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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四月了，我咋感覺前幾天才開學一樣。”歲月如梭，白駒過隙，老祖宗說得一點都沒錯。
“準備得怎麽樣了？沒看出來，你還挺有兩把刷子的，說要跟他們比就跟他們比。前天成績出來時，可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我們都以為你在校內賽會被淘汰下來。”
“哼，我這叫提得起放得下，隨時可以拉出去戰鬥！”潛小麥轉過去瞪人。“所以你就見風使舵，臨時改變主意壓了他們的註？”傻瓜，你真以為我吃飽了沒事幹，跟他們睹氣啊。
“哪能呢。咱們的革命情誼可是比山高比海深，當然堅定支持老同學。”
“呵呵，那到時候如果我輸了，你被整可別怨我哈。”潛小麥笑道。F3畢竟是F3，人家既然能霸占榜單前列這麽多年，自然不是吃素的。平時鬧歸鬧，一旦動真格了，那速度與進程是驚人的。幾輪淘汰賽下來，自己若非有多年老底，還真會敗下來。
“新的資料很難麽？”劉飛鵬問：“看你一動不動都半天了。”
“有點，都是大段大段要背的。尤其是那些辛酸血淚史，背得很糾結很郁悶。”潛小麥無辜地指指腦袋：“這裏滿滿的，再多一個字，都塞不進去了。”
“彼此彼此。”劉飛鵬瞬時也成了一張苦瓜臉：“我這演講稿也寫不下去了，老半天了，還沒下完一個蛋……咱們下去打球，輕松輕松，回來再拼命。”
“好啊。”南薇薇過陣子要參加縣委宣傳部組織的會演，現在每天被音樂老師抓丁排練。（10）班的同學現在是避潛小麥如蛇蠍，自己一個人過得忒無聊。據說，最近迎回歸的各式比賽層出不窮，（10）班幾乎每人都被派了奪獎任務。劉飛鵬也分到一個校際演講比賽，周末也不回家了，正抓耳撓腮寫演講稿。
“你選了什麽主題？”兩人下著樓梯，潛小麥問。
“起了個最簡單的，就叫《我想去香港》。”劉飛鵬答。
“好主意。‘我想’的嘛，那就可以任你自己天馬行空了。”
“是彭辰幫忙想的。他去過香港，說那裏的景觀和建築很美，教我羅列一些，再添點感想就行。但我哪想像得出那些東西，都想半天了，才起了個頭。”
“那你自己最想幹什麽？”階級啊，你能跟富家子弟的興趣愛好相類似麽。
“我嘛……我就想，如果能跟劉德華喝杯咖啡那就太好了。”劉飛鵬一臉向往。
“呵呵，那就寫想去香港喝咖啡、看電影，你不是很喜歡看港片嗎？劉德華、梁朝偉、張國榮、張曼玉……這些總具體吧。”
“也是好主意，我等下回去想想……”
兩人且行且聊，周日的午後，學校操場空蕩蕩的，只有幾個男生在打籃球。兩人輕輕松松就在網球場找到了空地。剛擺好陣勢來回接了幾招，就見彭辰騎著自行車向這邊過來。大老遠就喊：“潛小麥，外頭有人找。”
“呃？”
自行車在潛小麥面前停住，打了個轉。彭辰伸手指了指遠處臨街的鐵圍欄，道：“在那兒。有個中年男人，剛剛在保衛處被保安攔下了。他說要找你。”
潛小麥狐疑的眼光循著他的指示直直望過去，定晴一看，遠處街頭梧桐樹下站著的不正是父親楊勇麽。忙將網球拍往他懷裏一塞：“你玩吧。那是我爸，謝謝。”
又朝劉飛鵬擺擺手，沖上過道，欣喜地向校門口跑去。
此時的楊勇已是三十六的中年漢子，常年的風吹日曬下，使他的皮膚顯得更為黝黑粗糙，剛毅的臉龐上也多了幾條時間留下的皺紋。看著漸漸跑近的大女兒，臉上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爸爸，今天怎麽有空來？”
楊勇似笑非笑盯著氣喘籲籲的女兒，不答反問：“你不是說學習很忙嗎？原來忙著打網球啊。”
汗！瞧自己這運氣，好不容易打下球，還被抓了個“人贓俱獲”，現在縱然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了。只得耍賴地扯著楊勇的衣角道：“爸爸，我保證，我真的有很認真很努力讀書，腦子都讀得木木的了，這才下來運動一下。”
“那也好。”看著女兒略顯清瘦的面龐，楊勇不追究了：“學習要靠自覺。你自己註意身體，安排好學習和休息時間。”
“是。”成功轉移話題，於是老話重提：“今天來縣城有事嗎？是從大柘口阿姨那兒來的嗎？”
“不是，他們家房子蓋好了。這次是來上貨，順道看看你。”
“哦。”這幾年，潛家爺爺年紀大了，雜貨店的上貨事宜已經由楊勇接手。潛小麥點點頭，又問：“這次天麻運到蒼南情況怎麽樣？”
“還好。順道又多簽了兩家合同。今年咱家可以放大膽子多種些了。”看著女兒瘦小稚嫩的面龐，硬是擺出一副少年老成樣，楊勇不由有些心疼，叮囑道：“你不用擔心錢，我們大人會準備好的。你只要好好讀書就行了。自己在外照顧好身體，飯菜買好點的來吃。”
說罷，楊勇從手提袋裏拿出一個塑料袋，遞給女兒：“這是你媽做的青明果，給你帶的。有五谷粉餡的，有豆沙餡的，也有菜餡的。調料放得很少，都是你喜歡的。”
“我會好好吃的。”潛小麥的心柔柔的。接過來打開一看，小小的點心勻稱精致，隱隱透著股清香，看上去像是一件件精美的玉器。隨手就拈了一個放進嘴裏：“嗯，好吃，清香滑糯。不過好多哦，這麽多我哪吃得掉。”
楊勇微微一哂：“放著慢慢吃吧。也分點給剛剛那位男同學，可有禮貌了，路過保衛處，聽到我和保安的話，就自告奮勇要幫我找你。”
“哦。”潛小麥腹誹，爸爸你不知道，那家夥在學校還陰過你女兒呢。父母大老遠送來的愛心點心，我撐得胃疼也不分他。嘴上卻又不敢駁父親的意：“我試試看吧，他們城裏人未必喜歡吃的。”
楊勇點點頭，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爸爸要回去了。”
潛小麥站在校門口，目送父親離開，心裏慢慢倒流回味著那些平淡重覆的話，滿滿的都是感動。哪知，楊勇剛走出幾步，猶豫了一下，又轉了回來：“小麥，你在一中要好好學習，專心學習，一心一意學習。知道嗎？”
“知道。”我一直都這樣做啊，上次你還勸我少用功多休息呢。
楊勇略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啟口了：“學習累了，就到寢室午睡一會兒，也可以和女同學散散步看下風景。但是……不準再像今天一樣單獨跟男生玩了。”
ORZ，潛小麥滿頭黑線，老爸你操的是哪門子心啊。今天自己走的到底是什麽運，這下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第二卷 094考試和逛街
考前的準備是繁重的，但真正到了考場，任誰都會發現自己以為的萬無一失，卻原來總有百密一疏。
潛小麥走出華陽大學考場時，其他幾位參賽成員已經圍著帶隊老師開始校對疑難試題。
蕭阿黛的眉頭皺得老高：“這次好多試題都不是關於香港的，我都沒答出來。”
帶隊老師安撫了一下她的情緒，說：“這算正常。考綱一般只給70%，其他的就看你們平時的積累了。沈周，你考得怎麽樣？”
