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01章聖誕夜(3)

關燈
第201章聖誕夜 (3)

。”

的確不冤。電腦打開,孩子們的音容笑貌躍然屏幕。或純真樸實,或天真爛漫,或調皮搗蛋,端的非常可愛。若非一旁有手語老師在打著手勢比示節奏,幾乎沒有人能看出他們與普通孩子有什麽區別。

當初,綜合考慮了這群孩子的方方面面,潛小麥拍板把節目定在了她最熟悉的服裝表演上,美其名曰取了個名字叫做《童年》。

不會唱歌、不會跳舞不要緊,權當逛街輕輕松松到臺上走一圈;情緒緊張、表演僵硬不要緊、冷冷酷酷走路的樣子更有範兒;皮膚黝黑、氣質鄉土不要緊,穿著土布衣裳照樣可以走臺步;太不走得不和音律、不和節奏不要緊,翻個滾、打個圈說不定更加妙趣橫生······

總之,她把標準定在了最最簡單容易的地方。

沒想到,這群孩子反而給了她這樣一個了不起的驚喜。不多的時日裏,要把一群從未接觸過舞臺表演的農村孩子培訓得這麽有模有樣,陳默他們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

聽孫紅梅細細碎碎講了些排練期間發生的事後,兩人又巨細靡遺地把視頻研究了幾遍。作為服裝專業人士,潛小麥自然有獨特的發言權,當下抱著這些從各處淘來的衣服回家,在縫紉機前嘀嘀嗒嗒又是一通修飾裝扮。

等到陳默和王志高帶著“小部隊”返回,時已接近中午。大夥兒顧不得碰頭說明情況,忙不疊叫外賣解決午餐,然後就馬不停蹄給孩子們化妝喚起了衣服。

粗粗的眉筆畫上,弄弄的腮紅掃上,艷艷的口紅塗上。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手劃腳咯咯笑個不停。四個稍微會說話的孩子,已經忍不住嘻嘻哈哈照著鏡子開始互相推搡打趣。

盡管平時接觸不多,曹山對潛小麥還是很明顯表現出了濃濃的依戀感。待孫紅梅給他化好妝,換好衣服,就安安靜靜黏在了潛小麥身邊,不時遞個梳子、定型水什麽的。

潛小麥正在給周燕兒綁頭發。不規則的俏皮小編辮,要處理出自然交錯的美感還是有一定難度的。好不容易處理好了,轉身朝梳妝盒裏翻發夾,準備做最後的美化點綴工作。

大人們各自忙碌著,一個不留意,曹山調皮地扯了下周燕兒的小細發辮。沒有人註意到他笑呵呵指著她商號妝紅撲撲的臉,比劃表示了些什麽。然後,便見周燕兒惱羞成怒,氣鼓鼓追過去手腳並用捶打他。如此似乎還不夠洩憤,漲紅了臉,氣咻咻喘著大氣又踢了他幾腿:“猴······屁股······你······猴屁······股······”

室內剎時變得安靜,大人們先是面有詫異,然後對視便仿佛有了天大的驚喜。

潛小麥第一個反應過來,沖過去抱起周燕兒,激動欣喜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下意識繞著原地轉起了圈圈。等到回過神來,兩行眼淚已經靜靜流淌而下。

陳默帶領教職工在旁邊激烈地鼓掌叫好,眼圈也是紅紅的。真是太好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新年禮物了。雖然從沒想過要得到孩子們什麽回報,但半年來的兢兢業業,仿佛為的就是這一瞬間。只有深刻體會過了才知道,普通人再平常不過的脫口一句話,對這些孩子來說是多麽多麽地彌足珍貴。

孩子們後知後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些呆呆的莫名其妙。包括潛小麥懷裏的周燕兒。既不打手勢發問,也不掙紮,靜靜由潛小麥抱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

潛小麥情難自制,激動得櫻唇輕顫,連聲音都變了。抓過周燕兒的小手貼近自己的嗓子,讓她感受自己說話振動的聲帶,說:“燕兒,新年快樂!你會說話了,你會說‘猴屁股’了。再說一遍給大家聽聽。”

