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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事來煩我，期末考試，我把我班裏發下的覆習資料全部拿給你們覆印。”
“歐耶！”除了楊雲，305寢室的女生高興得抱成了一團歡呼。八卦雖然好聽，但對學生來說，終究抵不過分數的誘惑。
趁機，潛小麥拉起孫紅梅出了寢室門。昏暗的樓道燈光下，擡手看了看時間，快要熄燈了。於是，長話短說地問：“阮慧慧來找你了嗎？”把簽收條給她後，潛小麥說了句“下不為例”，就讓她來找孫紅梅了。待人處事方面，落落大方的孫紅梅一直做得比自己出色。
孫紅梅點點頭，想起和阮慧慧的見面情況，笑得饒有興趣：“來了，一起吃的晚飯。她還跟以前一樣，活潑好事又膽小如鼠。一面嘰嘰喳喳很興奮地說話，一面又小心翼翼瞄著四周，生怕被初一段的同學發現了，推理出她留級的事。蠻搞笑的，好端端的敘舊，搞的連我自己都以為是地下黨在接頭。”
“呵呵，敢情她還以為自己在演無間道呢。”潛小麥打趣道。
“隨她了。省得造成她的麻煩，以後都由她來找咱們，咱們沒事就少去找她……她也沒考上興趣小組，周末空著沒事，決定明天傍晚和我一起回南江玩，可惜你回不去。”孫紅梅的表情頗為惋惜。
“我除了星期六的興趣小組訓練，還有點其他的事。”潛小麥粗粗解釋了一下。又道：“手提袋裏除了盛菜的便當盒，還有兩雙涼鞋。天氣熱了，是買給小茉和小海的。小茉過來你家拿袋子時，你告訴她，這幾天是農忙，讓她和小海賣力點。涼鞋只是小意思，只要他們活幹得多，我下周回去獎品大大滴有。”
孫紅梅聽了又是一陣好笑：“你家兩個弟妹超級懂事了，好不好？你還這樣拿東西誘惑他們幹活，想把他們變成拼命十三郎啊？”
“呵呵，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嘛。我想刺激刺激，看看能否把兩株狗尾巴草變成參天大樹。”潛小麥不假思索地答道。
惹得孫紅梅嘴巴抽動，轉身暗自抹汗：天底下，竟有這樣說自家弟妹的姐姐。潛小茉、潛小海，你們真的好不幸。
第二卷 111金魚與漁夫的故事
111金魚與漁夫的故事
潛小麥和孫紅梅說的“還有點其他的事”。指的就是星期天早上去南薇薇家。
其實，一年多時間合作下來，雙方都已經有了足夠的默契。平時三三兩兩的畫稿都只需要寫明詳細備註，讓南薇薇帶回去就行了。但今天，潛小麥卻選擇了親自送稿上門。
來到南薇薇位於景湖花園高級住宅區的家門前，借著光可鑒人的特制防盜鐵門，潛小麥再次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白色的蝴蝶結短袖襯衫，淺藍色的大擺半身裙，白色的運動板鞋，加上最簡單的馬尾，普通大方中帶著一股青春的氣息，自己看了很滿意。再次確認無誤後，伸手按下了門鈴。
幾乎是馬上，門就從裏面打開了。接著便探出了南薇薇身著睡衣、披頭散發的臉。潛小麥很詫異，疑惑地擡手看了看時間。沒錯，是約好的九點整啊。不由奇怪地問：“你們還沒起來嗎？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
“快進來，我爸媽早就在等你了。”南薇薇從鞋櫃裏拿出一雙室內拖鞋，放在潛小麥面前：“我早上起來，懶得梳洗換衣服，就躺在沙發上邊看電影邊等你了。看著看著，都快又要睡著了。你才來……”
換了鞋，進得門來，寬大的客廳沙發裏，果然丟著條皺成一團的毛巾被。電視機開著，DVD畫面正定格在郝、釋經典二人組上。此刻，臭屁文身著碎花吊帶裙，梳著兩條麻花辮，臉上撲了厚厚一層腮紅，正對釋小龍拋著媚眼：“我漂亮咩？”
眼前突兀重溫此景，潛小麥忍俊不禁，捂著嘴巴笑彎了腰。
南薇薇跟過來，見了同桌的這副德性，不由自主撇了撇嘴：“瞧這一身淑良打扮，我還以為你狗模狗樣，今天終於脫胎換骨了呢。沒想到，這麽一笑就破功了。淑女果然不是誰都能做的。”
潛小麥強烈鄙視眼前蓬頭垢面的小女人，滿腔的話語用高超的眼神傳達過去：“你才狗模狗樣。”
都是高人，南薇薇自動破解了同桌眼裏的意思，嘟嘟櫻桃小嘴，不緊不慢又蹦出兩個字：“假仙。”
兩人就這麽一站一躺盯著電視機看兩個小P孩玩鬧搞笑，一個是老氣橫秋的小正太，一個是插渾打科的無賴小子，笑料不斷，開心不已。但沒一會兒，裏間書房的門便打開了，南薇薇精明幹練的母親宋素麗走了出來：“小麥到了啊，我聽見笑聲就知道你來了。快到書房裏吧。”
“是。”潛小麥畢恭畢敬地起身。回頭沖南薇薇扮了個鬼臉。放下伴手禮就閃進了書房。
南家的書房布置得很簡單，三面的墻都讓高大的通體紫檀色書櫃遮掩了，上面擺滿了排排列列簇新的大塊頭書籍。臨窗一面，擺了一張寬大的同色系辦公桌，前面隨意放著幾把椅子。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南家的一個小型辦公室兼接待室。用南薇薇的話來說，這些書對她那只有初中畢業的爸爸來說，象征意義遠遠大於現實意義。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作用就是想給客人展示主人的好學儒雅，盡管她爸爸從未從頭看到尾看完一本書。
此刻，南春明胖得山川大河的身子，正陷在辦公桌後特質加寬的皮椅上。見潛小麥進來了，微笑地示意她坐下。
桌上早早擺了些水果零食，宋素麗熱情熟稔地抓了一把放到潛小麥面前，示意她邊吃邊聊。潛小麥也不客氣，順從主人的意願，剝了一顆牛肉幹放進嘴裏細細嚼著。
這時，南春明從文件夾中抽出了幾張數據表格，遞過來說：“這是最近兩個月你的設計提成，服裝批發價、出廠件數都在這裏，你過目一下。”
“這批錢。前天已經打到你爸的帳戶裏。這簽收單本來是準備讓薇薇帶給你的，但聽說你要來，就先放著了。”宋素麗坐在一旁補充說。
“謝謝叔叔阿姨。我有查過，已經到帳了。”潛小麥簡明扼要地回答，但還是拉過桌上的計算器，劈哩啪啦一通敲打。一番加加減減，確認無誤後，抓過筆來龍飛鳳舞地簽了字。
每當這種時候，南春明和宋素麗總會詫異於面前這個14歲女孩的少年老成和鎮定自若。
把簽收單推過去給南春明收好。緊接著，潛小麥直奔主題，又從手提袋裏拿出幾張畫稿，一一攤開在桌面上，說：“這是我最近構思的晚秋服裝。叔叔阿姨看一下，有沒有中意的？”
南春明夫婦湊過頭來，眼前不由一亮。這次設計的畫稿用的是平塗勾線表現技法，色彩搭配素雅大方，細節勾勒一目了然，線條紋飾也很美觀簡潔。右下角還都寫了備註，服裝構造、色彩協調、面料選擇等方面都作了詳細介紹。兩人都滿意地笑了，當然也有一些疑惑，宋素麗比較了幾張畫稿後便問開了：“小麥，為什麽這次設計的秋裝都趨向於職業裝呢？”