天之驕子，一向沈穩自信的沈周這次也有些郁悶了：“我把香港都研究得比自已家還熟悉了，連史前沒成形時的地理氣候都沒放過。他們咋不考，反而扯到風馬牛不相及的‘最高峰百山祖’上去了。還有那個什麽‘通濟堰’，聽都沒聽說過。”
朱守斌倒是無所謂，笑嘻嘻拍拍同桌的肩頭：“恭喜你第一次馬前失蹄，是不是害怕了，回頭被人整是很慘滴。”
沈周狠狠捶了他一拳，吐出的話卻是滿滿的自信：“哪能，考綱外那麽偏的題，有幾個能做出來。”沈周承認，剛開始確實沒把那個瘦瘦小小的女生放在眼裏。雖然幾堂輔導課接觸下來，發現她並不是個省油的燈，淘汰賽時也跟自己打成了平手。但想出色完成這次的考卷，應該沒那麽神吧。
嘿嘿，一旁偷聽的潛小麥樂彎了腸子。如果這次沒做對通濟堰這道簡答題，那沈周你們F3就等著被整吧。不過，在班級同學合力整你們之前，我會先單獨算回自己那份帳。前人不是說了麽，直接打擊太沒意思，慢慢折騰才是王道。
正當潛小麥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嘿嘿直樂時，彭辰卻轉過身來問她了：“潛小麥，你考得怎麽樣？”
“還行吧。你們說的那兩道題我答出來了。”而且你們都錯了，百山祖它不是浙江最高峰。
沈周的臉果然多雲轉陰，有了絲危機感。
潛小麥體內的邪惡基因卻跳得更歡了，面上卻是風淡雲輕微微一笑：“可能是我運氣好，前陣子看了本《華陽風物》，當時也就翻翻，沒想到瞎貓碰到死耗子，考綱外的30%，差不多就出自那裏。”
謔謔，嘴角抽搐了。郁悶吧，失落吧，莫名其妙陰溝裏翻船了吧。你是第一次體會馬前失蹄，拜你們所賜，我今生也是第一次被同學排斥怨恨。好好體會一下，算是我這陣子憋悶的利息。
帶隊老師打完電話回來，召集了一眾參賽學生，說：“我剛剛跟校車司機通過電話。因為這陣子多雨，330國道金沙地帶發生了山體滑坡。現在有關部門正在清理現場，校車被堵在了車隊中，需要三四個小時才能到華陽。那這段時間，你們就在華陽大學裏逛逛吧。”
“學校有什麽好逛的，咱們天天就在學校裏。去外面玩吧。”初三的學長先開了口。
“是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回去馬上就要面臨中考，哪還有這麽空閑的機會。”幾位學姐也七嘴八舌唱起了苦情戲。
帶隊老師捏了捏眉頭，苦口婆心地勸告：“這都是為你們的安全著想。外面車多人亂，出了事怎麽辦？”
朱守斌立馬接過話茬：“老師，你不是教導我們，要做歷練風雨的雄鷹，不要做關在籠子裏嬌養的金絲雀嗎？但你現在連出去的機會都不給，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帶隊老師哭笑不得：“得得得，就知道你們貪玩兒，甭說得那麽好聽了……采個折中的法子，出去可以，但必須要按班級團體行動，由男同學保護女同學。三個小時後，在這裏集合。明白沒有？”
“明白。”剛剛還垂頭喪氣的考生，變臉似的立馬煥發出勃勃生機，爭先恐後奔出華陽大學校門。
華陽市區，地處甌江之畔，栝蒼腳下，素來以山環水繞、空靈澄澈的人居環境為人稱道。市區西面緊相連接著少數民族自治縣，是個民族雜居的小山城。都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獨特的民俗文化與地域風情。
十五分鐘後，華陽市中心街頭，初二（10）班一夥人正在討論午餐問題。
沈周指著不遠處裝飾一新的餐館提議：“聽說少數民族土家菜很好吃，咱們中午就在那兒解決吧？”
潛小麥卻道：“那裏的東西很貴的，你們去吃吧。我更傾向於友誼街的小吃，旁邊洪秀路還有很多民族服飾和首飾，走上幾步還可以看看根雕展、木雕展。蕭阿黛，你要去嗎？”
蕭阿黛左右為難：“那裏好玩嗎？”
“會讓你不虛此行的。”
“那去玩一下吧。”只要是女生，基本上對服飾和首飾都沒什麽免疫力。
“那就這麽定了。”潛小麥對F3道：“我們兩個很強悍的，流氓見了只有跑的份。你們自己去吃吧。等下華陽大學見。”
接著，便拉了蕭阿黛沿街邊走邊逛起來。蕭阿黛剛開始還有些顧慮，但帶著濃郁民族氣息的建築與服飾，很快就吸引了她的註意力，漸漸變得樂不思蜀起來。旁邊小巷小吃攤傳出來的香味兒，引得這位素來只吃料理大餐的公主頻頻側目。
潛小麥見狀，果斷地拉了她過去買，還不遺餘力地作著介紹。至此，兩人已經載笑載言、邊走邊吃了N串N杯小吃，手裏還捧了一大堆。
蕭阿黛砸巴著櫻桃小嘴，不停地稱讚：“好好吃哦，我現在吃的量已經是平時的兩倍了。”
潛小麥也是一臉久違的享受：“好吃吧。別看這些東西不起眼，可不比飯店餐廳的東西差。這杯炒年糕，是不是特別的好吃？”
“是，又綿軟又有咬勁。”
“那是因為這家店的年糕不是用機器做出來的。”
“那用什麽做？”
“石臼。這是正宗的石臼年糕。而且這家店主很有誠心，用的不是普通的油，而是蝦油，所以吃多了也不會覺得口幹舌躁。對不對？”
“真的咦。吃了這麽多，我現在還不覺得口渴。”蕭阿黛很讚同地點頭：“你懂得真多。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
“以前吃過，廉價物美，好吃才推薦給你的。”三年中專，八年工作，三不五時就會過來打打牙祭。不得不說，這家店從小吃攤，到後來的品牌連鎖店，潛小麥簡直就是個見證者。
蕭阿黛聽了，卻紅起了臉，小聲地對潛小麥說：“我沒想到你會這麽好相處。剛開始聽說你不讓彭辰他們教同學做作業，我真的很討厭你……不過，現在不會了。”
“呵呵。那從現在開始做好朋友吧。”潛小麥稍稍解釋道：“我只是跟彭辰建議上課與自習課註意一下，畢竟他坐在角落裏，太頻繁太久地講解會影響其他同學學習。”
“嗯。我以後問問題也會註意的。”蕭阿黛應下了，轉頭看了看，又問：“他們一直跟在後面哎，除了彭辰，沈周和朱守斌都不吃這些東西。會餓壞的。”
潛小麥斜覷了一眼。她知道，在她和蕭阿黛走出一百米遠的時候，他們就慢慢騰騰跟上來了，還算蠻有責任心。只不過，沈周和朱守斌堅守自己只吃高檔餐廳的規矩，倒是彭辰這個最該餓的罪魁禍首，跟在自己後面，吃了一攤又一攤。
“沒事，餓餓身材會更好的。”潛小麥三兩口解決完手裏剩下的小吃，問：“想不想進去看看衣服，現在可以買夏裝了。”
“這裏的衣服漂亮嗎？”
“還行吧。不過都不是很貴的高檔品牌服裝，你可能看不上。今年比較流行色彩鮮艷的服飾，民族風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看看吧。”
逛街買衣服似乎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天賦，一雙腿怎麽也走不疲倦。剛開始兩人都只是漫不經心地看看，漸漸的，便精神十足，眼睛賊亮了。華陽市的衣服較金田縣城而言價格較為平實，質量款式都挺不錯，半條街進進出出後，兩人手裏都多了好幾個袋子的戰利品。砍價砍得興致盎然，正想過十字路口，向另一條街殺去，卻見彭辰幾個箭步追上來，對蕭阿黛說：“我找潛小麥有點事，你陪沈周他們去一個地方吧。等下我們華陽大學見。”