旁邊,特教老師也打手勢殷殷鼓勵著:“燕兒,再跟大家說一遍,你剛剛做到了,現在也可以做到的。”

眾目睽睽中,周燕兒的壓力是顯而易見的,眼神有些恍惚,也有些羞怯,但還是很聽話、很努力、很艱難地張開小嘴吐出三個字:“猴······屁······股”盡管很小聲、很生硬,甚至模模糊糊口齒也不太清楚,可是對在場的人來說,卻是不啻天籟。

孫紅梅可沒有其他人那麽強的自制力,感動得熱淚盈眶,抹著眼淚結結巴巴地說:“我要把這件事情記錄下來······寫進咱們的《大事記》。2005年的最後一天,燕兒會說話了,說的第一句話是······‘猴屁股’。”

眾人聽了,無不為這個鮮明獨特的詞語呵呵笑起來,連孫紅梅自己也抑制不住變得又哭又笑,抹著淚不好意思地縮進了丈夫王志高的背後。

四個調皮會說話的孩子看見大人們奇奇怪怪的,忙扯著特教老師詢問,一通比劃後知道了原委,眼睛立馬變得閃亮閃亮。拉攏了其他孩子,指手劃腳,圍著周燕兒嘻嘻哈哈不太標準地拍掌取笑:“猴屁······股,猴······屁股······”

一室的教職工看了,好笑不已。淚花抹去,聽著亂哄哄的喧鬧拍掌聲,心裏卻是異常地高興。這真是個好現象呢。

劉飛鵬滿身風雨推門進來,看到裏面的奇怪情景,不由怔忡了一下,打趣地問:“2006年最火爆的詞匯出來了嗎?”

室內,笑聲再次轟起。王志高站在門邊,就近豪爽地拍了拍劉飛鵬寬厚的肩膀,接過話說:“是的!明年最火爆的吉祥詞,就是‘猴屁股’。”

205 文藝表演

經過這個激動人心的插曲,“可愛的你”人人都變得興致昂揚。特教老師一番動員,孩子們更是個個精神抖擻,比劃期待著大顯身手。

因為節目比較靠前,午後稍做休息,一行人便提前去了禮堂。不想,沒有最早,只有更早。此時,禮堂上下三層早就座無虛席。而且,潛小麥還碰到了一群自家親戚。

後臺,楊水蓮被幼兒園老師電話急召,正求爺爺告奶奶地哄著兒子,只因為她家少爺臨場不高興哭著要罷演。臺下,楊順夫婦正襟端坐,左邊是興致缺缺玩著掌上游戲的楊海安和李祎兄弟,右邊則是嘀嘀咕咕在擺弄數碼相機的範英俊和範美麗父女。

出動這麽大的陣勢,實在不是範睿哲要出演什麽重量級節目。充其量他只是某個集體舞中的一個小小螺絲釘。難怪生意人都說,孩子的錢最好賺。這部,一個孩子上臺走一圈,臺下就賣出了八張高價票。看這偌大的禮堂被坐得黑壓壓一片,不難看出範睿哲的例子絕對不在少數。

潛小麥不能不佩服,這次校園文藝表演的策劃者,聰明地把大中專與中小學分成了兩場舉行。

“可愛的你”孩子們進入禮堂大院,直接由後門進入了後臺。因為陪同人數有著嚴格限制,就由一手負責節目排練的特教老師和陳默、王志高夫婦陪同進去。劉飛鵬、潛小麥連同其他教職工就坐在觀眾席上等著錄制節目了。

不過,潛小麥有些坐立不安。他們的位置相當偏後,肉眼看舞臺,都很難辨別誰是誰了,到時候總不能朝著四周墻壁上的大屏幕拍照錄像吧?雖說教育局會有專人統一負責拍攝,但總沒有自己拍來得多角度詳細。

不是沒試過托關系進入前面媒體拍攝區,但地狹僧多,本著誰都不得罪的原則,被熟人駁了回來。

“我到前面看看,有沒有家長願意換下座位的。”

“這不可能。”劉飛鵬拉住她,不用看也知道結果。問:“彭辰下午不過來嗎?他的攝影技術可是專業級的。”

“嗯。他很忙!”