潛小麥聽了微微一哂：“再過個把月，香港就要回歸了。最近電視臺密集播放香港的電視劇和系列片。畫面中職業女性的服飾好精致好漂亮，我和朋友們都很喜歡。尤其是那種簡潔又不失優雅的職業套裝，我有預感今年秋天會很流行，所以就設計了這幾張圖。我個人覺得那張乳白色的七分袖小西裝，可以作為今年秋天的主打作品。”
南春明聽了，讚許地點點頭：“現在的服裝業嘛，說白了就是大陸看港臺。港臺看歐美。咱們跟著港臺風走應該不會出錯的。最近滿大街的人都在慶祝香港回歸，你小小年紀，能從電視劇裏悟到這些，真的很不錯。”
呵呵，我不小了咯。潛小麥心裏嘀咕著，潮紅著臉低下了頭。但對南春明的表揚還是恭恭敬敬做了回答：“以前，我從老師那裏聽到過一番話，讓我至今記憶猶新。他說：‘溫州人往往是看著新聞聯播做投資的。除了新聞內容和背景的推敲，他們甚至連領導人出場的先後，鏡頭所占時間的長短，都一絲不茍作了詳細的研究，然後才考慮投資方向和數目。’老師說這叫見微知著。我也是聽了他的話，從生活中慢慢觀察才發現的。”
“好好好，這樣做很好。”南春明聽了心裏很欣慰很感觸，這是怎樣一個懂事的女孩子啊。小小年紀，賺錢學習兩不誤，而且成績還不錯，更重要的是她真正把老師說的話都聽到了心裏，而非像某些楞頭青那樣為了應付考試而學習。所以，對這個小女孩的話他一向很重視。
於是，接著說：“已經進入六月，時間不多了，那我們不妨馬上啟動程序試試。當然了。小麥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其他類型、款式的也多設計幾套拿過來看看。”
但這一次，潛小麥沒有馬上接口答應。而是稍稍在心底打了個腹稿，緩緩開口道：“叔叔阿姨，謝謝你們這一年來給我提供了機會，讓我衣食無憂賺到了不少錢。可是，我肚子裏的墨水都用光了，現在是再也想不出滿意的作品了……所以，做完這一期，暫時我就不做了。”
南春明夫婦倆聽了，不明就裏。均是一楞：“這不合作得好好的嗎，怎麽不做了呢？”
潛小麥笑笑地解釋道：“我現在是江郎才盡了。這次雖然畫出了幾張圖，但頭發也足足被抓下了一大把，真真是絞盡腦汗、愁眉苦臉湊出來的。我想，與其這樣天天糾煩，不如暫時放棄，把精力集中在學習上，努力提高自身素養。說不定改天思如源湧，我還能設計出更棒的東西。”
“那也可以一邊學習一邊兼職打工啊？我們向來合作很自由，沒有給你什麽具體的壓力。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嗎？我聽薇薇說，你學習上一直很輕松，多畫幾張稿應該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吧？”
宋素麗皺著眉，還在試圖做著挽留。若是公司裏其他的設計師要辭職，她斷斷不會這麽說。但薇薇這個同學她卻不想失去。年紀雖小，目光卻很老到，也可能是運氣好。總之，她每次設計的服裝都是大賣。去年好幾款服裝出廠都以百萬計了，但還賣到了脫貨。這一年來，從她身上自已家確實賺到了不少。而她時尚俏麗、變化多端、又令人耳目一新的設計風格，也引來了很多同行人士頻頻打聽艾薇爾的幕後設計師。會不會是被人挖了墻角呢？
這廂，南春明問出了宋素麗的疑問：“小麥，是不是別的地方給你更高的設計費了？……”
“不是的，南叔叔。我保證，自始至終，我就只在你們公司兼職設計過。”來不及細思量，潛小麥忙撇清道：“這次之所以下這麽大的決心，是因為初二馬上就要過去了。在初三新的學年裏，我想好好努力一把，考上更好的學校……現在義務教育是普及了，但生源大戰反而更激烈，去年就有杭州、寧波、華陽等地的重點高中來一中挑生源。這對我來說是壓力，但更多的是機遇……我想試試，與錢相比，我更看重自己的未來。”
話說到這種份上，南春明夫婦也不好再說什麽。倒是宋素麗先緩過神來，慢慢聊起了家常：“你高中不準備在一中念啊？”
“有更好的機會，為什麽不試試呢？我在一中是離家住校。到杭州、華陽也是離家住校，性質都是差不多的。”
末了，潛小麥微笑地請求：“叔叔阿姨，我有事情要拜托你們。”
“說吧。”兩人異口同聲道。一年多的接觸下來，夫婦兩人對面前這個品學兼優、乖巧努力的女孩很有好感。盡管合作關系不存在了，但還是從心底裏願意把她當成女兒來疼。
潛小麥娓娓道來：“一個，我在艾薇爾服飾公司兼職設計的事，請繼續對外保持沈默。真有推托不掉的人問起，不妨就說是阿姨設計的。”
宋素麗聽了不由好笑：“我頂多做做銷售，哪懂這些。”
潛小麥卻是不依不饒，拉了附近宋素麗的手輕輕搖晃，誠懇地拜托：“阿姨，你玉肩擔道義，就幫我擋了外界的紛擾吧。這樣，我才能更專心致志地學習啊。”
宋素麗還在斟酌考慮著，倒是南春明先開了口：“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的，那我們會幫你掩蓋下來。不會有人去打擾你的。另一個呢？”
“以我現在的成績，未必能考上外地的重點學校。所以先不要跟薇薇說，說了徒增離愁別緒。等時機成熟，我自己再和她說。”
“好。”南春明利落地答應著，挪挪身子，少有地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小麥，你是個有原則有想法的孩子。既然已經開始謀劃設計了，那接下去就好好努力吧。無論付出多少，為了自己的前程，都是值的。一中雖好，但也僅局限於金田一域，年輕人就應該多出去走走看看。以後若有什麽困難，就來找叔叔。能幫的，叔叔一定會幫。我們家薇薇，初中畢業了，我和你阿姨也打算送她去國外留學。這事過陣子也將提上日程。”
“是。”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潛小麥一點都不驚訝。在金田，家境富裕的人家，在孩子成長到有足夠的自理能力後，為了孩子以後能站得更高、飛得更遠，都會狠下心把孩子送出這片小山城，到更廣闊的世界去學習歷練。這也算是父母對子女愛的另外一種體現吧。
想到女兒即將遠行，宋素麗不由有些傷感：“沒想到，一眨眼功夫，你們都長大了，就要離開我們父母身邊了。小麥，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們也不多作強留。但你以後，若有設計的服裝，不妨再拿到艾薇爾來，我們家大門隨時為你而開。”
潛小麥聽了很感動，心裏暖暖的，說：“謝謝叔叔阿姨的關心支持。我會努力學習，使自己成為一名真正的設計者。到時候若有服裝作品，一定率先投到艾薇爾。”
是的，現在所有的畫稿都是我憑著記憶東拼西湊出來的。說好聽點，是設計；說難聽點，就是剽竊。現在，我已經攢夠實現小目標的錢了。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恩賜，我不想仗著自己的先知而索取無度。因為我知道那個《金魚與漁夫的故事》。故事的結局，當人們變得貪婪無度，大海會讓你變得重新一無所有。所以，剽竊到此為止吧。直到有一天，我憑自己的實力成為一名真正的設計者時，我將再次登上這方五顏六色炫動的舞臺。