“那好吧。”蕭阿黛意猶未盡，但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跟潛小麥揮揮手，和沈周、朱守斌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第二卷 095不整白不整
“找我什麽事？”目送三人消失在前方拐角處，潛小麥反過身來問。
“沒事。”彭辰動了動嘴唇，吐出的卻只有兩個字。
“哦，那我還得買些東西，你自便吧。”沒事你會無緣無故把蕭阿黛支開？不管了，趁現在有時間逛街，不妨多買點。
於是，三兩下把手上的戰利品放進書包背好，搖著馬尾推開了前方一家童裝店。
彭辰先是愕然，過後卻又不由自主地失笑。
這個潛小麥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生呢？居然如此心安理得讓他們三個男生餓著肚子陪她們逛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蕭阿黛好歹不忍心，回頭觀望了他們幾次，這潛小麥卻是連一次都沒有。在華陽大學聽到沈周沒考好時，他明明在她眼裏捕捉到了一絲幸災樂禍，可她的表情和回答卻又是那樣的嚴絲密縫，讓人看不出一點破綻。
甚至剛剛，他一直都在懷疑，這逛街的戲碼會不會是她故意的。每當兩個女生從店裏出來，他們都會加快步伐，企圖上前說服她們轉戰其他場所。用沈周的話說，就是餓著肚子爬山也比陪女生逛街強。可這兩個女生後腦勺仿佛長了眼睛，動作比他們還快捷，剛出一家店門，又飛也似地鉆進了另一家店門，然後他們只得開始另一輪的守株待兔。沿街商店的員工見有三個男生長時間打量著自家商店，無不警戒地盯著，以為遇上不良少年了。可那只小兔子就是不往這邊看一眼。直至半條街逛完，走到十字路口，自己才得以追上她們。原本和沈周商定要來個分解擊破的，目前看來，自己分到的這一個很難應付。
天空逐漸陰暗下來，街上的行人漸漸變得稀少，汽車、摩托車也加快了油門呼嘯而過。彭辰擡手看了看時間，距離集合已經過去一半時間，看玻璃門內怡然自得挑挑選選的潛小麥，仿佛一時半會兒還不準備結束。山不來就我，只得我去就山了。
見彭辰推門進來，潛小麥很是奇怪：“你沒走啊？”
彭辰苦笑，我一直都站在店門外的人行道上，你只要稍微擡下頭就能看到。卻什麽也沒說，問：“選好了嗎？”
“好了。”終於，潛小麥把挑好的兩頂帶動物圖樣的鴨舌帽遞給售貨員買單。
出了店門，若有若無的零星雨絲，和著清新的春風迎面撲來。昔日路邊裹滿灰塵的冬青，經過一春雨水的洗滌，顯得欲發蒼翠欲滴。此時，整條街的店面陸陸續續打開了燈光，飄飄渺渺的煙霧霓虹中，華陽街頭別有一番迷人的美。
在這片熟悉的故地上，潛小麥大口大口呼吸著彌漫了濕潤芳香的空氣，看看天，又看看地。看得彭辰徹底放棄幻想：“還要逛嗎？”
“嗯。時間還有，再看看。”
就知道會這樣，彭辰心裏暗暗嘆了口氣。現在他終於理解，為什麽爸爸總是不願意陪媽媽逛街了。郁悶之極反而輕笑出來。
“你笑什麽？”潛小麥皺了皺眉。身邊這個據說家境優渥的少年，柔和秀美的臉上總帶著清清淡淡的笑，仿佛很遙遠，又仿佛很普通，端的就是讓人看不透摸不清。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吧。
彭辰又是一陣悶笑：“我真懷疑你是故意整我的。”
“什麽意思？”
“你是在報覆我們三個將上課不討論課業的原因歸到你頭上嗎？那其實是誤會……我覺得你那番道理挺新奇，拿出來跟沈周他們說了說。沈周呼為天人，調侃了幾句，沒成想被別人聽到了。後來就搞得紛紛揚揚了。”彭辰少有地說了這麽多話。這段時間以來，面前這個瘦小女生遭受的孤立與嘲謔，他都看在眼裏，甚至心底還為她的從容不迫暗暗喝彩。那是一種怎樣的淡定啊，無論別人議論什麽，哪怕尖銳刻薄，她也總是埋頭於自己的塗丫閱讀，根本就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哦。”潛小麥擡了擡頭，不偏不倚，四十五度角，問：“小吃攤的東西好吃嗎？”
呃，這是哪跟哪，完全風馬牛不相及。彭辰有一瞬間的呆楞：“還好。”
“這不就行了。你說我報覆你們，有證據嗎？你不是跟在後面吃得挺多挺歡的嗎？那可是我很多年才總結出來的小吃美食，嚴格地說，你占便宜了。”
彭辰朝天望望，無語凝噎。
潛小麥卻是再接再厲地指了指前方的睡衣店，突然笑得一臉粲然：“我現在要進去給我妹妹買睡衣了。睡衣是生活的必需品。這不是報覆吧？你是先走，進去等，還是在外面等？”
說罷，留給彭辰的又是一個背影。至此，彭辰算是徹徹底底明白，她真的是在整自己。那抹眸底一閃而過、來不及隱藏的笑意，這次他可看得清清楚楚了。
這次，潛小麥倒是沒在店內流連很久，想是沒有滿意的，不一會兒就兩手空空出來了。彭辰迎上去說：“可以回華陽大學了吧？時間不多了。”
“還早，這裏到華陽大學坐公交車只要15分鐘，打的更快。”在華陽我才是“地主”。
“好吧。”攤上這等人，彭辰自認倒黴。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既然說開了，不妨就此了結掉：“我們握手言和吧，那件事真的只是誤會。”
呵呵，從來沒有矛盾的真正爆發，又哪來的握手言和。潛小麥好笑地暗忖。不過送上門來的冤家，不整白不整。於是，很幹脆地答應了：“好啊，只要你讓我整回來！”
真是輜珠必較、睚眥必報。彭辰緩緩也開出了自己的條件：“那你也答應，若是這次的知識競賽贏了，回金田不準再整我們三個。”
“好。”別人整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一言為定。那現在開始吧。”最起碼這裏沒有熟人。
天空飄下薄薄的雨絲，微微打濕了少年少女的頭發，兩人卻都無暇顧及。終於，潛小麥前前後後打量完周遭環境，眼睛突然一亮，指著前方說：“我只要你站到小巷大喊一句話。”
“什麽話？”
“‘我終於成功啦’。六個字，很簡單的。”潛小麥扳著手指頭道。
“沒問題。”彭辰斟酌考慮了一下，明知有詐，但還是同意了。
“再進去點，到電線柱下面喊。”監督官潛小麥在巷口講著動作要求。
“要求真多。”彭辰嘀咕著走過去，目光掃過電線柱，腦袋轟的一聲，馬上杯具了。那裏貼的是一張怎樣的gg啊：
“治痔瘡，找康樂。不住院、不開刀。隨治隨走、永不覆發。電話：135XXXXXX。”
繁華大街的寂寞小巷裏，突然傳出一道變聲期鴨子的怒吼：“潛小麥！”
第二卷 096好人一生平安
沒有人知道，後來兩人又達成了什麽協議。只見彭辰灰敗著臉從小巷裏竄出來，和潛小麥在商店gg牌下嘀嘀咕咕、指手劃腳了一陣子。而後，潛小麥笑得像偷了腥的貓，又開始了她的逛街行程。身後，跟著潮紅了臉的彭辰。