“不用這麽拼命吧?”明天舉國放假,今天調休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在休息了。

“他要賺錢養家嘛,不拼命怎麽行?”潛小麥回答得理所當然。

劉飛鵬聽了微微一笑,能被心愛的人這樣依賴依靠著,總是辛苦也會覺得幸福吧。當下並不多話,四處環顧了一圈,然後指指前排中間的圓形墻柱說:“我們去前面貼著墻柱拍照吧。那個位置不影響別人觀看,工作人員應該會睜只眼閉只眼。”

“試試也好。”無奈之下,潛小麥點頭同意了。

兩人拂開人群,一路點頭哈腰到達墻柱邊立定。潛小麥猶不死心,就近詢問了幾位家長,得到的均是搖頭否定,不由有些喪氣,沖著劉飛鵬嘟噥抱怨:“還真被你說中了。這麽鐵嘴,不去擺攤算卦可惜了。”

好在,試了角度後,發現這個墻柱還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位置。具體做了分工,潛小麥負責錄像,劉飛鵬負責拍照,兩人就此在墻根紮了下來。

華陽的文化場所根本缺乏該有的文化氛圍,人們拖家帶口,習慣性地嘰嘰喳喳說笑著,把禮堂搞得比菜市場還要熱鬧三分。墻柱邊的過道裏,還不時有人提著大袋大袋的零食擠來擠去。

一片擁擠轟亂中,劉飛鵬把潛小麥護在了裏側,兩人貼著墻柱練縮骨功。樣子要多詭異就多詭異,不由笑得尷尬而無奈。

劉飛鵬問:“辛苦吧?”

沒頭沒腦的一句,卻是暖洋洋地熨貼人心。潛小麥當然知道他的所指,輕輕搖了搖頭,說:“不會,感覺挺值得的。”

劉飛鵬由衷地稱讚:“你讓他們過得很開心。”

對他的讚揚,潛小麥卻是輕輕搖了搖頭:“其實,我能做的非常有限。有時候,真希望自己是個漂亮的仙女,只要動動魔法棒,他們就可以過上健康美好的生活了。”

劉飛鵬為她的誠摯動容:“做不成漂亮仙女,你可以做孩子們的漂亮姐姐啊。這可不是三兩天的事情,要循序漸進慢慢來。這次見面,感覺你起色憔悴了不少。”盡管同城,盡管小城很小,但平時大家各自忙碌,加上作息時間不同,卻也是不太常見面的。

“熬吧,過日子就是熬一天算一天。看著這群孩子,我總是想,熬一天,再熬一天,熬過十個年頭,等他們長大能互相扶持、互相幫助,或者有能力幫忙拉拔下面的小朋友時,我就熬出頭了。”

“呵呵,你熬粥啊。”劉飛鵬的眼裏閃過若有若無的謔笑,低頭,正對上她手上熠熠閃著光的戒指。

狹窄的墻柱邊,兩人近距離輕聲耳語著,渾然不覺這副樣子看在別人眼裏有多暧昧。

遠處,季麗芳有些不相信地瞇了瞇眼,從包裏掏出眼鏡帶上,瞪大眼睛細細瞅過,才慎重湊近楊順耳際說:“前方右手邊的墻柱旁,那個穿運動棉衣的男孩子,是小麥的男朋友嗎?”盡管只匆匆見過一面,在電視上瞄過幾眼,但季麗芳腦海裏對彭辰還是存了幾分印象。

楊順探眼看去,狐疑地蹙了蹙眉,答:“不是。”因緣巧合,他倒是在不少場合跟彭辰有過接觸。

“行啊,你這大侄女有兩下子!餐廳少東英俊多金,這個貌似也不錯,高高壯壯的,看上去就很有安全感。”

“胡說什麽呢。”楊順嘴上喝斥著,臉上卻沒有任何不悅。身子往坐背一靠,理了理身上的西裝,輕聲嘟噥著責怪:“你也不看看是誰家的大侄女,我老楊家的人,能不人見人愛嗎?”

