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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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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使用的是亞伯拉罕家族特有的禁術——[情咒]。

這是亞伯拉罕家族作為魅魔立足的根本。輔以足夠強大的精神力以及魅魔天生魅力值滿點的特性, 即使所謂的傀儡,也就是施咒者想要操縱的人,精神力比施咒者高出數個境界, 也會落入[情咒]編制的陷進中。

條件是——對上施咒者的雙眼。

但[情咒]之所以被亞伯拉罕家族封為禁術,是因為啟動[情咒]需要消耗施咒者大量的精神力, 即使是在精神防禦和精神力等級方面天賦值出奇優秀的魅魔,也扛不住一次[情咒]的消耗。

一旦不成功,施咒者必將遭到危及生命的反噬。

不得不說,艾伯特有著極高的天賦, 竟然能夠在青年時期就掌握和施展如此高等級的禁術, 他的算盤也打得著實精妙。

阮卿是個孱弱的人族, 無論她對魔法元素有著如何強大的吸引力, 精神力的磨練也必定需要在刀山火海,九死一生的絕境之中。

可這樣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能夠見過什麽世面?

只要掌握了西爾弗小姐一人, 西爾弗家族無邊的財富不就盡數收入他囊中嗎?

這就是艾伯特不惜花費大價錢也要和阮卿結交的原因。

可他唯一打錯的算盤是,眼前的這個看起來年紀尚淺的小姑娘,曾經經歷過一百零八個世界, 從無數個瀕死的絕境活著走了出來, 她的靈魂必然是百折不撓, 遠遠超出艾伯特的想象之外。

少女從容地坐在那裏,沖著艾伯特微笑。

她金色的瞳孔勝過蒼穹之上皎月的清輝,中間顏色最深, 可比之白日裏灼灼的驕陽, 逐漸變淺, 如同沾著晨露傲然挺立的香檳色玫瑰。

這真是一個特別的姑娘。

艾伯特剎那失神地想著。

可惜小綿羊終究會落入陷阱之中。

註視得久了, 艾伯特漸漸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不由得想要從這雙眼睛中窺探到更多。

他在少女眼中看到自己年少時羅伯特城的歲月。

金色的陽光落在老城墻的磚瓦上,枯枝敗葉鋪就,在一處遒勁老樹伸展枝椏,垂下濃厚蔭蔽之處,他摟著一位美貌的魅魔少女,側頭輕輕吻過她那顫抖著,卻又滿含渴望的紅唇。

那是他的初戀。

“塔麗莎。”

少年在唇齒之間呢喃著。

“我此生的摯愛。”

噢,他已經快要忘記她了。

但此刻艾伯特心中竟然有一絲動容。

艾伯特四周建築快速向後消退,場景如同鏡子一般被打碎又拼湊成完整一塊。無邊廣袤黑暗之中,艾伯特仿佛又重新經歷他年少青澀的歲月,學著如何認真而執著地愛一個人。

艾威城嘈雜的聲音驟然湧入他心中,那些華服錦衣,喧嚷擁擠的街道,人群攢動的集市,還有美貌的少女們,嬌笑著朝他伸出手,迷了他的心智。

“艾伯特。”

“艾伯特。”

她們輕聲喚道,聲音纏綿如同細密又輕柔的一片霧。

而後那一道道曾經無數次在他耳畔傾訴愛意的溫柔嗓音在剎那變得尖銳,變作水中蠻橫肆意生長的水藻,尖銳粗糙的荊棘,從中開出血淋淋的花朵。

“你為什麽不愛我?”

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要刺穿艾伯特的耳膜。

“對不起。”

艾伯特哭泣。

“對不起沒用。”

少女們從畫面裏面挨個挨個鉆出,她們的原本清麗的笑容此刻看上去如同索命的厲鬼,然後她們伸出手。

艾伯特註意到她們手上面滿是血淋淋的鮮血。

“不如,把你的心掏出來給我看看?”

艾伯特胸中一痛。

他感覺自己心臟如同被螞蟻啃噬,劊子手用匕首一片片切割著他的肉,拔出他的指甲,而後在劇烈的疼痛中,一大口鮮血從他口中吐了出來。

糟糕,是反噬!

該死,中計了!

可是一個普通的人族,怎麽會有這麽強大的精神力?

