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雪，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她走進裏屋，看到地面上一片狼藉。

這幾日，為了便於梁輕塵看書打發時間，她便叫人挪了個半人高的架子過來放在床頭的墻邊，從書院裏搬過來的書都放在上邊。

此刻架子已經倒在地上，典籍、兵書、竹簡散了一地，而江暮雪就倒在旁邊，哭得梨花帶雨。

看來是方才梁輕塵用力把她推開了，她撞到了架子，使她連人帶書架都摔在了地上。

看到她進來，江暮雪臉上的表情呆住，都忘記了哭泣。

梁輕塵看到她，無辜地道：“昭昭，是她非要貼上來，我不得已才……”

江暮雨打斷他的話，語氣淡淡道：“你，禍水，先閉嘴。”

看她面色不愉，他立即老老實實噤了聲。

江暮雨垂下眼眸，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江暮雪，神情冷肅，“本妃今日為了你去宣平侯府說親，你卻偷偷跑進我後院裏公然挖墻腳，是本妃平日裏待你太好，你便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了嗎？”

“姐姐……我沒有……我不是……”江暮雪連連搖頭，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冉冉往下掉，模樣好不可憐。

“這世界上只有我……對您是真心的啊。”她模仿著江暮雪的語氣，唇角漾起一抹嘲諷的笑。

江暮雪面上肉眼可見的迅速變得慘白。

“你知道嗎？就算我打心眼裏對你不喜，甚至我一開始就知道你存了些什麽小心思，我卻也未曾想過要害你，畢竟你是我名義上的妹妹，讓你的人生按著原來的軌跡走已經是我對你最大限度的包容了。”

江暮雪雖然沒完全聽懂，但是她並不傻，大概明白江暮雨是要和她撕破臉了，她連忙拉住江暮雨的裙角，小臉上滿是淒哀，“姐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以後都不會再犯了。”

江暮雨看著她，忽然眼底劃過一抹狡黠，勾唇一笑，道：“江暮雪，如果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做宣平侯府的正室夫人，一個是做瑞王府的側妃，你會怎麽選？”

聞言，江暮雪楞住了。

江暮雨居然會這麽開明？

若說這兩個選擇對她而言都不錯。宣平侯府的正室夫人固然風光，可她知道宣平侯夫人不喜歡她，以後婆媳關系就是一大問題，宣平侯夫人又還年輕，她嫁過去也不知道要被磋磨到何時才能執掌中饋。

而瑞王府，後宅也清凈，她與江暮雨又是親姐妹，不用為婆媳妯娌關系煩憂，雖說只是個側妃，但也是瑞王唯一的側妃，走出去面上有光，何況……能做梁輕塵的女人，光想想就已令她心生神往。

江暮雨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一副權衡利弊的模樣，笑出了聲，俯下身來，用力捏著她的下巴往上擡了擡，令她不得不直視自己。

“你還真選起來了？”

江暮雨吃痛，蹙眉不解，“姐姐？”

“江暮雪，剛才已經是我給你的最後的選擇，可你沒抓住機會啊，你若是脫口而出做宣平侯府的正室夫人，我姑且還能放你一馬，可如今……”她冷笑一聲，“你可真真把朝三暮四體現得淋漓盡致。”

“你什麽意思？”

江暮雪的表情也冷了下來，可她臉上淚漬未幹，說起話來還帶著哭腔，絲毫不顯氣勢，就生生被江暮雨壓了一頭。

“沒什麽意思……宣平侯府那樣的好人家，你不配！”

隨即，她松開了捏著江暮雪下巴的手，改為放在她頭頂，往下摁了摁，道：“你就等著看吧。”

說罷，她把徐朗叫進來，吩咐道：“把她丟出去。”

徐朗楞了一下，不解道：“娘娘，丟到哪裏？”

“附近的大街上，離府門口遠一點，免得晦氣。”

“是。”徐朗得令便走上前去要拖江暮雪。

江暮雪奮力掙紮，“不！江暮雨，你不能這麽對我！”

然而對方根本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門外又進來一個侍衛，和徐朗一左一右架著江暮雪就往外拖，她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哪裏會是他們這些孔武有力的侍衛的對手？任她如何掙紮都脫不開桎梏，就這麽硬生生被拖出了輕雨院。

“江暮雨，我是你的妹妹！你這麽做是會遭到報應的！江暮雨……”

她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江暮雨掏了掏耳朵，道了一句：“聒噪。”

梁輕塵這才開口，語氣中夾著幾分小心翼翼：“我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江暮雨坐在貴妃榻上，翹起二郎腿，身子微微往後一靠，全然一副女王模樣。

“你說，我聽著。”

梁輕塵莫名覺得她此刻氣場分外逼人，咽了口唾沫，道：“今日，我照舊在屋內看書，是江暮雪突然造訪，她說過來找你有要事相商，我尋思著可能是為了她的婚事，你當時不在府中，我又沒辦法把她趕出去，便由著她在這裏等了。”

“然後呢？就等到床上去了？”

“胡說！她才靠過來便被本王一掌給震飛了出去。”

“哦，原來如此。”

梁輕塵接著道：“我原先不知道她對我有情，過去從未在意過此人，聽她道來只覺得荒唐。”

江暮雨點了點頭，“我知道。”

“嗯？”

“她喜歡你這件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了。”

梁輕塵楞了一瞬，問道：“你為何沒告訴我？”

江暮雨聳了聳肩，道：“我覺得沒必要，她對我構不成任何威脅。”

從始至終，她都沒把江暮雪當著過對手。

梁輕塵抿了抿唇，問：“你真的一點都不吃醋嗎？吃什麽醋？”

“她是一個愛慕我的女人，你身為我的正室夫人，就沒有產生一點點醋意？”

江暮雨無所謂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同旁人分享男人的，若是你以後真的遇到了一個十分心儀又兩情相悅的女子，我會選擇將位置讓出來。”

梁輕塵蹙眉，“你竟然如此大度？是因為對我毫無感情嗎？”

“倒不能說毫無感情。”江暮雨頓了頓，思考片刻。

梁輕塵的眉頭舒展開來。

又聽她道：“怎麽說咱倆也做了這麽一段時間的夫妻，還是有一定的革命友誼的啦。”

“革命？友誼？”前一個詞他不理解，後一個詞他明白了，“你只當我是朋友？”

“不然？”江暮雨笑笑：“若讓你為我放棄你那個一生的使命或者是……原定的計劃，你會願意嗎？”

“不會。”他毫不猶豫地說道。

堅持了十六年的事情，他豈會讓它前功盡棄？這個過程中多少人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他又怎麽能為了自身情愛，讓所有人的努力付諸東流？

江暮雨收起臉上的笑容，長嘆一聲，道：“所以啊，明知道不可能的情感，我又何必飛蛾撲火？拈酸吃醋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事情。”

說罷，她起身走出了寢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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