季麗芳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這人不可理喻,“護短”的功夫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禮堂燈光暗下來,帷幕拉開的時候,楊水蓮才貓著腰回到座位。在範英俊身邊坐下,滿肚子都是牢騷:“你家的祖宗,今天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聽了她將近十年碎碎念的牢騷,範英俊不疼不癢,渾然沒事人似的笑笑回了一句:“我家的祖宗,還不是你祖宗咩?”

身旁立馬應景地響起幾聲輕笑,連帶旁邊幾個小輩也是擠眉弄眼忍得很辛苦。

楊水蓮狠狠剜了身邊人一眼,換了個稱呼繼續道:“你兒子今天實在是無法無天,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他降住。要東要西的,就差把整間百貨公司搬回家了。你就等著荷包大出血吧。”

範英俊調試著數碼相機,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回家再收拾他。”

楊水蓮本想再抱怨幾句,卻被楊順輕聲制止了:“家務事回去再說,在禮堂嘮嘮叨叨像什麽樣子。”

楊水蓮縮縮脖子,不要意思地鼓了鼓兩頰,不敢再看小哥微黑的臉,轉而探身悄悄問起了小嫂:“小麥的《童年》,排第幾個?”

顧忌著楊順一臉冰寒坐在中間,季麗芳不敢隨便造次,同情地看了眼小姑,沖她比了個手勢:第9個。

楊水蓮看到手勢,哈巴地點了點頭,兩個節目靠得很近嘛。

一群非教育系統的成年人,來看少兒表演,絕對是愛屋及烏湊熱鬧。這不,第一個節目出來了,東邊一群家長沸騰了;第二個節目出來了,西邊一群家長驚艷了。此起彼伏,洶湧不斷,端的臺下比臺上還要熱鬧。

範睿哲一蹦三跳出來的時候,前前後後準備就緒的楊家親戚也不能免俗,或沖著舞臺,或沖著墻上的大屏幕,相機、手機、傻瓜機齊按快門。盡管十多個小朋友中,範睿哲扮演的小熊貓全場只有兩句臺詞,大家還是紅光滿面興奮驕傲得不得了。不說望子成龍的範英俊夫婦了,就是原先興致缺缺的楊海安和李祎這會兒也是專心致志全力按動快門,陣勢擺得弊見到天皇巨星還要足。

《森林故事會》結束後,範睿哲搖搖擺擺跟在隊伍後面進了後臺,楊家親戚非但沒有松懈,反而更是伸長了脖子。

一曲小提琴獨奏過後,隨著帷幕緩緩拉開,“可愛的你”展現的就完全是另一番情景了。

融入搖滾風格的鄉村音樂響起,闊大的LED背景彩屏搖身一變,放映出一幅潑墨濃彩的山村風景畫。小橋流水,青山村廓,黃花牛羊,一切一切的意象是那麽地熟悉而溫和。

一片春和景明中,曹山穿著鑲藍邊的對襟白布小褂上場了。頭上帶著大草帽,手中拿著小鐮刀,肩上背著半筐綠油油的青草。因為是第一個出場,微微的緊張導致了他的腳步略微急促匆忙,反而愈發顯得打草回來積極往家裏趕。

見多了校園服裝表演中廉價的蕾絲禮服和仿制的環佩叮當,微微的驚愕後,現場觀眾一片掌聲雷動。

於是,當第二個孩子系著紅腰帶、牽著只活蹦亂跳的小羊羔上場時,那些只在課文電視中遠遠觀望過的都市資優生驚詫了。而有了年紀的家長,卻把眼光給了那頂幾乎遮住小演員整張臉的大毛棉帽子。