第二卷 112《盼歸》
112《盼歸》
從南家吃完中飯出來。潛小麥的身後，多了個嚷著要出來買日用品的南薇薇。
難得空暇的周日午後，兩個女孩子撐著遮陽傘，竊竊私語晃蕩在金田的大街上。
“你真的不再幫我家畫服裝圖了？”南薇薇很疑惑，到底是什麽東西讓這個財迷放棄豐厚的設計提成呢。
“嗯，畫圖太辛苦了。小女子現在錢包滿滿的，該過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腐敗日子了。”潛小麥的眼睛在街道兩旁的商鋪間來回掃蕩著，漫不經心地回答著好奇美*女的提問。
“死丫頭，老不正經。”南薇薇像是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咯咯笑開了。
潛小麥不以為意，繼續走馬觀店。突然，她的雙眸放射出奕奕的光芒，指著大街交叉口正在搞促銷活動的一間禮品店問：“進去看看？”
南薇薇沒有異議。兩人收了傘，推門而入，見店員忙得熱火朝天，正為幾位排隊付帳的顧客包裝禮品，便兀自觀賞了起來。
小店不大，但很有特色。裏面稀奇古怪、琳瑯滿目的商品看得兩人心情大好，原本很普通的禮品首飾、家居用品、雕刻字畫，在設計師的創意加工下，頓時改頭換面。變得生趣盎然。
“美女，笑一個。”南薇薇發現了新寶貝，開心地朝潛小麥大叫。
潛小麥回過頭來，卻見南薇薇正拿著個卡通豬頭朝自己瞄準。一聲“喀嚓”的閃光後，馬上明白過來，原來是照相機啊。於是，很配合地擺了幾個拽拽的POSE，任南薇薇拿著沒有膠卷的相機一陣空拍玩鬧。
這廂，潛小麥的手東摸摸西翻翻也沒停下。現在，她正被一個紅棕色的投降小猴削皮器吸引住了目光。削皮器的把柄是一只笑瞇了眼睛、正調皮舉著雙手作投降狀的卡通小猴，設計師巧妙地在小猴的兩只手中間鑲嵌進不繡鋼刀片，真正達到了實用與美觀的有機統一。
想起自家雜貨店裏賣的普通削皮器，每個只需要1元。而這個功能完全一樣、只稍作創意加工的削皮器打完折後卻還要8元。潛小麥暗忖，這就是設計師創造出來的價值吧。這麽說來，自己選擇的道路蠻有價值，錢途也還蠻光明的。嘿嘿，不由暗自竊笑。
而後，在旁邊的玻璃櫃臺中，她又發現了許多類似的創意小東西。諸如狐貍鑰匙扣、草莓吸塵器、自由拼裝的積木家具、小巧可愛的DIY手工材料，等等。創意疊出，驚喜不斷。
“不許動，舉起手來。”
正當她看得入神，一個微涼的金屬物直直抵住了她的額頭。舉目一看，南薇薇右手正端著一把閃閃發光的金屬槍，左手還酷酷作了個擊斃的手勢。明明是粉嫩嫩的公主氣質，卻偏偏要故意擺出這副酷酷太妹的表情，看得潛小麥好笑不已。一把奪下抵著自個兒額頭的金屬槍。仔細一看，卻原來是打火機。不由嘖嘖稱讚，設計師們的創意靈感真是層出不窮啊。
把打火機放手裏仔細把玩摩挲了一番，潛小麥問南薇薇：“有想買的嗎？不買的話，咱們該走了。”
“好想都搬回家哦。”可愛公主的目光在店內戀戀不舍地逡巡著。
“是啊。我剛剛也在想，以後老了，開這麽一家創意禮品店似乎也不錯。天天有好看好玩的東西陪著，那生活該多滋潤。”潛小麥對這些有趣的小玩意兒也是愛不釋手。
當然，最後的結果肯定不是都搬回家。兩人又磨磨蹭蹭、東挑西選了半天，差不多把店裏所有的商品都比較欣賞了一遍後，終於心滿意足以八折優惠買了N套DIY手工材料。
出得門來，擡手一看，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點。潛小麥問：“現在各回各家嗎？”
幾乎是馬上，南薇薇堅決地搖了搖頭：“好不容易出了牢籠，自然誓要把大街逛遍。”
果然，物以類聚，兩人都是超級無敵逛街狂。
不過，這一次潛小麥少有地猶疑了一會兒：“可是，昨天黃若蘭老師有布置興趣小組的同學去會展中心看畫，下個星期上課她要講解的，我得趁現在有空過去一趟。”
“同去同去。我一個人逛還有什麽意思。”南薇薇聞言嘟嘟嘴。也放棄了繼續逛街的念頭。
兩人都是金田通，轉了一趟公交車，又七拐八彎穿過幾條小街小巷，不出二十分鐘，便已經立在金田縣會展中心前。
會展中心氣勢恢宏，是近兩年來，金田縣為配合自己走向浙西南進出口貿易中心的定位而興工建造的，是一座集展覽、會議、商務等多功能為一體的超大型公共建築。據說投資了N個億。這會兒，在高貴典雅、一塵不染、光可鑒人的展覽大廳映襯下，剛剛逛過街、提著大包小包趕來的潛小麥和南薇薇反而顯得汗流浹背、風塵仆仆了。
南薇薇高高仰著她的美麗臉蛋，盯著展廳中間華麗剔透的水晶吊燈感慨：“果然是高貴的藝術啊，一到這裏，我立馬感覺自己成了鄉下來的劉姥姥。”
“嘿嘿，你夫家姓劉嗎？”潛小麥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也樂呵地笑開了。和大街上的熱火朝天比起來，這裏冷清得簡直是門可羅雀。偌大的展廳，分門別類，上千副畫，駐步欣賞的就那麽小貓兩三只。
“金田縣迎香港回歸書畫展？”南薇薇皺皺眉頭，輕聲讀出墻上的標幅：“怎麽迎香港的活動這麽多？我前陣子也參加了兩場迎回歸鋼琴匯演。”
“舉國同慶嘛。”潛小麥向前走，指了指正前方的“優秀獲獎作品”區塊說：“從那看起吧。”
豈料，南薇薇卻止步不前，拽著潛小麥的胳膊問：“有你的作品嗎？”
“嘿嘿。”潛小麥嬉皮笑臉地點了點頭。
“得。那值回票價了。”南薇薇仿佛比自己的作品入選還高興，笑嘻嘻地問：“在哪兒呢？”可未等潛小麥回答，她又自言自語做了決定：“你甭說，我去找找。找到的話，有沒有獎勵？”
潛小麥看著美麗公主的盼兮美目，難得大方了一回：“冰淇淋甜筒一支。”
“小氣。”南薇薇斜睨了同桌一眼，但還是甩著馬尾往“青少年作品”區塊找去了。
潛小麥沒有跟過去。而是繼續直直往前，來到了“優秀獲獎作品”區塊。看著右側邊上的那副《盼歸》，心裏不由暗暗得意：“南薇薇，你就在那邊找到天長地久，找到海枯石爛吧。”
沒錯，這副作者署名GOMIENH的《盼歸》，就是潛小麥的作品。
畫面裏，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提著他心愛的小木劍，坐在四合院門口，瞪著純真的眼睛癡癡望著山路的盡頭。已經是深冬臘月，他在等父親回家。一陣凜冽的冬風吹過，陰霾的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冷風灌得他似乎哆嗦了一下，但卻絲毫沒有動搖他要等父親回家的決心。這個時候，山路的盡頭，隱隱約約走來一個負重的身影，卻模糊得看不清面孔。沒有人知道，這人對小男孩來說到底是歸人還是過客？
