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輕塵一下朝就聽說江暮雨被皇後給請去了，連朝服都來不及換下，就匆匆趕去了鳳儀宮。

這邊廂，皇後吩咐宮女端來了一些點心給江暮雨，說道：“本宮這裏做的糕點，塵兒那邊可沒有，他平素不愛吃甜食，嫌膩得慌，你可趁機在這裏多吃一點。”

“多謝皇後娘娘。”

江暮雨也不客氣，道了謝以後馬上拿起糕點就送進了口中。

夏輕塵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江暮雨坐在桌邊吭哧吭哧地啃著糕點，而皇後就坐在上首的位置，手持團扇自顧扇風笑瞇瞇地看著。

他原本還擔心母後知道此事會怕江暮雨耽誤他的功課而將其趕出宮去，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

他捋了捋衣裳上因為方才走得太急而堆出來的褶皺，上前行禮道：“兒臣參見母後。”

江暮雨看到了他，眼睛一亮，立即就放下了糕點。

“塵兒來啦。”皇後站起身，親自走下來扶起他，“塵兒快快請起，有一陣子沒見著你了，母後可想得緊。”

“前兩日兒臣不是才跟母後用過一頓午膳嗎？”夏輕塵站起來，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啊？哦，本宮忘了哈哈……瞧本宮這記性。”皇後尷尬地拿團扇遮了遮臉，立即轉移了話題，“你一下朝就趕過來了？連朝服都沒換。”

“呃……是。”

皇後看了一眼走過來的江暮雨，笑容變得意味深長，嘖嘖道：“真是兒大不由娘啊，這麽多年也沒見過你為了為娘如此著急忙慌的。”

夏輕塵無奈地扶了扶額，“兒臣不是……”

“行了，不用狡辯了。”皇後捏著團扇掩了掩唇，說道：“你若真心喜歡這個小姑娘，本宮就去找皇上下一道聖旨，擇定她為你的太子妃怎麽樣？”

“母後，我現在才八歲。”

“那有什麽要緊的？當初你父皇看上我的時候，我也才八歲嘛。”

夏輕塵一時語塞，這些年來，父皇的身邊從始至終都只有母後一個女人，碩大的後宮空置數年，因而子嗣單薄。

父皇和母後卻都不當回事，自顧恩恩愛愛，因此母後這性子被寵得幾十年來如一日，半點沒有長進。

江暮雨也不是聾子，這倆人聊天沒有避開她就算了，音量都不減小一點。

夏輕塵看她那小腦袋探過來的模樣，抿了抿唇，說道：“母後，此事擇後再議。”

皇後知道自己兒子的性子，天生的小古板，做什麽都要按著規劃來的，現在不同意多半是還沒有準備好呢。

於是她只好放棄了打算，笑了笑道：“塵兒上朝肯定累了吧，早些回去歇息。”

“多謝母後體諒，兒臣告退。”他朝著皇後拱了拱手。

“嗯，去吧去吧。”

夏輕塵便拉著江暮雨離開了鳳儀宮。

回東宮的路上，夏輕塵說道：“母後這些年被父皇寵壞了，心思單純，有時候說話沒邊沒際的，你別太放在心上。”

江暮雨卻不這麽認為，她想起方才在鳳儀宮，皇後娘娘說的那番話：

“塵兒生來便是太子，身居高位，沒什麽聊得來的朋友，才養成了他沈默早熟的性子，以後有你在他身邊，本宮希望你能多陪他說說話，談談心。”

“本宮和皇上原本是都是希望塵兒能夠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但是天不遂人願，皇上早年身染惡疾，龍體欠安，我們這才不得不逼著塵兒早日成才，否則難以保住我夏氏一族的榮耀，還有玄蒼百年基業。”

原本江暮雨還為夏輕塵沒有一個完整的童年而深表同情，如今算是明白了，有些人生來便擁有神聖的使命，很多事情真的由不得他做選擇，只希望他也能明白皇上和皇後的一番良苦用心吧。