隨著鏗鏘的步伐節奏,小演員頭上兩扇肥大的帽耳朵一抖一抖晃動得厲害。怪異的搭配,映著他黝黑的皮膚和純真的笑容,橫生了一份原汁原味的鄉間憨態,讓人註目率百分之百。

於是,不少家長於淡然之中,陷入了回憶,微醺難拔。就連想來嚴於律已不隨便在公共場合私語的楊順,也忍不住微微側過了身子,對旁邊身穿簇新時尚羽絨服猛按快門的兒子說:“看你現在多享福!你爸我,六七歲就肚子趕著牛羊去山裏了。冬天的風吹得跟刀割似的,幸好你太爺爺給了我一頂舊的大毛棉帽子······”

聽見父親又101次講起他的苦難童年,楊海安一個頭兩個大,連忙鬼靈精怪打斷了說:“爸,好漢不提當年勇。仔細看節目,沒準兒,姐姐這個創意就是抄襲於你的故事,等下,咱們讓她請客當作付版權費······”

“這是什麽話······”楊順沒留胡子,氣得幹瞪眼睛。看了眼身旁雙肩聳動,整張臉躲在相機後面佯裝什麽都沒聽見的外甥,不由感嘆現在家長與孩子的代溝怎麽就這麽天墊無涯啊。

“可愛的你”孩子們三三兩兩陸續登場,感受到來自現場的善意歡迎和雷動掌聲,膽子慢慢壯大,腳步也越發變得自信堅實起來。

一輪下來,LED背景彩屏悄無聲息變了變,承認一幅生動活潑的兒童玩樂圖,水埠頭枝繁葉茂的古樟樹下,孩子們呼朋喚友嬉戲玩樂,或抓知了,或撈小魚,或子啊簡陋的水泥板上打乒乓球,活靈活現,純樸可愛的形象躍然屏幕。

緊接著,周燕兒就蹦蹦跳跳拉著兩個小夥伴出來了。劃拳,拉皮筋,然後裙袂蹁躚,舞臺瞬間變成了游樂場,當禮堂響徹脆生生的“小汽車,嘀嘀嘀,馬蘭開花二十一”時,全場人們的臉上充滿了久違的熟悉感動,不約而同,朗朗背誦起了記憶中的數字口訣。

無獨有偶,從哦啊山推著鐵環,風一般再次炫耀登場時,也贏得了熱烈的歡捧。

而後,全場變得激動澎湃,每出來一個孩子,觀眾就迫不及待齊齊喊出游戲名稱。“打陀螺”“跳房子”“踢毽子”“投壺”“老鷹抓小雞”,一聲高過一聲的激情吶喊中,全場的大人仿佛穿越時光,一下子都回到了某個陽光燦爛的童年午後。

一個身穿無袖藏青小褂。古靈精怪反戴著鴨舌帽的男孩出來時,現場眾說紛壇,呼喊的游戲名稱有了分歧。楊水蓮是個急脾氣,忙不疊追問旁邊的範英俊:“這個男孩子拖著把竹枝算什麽玩意兒,我在呢嗎從來沒玩過?”

不等範英俊回答,她家的女兒範美麗就先受不了地吐了她的槽:“媽,拜托你有點常識。‘郎騎竹馬’‘郎騎竹馬’顧名思義,是‘郎’才能騎的。”

無端被自家女兒嘲笑,文化底子薄的楊水蓮當下紅了臉。但好歹是塊老姜,馬上就反擊了回去:“小孩子家家的,說話謙虛墊,你敢說你全知道這些游戲的名稱?”

“當然。”範美麗自信得很,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

“那你說說,那個系著花布圍裙的小姑娘,現在在幹些什麽?”臺上,周燕兒穩穩踩上了一個小小的舂米踏板,正連續不斷有節奏地起起沈沈。

“她在玩蹺蹺板。”範美麗想當然地回答。

“咕嘟”一聲,楊水蓮很不幸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咳了咳,寵溺又好笑地斜睨了眼女兒,感嘆地說:“一轉眼,你就要九歲了,卻是至今連個碗都沒涮過。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媽媽是早早站在這種踏板上幫你外婆舂米、舂年糕了。”

範美麗半信半疑:“真的嗎,舅舅?”