這幅畫的創作背景，是一個多月前的戒指事件。當時，父母冷戰，弟妹惶恐，家裏氣氛低迷到了極點。那天在山地采野茶，楊勇的三言兩語掀起了潛小麥的心潮澎湃。回到學校後。她的心緒久久難平，便去了興趣小組活動室，潑墨揮毫，不假思索，一氣呵成。看著心緒一點一滴物化在紙上，潛小麥的心是暢快淋漓的。
而後的一切，卻是鬼使神差。那天夜裏，潛小麥等不及畫面墨跡的完全晾幹，興匆匆一個人穿過學校的小樹林，氣喘籲籲敲開了教職工宿舍黃若蘭的家。
她永遠記得那一幕。
是黃若蘭機靈可愛的兒子來開的門。當時，潛小麥的偶像老師穿著寬松的睡衣。卷發蓬松，正坐在沙發上翹著白嫩嫩的雙腳。而傳說中英俊瀟灑的“師公”，正坐在小板凳上給黃若蘭低頭剪指甲。旁邊依稀放著盆洗腳水，擦腳的毛巾就掛在他修長的大腿上。
站在門口的潛小麥，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黃若蘭似乎也沒料到會有自己的學生出現，素凈白晳的臉龐立馬潮紅一片。忙站起身，把潛小麥帶進書房，隨手抓了個發夾把頭發固定歸位。
潛小麥不記得那天是怎樣回答黃若蘭的話了。依稀只記得自己的臉是前所未有的火燒火燎，燙得連耳脖子都快成鐵板燒了。心裏一個勁地後悔，自己怎麽就這麽楞頭青地沖過來了呢。倒是黃若蘭馬上就鎮定了下來，漸漸恢覆成上課時的從容不迫，接過潛小麥手裏的畫，眼睛閃閃發光，讚許地點了點頭。微微沈吟思考後，覺得與迎回歸的主題比較接近，便決定上報學校美術組，角逐參加金田縣迎回歸書畫競賽。
而後，這幅畫便出現在了這裏。
想起這個尷尬的小插曲，潛小麥的臉立馬又飄起了兩朵紅雲。
有道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正想著，就見黃若蘭衣帶款款朝潛小麥走過來了。一襲簡單的格子印花雪紡質料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倍顯精致嫵媚，卻又不乏聰慧幹練。偶像控的潛小麥，不同再次看呆了。
黃若蘭遠遠看見潛小麥立在畫前，欣喜地道：“太好了，你正好在這裏。我正想下周一去找你呢。”
“老師有什麽事嗎？”潛小麥問。
“是這樣的。”黃若蘭吐氣如蘭，纖纖素手指了指身後一位中年男人，說：“這是旅意僑胞李清玉先生。前幾天，他偶然在畫展上看到你的《盼歸》，非常喜歡。就通過展委會聯系到了我。現在你既然也在這裏，不妨你們自己面談一下吧。”
這個叫李清玉的男人大約五十來歲，面容清瘦，目如朗星，頷下微須，現在正一臉淡定地打量著潛小麥。緩緩地，他開口了，聲音略微沙啞：“我沒想到GOMIENH居然是這麽年青的初中學生。你的《盼歸》給了我很大的感觸。當年。時值三年災害，我的父親為了全家人的生計，千方百計飄洋過海。每逢過年，我也曾像畫面中的小男孩一樣，坐在老屋門口盼望父親能早些回來。剛開始，父親有托人帶信和錢回來。後來，戰事一起，就再沒有了音訊。時至今日，我都沒能盼回父親……前天看到這幅畫，給了我很大的感觸。希望你能割愛，將它賣給我。”
在場的三人，眼眶無不微紅。潛小麥也是感觸紛雜。原本，她是想將這幅畫留起來，將來送給小海的。等他長大了，她會告訴他，曾經你對父親是如此的依戀，小時候的冬天，你就是這樣倚門而盼父親歸來的。而父親，也在你面臨誣蔑時，為你不惜沖冠一怒，為你不惜與一切絕決，但最終又為了你，不惜將所有的悲苦榮辱都和血吞下。
可是現在，聽了這位素不相識男子的廖廖幾語。潛小麥卻動搖了。自己是何其有幸啊，最起碼父親很健康，最起碼父親就在我們觸手可及處，最起碼父親是那麽全心全意盡他所有地愛著我們。
於是，她決定讓步：“我相信，你父親一定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生活安好。至於畫的相關事宜，我不太懂，你和黃老師商議就行了。”
“謝謝。非常感謝。”李清玉的眼閃了閃，冷靜的面容看不出半點波動。
黃若蘭輕輕點點頭，從手提袋裏拿出一份資料，對潛小麥說：“那你在這裏簽個字，其他具體的事宜，我幫你辦妥了。以後再聯系你。”
“好的，謝謝老師。”目送兩人轉身向樓上辦公室走去。轉過身來，不知何時，南薇薇已經來到了這邊。
“GOMIENH就是你啊……可不是麽，GOMIENH就是麥苗，麥苗就是小麥。”南薇薇輕輕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豬腦子，早就該想通的。不過，小麥，還是你學畫畫好哎。你看，你都賺這麽多錢了。比我學鋼琴好多了。”
“亂講。”潛小麥的心緒還沒有完全平覆下來。湊上去，就給了她一顆爆粟。打趣地說：“好啊，我不介意收你這個毫無基礎的徒弟。只要你舍得離開鋼琴，舍得離開你的季哥哥。”
“讓你打趣我。”南薇薇漂亮的臉蛋飄起兩朵可疑的桃花，粉拳不依不饒，捶了幾下潛小麥的胳膊：“我是說真的，這旅意的僑胞肯定出手不凡。你賺到了。所以，你必須請我吃晚飯。”
“談錢多傷風情啊。這是藝術！藝術，你懂不懂？”潛小麥再三地強調。
南薇薇不怒反笑：“得了吧，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真不知道老天是怎麽把南轅北轍的咱們倆湊到一塊兒的。還好，中國只有一個香港。否則，你真的要賺翻了。”
“所以，我現在開始盼望澳門和臺灣了。”
南薇薇無語問天，她就知道這個死財迷，是絕對不會擁有那麽純凈高雅的藝術心靈。
第二卷 113茅莓
113茅莓
推掉南家的兼職工作後，潛小麥雷厲風行，三兩下就給自己擬定了一個行動綱領。
概括地說有兩方面內容：一是書要念得好，二是身體要養得倍兒棒。
第一個方面，她在計劃書的後面只跟了一句話：“初中畢業前，堅決消滅圖書館100本書。”
第二個方面，就事無巨靡拉拉雜雜寫了一大通。早上的晨練、課間的廣播操、飯菜的搭配、晚間的散步、偶爾的網球，等等等等。時間甚至精確到分秒，足足列了兩張半白張。
本著節約資源的中心思想，潛小麥想啊想啊，就是很想把這剩下的小半張白紙填滿。可是自己好靜，並不太喜歡運動，該用什麽來填滿呢？苦苦思索很久，睡覺想，吃飯想，走路也想。以至於，剛剛上樓梯分了神差點絆倒。卻也靈機一動，飛快跑回房，抓起筆刷刷刷一頓猛寫：“每堂課下課後去爬樓梯，從五樓到一樓，再從一樓到五樓。每層樓有14個臺階，四層共計56個臺階。一上一下就是112個臺階，一天以6節課計，統共爬672個臺階。輕而易舉，不廢吹灰之力一天就是672個小高擡腿。”