自顧思索了一陣，江暮雨緊緊地握住夏輕塵的手，堅定地說道：“你放心，我以後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夏輕塵被她這認真的小模樣給搞得摸不著頭腦，可是聽她這麽說，他竟覺得心底暖暖的，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嗯。”

……

下午，夏輕塵帶著她出了宮。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啊？”江暮雨掀開馬車簾子望了一眼窗外的風景。

馬車駛離皇宮以後，漸漸入了熙熙攘攘的市集，大街上依舊與她初來時一般熱鬧繁華。

夏輕塵道：“去萬俟府。”

“萬俟府？是做什麽的？”

“萬俟一族是玄武皇帝在位時起勢的，當年的萬俟皓桀隨玄武帝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是當時玄蒼唯一一位異姓王，封號鎮北王，可世襲，到如今的萬俟嵩已經是第三代鎮北王了。”

“哦。”江暮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又問道：“你們前天說要去拉攏萬俟家就是指鎮北王嗎？”

“對，萬俟嵩手上有五萬精兵，若是能為我所用，對於扭轉朝堂局勢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不過如今萬俟嵩在邊關鎮守，我此行去萬俟府是為說服萬俟嵩的嫡子萬俟佑輝。”

“好吧，聽著還挺覆雜。”

江暮雨雙手捧著小臉望著對面的小男孩，明明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怎麽就能修煉得如此老成呢？

夏輕塵知道跟她說太多她也不明白，不過只要她問起他都不吝於解釋。

馬車很快行駛到了城北萬俟府。

二人一下馬車，就有萬俟府的管家迎了上來，“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他微微頷了頷首。

“公子已經在堂屋侯著了，殿下請隨小的來。”

此次，夏輕塵只帶了江暮雨和茂賢一道進府。

管家引著他們入了府門，穿過一道拱門便是九曲回廊，穿行而過又見一道月亮門，進去便是一處池塘假山裝扮的園子，過了橋再穿過兩道門才終於抵達管家所說的堂屋。

江暮雨被這房子奇奇怪怪的構造迷花了眼，不由得在心裏嘀咕道：住在這種房子裏發生火災一定很難逃命吧。

“太子殿下終於來了。”

一個男子走了過來，不大看得出年紀，生得又高又壯，麥色肌膚，長臉劍眉，一雙狹長丹鳳眼，鼻子高挺，唇薄色深。

夏輕塵朝他頷了頷首，道：“讓萬俟公子久等了。”

“等太子殿下，不敢嫌久。”

夏輕塵在上首的位置落了座，便有丫鬟前來奉茶。

萬俟佑輝這時註意到了他身邊的小姑娘，挑了挑眉，道：“太子殿下身邊何時多了這麽個小宮女？”

“是前一陣子母後撥給本宮的。”他面不改色地說道。

“哦？不是聽說殿下身邊從來不帶女子貼身伺候嗎？”

“人總是會變的。”夏輕塵將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便放了回去，唇角含了一抹笑，說道：“本宮記得，這還是萬俟公子教會本宮的道理。”

萬俟佑輝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覆如初，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太子殿下不是說不計較了嗎？”

“確實是過去了，本宮今日前來也不是為了翻舊賬的。”

“是，我明白殿下此行的目的，您想拉攏我們萬俟家，可是您應該也知道，此前靖王和齊王都曾來過，我爹都一一回絕了，您又怎麽會認為我們能夠同意與您合作呢？”萬俟佑輝一手支著下巴，眼中帶著幾分挑逗的興味望著夏輕塵。

夏輕塵抿了抿唇，說道：“本宮知道萬俟家向來忠心於皇家，自然也相信鎮北王會明白怎麽樣的抉擇才是對的。”

“太子殿下果然是青出於藍，小小年紀說出來的話就能令人由衷信服呢。”說到這他故意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笑來，“我爹確實曾意屬擁立太子您，只是我們有一個條件。”

夏輕塵擱在桌面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問道：“什麽條件？”

萬俟佑輝道：“若是將來您登基稱帝，我們希望未來的皇後能夠姓萬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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