楊順目視前方,看著LED背景彩屏剛剛換過的田野農作圖,輕輕點了點頭。高高的麥垛,瑩瑩的水田,大水牛在農人的吆喝中順從地邁步向前,背後梨鏵霍霍,帶起了一道道深深的泥浪。遠處,長著雜草野花的田埂上,兒童放學歸來,提著大大小小的竹籃給辛苦勞作的親人送來了茶水飯菜。

精湛帶著溫情的畫作,連同精心挑選的歌曲,讓人不知不覺就沈醉在了“可愛的你”營造的清純鄉土世界裏。

往事一幕幕,想起那些已經永遠離去的農民父輩,楊順的眼角有了瞬間的濡濕。再回首,卻發現,所有過往的清貧、所有過往的艱苦、所有過往的辛酸,隨著時間的流逝都已經變得微不足道,反而慢慢成了珍貴的回憶。不由淡淡微笑哂然,看向墻柱方向的眸光轉為了讚賞。

一個在都市求學打拼多年、仍不忘鄉土的人;一個心甘情願拿自己畫作給聾啞孩子做背景嫁衣的人;一個知人善用、懂得趨利避害揚長避短的人······小麥有著此等的雅量和能力,假以時日,他相信,她的人生道路必定會越走越寬敞。

《童年》結束於歡慶豐收的竹竿舞。節奏舒緩又有鏗鏘之感的音樂中,陳默帶著幾個陪同老師出來,蹲下身子熟稔地滑動撞擊竹竿,發出“哢嚓”“哢嚓”明快的節奏。孩子們在竹竿間跳躍,像輕盈的小鹿歡蹦,不斷表演出磨刀、篩米、穿門等花樣動作。可愛的臉上再不見緊張局促,有的只是盡情游戲慶祝的歡暢。

發自心底的喜悅,從來都是可以相互感染的,臺下觀眾禁不住跟著“哢嚓”“哢嚓”的節奏拍起了手掌。先是稀稀疏疏幾個人,漸漸地大家都參與了進來。匯聚成片,然後迅速席卷全場。到節目結束時,已是掌聲震天,鏗鏘如同行軍步伐。

等到主持人出來報幕,激動地感慨這群聾啞孩子訓練不易時,人們才知道,剛才帶給他們美好節目的,原來是一群折翼的天使。頓時,掌聲空前絕後。

此刻,無論後臺,還是臺下,所有“可愛的你”的人心心相通,都激動得難以自制。

劉飛鵬收起相機,眉目間滿滿都是與有榮焉的開心表情說:“今天真是太成功了。沒想到,這群孩子居然能把全場觀眾的情緒都調動起來。”

看到節目沒有絲毫意外地圓滿落幕,潛小麥一顆懸起的心緩緩放下。偷偷拭去眼角的淚花,真心為這些孩子感到自豪。當下雀躍著表示等下的慶祝會要大大地加菜,甚至還激動得賊兮兮猛翻眼睛竊笑:“今天的觀眾太給力了,掌聲這麽排山倒海,不時給教育局長出難題麼。這下子,他怎麽說都不好意思隨便給個‘參與獎’了。”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啊。劉飛鵬好脾氣地彈了下她的額頭,笑得愉悅而爽朗:“謙虛墊,評獎還早著呢。”按照慣例,這類文藝演出的獎項都是在結束後另行發文評定的。

兩人趁著黑暗的掩護,躡手躡腳貓著腰潛回了後排座位。看到其他教職工滿臉的喜悅,仿佛找到阻止又是一通興奮地擊掌慶祝。

餘下的時間裏,潛小麥高興壞了,仿佛打了雞血般久久難以恢覆平靜,臉蛋紅通通的,眼睛晶亮晶亮,幾乎是全程咧著嘴巴笑到了最後。不管節目好壞,一律大聲使勁地鼓掌。在鄰座劉飛鵬揶揄目光的註視中,直把掌心拍得紅紅又麻麻。