終於寫完了那小半張紙，潛小麥興奮地搓搓手，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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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事來煩我，期末考試，我把我班裏發下的覆習資料全部拿給你們覆印。”
“歐耶！”除了楊雲，305寢室的女生高興得抱成了一團歡呼。八卦雖然好聽，但對學生來說，終究抵不過分數的誘惑。
趁機，潛小麥拉起孫紅梅出了寢室門。昏暗的樓道燈光下，擡手看了看時間，快要熄燈了。於是，長話短說地問：“阮慧慧來找你了嗎？”把簽收條給她後，潛小麥說了句“下不為例”，就讓她來找孫紅梅了。待人處事方面，落落大方的孫紅梅一直做得比自己出色。
孫紅梅點點頭，想起和阮慧慧的見面情況，笑得饒有興趣：“來了，一起吃的晚飯。她還跟以前一樣，活潑好事又膽小如鼠。一面嘰嘰喳喳很興奮地說話，一面又小心翼翼瞄著四周，生怕被初一段的同學發現了，推理出她留級的事。蠻搞笑的，好端端的敘舊，搞的連我自己都以為是地下黨在接頭。”
“呵呵，敢情她還以為自己在演無間道呢。”潛小麥打趣道。
“隨她了。省得造成她的麻煩，以後都由她來找咱們，咱們沒事就少去找她……她也沒考上興趣小組，周末空著沒事，決定明天傍晚和我一起回南江玩，可惜你回不去。”孫紅梅的表情頗為惋惜。
“我除了星期六的興趣小組訓練，還有點其他的事。”潛小麥粗粗解釋了一下。又道：“手提袋裏除了盛菜的便當盒，還有兩雙涼鞋。天氣熱了，是買給小茉和小海的。小茉過來你家拿袋子時，你告訴她，這幾天是農忙，讓她和小海賣力點。涼鞋只是小意思，只要他們活幹得多，我下周回去獎品大大滴有。”
孫紅梅聽了又是一陣好笑：“你家兩個弟妹超級懂事了，好不好？你還這樣拿東西誘惑他們幹活，想把他們變成拼命十三郎啊？”
“呵呵，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嘛。我想刺激刺激，看看能否把兩株狗尾巴草變成參天大樹。”潛小麥不假思索地答道。
惹得孫紅梅嘴巴抽動，轉身暗自抹汗：天底下，竟有這樣說自家弟妹的姐姐。潛小茉、潛小海，你們真的好不幸。
第二卷 111金魚與漁夫的故事
111金魚與漁夫的故事
潛小麥和孫紅梅說的“還有點其他的事”。指的就是星期天早上去南薇薇家。
其實，一年多時間合作下來，雙方都已經有了足夠的默契。平時三三兩兩的畫稿都只需要寫明詳細備註，讓南薇薇帶回去就行了。但今天，潛小麥卻選擇了親自送稿上門。
來到南薇薇位於景湖花園高級住宅區的家門前，借著光可鑒人的特制防盜鐵門，潛小麥再次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白色的蝴蝶結短袖襯衫，淺藍色的大擺半身裙，白色的運動板鞋，加上最簡單的馬尾，普通大方中帶著一股青春的氣息，自己看了很滿意。再次確認無誤後，伸手按下了門鈴。
幾乎是馬上，門就從裏面打開了。接著便探出了南薇薇身著睡衣、披頭散發的臉。潛小麥很詫異，疑惑地擡手看了看時間。沒錯，是約好的九點整啊。不由奇怪地問：“你們還沒起來嗎？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
“快進來，我爸媽早就在等你了。”南薇薇從鞋櫃裏拿出一雙室內拖鞋，放在潛小麥面前：“我早上起來，懶得梳洗換衣服，就躺在沙發上邊看電影邊等你了。看著看著，都快又要睡著了。你才來……”
換了鞋，進得門來，寬大的客廳沙發裏，果然丟著條皺成一團的毛巾被。電視機開著，DVD畫面正定格在郝、釋經典二人組上。此刻，臭屁文身著碎花吊帶裙，梳著兩條麻花辮，臉上撲了厚厚一層腮紅，正對釋小龍拋著媚眼：“我漂亮咩？”
眼前突兀重溫此景，潛小麥忍俊不禁，捂著嘴巴笑彎了腰。
南薇薇跟過來，見了同桌的這副德性，不由自主撇了撇嘴：“瞧這一身淑良打扮，我還以為你狗模狗樣，今天終於脫胎換骨了呢。沒想到，這麽一笑就破功了。淑女果然不是誰都能做的。”
潛小麥強烈鄙視眼前蓬頭垢面的小女人，滿腔的話語用高超的眼神傳達過去：“你才狗模狗樣。”
都是高人，南薇薇自動破解了同桌眼裏的意思，嘟嘟櫻桃小嘴，不緊不慢又蹦出兩個字：“假仙。”
兩人就這麽一站一躺盯著電視機看兩個小P孩玩鬧搞笑，一個是老氣橫秋的小正太，一個是插渾打科的無賴小子，笑料不斷，開心不已。但沒一會兒，裏間書房的門便打開了，南薇薇精明幹練的母親宋素麗走了出來：“小麥到了啊，我聽見笑聲就知道你來了。快到書房裏吧。”
“是。”潛小麥畢恭畢敬地起身。回頭沖南薇薇扮了個鬼臉。放下伴手禮就閃進了書房。
南家的書房布置得很簡單，三面的墻都讓高大的通體紫檀色書櫃遮掩了，上面擺滿了排排列列簇新的大塊頭書籍。臨窗一面，擺了一張寬大的同色系辦公桌，前面隨意放著幾把椅子。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南家的一個小型辦公室兼接待室。用南薇薇的話來說，這些書對她那只有初中畢業的爸爸來說，象征意義遠遠大於現實意義。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作用就是想給客人展示主人的好學儒雅，盡管她爸爸從未從頭看到尾看完一本書。
此刻，南春明胖得山川大河的身子，正陷在辦公桌後特質加寬的皮椅上。見潛小麥進來了，微笑地示意她坐下。
桌上早早擺了些水果零食，宋素麗熱情熟稔地抓了一把放到潛小麥面前，示意她邊吃邊聊。潛小麥也不客氣，順從主人的意願，剝了一顆牛肉幹放進嘴裏細細嚼著。
這時，南春明從文件夾中抽出了幾張數據表格，遞過來說：“這是最近兩個月你的設計提成，服裝批發價、出廠件數都在這裏，你過目一下。”
“這批錢。前天已經打到你爸的帳戶裏。這簽收單本來是準備讓薇薇帶給你的，但聽說你要來，就先放著了。”宋素麗坐在一旁補充說。
“謝謝叔叔阿姨。我有查過，已經到帳了。”潛小麥簡明扼要地回答，但還是拉過桌上的計算器，劈哩啪啦一通敲打。一番加加減減，確認無誤後，抓過筆來龍飛鳳舞地簽了字。
每當這種時候，南春明和宋素麗總會詫異於面前這個14歲女孩的少年老成和鎮定自若。
把簽收單推過去給南春明收好。緊接著，潛小麥直奔主題，又從手提袋裏拿出幾張畫稿，一一攤開在桌面上，說：“這是我最近構思的晚秋服裝。叔叔阿姨看一下，有沒有中意的？”
南春明夫婦湊過頭來，眼前不由一亮。這次設計的畫稿用的是平塗勾線表現技法，色彩搭配素雅大方，細節勾勒一目了然，線條紋飾也很美觀簡潔。右下角還都寫了備註，服裝構造、色彩協調、面料選擇等方面都作了詳細介紹。兩人都滿意地笑了，當然也有一些疑惑，宋素麗比較了幾張畫稿後便問開了：“小麥，為什麽這次設計的秋裝都趨向於職業裝呢？”
