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雨說完就要走。

駱成觀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嚇得她一蹦三尺高，在他臉上連踹了兩腳。

“誒，別別……輕點……輕點……”他嘴上嚷嚷著，手上力道卻絲毫沒有松開。

江暮雨最終拗不過他的死纏爛打，問客棧掌櫃拿了筆墨紙硯，把《琵琶行》通篇給他寫了下來。

駱成觀拿起來欣賞了一番，說道：“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這開篇就寫得極妙，就是這個字……差了點。”

江暮雨非常不雅地翻了個白眼，“這下滿意了吧？可以放過我了吧？”

“怎麽能說放過呢，我是真心想要結交你這個朋友的。”

江暮雨轉身朝樓上走去，駱成觀伸出一只手來攔在她身前。

她這會兒是真的有些生氣了，眼中迸射出冷光，“你若再癡纏我便命人將你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

不知道為什麽，駱成觀覺得她可能真的說到做到。

他訕訕地收回了手，討好一笑：“我只是想要問一下你的名姓。”

“江自得。”她說完便上了樓。

駱成觀喃喃著這個名字，疑惑道：“怎麽聽著像個男人的名字？”

……

卸完貨物，梁輕塵就被許知府請去酒樓用膳，回到客棧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江暮雨還沒歇息，斜倚在床榻上看書，旁邊點了一盞油燈，看到他回來只擡了擡眼皮，“又喝酒了？”

“小酌兩杯。”

“我叫小二拿碗醒酒湯來。”

“不必了。”梁輕塵脫掉大氅，走到她身邊坐下，“你今日結識了一個男子？”

“算不上結識，是他單方面糾纏我。”江暮雨放下手上的書，看著他說：“你現在已經絲毫不掩飾你在我身邊安裝人體監控這件事了嗎？”

“呃……人體監控？”他不解。

“就是派人監視我。”

梁輕塵搖了搖頭，道：“不是監視，我只是想保護你。”

“我前腳剛遇到一個男人，你後腳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還不是監視？”江暮雨撇了撇嘴，“這種無時無刻被人盯著的感覺可不太好。”

“這……我以後會註意的。”梁輕塵輕輕覆上她的手，柔聲道：“我知道你心中存著許多疑惑，有些事情我今天可以告訴你。”

她立即就坐了起來，雙眸亮晶晶地望著他：“什麽事？”

她之前總說自己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的事情，其實不然，人類的好奇是本能，她越不知道其實心裏越癢癢。

梁輕塵斟酌片刻，說：“其實我的真實身份並不是天乾國的王爺。”

“害-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哦？”他挑了挑眉，“幾時猜到的？”

“我聽雲宣叫你殿下，再加上太後對你的態度，就猜測到你十有八九是假冒的瑞王。”

“不是假冒的，我被封為瑞王的時候就是我自己了。”

江暮雨楞了楞，疑惑道：“你是多少歲進到了天乾皇宮？”

“十歲，當時我頂替九皇子進宮，名喚梁泓淩，是當今聖上登基以後，為了避諱，我才將名字改成了梁輕塵。”

“那原來的梁泓淩去哪裏了？”

“死了。”

雖然已經猜到了個十七八，但是真正確認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蹙眉，“你原本不是天乾國的人吧？”

“嗯。”梁輕塵如實交代：“我原是玄蒼國的太子。”

玄蒼國，這個她倒是知道，是九州大陸上最大的一個國家，雖然如今實力遠不及當年，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周邊的小國還是要每年給玄蒼進貢的，就連天乾國也不例外。

江暮雨十分費解：“你放著好好的太子不當，為什麽要跑來天乾當王爺？太子將來不是可以繼承皇位的嗎？”

梁輕塵回憶起過去，眼中流露出幾分傷痛，“你可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帝都兵變？”

“記得……那個倒黴的玄蒼太子就是你啊？”

他苦澀地笑了笑，道：“就是我，當年靖王逼宮，我的父皇慘死靖王劍下，而母後為了保護我被齊王一黨的亂箭射殺……你可知如今坐在玄蒼皇位上的人是誰？”

江暮雨回想了一下，狐疑道：“好像是姓萬俟？”

“沒錯，是姓萬俟。”

“那你原來是姓什麽？”

“夏。”

她不解道：“按理來說，靖王和齊王都是王爺吧，他們不是都應該姓夏嗎？”

梁輕塵嘆了口氣，道：“你忘了，還有一支軍隊，是鎮北王的，他是異姓王。”

“難怪。”江暮雨恍然大悟：“所以總的來說是靖王和齊王鷸蚌相爭，鎮北王漁翁得利？”

“沒錯。”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我原本是逃離了玄蒼的皇宮，暫避於一處私宅，卻不知身邊早就被安插了鎮北王的眼線，因此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滿盤皆輸。”

江暮雨有些心疼地抱了抱他，輕聲安撫著：“沒事，都過去了。”

梁輕塵閉了閉眼，繼續道：“當初朝堂紛爭，鎮北王卻遲遲不願意站隊，原來是早就包藏禍心，盯上了皇位……我早該想到的……”

“這不怪你，當時你自己都還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哪能思慮得如此周全呢？”

他沒應答，只是接著說道：“我是夏氏皇族僅存的嫡親血脈了，舅舅為了保住我，將我送出了玄蒼，我便被殘餘的部下一路護送到了天乾，在雲山寺偶遇了當時與我同齡的九皇子梁泓淩。”

江暮雨靜靜地聽著他敘述，沒有插嘴。

“當今太後原本並非中宮，懷九皇子的時候犯了事被先帝禁足，又在臨盆之際被陷害早產，所以梁泓淩生下來就體弱，還被先帝強行記在了當年最得寵的婉貴妃名下，因此母子二人關系就不親近。”

“後來婉貴妃突然暴斃而亡，梁泓淩也病重，有法師說他命格與皇宮的風水相沖，便讓先帝將他送去雲山寺靜養，這一養就是五年。”

江暮雨道：“所以你才能頂替他的身份回宮而不被懷疑？難道這些年先帝都沒去雲山寺看過他？”

“先帝子嗣眾多，太後當年不得寵，婉貴妃又早亡，哪裏還有人能在他面前提及這個兒子？”

他嘲諷地笑了笑，道：“當年梁泓淩病死之際十分不甘，才會將代表他身份的玉佩交與我，讓我替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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