包間裏面的人已經被艾伯特突然抽搐吐血的一系列操作弄亂手腳。

椅子狠狠地砸到地上,還有艾伯特的腦袋,發出咚——的巨響。

“醫生!楞著幹嘛!快叫醫生!”

尼克大吼道,額角青筋突起,英俊的面孔因為聲嘶力竭而格外扭曲。

阿道夫顧不上被他動作掀翻在地的椅子,慌張地跑出去叫人。

莉可被剛才的駭人的突發場面嚇呆了。

她混亂的腦袋裏面回放著剛才發生的一幕幕——

艾伯特豁然起身,雙目無神地劇烈抽搐,口中念念有詞,一直在說著對不起。

然後他的面部肌肉突然瘋狂痙攣,眼角流出血淚,雙眼泛白,整個身體以一種詭異地角度倒了下去。

就像是——

莉可抱緊自己,卻仍然抑制不住那個可怕的念頭。

被剔除了骨頭一樣。

但那裏躺著的畢竟是她愛的人。

莉可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心中對死亡最深切的恐懼,她慢慢站起身,擡起冰涼的雙手,試圖將艾伯特癱軟在地上不成人形的身子扶起來。

鮮血一絲一縷從他肌膚內源源不斷滲出,染紅了艾伯特的衣服,綻開大朵大朵血色的花朵,花色之盛。

一雙溫暖的手制止了莉可的行為。

“我可憐的寶貝。”

是阮卿。

莉可擡起頭,她嘴唇抖得厲害,眼眶裏面包著淚水,卻咬著嘴唇極力忍住不讓它掉下來。

卿卿。

她嘴唇一開一合,無聲地說出這幾個字。

阮卿沖她搖搖頭,神情中含著溫柔的憐憫。

她將莉可摟入懷中,一遍一遍輕撫著她的脊背,輕聲細語地安慰道。

“別怕,別怕。”

“讓尼克來。”

佩德不知何時面色鐵青地站在阮卿身後。

他冷如冰霜的眼神在掃過地上扭曲的身體剎那,帶著一閃而過的狠厲。

低劣至極的手端。

一瞬間,佩德仿佛又變成死界高高在上的死神,死靈在他腳下弓著脊梁,顫抖著匍匐,而死神坐在聖殿之中,揮一揮手指,便能讓他們滿是罪孽的靈魂灰飛煙滅。

……

直到莉可哭著上了醫院的救護車的時候,這可憐的精靈族少女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今天的心情本來就很糟糕,特別是艾伯特突然吐血這件事情一出,讓莉可本就脆弱的神經,腦子裏面長年繃著的那根弦徹底斷掉。

“莉可。”

阮卿握著她戰栗的指尖,輕聲說:“別怕。”

“艾伯特、艾伯特、會、會死嗎?”

莉可抽泣著小聲問道。

“你愛他嗎?”

阮卿避而不答。

她摟住少女瘦削的肩膀。

“我不知道。”

莉可哽咽:“但我覺得艾伯特是個很好的人,他愛我,從未有這樣一個男孩子對我表露如此強烈的愛意。”

阮卿嘆息一聲,捧起莉可小巧白皙的臉頰。

“莉可,你看著我的眼睛。”

莉可大大的藍色眼睛裏面滿是驚懼和惶恐,布滿厚厚的烏雲和絕望。

“和他在一起,你不開心。”

莉可身子抖了一下。

她說的沒錯。

可是……

阮卿抵住她的額頭,繼續說道:“你知道艾伯特對我做了什麽嗎?”

“他對我使用精神控制類的禁術,但是他學藝不精,最後得不償失,遭到了反噬。”

“親愛的莉可,你愛他,可如果他愛你,會對我使用禁術嗎?他做這些的時候,半分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和臉面。”

莉可眼睛裏面是交錯著迷茫和震驚,微微張開被她咬得青白色的嘴唇。

“怎麽會……”

“如果我真的是一個普通的人族,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他操縱了我,就操縱了整個西爾弗家族,操縱了佩德,也操縱了艾德裏安家族。”

“他沒有長老院的束縛,所以不需要像其他八大豪門一樣經過層層的預算備案,可以隨意揮霍西爾弗家族的家產,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夠將整個蘭斯學院買下來。”

莉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天啊,她究竟為自己的朋友帶來了多大的禍患!