潛小麥聽了微微一哂：“再過個把月，香港就要回歸了。最近電視臺密集播放香港的電視劇和系列片。畫面中職業女性的服飾好精致好漂亮，我和朋友們都很喜歡。尤其是那種簡潔又不失優雅的職業套裝，我有預感今年秋天會很流行，所以就設計了這幾張圖。我個人覺得那張乳白色的七分袖小西裝，可以作為今年秋天的主打作品。”
南春明聽了，讚許地點點頭：“現在的服裝業嘛，說白了就是大陸看港臺。港臺看歐美。咱們跟著港臺風走應該不會出錯的。最近滿大街的人都在慶祝香港回歸，你小小年紀，能從電視劇裏悟到這些，真的很不錯。”
呵呵，我不小了咯。潛小麥心裏嘀咕著，潮紅著臉低下了頭。但對南春明的表揚還是恭恭敬敬做了回答：“以前，我從老師那裏聽到過一番話，讓我至今記憶猶新。他說：‘溫州人往往是看著新聞聯播做投資的。除了新聞內容和背景的推敲，他們甚至連領導人出場的先後，鏡頭所占時間的長短，都一絲不茍作了詳細的研究，然後才考慮投資方向和數目。’老師說這叫見微知著。我也是聽了他的話，從生活中慢慢觀察才發現的。”
“好好好，這樣做很好。”南春明聽了心裏很欣慰很感觸，這是怎樣一個懂事的女孩子啊。小小年紀，賺錢學習兩不誤，而且成績還不錯，更重要的是她真正把老師說的話都聽到了心裏，而非像某些楞頭青那樣為了應付考試而學習。所以，對這個小女孩的話他一向很重視。
於是，接著說：“已經進入六月，時間不多了，那我們不妨馬上啟動程序試試。當然了。小麥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其他類型、款式的也多設計幾套拿過來看看。”
但這一次，潛小麥沒有馬上接口答應。而是稍稍在心底打了個腹稿，緩緩開口道：“叔叔阿姨，謝謝你們這一年來給我提供了機會，讓我衣食無憂賺到了不少錢。可是，我肚子裏的墨水都用光了，現在是再也想不出滿意的作品了……所以，做完這一期，暫時我就不做了。”
南春明夫婦倆聽了，不明就裏。均是一楞：“這不合作得好好的嗎，怎麽不做了呢？”
潛小麥笑笑地解釋道：“我現在是江郎才盡了。這次雖然畫出了幾張圖，但頭發也足足被抓下了一大把，真真是絞盡腦汗、愁眉苦臉湊出來的。我想，與其這樣天天糾煩，不如暫時放棄，把精力集中在學習上，努力提高自身素養。說不定改天思如源湧，我還能設計出更棒的東西。”
“那也可以一邊學習一邊兼職打工啊？我們向來合作很自由，沒有給你什麽具體的壓力。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嗎？我聽薇薇說，你學習上一直很輕松，多畫幾張稿應該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吧？”
宋素麗皺著眉，還在試圖做著挽留。若是公司裏其他的設計師要辭職，她斷斷不會這麽說。但薇薇這個同學她卻不想失去。年紀雖小，目光卻很老到，也可能是運氣好。總之，她每次設計的服裝都是大賣。去年好幾款服裝出廠都以百萬計了，但還賣到了脫貨。這一年來，從她身上自已家確實賺到了不少。而她時尚俏麗、變化多端、又令人耳目一新的設計風格，也引來了很多同行人士頻頻打聽艾薇爾的幕後設計師。會不會是被人挖了墻角呢？
這廂，南春明問出了宋素麗的疑問：“小麥，是不是別的地方給你更高的設計費了？……”
“不是的，南叔叔。我保證，自始至終，我就只在你們公司兼職設計過。”來不及細思量，潛小麥忙撇清道：“這次之所以下這麽大的決心，是因為初二馬上就要過去了。在初三新的學年裏，我想好好努力一把，考上更好的學校……現在義務教育是普及了，但生源大戰反而更激烈，去年就有杭州、寧波、華陽等地的重點高中來一中挑生源。這對我來說是壓力，但更多的是機遇……我想試試，與錢相比，我更看重自己的未來。”
話說到這種份上，南春明夫婦也不好再說什麽。倒是宋素麗先緩過神來，慢慢聊起了家常：“你高中不準備在一中念啊？”
“有更好的機會，為什麽不試試呢？我在一中是離家住校。到杭州、華陽也是離家住校，性質都是差不多的。”
末了，潛小麥微笑地請求：“叔叔阿姨，我有事情要拜托你們。”
“說吧。”兩人異口同聲道。一年多的接觸下來，夫婦兩人對面前這個品學兼優、乖巧努力的女孩很有好感。盡管合作關系不存在了，但還是從心底裏願意把她當成女兒來疼。
潛小麥娓娓道來：“一個，我在艾薇爾服飾公司兼職設計的事，請繼續對外保持沈默。真有推托不掉的人問起，不妨就說是阿姨設計的。”
宋素麗聽了不由好笑：“我頂多做做銷售，哪懂這些。”
潛小麥卻是不依不饒，拉了附近宋素麗的手輕輕搖晃，誠懇地拜托：“阿姨，你玉肩擔道義，就幫我擋了外界的紛擾吧。這樣，我才能更專心致志地學習啊。”
宋素麗還在斟酌考慮著，倒是南春明先開了口：“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的，那我們會幫你掩蓋下來。不會有人去打擾你的。另一個呢？”
“以我現在的成績，未必能考上外地的重點學校。所以先不要跟薇薇說，說了徒增離愁別緒。等時機成熟，我自己再和她說。”
“好。”南春明利落地答應著，挪挪身子，少有地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小麥，你是個有原則有想法的孩子。既然已經開始謀劃設計了，那接下去就好好努力吧。無論付出多少，為了自己的前程，都是值的。一中雖好，但也僅局限於金田一域，年輕人就應該多出去走走看看。以後若有什麽困難，就來找叔叔。能幫的，叔叔一定會幫。我們家薇薇，初中畢業了，我和你阿姨也打算送她去國外留學。這事過陣子也將提上日程。”
“是。”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潛小麥一點都不驚訝。在金田，家境富裕的人家，在孩子成長到有足夠的自理能力後，為了孩子以後能站得更高、飛得更遠，都會狠下心把孩子送出這片小山城，到更廣闊的世界去學習歷練。這也算是父母對子女愛的另外一種體現吧。
想到女兒即將遠行，宋素麗不由有些傷感：“沒想到，一眨眼功夫，你們都長大了，就要離開我們父母身邊了。小麥，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們也不多作強留。但你以後，若有設計的服裝，不妨再拿到艾薇爾來，我們家大門隨時為你而開。”
潛小麥聽了很感動，心裏暖暖的，說：“謝謝叔叔阿姨的關心支持。我會努力學習，使自己成為一名真正的設計者。到時候若有服裝作品，一定率先投到艾薇爾。”
是的，現在所有的畫稿都是我憑著記憶東拼西湊出來的。說好聽點，是設計；說難聽點，就是剽竊。現在，我已經攢夠實現小目標的錢了。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恩賜，我不想仗著自己的先知而索取無度。因為我知道那個《金魚與漁夫的故事》。故事的結局，當人們變得貪婪無度，大海會讓你變得重新一無所有。所以，剽竊到此為止吧。直到有一天，我憑自己的實力成為一名真正的設計者時，我將再次登上這方五顏六色炫動的舞臺。