演出結束,坐在後排的一夥人率先沖出了禮堂。潛小麥不急著去和陳默會師,反而守在禮堂入口給叔叔姑姑撥電話,幹起了守株待兔的活兒。

只是,還沒等到叔叔姑姑一行人,到是先看到了堂哥楊弓劍背著攝影包不知突然從哪裏冒出來,趕忙疊聲叫住了:“哥,晚上我做東,咱們給首次登臺的睿哲慶祝慶祝。”

楊弓劍循聲找到人,見是某個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的女強盜,郁卒地跳跳眉頭,緩緩踱步走過來,身後跟著林峰,正扛著個大炮似的專業攝像機。幾步之外,朝她高高豎起了大拇指,說:“舅媽,我舅舅栽你手裏不冤。”

“不是讓你叫名字嗎?······”

“看來上次的教訓不夠深刻,你又嫌日子過得太順了。”外地當前,楊弓劍迅速放下嫌隙,和潛小麥齊聲表示不滿。

林峰再一次馬屁拍在馬腿上,笑呵呵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將功補過:“舅舅讓我過來幫‘可愛的你’拍照,等下回影樓,我整理出來馬上傳給你們。”

原來如此。潛小麥恍然。早知道這樣,她就不用在墻柱邊擠得那麽辛苦了。說曹操,曹操就到。她的手機嗡嗡震動,有短信進來。打開一看,彭辰問:“演出順利嗎?林峰有過去幫你拍照嗎”

當下,拇指輕動,簡單回了幾個字過去。

“你的搭檔?”楊弓劍壞笑地睨向她,意思不言而喻。

“嗯。他很忙。”潛小麥汗汗地胡扯了句,堂哥他一定是《天下無賊》看多了。

楊弓劍可不管這些,站在道德的制高點,遞起U盤半點都不客氣,說:“今天的矢量風景畫挺漂亮的,給我拷一份過來。”

後面,林峰忙不疊跟進,埋頭翻包找U盤:“我也要。”

潛小麥吃癟地接過堂哥的U盤,看向林峰時卻是滿滿的疑惑:“你K大藝術學院出來的額,拷它作啥?這種水平的矢量圖,對你而言還不是隨手就能畫出來?”

“呵呵,拷過去參考參考。”被人這麽擡舉,林峰樂呵得紅光滿面。心情一激動,就在禮堂門口圍著潛小麥說起了他的“撈錢計劃”。簡而言之,就是想把她的舞臺創意精致化,在影樓推出返璞歸真的懷舊攝影。據他了解,目前華陽尚無影樓推出這種鄉土風格的商業攝影,依著今天禮堂的轟動效果看,肯定大有市場。

潛小麥服了他。說是搞藝術攝影的,但到底是生意人,看個兒童節目也能搗鼓出生意經。當即也不吝嗇,想起彭辰說的“收了他”,便樂得順手做個人情,說:“你跟陳默接洽吧。那些演出服裝,孩子們平時也不能穿,一並也都給您參考好了。服飾細節方面我還是花了心思的,舞臺上看不分明,鏡頭下應該可以拍得很別致漂亮。”

林峰喜形於色,誇張地千恩萬謝著。孫紅梅急急跑來,神秘兮兮把她拉到墻邊,卻是一點都不小聲地嚷嚷說:“怎麽辦,小麥?杜記者說一定要參訪‘可愛的你’。我們拿不定主意,他就說要直接跟你談。”

潛小麥微微有些訝異,靜默須臾,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孫紅梅推搡著當成麻花扭了:“這是好事情,老師很孩子們都很高興,你就答應了吧。再說了,這只是個文藝節目,都上臺公開表演了,還有什麽遮遮掩掩的······”