沿著商業街，依然是進進出出，依然是磨磨蹭蹭。只不過，這次看的都是華陽市的特色工藝品，比如石雕、青瓷、寶劍、根雕、木雕等等。剛開始，彭辰對潛小麥這種悠哉游哉、只看不買的行徑，很不讚同。但漸漸的，他發現華陽的店員對這類顧客都是見怪不怪，偶爾還會回答你一兩個問題，一圈下來還真能學到不少東西。於是，也變得興致盎然，有時仗著腿長還跑到潛小麥前頭。
就在彭辰以為剩下的時間都將這樣過去時，潛小麥打聲招呼又跑到了別處。
那是工藝廣場臨時搭建的一個臺子，鋪著厚厚的大紅地毯。前側角落架著太陽傘，下面放了幾臺音響和VCD機。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主持人拿著話筒，正言笑晏晏介紹著後面整齊站著的兩排中小學生。
“各位鄉親，各位市民，大家好。我們是華陽市聾啞學校的師生，今天我們在這裏舉行對AA公司捐助我校二十萬元人民幣善款的答謝會。謝謝大家前來觀賞。下面我們有請AA公司總經理陳啟豪先生上臺致詞……”
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款步上臺，拿著事先備好的演講稿念了一通。毛毛雨慢慢變得密密麻麻，很快洇濕模糊了字眼。男子幹脆收起半濕的白紙，強調了一番企業對社會的責任與義務，就草草下臺，站在了臨時搭起的太陽傘下。
隨後，主持人黃鶯般的聲音再次響起：“下面，有請聾啞學校的學生代表，表達我們對AA公司無比的感激之情。”
主持人一個手勢過後，一位與潛小麥年齡身高俱相仿的短發女生，迅速從後排的列隊中出來，站到了臺子中央，開始有條不紊地打起手勢。美麗女主持應該是他們的老師，在一旁當了翻譯：“非常感謝AA公司，非常感謝AA公司的領導，你們的關懷如同春日的暖陽，註入我們每一個同學的心裏。我們祝你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好人一生平安……”
“AA公司這次出手了多少？”臺下一位遲來的市民問。
“看後面的字牌。二十萬。不愧是AA公司，這方面一直比國企做得好。”旁邊的人道。
“夭壽哦，這樣陰濕的天氣，讓孩子在風裏吹這麽久。”一位老奶奶撐著傘嘀咕。
“阿奶，你別這麽說。要給我二十萬呀，我可以冒雨站上三天三夜。”有人聽到了就打趣說。
許是下著細雨的緣故，臺下的人並不多。彭辰小心翼翼避過幾把傘，很快就擠到了潛小麥身邊，手上已然撐著一把深藍色的雨傘。細碎的雨已經將潛小麥的頭發打濕，劉海黏在額頭上，被風一吹，顯得有些淩亂。見狀，彭辰不由將傘往這邊側了側，問：“你臉色很難看，不舒服嗎？”
“沒有，被風吹的吧。”潛小麥輕輕淡淡地說：“你去買傘了？”
“嗯。就在旁邊小超市買的。”彭辰回道。“這樣做，會不會過了點？”
這樣兩句完全不搭邊的話，別人可能聽不太懂。潛小麥卻心領神會，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不會。這點毛毛雨算不了什麽，他們的人生還要面對更大的風浪，提前鍛煉也不錯。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人家付出這麽多錢，你總得回饋點他們想要的東西。這是收錢前就該明白的。”
彭辰溫潤的臉上全是訝然，兩只眼睛一楞一楞地盯著潛小麥。良久，輕輕說了一句：“如果是我，我不會這樣做的。”
“你會怎麽做？”潛小麥擡頭註視這個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生。
“具體還沒想好。應該會把錢匿名捐給慈善機構吧。”
“那我祝你以後賺大錢。”潛小麥眨眨眼，嘴角綻出兩朵淺淺的笑花。看得彭辰一楞，這樣的笑靨如花，這樣的顧盼生輝，還是前一分鐘那個冷漠疏離的女生嗎？
臺上的感謝已經告一段落，接下去，主持人有請社會人士上臺在花名冊上簽字，並對聾啞學生們說一些鼓勵的話。
“努力學習，長大好好報效祖國。”A君說。
“希望你能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才。”B君說。
“希望你天天開心、萬事如意。”C君說。……
也許是彭、潛兩人的位置比較靠前，也許是現場中就他們兩人年齡最接近臺上的學生。主持人火眼金睛，居然請他們也上臺。
彭辰快速代表兩人簽了字，斟酌了下，真誠地對兩排學生說：“祝你們能實現自己的理想。”
輪到潛小麥時，她的眼裏早就隱隱閃著淚花。近距離地站在這些沒有自己幸運的聾啞學生面前，雙腿灌鉛般的沈重，胃裏翻江倒海的難過，腦子卻輕飄飄渾然不受自己控制。徐徐上前抱了抱那位年齡最小的七歲男孩，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喉嚨哽咽，半天才緩緩舉起沈重的雙手，生疏地打出一串依稀記得的手勢：“請你一定要堅強。請你必須要幸福。”
堅強地面對任何困難，跌倒了就爬起來繼續走。傷心了就痛快地流淚，流過了就請再次綻開笑容。不要敏感，不要狐疑。不要焦躁，不要攀比。不要自暴自棄，不要憤世嫉俗。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腳踏實地地、走出屬於自己的路。永遠愛別人，也永遠愛自己。永遠相信天的盡頭有彩虹，永遠相信這個世界有你眷戀的所愛，而你愛的人也終究會愛著你。
淚花凝成一團在眼裏打滾，終是忍不住，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下。重生後一直很倔強的潛小麥第一次灑下了淚水……
“剛剛這位同學真情流露，憂聾啞同學之憂而憂，很是感人。現在，我們來采訪一下她，請她說說對此次活動的感想。”
潛小麥的眼簾突然晃進一根柴火棒。不對，應該是話筒。後面盈盈站著一位直發披肩、面容清澀的美女。一口齊整的牙齒小巧晶瑩，微笑中摻著幾分靦腆，依稀就是剛出茅廬的主持人方謹。潛小麥的淚珠嘎然而止，掛在略顯蒼白的臉上楞楞的滿是恍惚。
“同學，你是怎麽懂手語的？請你說說對此次活動的感想，好嗎？”方謹微笑著又說了一遍。
潛小麥緩緩回過神來，眼光覷向對著自己的攝像機，心裏馬上明白過來，可能是主辦方邀請了電視臺的人來作報道。頓時為自己剛才在眾人和彭辰面前的失態窘紅了臉，馬上拭去臉上的濕意，換上燦爛的笑容說：“我只是略懂一點皮毛。我希望能有越來越多的愛心人士和專業人士來關心關註聾啞兒童。我願世間所有的好人一生平安！”
攝像機的鏡頭轉回了方謹：“謝謝，我們同樣祝這位同學一生平安，心想事成。”
第二卷 097我不是小偷