第二卷 112《盼歸》
112《盼歸》
從南家吃完中飯出來。潛小麥的身後，多了個嚷著要出來買日用品的南薇薇。
難得空暇的周日午後，兩個女孩子撐著遮陽傘，竊竊私語晃蕩在金田的大街上。
“你真的不再幫我家畫服裝圖了？”南薇薇很疑惑，到底是什麽東西讓這個財迷放棄豐厚的設計提成呢。
“嗯，畫圖太辛苦了。小女子現在錢包滿滿的，該過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腐敗日子了。”潛小麥的眼睛在街道兩旁的商鋪間來回掃蕩著，漫不經心地回答著好奇美*女的提問。
“死丫頭，老不正經。”南薇薇像是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咯咯笑開了。
潛小麥不以為意，繼續走馬觀店。突然，她的雙眸放射出奕奕的光芒，指著大街交叉口正在搞促銷活動的一間禮品店問：“進去看看？”
南薇薇沒有異議。兩人收了傘，推門而入，見店員忙得熱火朝天，正為幾位排隊付帳的顧客包裝禮品，便兀自觀賞了起來。
小店不大，但很有特色。裏面稀奇古怪、琳瑯滿目的商品看得兩人心情大好，原本很普通的禮品首飾、家居用品、雕刻字畫，在設計師的創意加工下，頓時改頭換面。變得生趣盎然。
“美女，笑一個。”南薇薇發現了新寶貝，開心地朝潛小麥大叫。
潛小麥回過頭來，卻見南薇薇正拿著個卡通豬頭朝自己瞄準。一聲“喀嚓”的閃光後，馬上明白過來，原來是照相機啊。於是，很配合地擺了幾個拽拽的POSE，任南薇薇拿著沒有膠卷的相機一陣空拍玩鬧。
這廂，潛小麥的手東摸摸西翻翻也沒停下。現在，她正被一個紅棕色的投降小猴削皮器吸引住了目光。削皮器的把柄是一只笑瞇了眼睛、正調皮舉著雙手作投降狀的卡通小猴，設計師巧妙地在小猴的兩只手中間鑲嵌進不繡鋼刀片，真正達到了實用與美觀的有機統一。
想起自家雜貨店裏賣的普通削皮器，每個只需要1元。而這個功能完全一樣、只稍作創意加工的削皮器打完折後卻還要8元。潛小麥暗忖，這就是設計師創造出來的價值吧。這麽說來，自己選擇的道路蠻有價值，錢途也還蠻光明的。嘿嘿，不由暗自竊笑。
而後，在旁邊的玻璃櫃臺中，她又發現了許多類似的創意小東西。諸如狐貍鑰匙扣、草莓吸塵器、自由拼裝的積木家具、小巧可愛的DIY手工材料，等等。創意疊出，驚喜不斷。
“不許動，舉起手來。”
正當她看得入神，一個微涼的金屬物直直抵住了她的額頭。舉目一看，南薇薇右手正端著一把閃閃發光的金屬槍，左手還酷酷作了個擊斃的手勢。明明是粉嫩嫩的公主氣質，卻偏偏要故意擺出這副酷酷太妹的表情，看得潛小麥好笑不已。一把奪下抵著自個兒額頭的金屬槍。仔細一看，卻原來是打火機。不由嘖嘖稱讚，設計師們的創意靈感真是層出不窮啊。
把打火機放手裏仔細把玩摩挲了一番，潛小麥問南薇薇：“有想買的嗎？不買的話，咱們該走了。”
“好想都搬回家哦。”可愛公主的目光在店內戀戀不舍地逡巡著。
“是啊。我剛剛也在想，以後老了，開這麽一家創意禮品店似乎也不錯。天天有好看好玩的東西陪著，那生活該多滋潤。”潛小麥對這些有趣的小玩意兒也是愛不釋手。
當然，最後的結果肯定不是都搬回家。兩人又磨磨蹭蹭、東挑西選了半天，差不多把店裏所有的商品都比較欣賞了一遍後，終於心滿意足以八折優惠買了N套DIY手工材料。
出得門來，擡手一看，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點。潛小麥問：“現在各回各家嗎？”
幾乎是馬上，南薇薇堅決地搖了搖頭：“好不容易出了牢籠，自然誓要把大街逛遍。”
果然，物以類聚，兩人都是超級無敵逛街狂。
不過，這一次潛小麥少有地猶疑了一會兒：“可是，昨天黃若蘭老師有布置興趣小組的同學去會展中心看畫，下個星期上課她要講解的，我得趁現在有空過去一趟。”
“同去同去。我一個人逛還有什麽意思。”南薇薇聞言嘟嘟嘴。也放棄了繼續逛街的念頭。
兩人都是金田通，轉了一趟公交車，又七拐八彎穿過幾條小街小巷，不出二十分鐘，便已經立在金田縣會展中心前。
會展中心氣勢恢宏，是近兩年來，金田縣為配合自己走向浙西南進出口貿易中心的定位而興工建造的，是一座集展覽、會議、商務等多功能為一體的超大型公共建築。據說投資了N個億。這會兒，在高貴典雅、一塵不染、光可鑒人的展覽大廳映襯下，剛剛逛過街、提著大包小包趕來的潛小麥和南薇薇反而顯得汗流浹背、風塵仆仆了。
南薇薇高高仰著她的美麗臉蛋，盯著展廳中間華麗剔透的水晶吊燈感慨：“果然是高貴的藝術啊，一到這裏，我立馬感覺自己成了鄉下來的劉姥姥。”
“嘿嘿，你夫家姓劉嗎？”潛小麥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也樂呵地笑開了。和大街上的熱火朝天比起來，這裏冷清得簡直是門可羅雀。偌大的展廳，分門別類，上千副畫，駐步欣賞的就那麽小貓兩三只。
“金田縣迎香港回歸書畫展？”南薇薇皺皺眉頭，輕聲讀出墻上的標幅：“怎麽迎香港的活動這麽多？我前陣子也參加了兩場迎回歸鋼琴匯演。”
“舉國同慶嘛。”潛小麥向前走，指了指正前方的“優秀獲獎作品”區塊說：“從那看起吧。”
豈料，南薇薇卻止步不前，拽著潛小麥的胳膊問：“有你的作品嗎？”
“嘿嘿。”潛小麥嬉皮笑臉地點了點頭。
“得。那值回票價了。”南薇薇仿佛比自己的作品入選還高興，笑嘻嘻地問：“在哪兒呢？”可未等潛小麥回答，她又自言自語做了決定：“你甭說，我去找找。找到的話，有沒有獎勵？”
潛小麥看著美麗公主的盼兮美目，難得大方了一回：“冰淇淋甜筒一支。”
“小氣。”南薇薇斜睨了同桌一眼，但還是甩著馬尾往“青少年作品”區塊找去了。
潛小麥沒有跟過去。而是繼續直直往前，來到了“優秀獲獎作品”區塊。看著右側邊上的那副《盼歸》，心裏不由暗暗得意：“南薇薇，你就在那邊找到天長地久，找到海枯石爛吧。”
沒錯，這副作者署名GOMIENH的《盼歸》，就是潛小麥的作品。
畫面裏，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提著他心愛的小木劍，坐在四合院門口，瞪著純真的眼睛癡癡望著山路的盡頭。已經是深冬臘月，他在等父親回家。一陣凜冽的冬風吹過，陰霾的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冷風灌得他似乎哆嗦了一下，但卻絲毫沒有動搖他要等父親回家的決心。這個時候，山路的盡頭，隱隱約約走來一個負重的身影，卻模糊得看不清面孔。沒有人知道，這人對小男孩來說到底是歸人還是過客？