孫紅梅喋喋不休地軟磨硬泡,說是請示,卻是一副“你不答應我就哭給你看”的派頭。

潛小麥了然,這女人自從上次做了回通訊員,對寫“豆腐塊”的熱情是前所未有的高漲,對杜群勝的敬仰之心也是如同連綿江水滔滔不絕。現在,不幫著他說話才怪呢。

當下,沒有對孫紅梅做正面回答,反而轉身攤了攤手,對著和王志高的劉飛鵬擠眉弄眼,說:“看吧,這就是咱們的區別。你說的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我說的話卻是壞的不靈、好的靈。”

劉飛鵬哂然,還真被她說準了。潛規則也好,市儈市俗也罷,現實是只要《華陽日報》廣而告之登了報道,教育局長怎麽說都得看看僧面給個“特別獎”了。當下揉揉眉心,玩味地說:“沒辦法,誰讓你長得像喜鵲呢。”

切,有這麽誇獎人的嗎?這不是擺明了說她長得像“鳥樣兒”。見劉飛鵬一幅等著看她吃癟的表情,潛小麥偏不如他的意,學著他的口吻,愈發笑得花見花開地炫耀:“沒辦法,誰叫這群孩子傻人有傻福涅。”

206新年快樂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潛小麥心裏一高興,聚餐慶祝時就多喝了兩杯,醺醺然強撐回南江,再也禁不住倒頭就睡。

“你這孩子,怎麽喝這麽多?”潛麗琴嘮叨著往被子上加了條毛毯。

“開心啊,酒不醉人人自醉……”笑嘻嘻嘟噥著回應了一句,然後就再無後話。

潛小麥獨自睡得香,彭辰卻是有些落落的孑然寡歡。

白天在總公司忙得腳不沾地,臨近傍晚抽空拜訪了幾位長輩,卻沒想到被勒令必須陪同出席商聯的跨年酒會。整個晚上,他完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好不容易混了個臉熟,就悄悄提前告退了。急趕猛趕到了南江,卻還是已經過了23時。本想給她一個驚喜,沒想結果反而把自己給驚著了。千算萬算,怎麽都算不到這麽重要的日子她的手機會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鄉下的生活相對要來得樸素簡單,這個時候,除了返家度假的小年輕還不時成群結隊在街上溜噠玩鬧,所有店家都早早關門,整個村莊已經進入了睡眠狀態。

而他,少了一紙婚書,今晚便失去了理直氣壯夜半敲門的資格。哪怕只是有了坊間約定俗成的口頭訂婚,今晚他也不至於近在樓前,卻只能枯坐在車裏,看著她的窗戶無計可施。

喜慶的節日裏,一個人的等待,漫長孤寂得讓他想把夜幕撕破。心胸空蕩蕩莫名地不舒服,於是從暗格拿出煙點上,讓裊裊的煙霧漸漸彌漫繚繞自己。

吸到半截的時候,一輛越野吉普在他的前方猛然剎住。黑暗中,有人搖下車窗,探頭沖著三樓粗聲喊她的名字。

男子粗嘎的叫聲,在夜深人靜的村落顯得曠響無比,前屋後院十家八戶想是百分百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但這人卻好像完全沒有顧忌似的,一聲高過一聲,大有不喊下她就誓不罷休的派頭。微微地皺眉過後,他開始欣賞起這人毫無顧忌的直率性格,甚至暗暗希望這副破鑼嗓門真能把她喚下來。

只是,幾聲喊叫過後,潛家西窗沒亮,倒是東窗亮了起來。

聽到貌似熟悉的聲音,楊勇胡亂披了件外套,推開窗戶探出半個頭,沖著黑漆漆的公路不太確定地問:“誰啊?佰瓊嗎?”。

“是我,楊叔。小麥、小海呢?大過節的,叫他們起來去放煙花。”鄒佰瓊直截了當說明來意。

楊勇素來知道鄒家小兒子跟自家大女兒很熟,也知道他性格大大咧咧玩起來從來都是不管不顧的,便也慢慢釋然了閨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