就在潛小麥淚灑華陽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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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四月了，我咋感覺前幾天才開學一樣。”歲月如梭，白駒過隙，老祖宗說得一點都沒錯。
“準備得怎麽樣了？沒看出來，你還挺有兩把刷子的，說要跟他們比就跟他們比。前天成績出來時，可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我們都以為你在校內賽會被淘汰下來。”
“哼，我這叫提得起放得下，隨時可以拉出去戰鬥！”潛小麥轉過去瞪人。“所以你就見風使舵，臨時改變主意壓了他們的註？”傻瓜，你真以為我吃飽了沒事幹，跟他們睹氣啊。
“哪能呢。咱們的革命情誼可是比山高比海深，當然堅定支持老同學。”
“呵呵，那到時候如果我輸了，你被整可別怨我哈。”潛小麥笑道。F3畢竟是F3，人家既然能霸占榜單前列這麽多年，自然不是吃素的。平時鬧歸鬧，一旦動真格了，那速度與進程是驚人的。幾輪淘汰賽下來，自己若非有多年老底，還真會敗下來。
“新的資料很難麽？”劉飛鵬問：“看你一動不動都半天了。”
“有點，都是大段大段要背的。尤其是那些辛酸血淚史，背得很糾結很郁悶。”潛小麥無辜地指指腦袋：“這裏滿滿的，再多一個字，都塞不進去了。”
“彼此彼此。”劉飛鵬瞬時也成了一張苦瓜臉：“我這演講稿也寫不下去了，老半天了，還沒下完一個蛋……咱們下去打球，輕松輕松，回來再拼命。”
“好啊。”南薇薇過陣子要參加縣委宣傳部組織的會演，現在每天被音樂老師抓丁排練。（10）班的同學現在是避潛小麥如蛇蠍，自己一個人過得忒無聊。據說，最近迎回歸的各式比賽層出不窮，（10）班幾乎每人都被派了奪獎任務。劉飛鵬也分到一個校際演講比賽，周末也不回家了，正抓耳撓腮寫演講稿。
“你選了什麽主題？”兩人下著樓梯，潛小麥問。
“起了個最簡單的，就叫《我想去香港》。”劉飛鵬答。
“好主意。‘我想’的嘛，那就可以任你自己天馬行空了。”
“是彭辰幫忙想的。他去過香港，說那裏的景觀和建築很美，教我羅列一些，再添點感想就行。但我哪想像得出那些東西，都想半天了，才起了個頭。”
“那你自己最想幹什麽？”階級啊，你能跟富家子弟的興趣愛好相類似麽。
“我嘛……我就想，如果能跟劉德華喝杯咖啡那就太好了。”劉飛鵬一臉向往。
“呵呵，那就寫想去香港喝咖啡、看電影，你不是很喜歡看港片嗎？劉德華、梁朝偉、張國榮、張曼玉……這些總具體吧。”
“也是好主意，我等下回去想想……”
兩人且行且聊，周日的午後，學校操場空蕩蕩的，只有幾個男生在打籃球。兩人輕輕松松就在網球場找到了空地。剛擺好陣勢來回接了幾招，就見彭辰騎著自行車向這邊過來。大老遠就喊：“潛小麥，外頭有人找。”
“呃？”
自行車在潛小麥面前停住，打了個轉。彭辰伸手指了指遠處臨街的鐵圍欄，道：“在那兒。有個中年男人，剛剛在保衛處被保安攔下了。他說要找你。”
潛小麥狐疑的眼光循著他的指示直直望過去，定晴一看，遠處街頭梧桐樹下站著的不正是父親楊勇麽。忙將網球拍往他懷裏一塞：“你玩吧。那是我爸，謝謝。”
又朝劉飛鵬擺擺手，沖上過道，欣喜地向校門口跑去。
此時的楊勇已是三十六的中年漢子，常年的風吹日曬下，使他的皮膚顯得更為黝黑粗糙，剛毅的臉龐上也多了幾條時間留下的皺紋。看著漸漸跑近的大女兒，臉上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爸爸，今天怎麽有空來？”
楊勇似笑非笑盯著氣喘籲籲的女兒，不答反問：“你不是說學習很忙嗎？原來忙著打網球啊。”
汗！瞧自己這運氣，好不容易打下球，還被抓了個“人贓俱獲”，現在縱然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了。只得耍賴地扯著楊勇的衣角道：“爸爸，我保證，我真的有很認真很努力讀書，腦子都讀得木木的了，這才下來運動一下。”
“那也好。”看著女兒略顯清瘦的面龐，楊勇不追究了：“學習要靠自覺。你自己註意身體，安排好學習和休息時間。”
“是。”成功轉移話題，於是老話重提：“今天來縣城有事嗎？是從大柘口阿姨那兒來的嗎？”
“不是，他們家房子蓋好了。這次是來上貨，順道看看你。”
“哦。”這幾年，潛家爺爺年紀大了，雜貨店的上貨事宜已經由楊勇接手。潛小麥點點頭，又問：“這次天麻運到蒼南情況怎麽樣？”
“還好。順道又多簽了兩家合同。今年咱家可以放大膽子多種些了。”看著女兒瘦小稚嫩的面龐，硬是擺出一副少年老成樣，楊勇不由有些心疼，叮囑道：“你不用擔心錢，我們大人會準備好的。你只要好好讀書就行了。自己在外照顧好身體，飯菜買好點的來吃。”
說罷，楊勇從手提袋裏拿出一個塑料袋，遞給女兒：“這是你媽做的青明果，給你帶的。有五谷粉餡的，有豆沙餡的，也有菜餡的。調料放得很少，都是你喜歡的。”
“我會好好吃的。”潛小麥的心柔柔的。接過來打開一看，小小的點心勻稱精致，隱隱透著股清香，看上去像是一件件精美的玉器。隨手就拈了一個放進嘴裏：“嗯，好吃，清香滑糯。不過好多哦，這麽多我哪吃得掉。”
楊勇微微一哂：“放著慢慢吃吧。也分點給剛剛那位男同學，可有禮貌了，路過保衛處，聽到我和保安的話，就自告奮勇要幫我找你。”
“哦。”潛小麥腹誹，爸爸你不知道，那家夥在學校還陰過你女兒呢。父母大老遠送來的愛心點心，我撐得胃疼也不分他。嘴上卻又不敢駁父親的意：“我試試看吧，他們城裏人未必喜歡吃的。”
楊勇點點頭，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爸爸要回去了。”
潛小麥站在校門口，目送父親離開，心裏慢慢倒流回味著那些平淡重覆的話，滿滿的都是感動。哪知，楊勇剛走出幾步，猶豫了一下，又轉了回來：“小麥，你在一中要好好學習，專心學習，一心一意學習。知道嗎？”
“知道。”我一直都這樣做啊，上次你還勸我少用功多休息呢。
楊勇略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啟口了：“學習累了，就到寢室午睡一會兒，也可以和女同學散散步看下風景。但是……不準再像今天一樣單獨跟男生玩了。”
ORZ，潛小麥滿頭黑線，老爸你操的是哪門子心啊。今天自己走的到底是什麽運，這下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第二卷 094考試和逛街
考前的準備是繁重的，但真正到了考場，任誰都會發現自己以為的萬無一失，卻原來總有百密一疏。
潛小麥走出華陽大學考場時，其他幾位參賽成員已經圍著帶隊老師開始校對疑難試題。
蕭阿黛的眉頭皺得老高：“這次好多試題都不是關於香港的，我都沒答出來。”
帶隊老師安撫了一下她的情緒，說：“這算正常。考綱一般只給70%，其他的就看你們平時的積累了。沈周，你考得怎麽樣？”