這幅畫的創作背景，是一個多月前的戒指事件。當時，父母冷戰，弟妹惶恐，家裏氣氛低迷到了極點。那天在山地采野茶，楊勇的三言兩語掀起了潛小麥的心潮澎湃。回到學校後。她的心緒久久難平，便去了興趣小組活動室，潑墨揮毫，不假思索，一氣呵成。看著心緒一點一滴物化在紙上，潛小麥的心是暢快淋漓的。
而後的一切，卻是鬼使神差。那天夜裏，潛小麥等不及畫面墨跡的完全晾幹，興匆匆一個人穿過學校的小樹林，氣喘籲籲敲開了教職工宿舍黃若蘭的家。
她永遠記得那一幕。
是黃若蘭機靈可愛的兒子來開的門。當時，潛小麥的偶像老師穿著寬松的睡衣。卷發蓬松，正坐在沙發上翹著白嫩嫩的雙腳。而傳說中英俊瀟灑的“師公”，正坐在小板凳上給黃若蘭低頭剪指甲。旁邊依稀放著盆洗腳水，擦腳的毛巾就掛在他修長的大腿上。
站在門口的潛小麥，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黃若蘭似乎也沒料到會有自己的學生出現，素凈白晳的臉龐立馬潮紅一片。忙站起身，把潛小麥帶進書房，隨手抓了個發夾把頭發固定歸位。
潛小麥不記得那天是怎樣回答黃若蘭的話了。依稀只記得自己的臉是前所未有的火燒火燎，燙得連耳脖子都快成鐵板燒了。心裏一個勁地後悔，自己怎麽就這麽楞頭青地沖過來了呢。倒是黃若蘭馬上就鎮定了下來，漸漸恢覆成上課時的從容不迫，接過潛小麥手裏的畫，眼睛閃閃發光，讚許地點了點頭。微微沈吟思考後，覺得與迎回歸的主題比較接近，便決定上報學校美術組，角逐參加金田縣迎回歸書畫競賽。
而後，這幅畫便出現在了這裏。
想起這個尷尬的小插曲，潛小麥的臉立馬又飄起了兩朵紅雲。
有道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正想著，就見黃若蘭衣帶款款朝潛小麥走過來了。一襲簡單的格子印花雪紡質料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倍顯精致嫵媚，卻又不乏聰慧幹練。偶像控的潛小麥，不同再次看呆了。
黃若蘭遠遠看見潛小麥立在畫前，欣喜地道：“太好了，你正好在這裏。我正想下周一去找你呢。”
“老師有什麽事嗎？”潛小麥問。
“是這樣的。”黃若蘭吐氣如蘭，纖纖素手指了指身後一位中年男人，說：“這是旅意僑胞李清玉先生。前幾天，他偶然在畫展上看到你的《盼歸》，非常喜歡。就通過展委會聯系到了我。現在你既然也在這裏，不妨你們自己面談一下吧。”
這個叫李清玉的男人大約五十來歲，面容清瘦，目如朗星，頷下微須，現在正一臉淡定地打量著潛小麥。緩緩地，他開口了，聲音略微沙啞：“我沒想到GOMIENH居然是這麽年青的初中學生。你的《盼歸》給了我很大的感觸。當年。時值三年災害，我的父親為了全家人的生計，千方百計飄洋過海。每逢過年，我也曾像畫面中的小男孩一樣，坐在老屋門口盼望父親能早些回來。剛開始，父親有托人帶信和錢回來。後來，戰事一起，就再沒有了音訊。時至今日，我都沒能盼回父親……前天看到這幅畫，給了我很大的感觸。希望你能割愛，將它賣給我。”
在場的三人，眼眶無不微紅。潛小麥也是感觸紛雜。原本，她是想將這幅畫留起來，將來送給小海的。等他長大了，她會告訴他，曾經你對父親是如此的依戀，小時候的冬天，你就是這樣倚門而盼父親歸來的。而父親，也在你面臨誣蔑時，為你不惜沖冠一怒，為你不惜與一切絕決，但最終又為了你，不惜將所有的悲苦榮辱都和血吞下。
可是現在，聽了這位素不相識男子的廖廖幾語。潛小麥卻動搖了。自己是何其有幸啊，最起碼父親很健康，最起碼父親就在我們觸手可及處，最起碼父親是那麽全心全意盡他所有地愛著我們。
於是，她決定讓步：“我相信，你父親一定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生活安好。至於畫的相關事宜，我不太懂，你和黃老師商議就行了。”
“謝謝。非常感謝。”李清玉的眼閃了閃，冷靜的面容看不出半點波動。
黃若蘭輕輕點點頭，從手提袋裏拿出一份資料，對潛小麥說：“那你在這裏簽個字，其他具體的事宜，我幫你辦妥了。以後再聯系你。”
“好的，謝謝老師。”目送兩人轉身向樓上辦公室走去。轉過身來，不知何時，南薇薇已經來到了這邊。
“GOMIENH就是你啊……可不是麽，GOMIENH就是麥苗，麥苗就是小麥。”南薇薇輕輕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豬腦子，早就該想通的。不過，小麥，還是你學畫畫好哎。你看，你都賺這麽多錢了。比我學鋼琴好多了。”
“亂講。”潛小麥的心緒還沒有完全平覆下來。湊上去，就給了她一顆爆粟。打趣地說：“好啊，我不介意收你這個毫無基礎的徒弟。只要你舍得離開鋼琴，舍得離開你的季哥哥。”
“讓你打趣我。”南薇薇漂亮的臉蛋飄起兩朵可疑的桃花，粉拳不依不饒，捶了幾下潛小麥的胳膊：“我是說真的，這旅意的僑胞肯定出手不凡。你賺到了。所以，你必須請我吃晚飯。”
“談錢多傷風情啊。這是藝術！藝術，你懂不懂？”潛小麥再三地強調。
南薇薇不怒反笑：“得了吧，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真不知道老天是怎麽把南轅北轍的咱們倆湊到一塊兒的。還好，中國只有一個香港。否則，你真的要賺翻了。”
“所以，我現在開始盼望澳門和臺灣了。”
南薇薇無語問天，她就知道這個死財迷，是絕對不會擁有那麽純凈高雅的藝術心靈。
第二卷 113茅莓
113茅莓
推掉南家的兼職工作後，潛小麥雷厲風行，三兩下就給自己擬定了一個行動綱領。
概括地說有兩方面內容：一是書要念得好，二是身體要養得倍兒棒。
第一個方面，她在計劃書的後面只跟了一句話：“初中畢業前，堅決消滅圖書館100本書。”
第二個方面，就事無巨靡拉拉雜雜寫了一大通。早上的晨練、課間的廣播操、飯菜的搭配、晚間的散步、偶爾的網球，等等等等。時間甚至精確到分秒，足足列了兩張半白張。
本著節約資源的中心思想，潛小麥想啊想啊，就是很想把這剩下的小半張白紙填滿。可是自己好靜，並不太喜歡運動，該用什麽來填滿呢？苦苦思索很久，睡覺想，吃飯想，走路也想。以至於，剛剛上樓梯分了神差點絆倒。卻也靈機一動，飛快跑回房，抓起筆刷刷刷一頓猛寫：“每堂課下課後去爬樓梯，從五樓到一樓，再從一樓到五樓。每層樓有14個臺階，四層共計56個臺階。一上一下就是112個臺階，一天以6節課計，統共爬672個臺階。輕而易舉，不廢吹灰之力一天就是672個小高擡腿。”
終於寫完了那小半張紙，潛小麥興奮地搓搓手，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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