，她們只看見你存心推倒我撞向四妹！不信，你問問她們看。”

沈向晚擡頭帶著期望淡淡看過眾丫環，丫環們卻不敢接觸她淡然的目光，皆齊齊低下了頭。

見此，沈向晚只含著覆雜的情緒微微一笑，看來這位二姐淫威不小呀！她瞄了瞄遠處淡墨的衣袍，唇畔無聲漫出一絲冷意。

眉梢一挑，卻是看定在旁看戲的沈雲輕：“丫環們不敢作證，那你呢？五妹，你也看到是二姐先踩住了我的裙擺在先，我才會跌倒的，對吧？”

“我……！”

“怎麽回事？”沈雲輕期期艾艾中，驀有一聲沈冷的喝聲在眾人耳邊炸開。

沈雲竹一見來人，一雙美目立時含三分晶瑩淚意表現出泫然欲滴的神態來，而沈雲意更是驚喜滿臉，迫不及待朝沈明存撲了過去。

“止住。”沈明存皺著眉，冷冷閃過滿身泥巴的沈雲意：“站著好好說話，這到底怎麽一回事？”他說著，看見沈雲竹狼狽的模樣，立刻從吃驚變成了心疼。

沈雲意揚起下巴，立即添油加醋將整件事說成全是沈向晚搞的鬼。沈明存聽完，臉色有些陰沈不定望著沈向晚：“是這樣嗎？向晚？”

沈向晚淡然一笑：“父親，二姐分明是賊喊捉賊！”遂不懼沈雲意警告的眼神，將事實一五一十道了出來。

沈雲意料不到她敢說實話，頓時有些氣急敗壞瞪著沈向晚，又露出畏懼的神情悄悄望了望沈明存。

沈明存聽沈向晚說完，眼神陰鷙地盯了在場的丫環一眼，威嚴道：“你們說說，剛才的事情可有人看見了？”

眾丫環沈默了一會，悄悄的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大家都知道老爺平時最心疼四小姐的，現在看見她這副淒戚狼狽的模樣，指不定心裏多氣惱多心疼呢，這位從小不待見的三小姐，還是庶出的身份，怎麽能跟嫡出的二小姐四小姐相比呢，老爺一定想懲罰三小姐為四小姐出氣……。

於是，丫環們十分有默契地，一個接一個相繼搖頭。

沈向晚冷眼看著，幽幽吸了口長氣，好啊，這是打算硬演一場指鹿為馬了！

“父親，她們當時站得遠，未必看得清，我身邊這兩個丫頭可一直離我不過三尺之遠，你何不問問她們。”

沈明存瞇起雙眼，目光陰冷地盯著她看了一會，語氣掩飾不住惱怒道：“既然她們是你的人，那就不必問了。”

“哦！”沈向晚擡頭似笑非笑迎上他陰沈的眼神，冷冷道：“父親這是相信二姐而懷疑向晚了！”

“父親！”溫亮輕悅的聲音驀地自沈明存背後傳來，一名淡衣素妝面容恬靜的少女緩步走來，她走到沈明存跟前先施了一禮才道：“剛才我正好在附近收集花瓣，對這裏的情形看得倒也真切，的確是二妹不對在先，她不該因為母親送了一件坎肩給三妹，就記恨三妹踩她一腳，沒料想三妹意外轉身，這才連累了四妹。”

“雲楚！”沈明存看見恬靜溫和的大女兒站出來作證，頗有些意外卻又面色不太自在尷尬著，暗恨叫了一聲，終沒有像懷疑沈向晚一樣質疑沈雲楚。這個女兒的個性他是清楚的，從小和誰都不太親近，但從不會為誰而說謊；因為沈雲楚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又溫和乖巧十分懂事，是以他對沈雲楚也是疼愛有加，就連老夫人對這個孫女也是十分的喜愛。

不過比起嫡出的沈雲竹，到底還是差了些的。

沈向晚看著沈明存剎那微變的臉色，冷冷勾了勾唇，轉向沈雲楚的眼神有幾分探究的意思，前世對於這個大姐她根本沒有多少接觸，當年她十五歲才回到沈家，那時大她三年多的沈雲楚早已經出嫁了。現在是她自己想辦法提前了兩年回來，想不到這位大姐還是個妙人，不怕得罪夫人也不怕沈明存心中存恨！

看沈明存壓抑的眼神沈了又沈的臉色，說明沈雲楚還有幾分得沈明存的真心那，這真是多多少少有些令人意外的收獲！

她想著，面容含笑上前朝沈雲楚行了禮：“向晚見過大姐。”

沈雲楚意味不明的笑著似乎沒看見沈向晚身上的泥巴般，上前挽起她的手，神情既不驕傲，態度也和善平易近人：“三妹客氣了，姐妹間何須多禮了。”

“父親，你看妹妹們的衣服都濕透了，你還是趕緊處理這件事吧，總該早些讓她們回去換下衣裳，要是著了風寒可不好！”沈雲楚看著沈明存，語氣溫和的建議道。

沈明存皺著眉掃了幾個女兒一眼，見沈雲竹嬌容失色，有些禁受不住的模樣，忍不住語氣有些惱怒道：“雲意，還不趕快給向晚道歉。”

“父親？”沈雲意吃驚地瞪大眼睛，似乎不認識沈明存一般：“你讓我給她這個野丫頭道歉！我不幹！”

“沈雲意！”沈明存恨恨看著這個驕橫成性的女兒，有些頭疼而無奈道：“你還懂不懂規矩了，做錯事就要認還敢給我犟嘴。”

“我偏不，明明是她不對在先！她一個小輩憑什麽一見面就搶了母親的坎肩！”沈雲意不服氣沖著沈明存大聲嚷了起來。

“啪！”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頓時驚煞在場眾人，沈明存冷冷盯著沈雲意，幾乎咆哮著道：“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東西，既然是你母親賞給向晚的東西，你竟敢在這大放闕詞汙蔑向晚，你馬上給我滾回屋去，閉門思過三天抄寫女誡三百遍！”

“父親，你、你竟然為了這個在泥堆裏滾爬的野丫頭打我！”沈雲意放聲哭著，目光委屈而充滿憤恨。

沈明存氣得臉色發紫，沈雲竹見勢不對，立刻拉著沈雲意對沈向晚道了句歉，匆匆忙忙離開了。

“向晚，為父這樣處置雲意你可滿意？”沈明存看著兩個女兒狼狽的背影，臉色陰沈地盯著沈向晚。

沈向晚微垂著眸子，冷冷一笑：“父親還不如把我送回廣濟！”明著教訓沈雲意沒大沒小沒規矩，暗裏不就是指責她沈向晚沒教養不懂尊重長姐愛護幼妹！

沈明存也不用腦子想想，他可曾盡過一分做父親的責任，教養過她一天半天！

說完，她也不理會沈明存，眼神冰涼如六月的霜掠過他陰沈的面孔，沈壓著心底憤怒，悠然轉過身淡淡而去。

沈明存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突然醒悟過來，他說向晚沒教養，不正是把他自己也罵進裏頭去了！這樣想著，臉色又沈了幾分。

沈雲楚不知在何時已悄然離開，獨留沈明存一人在原地沈思，眼神一寸寸冷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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