天之驕子，一向沈穩自信的沈周這次也有些郁悶了：“我把香港都研究得比自已家還熟悉了，連史前沒成形時的地理氣候都沒放過。他們咋不考，反而扯到風馬牛不相及的‘最高峰百山祖’上去了。還有那個什麽‘通濟堰’，聽都沒聽說過。”
朱守斌倒是無所謂，笑嘻嘻拍拍同桌的肩頭：“恭喜你第一次馬前失蹄，是不是害怕了，回頭被人整是很慘滴。”
沈周狠狠捶了他一拳，吐出的話卻是滿滿的自信：“哪能，考綱外那麽偏的題，有幾個能做出來。”沈周承認，剛開始確實沒把那個瘦瘦小小的女生放在眼裏。雖然幾堂輔導課接觸下來，發現她並不是個省油的燈，淘汰賽時也跟自己打成了平手。但想出色完成這次的考卷，應該沒那麽神吧。
嘿嘿，一旁偷聽的潛小麥樂彎了腸子。如果這次沒做對通濟堰這道簡答題，那沈周你們F3就等著被整吧。不過，在班級同學合力整你們之前，我會先單獨算回自己那份帳。前人不是說了麽，直接打擊太沒意思，慢慢折騰才是王道。
正當潛小麥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嘿嘿直樂時，彭辰卻轉過身來問她了：“潛小麥，你考得怎麽樣？”
“還行吧。你們說的那兩道題我答出來了。”而且你們都錯了，百山祖它不是浙江最高峰。
沈周的臉果然多雲轉陰，有了絲危機感。
潛小麥體內的邪惡基因卻跳得更歡了，面上卻是風淡雲輕微微一笑：“可能是我運氣好，前陣子看了本《華陽風物》，當時也就翻翻，沒想到瞎貓碰到死耗子，考綱外的30%，差不多就出自那裏。”
謔謔，嘴角抽搐了。郁悶吧，失落吧，莫名其妙陰溝裏翻船了吧。你是第一次體會馬前失蹄，拜你們所賜，我今生也是第一次被同學排斥怨恨。好好體會一下，算是我這陣子憋悶的利息。
帶隊老師打完電話回來，召集了一眾參賽學生，說：“我剛剛跟校車司機通過電話。因為這陣子多雨，330國道金沙地帶發生了山體滑坡。現在有關部門正在清理現場，校車被堵在了車隊中，需要三四個小時才能到華陽。那這段時間，你們就在華陽大學裏逛逛吧。”
“學校有什麽好逛的，咱們天天就在學校裏。去外面玩吧。”初三的學長先開了口。
“是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回去馬上就要面臨中考，哪還有這麽空閑的機會。”幾位學姐也七嘴八舌唱起了苦情戲。
帶隊老師捏了捏眉頭，苦口婆心地勸告：“這都是為你們的安全著想。外面車多人亂，出了事怎麽辦？”
朱守斌立馬接過話茬：“老師，你不是教導我們，要做歷練風雨的雄鷹，不要做關在籠子裏嬌養的金絲雀嗎？但你現在連出去的機會都不給，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帶隊老師哭笑不得：“得得得，就知道你們貪玩兒，甭說得那麽好聽了……采個折中的法子，出去可以，但必須要按班級團體行動，由男同學保護女同學。三個小時後，在這裏集合。明白沒有？”
“明白。”剛剛還垂頭喪氣的考生，變臉似的立馬煥發出勃勃生機，爭先恐後奔出華陽大學校門。
華陽市區，地處甌江之畔，栝蒼腳下，素來以山環水繞、空靈澄澈的人居環境為人稱道。市區西面緊相連接著少數民族自治縣，是個民族雜居的小山城。都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獨特的民俗文化與地域風情。
十五分鐘後，華陽市中心街頭，初二（10）班一夥人正在討論午餐問題。
沈周指著不遠處裝飾一新的餐館提議：“聽說少數民族土家菜很好吃，咱們中午就在那兒解決吧？”
潛小麥卻道：“那裏的東西很貴的，你們去吃吧。我更傾向於友誼街的小吃，旁邊洪秀路還有很多民族服飾和首飾，走上幾步還可以看看根雕展、木雕展。蕭阿黛，你要去嗎？”
蕭阿黛左右為難：“那裏好玩嗎？”
“會讓你不虛此行的。”
“那去玩一下吧。”只要是女生，基本上對服飾和首飾都沒什麽免疫力。
“那就這麽定了。”潛小麥對F3道：“我們兩個很強悍的，流氓見了只有跑的份。你們自己去吃吧。等下華陽大學見。”
接著，便拉了蕭阿黛沿街邊走邊逛起來。蕭阿黛剛開始還有些顧慮，但帶著濃郁民族氣息的建築與服飾，很快就吸引了她的註意力，漸漸變得樂不思蜀起來。旁邊小巷小吃攤傳出來的香味兒，引得這位素來只吃料理大餐的公主頻頻側目。
潛小麥見狀，果斷地拉了她過去買，還不遺餘力地作著介紹。至此，兩人已經載笑載言、邊走邊吃了N串N杯小吃，手裏還捧了一大堆。
蕭阿黛砸巴著櫻桃小嘴，不停地稱讚：“好好吃哦，我現在吃的量已經是平時的兩倍了。”
潛小麥也是一臉久違的享受：“好吃吧。別看這些東西不起眼，可不比飯店餐廳的東西差。這杯炒年糕，是不是特別的好吃？”
“是，又綿軟又有咬勁。”
“那是因為這家店的年糕不是用機器做出來的。”
“那用什麽做？”
“石臼。這是正宗的石臼年糕。而且這家店主很有誠心，用的不是普通的油，而是蝦油，所以吃多了也不會覺得口幹舌躁。對不對？”
“真的咦。吃了這麽多，我現在還不覺得口渴。”蕭阿黛很讚同地點頭：“你懂得真多。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
“以前吃過，廉價物美，好吃才推薦給你的。”三年中專，八年工作，三不五時就會過來打打牙祭。不得不說，這家店從小吃攤，到後來的品牌連鎖店，潛小麥簡直就是個見證者。
蕭阿黛聽了，卻紅起了臉，小聲地對潛小麥說：“我沒想到你會這麽好相處。剛開始聽說你不讓彭辰他們教同學做作業，我真的很討厭你……不過，現在不會了。”
“呵呵。那從現在開始做好朋友吧。”潛小麥稍稍解釋道：“我只是跟彭辰建議上課與自習課註意一下，畢竟他坐在角落裏，太頻繁太久地講解會影響其他同學學習。”
“嗯。我以後問問題也會註意的。”蕭阿黛應下了，轉頭看了看，又問：“他們一直跟在後面哎，除了彭辰，沈周和朱守斌都不吃這些東西。會餓壞的。”
潛小麥斜覷了一眼。她知道，在她和蕭阿黛走出一百米遠的時候，他們就慢慢騰騰跟上來了，還算蠻有責任心。只不過，沈周和朱守斌堅守自己只吃高檔餐廳的規矩，倒是彭辰這個最該餓的罪魁禍首，跟在自己後面，吃了一攤又一攤。
“沒事，餓餓身材會更好的。”潛小麥三兩口解決完手裏剩下的小吃，問：“想不想進去看看衣服，現在可以買夏裝了。”
“這裏的衣服漂亮嗎？”
“還行吧。不過都不是很貴的高檔品牌服裝，你可能看不上。今年比較流行色彩鮮艷的服飾，民族風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看看吧。”
逛街買衣服似乎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天賦，一雙腿怎麽也走不疲倦。剛開始兩人都只是漫不經心地看看，漸漸的，便精神十足，眼睛賊亮了。華陽市的衣服較金田縣城而言價格較為平實，質量款式都挺不錯，半條街進進出出後，兩人手裏都多了好幾個袋子的戰利品。砍價砍得興致盎然，正想過十字路口，向另一條街殺去，卻見彭辰幾個箭步追上來，對蕭阿黛說：“我找潛小麥有點事，你陪沈周他們去一個地方吧。等下我們華陽大學見。”
