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已經有貴女在用笛與琴合奏，悠揚的傳出殿外。後方偏殿，丫鬟將晉安公主的箏搬了上來。

江暮雨坐下來試了試音色，輕輕一撥，洪亮而震懾，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琴。

江暮雨的琴技一般，但是她當初學古箏僅僅是為了一首曲子，其它的琴曲她或許彈不好，但是那一首她練了不下百遍，雖說技藝或許不夠精湛，但是完整地彈下來還是沒問題的。

前方展示才藝者大多以二至三人合作完成，江暮雨卻還是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輪到她上場。

她們這是壓軸了。

江暮雨並沒有告訴江暮雪待會兒要彈什麽曲目，只讓她自己熱熱身，待會兒隨著樂聲起舞便是。

丫鬟來幫她把箏搬到前殿，她理了理衣裳，便走了出去，殿中有一處寬大的臺子，位置於前正中，正好可以讓兩邊的公子和貴女都能夠看得到。

江暮雨坐下來，調整了一下呼吸，手指輕輕放在琴弦上，隨著指尖一動，一聲洪亮悅耳的琴音便傳了出來。

江暮雪一襲白衣勝雪，聞聲擺好姿態，衣袖半遮嬌容，盈盈動人。

臺下一眾公子都看直了眼。

江暮雨這便開始彈奏起來，所有人的註意力從舞蹈轉移到了琴音上。

起初曲調平淡深遠，緩緩彈去，細細審之，如元人一幅氣運筆墨。

接著操弦不谙斯曲，如入山陰道上。再是靜中消遣，真是一大骨董。

然後忽然幾帶起，幾撥刺，震撼而激昂。妙在不疾不離，就入亂後，一收痛快。輕描淡寫，趣味無窮深遠。

這是一首所有人都沒聽過的曲子，卻令在場的人都聽癡了，音調交織、起伏和發展、變化莫測。揪得所有人的情緒隨著它起起伏伏。

這時候還有誰有閑心再去欣賞什麽舞蹈？何況江暮雪的舞步就沒跟上曲調，起初還應付得過來，越往後越發吃力，她那綿軟的身子跳不出曲中的磅礴氣勢，令她出了一身冷汗，腳下一個不慎便跌下了臺子。

有人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去扶她。

江暮雨的彈奏也漸漸到了尾聲，彈出最後一個音，她將手放在琴弦上收了聲。

殿內一時寂靜無言。

過了片刻，有人反應過來開始鼓掌，其餘人這才漸漸回過味來，接相鼓起掌叫好。

江暮雨徐徐呼出一口氣，一曲《廣陵散》彈得她汗流浹背，得虧這幅身子的功底很好，她又恰巧會彈這首曲子，二者竟出奇地融合，她彈到忘我的境界，已經分不清是腦子在支配身體，還是身體在支配腦子了。

可不管怎麽說，她是完完整整地把它彈了下來，而且還比過去的任何一次都彈得好。

晉安公主不住誇讚道：“瑞王妃風采依舊啊，一首曲子彈得真是動人心弦。”

容安郡主道：“嫂嫂不愧為當年的京城第一才女，這一手琴技怕是百年之內都無人能及呢。”

其他人也跟著你一言我一語地誇讚起來，什麽好聽的話都毫不吝嗇地說出口。

江暮雨知道，這些人可能確實覺得她彈得好，但大多數是因著她的身份，再者她已婚，對這群姑娘構不成什麽威脅，所以她們才能不吝於誇讚她。

若是換成在場任何一位待字閨中的女子這樣出風頭，只怕會成為眾矢之的。

即便明白這些，江暮雨還是起身施施然行了一禮，道：“諸位謬讚了，本妃不過是略獻拙技，給各位助助興罷了。”

而那邊，江暮雪被人抱到了座位上，她撅著嘴，眼中蓄滿了淚，卻又讓它不落下來，一副泫然欲泣卻又堅強忍痛的模樣，十分可憐，任哪個男人看了都心疼。

江暮雨這才發現她的狀況，走過去，看到她腳踝處紅了一片，便知道是真的扭到了。

“妹妹怎麽傷到了，讓人叫大夫了嗎？”

旁邊的男子語氣不善地回道：“已經讓丫鬟去找了。”

江暮雨看向那男子，此人相貌周正，甚至稱得上是儀表堂堂，衣著也十分考究，瞧著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但是她對這張臉沒什麽印象，應該是原主沒有接觸過。

“這位是？”

“姐姐，這是鐘家的嫡公子。”江暮雪回答著，聲音中帶著一點哭腔，好不可憐。

“哦？你就是鐘磊？”

“王妃聽說過我？”鐘磊倒是沒想到，他一沒在朝為官，二沒與王妃打過照面，王妃怎麽會知道他？

江暮雨道：“偶然聽說，我與你姑姑算是老熟人。”

原來如此，鐘磊也便沒多想。

晉安公主也過來看情況，畢竟她是此次詩會的主辦人，也擔心出狀況。

大夫很快就請來了，檢查了一會兒，說道：“姑娘沒什麽大礙，不過是輕微扭傷，瞧著嚇人，但是按時敷點藥過幾日便好了。”

晉安公主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江暮雨道：“有勞大夫了，此事因我而起，便讓我的貼身婢女隨你去取藥吧。”

“姐姐不必自責，是我才藝不精，沒想到姐姐的曲子變調那麽快，我先前從未聽過這樣的樂曲。”江暮雪睫羽微壓，更顯淒楚。

“呃……”江暮雨只覺得無語得很，綠茶白蓮花，就知道一定會借題發揮，她這話明面上是在為她開脫，細細一聽，不就是怪她沒有提前和她溝通就彈了這樣一首曲子才會害得她毫無準備才扭傷了腳？

江暮雨也懶得再客氣，冷聲說道：“妹妹此言差矣，本妃起初並不想彈琴，是你主動提出要給本妃伴舞，本妃才勉為其難彈奏一曲，本意是讓妹妹你在貴人面前露露臉，如今受了傷才說自己舞技不精，那麽你一開始便不應該說什麽給本妃伴舞，直接說讓本妃給你伴奏，本妃也不妨給你彈一曲你擅長的曲目。”

江暮雪頓時被說得小臉一陣白一陣紅。

她沒想到江暮雨居然直接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絲毫不顧姐妹之情給她難堪。

“姐姐……”兩行清淚立即滑落，她拉了拉江暮雨的衣袖，帶著哭腔小聲道：“我錯了，姐姐……”

在場的大部分男子看美人哭得梨花帶雨，好一陣心疼，可礙於對方是瑞王妃，都無人敢做這個出頭鳥。

此時忽然有人說道：“瑞王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您方才那首琴曲的確不是尋常人能夠以舞演繹的，江姑娘已經是盡力了。”

江暮雨皺眉，看去，說話的人是宣平侯的嫡子，也是原文中江暮雪的夫婿。

她對這個人可沒什麽好感，回懟起來也就毫不客氣：“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妃咄咄逼人？本妃不過是就事論事。”

“即便她咄咄逼人，你又能如何？”江暮雨話音剛落，便有一道清冽又略顯低沈的男聲說道。

江暮雨睫毛一跳，看向殿門口，果然看到那身材挺拔的男子一襲玄色衣裳踏著灑落的日光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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