“那好吧。”蕭阿黛意猶未盡，但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跟潛小麥揮揮手，和沈周、朱守斌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第二卷 095不整白不整
“找我什麽事？”目送三人消失在前方拐角處，潛小麥反過身來問。
“沒事。”彭辰動了動嘴唇，吐出的卻只有兩個字。
“哦，那我還得買些東西，你自便吧。”沒事你會無緣無故把蕭阿黛支開？不管了，趁現在有時間逛街，不妨多買點。
於是，三兩下把手上的戰利品放進書包背好，搖著馬尾推開了前方一家童裝店。
彭辰先是愕然，過後卻又不由自主地失笑。
這個潛小麥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生呢？居然如此心安理得讓他們三個男生餓著肚子陪她們逛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蕭阿黛好歹不忍心，回頭觀望了他們幾次，這潛小麥卻是連一次都沒有。在華陽大學聽到沈周沒考好時，他明明在她眼裏捕捉到了一絲幸災樂禍，可她的表情和回答卻又是那樣的嚴絲密縫，讓人看不出一點破綻。
甚至剛剛，他一直都在懷疑，這逛街的戲碼會不會是她故意的。每當兩個女生從店裏出來，他們都會加快步伐，企圖上前說服她們轉戰其他場所。用沈周的話說，就是餓著肚子爬山也比陪女生逛街強。可這兩個女生後腦勺仿佛長了眼睛，動作比他們還快捷，剛出一家店門，又飛也似地鉆進了另一家店門，然後他們只得開始另一輪的守株待兔。沿街商店的員工見有三個男生長時間打量著自家商店，無不警戒地盯著，以為遇上不良少年了。可那只小兔子就是不往這邊看一眼。直至半條街逛完，走到十字路口，自己才得以追上她們。原本和沈周商定要來個分解擊破的，目前看來，自己分到的這一個很難應付。
天空逐漸陰暗下來，街上的行人漸漸變得稀少，汽車、摩托車也加快了油門呼嘯而過。彭辰擡手看了看時間，距離集合已經過去一半時間，看玻璃門內怡然自得挑挑選選的潛小麥，仿佛一時半會兒還不準備結束。山不來就我，只得我去就山了。
見彭辰推門進來，潛小麥很是奇怪：“你沒走啊？”
彭辰苦笑，我一直都站在店門外的人行道上，你只要稍微擡下頭就能看到。卻什麽也沒說，問：“選好了嗎？”
“好了。”終於，潛小麥把挑好的兩頂帶動物圖樣的鴨舌帽遞給售貨員買單。
出了店門，若有若無的零星雨絲，和著清新的春風迎面撲來。昔日路邊裹滿灰塵的冬青，經過一春雨水的洗滌，顯得欲發蒼翠欲滴。此時，整條街的店面陸陸續續打開了燈光，飄飄渺渺的煙霧霓虹中，華陽街頭別有一番迷人的美。
在這片熟悉的故地上，潛小麥大口大口呼吸著彌漫了濕潤芳香的空氣，看看天，又看看地。看得彭辰徹底放棄幻想：“還要逛嗎？”
“嗯。時間還有，再看看。”
就知道會這樣，彭辰心裏暗暗嘆了口氣。現在他終於理解，為什麽爸爸總是不願意陪媽媽逛街了。郁悶之極反而輕笑出來。
“你笑什麽？”潛小麥皺了皺眉。身邊這個據說家境優渥的少年，柔和秀美的臉上總帶著清清淡淡的笑，仿佛很遙遠，又仿佛很普通，端的就是讓人看不透摸不清。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吧。
彭辰又是一陣悶笑：“我真懷疑你是故意整我的。”
“什麽意思？”
“你是在報覆我們三個將上課不討論課業的原因歸到你頭上嗎？那其實是誤會……我覺得你那番道理挺新奇，拿出來跟沈周他們說了說。沈周呼為天人，調侃了幾句，沒成想被別人聽到了。後來就搞得紛紛揚揚了。”彭辰少有地說了這麽多話。這段時間以來，面前這個瘦小女生遭受的孤立與嘲謔，他都看在眼裏，甚至心底還為她的從容不迫暗暗喝彩。那是一種怎樣的淡定啊，無論別人議論什麽，哪怕尖銳刻薄，她也總是埋頭於自己的塗丫閱讀，根本就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哦。”潛小麥擡了擡頭，不偏不倚，四十五度角，問：“小吃攤的東西好吃嗎？”
呃，這是哪跟哪，完全風馬牛不相及。彭辰有一瞬間的呆楞：“還好。”
“這不就行了。你說我報覆你們，有證據嗎？你不是跟在後面吃得挺多挺歡的嗎？那可是我很多年才總結出來的小吃美食，嚴格地說，你占便宜了。”
彭辰朝天望望，無語凝噎。
潛小麥卻是再接再厲地指了指前方的睡衣店，突然笑得一臉粲然：“我現在要進去給我妹妹買睡衣了。睡衣是生活的必需品。這不是報覆吧？你是先走，進去等，還是在外面等？”
說罷，留給彭辰的又是一個背影。至此，彭辰算是徹徹底底明白，她真的是在整自己。那抹眸底一閃而過、來不及隱藏的笑意，這次他可看得清清楚楚了。
這次，潛小麥倒是沒在店內流連很久，想是沒有滿意的，不一會兒就兩手空空出來了。彭辰迎上去說：“可以回華陽大學了吧？時間不多了。”
“還早，這裏到華陽大學坐公交車只要15分鐘，打的更快。”在華陽我才是“地主”。
“好吧。”攤上這等人，彭辰自認倒黴。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既然說開了，不妨就此了結掉：“我們握手言和吧，那件事真的只是誤會。”
呵呵，從來沒有矛盾的真正爆發，又哪來的握手言和。潛小麥好笑地暗忖。不過送上門來的冤家，不整白不整。於是，很幹脆地答應了：“好啊，只要你讓我整回來！”
真是輜珠必較、睚眥必報。彭辰緩緩也開出了自己的條件：“那你也答應，若是這次的知識競賽贏了，回金田不準再整我們三個。”
“好。”別人整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一言為定。那現在開始吧。”最起碼這裏沒有熟人。
天空飄下薄薄的雨絲，微微打濕了少年少女的頭發，兩人卻都無暇顧及。終於，潛小麥前前後後打量完周遭環境，眼睛突然一亮，指著前方說：“我只要你站到小巷大喊一句話。”
“什麽話？”
“‘我終於成功啦’。六個字，很簡單的。”潛小麥扳著手指頭道。
“沒問題。”彭辰斟酌考慮了一下，明知有詐，但還是同意了。
“再進去點，到電線柱下面喊。”監督官潛小麥在巷口講著動作要求。
“要求真多。”彭辰嘀咕著走過去，目光掃過電線柱，腦袋轟的一聲，馬上杯具了。那裏貼的是一張怎樣的gg啊：
“治痔瘡，找康樂。不住院、不開刀。隨治隨走、永不覆發。電話：135XXXXXX。”
繁華大街的寂寞小巷裏，突然傳出一道變聲期鴨子的怒吼：“潛小麥！”
第二卷 096好人一生平安
沒有人知道，後來兩人又達成了什麽協議。只見彭辰灰敗著臉從小巷裏竄出來，和潛小麥在商店gg牌下嘀嘀咕咕、指手劃腳了一陣子。而後，潛小麥笑得像偷了腥的貓，又開始了她的逛街行程。身後，跟著潮紅了臉的彭辰。
沿著商業街，依然是進進出出，依然是磨磨蹭蹭。只不過，這次看的都是華陽市的特色工藝品，比如石雕、青瓷、寶劍、根雕、木雕等等。剛開始，彭辰對潛小麥這種悠哉游哉、只看不買的行徑，很不讚同。但漸漸的，他發現華陽的店員對這類顧客都是見怪不怪，偶爾還會回答你一兩個問題，一圈下來還真能學到不少東西。於是，也變得興致盎然，有時仗著腿長還跑到潛小麥前頭。
就在彭辰以為剩下的時間都將這樣過去時，潛小麥打聲招呼又跑到了別處。
那是工藝廣場臨時搭建的一個臺子，鋪著厚厚的大紅地毯。前側角落架著太陽傘，下面放了幾臺音響和VCD機。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主持人拿著話筒，正言笑晏晏介紹著後面整齊站著的兩排中小學生。
“各位鄉親，各位市民，大家好。我們是華陽市聾啞學校的師生，今天我們在這裏舉行對AA公司捐助我校二十萬元人民幣善款的答謝會。謝謝大家前來觀賞。下面我們有請AA公司總經理陳啟豪先生上臺致詞……”
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款步上臺，拿著事先備好的演講稿念了一通。毛毛雨慢慢變得密密麻麻，很快洇濕模糊了字眼。男子幹脆收起半濕的白紙，強調了一番企業對社會的責任與義務，就草草下臺，站在了臨時搭起的太陽傘下。
隨後，主持人黃鶯般的聲音再次響起：“下面，有請聾啞學校的學生代表，表達我們對AA公司無比的感激之情。”
主持人一個手勢過後，一位與潛小麥年齡身高俱相仿的短發女生，迅速從後排的列隊中出來，站到了臺子中央，開始有條不紊地打起手勢。美麗女主持應該是他們的老師，在一旁當了翻譯：“非常感謝AA公司，非常感謝AA公司的領導，你們的關懷如同春日的暖陽，註入我們每一個同學的心裏。我們祝你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好人一生平安……”
“AA公司這次出手了多少？”臺下一位遲來的市民問。
“看後面的字牌。二十萬。不愧是AA公司，這方面一直比國企做得好。”旁邊的人道。
“夭壽哦，這樣陰濕的天氣，讓孩子在風裏吹這麽久。”一位老奶奶撐著傘嘀咕。
“阿奶，你別這麽說。要給我二十萬呀，我可以冒雨站上三天三夜。”有人聽到了就打趣說。
許是下著細雨的緣故，臺下的人並不多。彭辰小心翼翼避過幾把傘，很快就擠到了潛小麥身邊，手上已然撐著一把深藍色的雨傘。細碎的雨已經將潛小麥的頭發打濕，劉海黏在額頭上，被風一吹，顯得有些淩亂。見狀，彭辰不由將傘往這邊側了側，問：“你臉色很難看，不舒服嗎？”
“沒有，被風吹的吧。”潛小麥輕輕淡淡地說：“你去買傘了？”
“嗯。就在旁邊小超市買的。”彭辰回道。“這樣做，會不會過了點？”
這樣兩句完全不搭邊的話，別人可能聽不太懂。潛小麥卻心領神會，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不會。這點毛毛雨算不了什麽，他們的人生還要面對更大的風浪，提前鍛煉也不錯。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人家付出這麽多錢，你總得回饋點他們想要的東西。這是收錢前就該明白的。”
彭辰溫潤的臉上全是訝然，兩只眼睛一楞一楞地盯著潛小麥。良久，輕輕說了一句：“如果是我，我不會這樣做的。”
“你會怎麽做？”潛小麥擡頭註視這個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生。
“具體還沒想好。應該會把錢匿名捐給慈善機構吧。”
“那我祝你以後賺大錢。”潛小麥眨眨眼，嘴角綻出兩朵淺淺的笑花。看得彭辰一楞，這樣的笑靨如花，這樣的顧盼生輝，還是前一分鐘那個冷漠疏離的女生嗎？
臺上的感謝已經告一段落，接下去，主持人有請社會人士上臺在花名冊上簽字，並對聾啞學生們說一些鼓勵的話。
“努力學習，長大好好報效祖國。”A君說。
“希望你能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才。”B君說。
“希望你天天開心、萬事如意。”C君說。……
也許是彭、潛兩人的位置比較靠前，也許是現場中就他們兩人年齡最接近臺上的學生。主持人火眼金睛，居然請他們也上臺。
彭辰快速代表兩人簽了字，斟酌了下，真誠地對兩排學生說：“祝你們能實現自己的理想。”
輪到潛小麥時，她的眼裏早就隱隱閃著淚花。近距離地站在這些沒有自己幸運的聾啞學生面前，雙腿灌鉛般的沈重，胃裏翻江倒海的難過，腦子卻輕飄飄渾然不受自己控制。徐徐上前抱了抱那位年齡最小的七歲男孩，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喉嚨哽咽，半天才緩緩舉起沈重的雙手，生疏地打出一串依稀記得的手勢：“請你一定要堅強。請你必須要幸福。”
堅強地面對任何困難，跌倒了就爬起來繼續走。傷心了就痛快地流淚，流過了就請再次綻開笑容。不要敏感，不要狐疑。不要焦躁，不要攀比。不要自暴自棄，不要憤世嫉俗。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腳踏實地地、走出屬於自己的路。永遠愛別人，也永遠愛自己。永遠相信天的盡頭有彩虹，永遠相信這個世界有你眷戀的所愛，而你愛的人也終究會愛著你。
淚花凝成一團在眼裏打滾，終是忍不住，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下。重生後一直很倔強的潛小麥第一次灑下了淚水……
“剛剛這位同學真情流露，憂聾啞同學之憂而憂，很是感人。現在，我們來采訪一下她，請她說說對此次活動的感想。”
潛小麥的眼簾突然晃進一根柴火棒。不對，應該是話筒。後面盈盈站著一位直發披肩、面容清澀的美女。一口齊整的牙齒小巧晶瑩，微笑中摻著幾分靦腆，依稀就是剛出茅廬的主持人方謹。潛小麥的淚珠嘎然而止，掛在略顯蒼白的臉上楞楞的滿是恍惚。
“同學，你是怎麽懂手語的？請你說說對此次活動的感想，好嗎？”方謹微笑著又說了一遍。
潛小麥緩緩回過神來，眼光覷向對著自己的攝像機，心裏馬上明白過來，可能是主辦方邀請了電視臺的人來作報道。頓時為自己剛才在眾人和彭辰面前的失態窘紅了臉，馬上拭去臉上的濕意，換上燦爛的笑容說：“我只是略懂一點皮毛。我希望能有越來越多的愛心人士和專業人士來關心關註聾啞兒童。我願世間所有的好人一生平安！”
攝像機的鏡頭轉回了方謹：“謝謝，我們同樣祝這位同學一生平安，心想事成。”
第二卷 097我不是小偷
就在潛小麥淚灑華陽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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