要是,要是阮卿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人族少女……

莉可原本冷靜下來的身體又開始劇烈發顫,瘦弱的少女像是薄薄一片紙,裹在華美的衣裙之中,抖得像是風中的落葉,在枝頭搖搖欲墜。

說不清是後怕,還是因為惡心。

“真、真的嗎?”

莉可的聲音裏含著深切的絕望,不敢置信地再一次問道。

求求你……否認我。

她聲音裏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懇切。

“莉可,你以為那次他救你是巧合。可是據我所知,他背地裏調查過你,也曾經在學院不經意和你搭過幾次話。我不能否認,艾伯特在魔獸爪下救你確實是出自於真心,但以他的水平和聰慧,他頂多只會受點不致命的皮外傷。”

“這些可笑的真心,不過是精心算計之後最美妙的合成品,用最甜美的謊言織就,莉可,他並不愛你。”

莉可眼裏面的光疏忽熄滅了。

“我沒有理由騙你。”

“你知道他在和你交往的過程中,還有多少個可親可愛的學妹嗎?”

不。

莉可在心中無聲地尖叫。

他怎麽能夠這麽惡心。

一瞬間過去艾伯特所有的反常在莉可的腦海中被串成一條線,他所有的心虛與慌亂都得到解釋。

“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

阮卿的話一字一句敲在莉可心上,將她從那一潭冷得刺骨的湖水中撈起來。

“優秀到艾伯特自行慚愧,他本就是生長在湖底的泥沼,卻不幸觸摸最聖潔的雲朵,他想把珍寶據為己有,但又厭惡在雲朵的對比之下那個醜陋卑鄙的自己。”

“所以他要把雲朵拉入泥沼之中,拼命否定你,挑剔你不夠優秀,吹噓他的前女友們。”

“你說,他配嗎?”

阮卿的聲音很平靜。

她懷裏面的少女抖了又抖,久久沈默著。

阮卿並不著急。

她知道莉可這麽睿智的女孩子,不用多說,會自己想清楚一切。

良久,少女抓緊阮卿的衣服,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那個廢物、不、配!”

什麽垃圾!

她的真心真的就這麽廉價嗎?

“他怎麽敢騙我感情這麽久!?”

憑什麽她要一直反思自己的過錯,唯恐打擾他的工作,而他還可以在一旁洋洋自得。

“我這麽遷就著他真的給他臉了?真以為山雞披上鳳毛就能變成鳳凰了?”

她的聲音似哭似笑,似是悲鳴,也是釋懷。

“他是族裏面的繼承人,掌中寶,可誰又不是呢?我也有爸爸媽媽,他以為他很高貴嗎?”

“我只是以為……”

罵罵咧咧之後,莉可的聲音小了下來,輕得像是月亮棲息在粼粼水面的倒影,一尾在日光下短暫小憩的游魚。

唯恐驚碎那場她不敢觸之、不敢細想的夢境。

但霧裏看花,終有霧散之時。

“他是不同的。”

少女喃喃自語,而後終於忍不住在阮卿懷中嚎啕大哭。

……

亞伯拉罕的掌權人威爾斯接到自家兒子在艾威城聞名遐邇的餐廳吐血的事情之後,又驚又怒,丟下手頭上的要務,趕忙坐上飛行器前往艾伯特所在的醫院。

艾伯特和莉可的事情,威爾遜是知道的,他也知道今晚他優秀的兒子憑借著他出色的交際技巧,將會宴請艾威城如今最神秘的話題人物,西爾弗小姐。

但威爾斯沒有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年輕人嘛,多交幾個女朋友是正常的,特別是莉可的家世顯赫,布萊恩校長又和艾威城各方權貴都略有交情,用來作為上流社會的入場券再合適不過。

剛開始威爾斯也怕艾伯特把莉可當回事,真的攛掇莉可和伊萊解除婚約,後來他發現自家小子還挺有手段的,把布萊恩的女兒哄得團團轉,牢牢把握在手心,一點風浪沒有掀起。

威爾斯讚同艾伯特的想法,莉可這種不食人間煙火又沒什麽心機、蠢笨的女孩子用來當跳板玩玩就好,千萬不能真的和她去考慮結婚這種要和光明精靈王對著幹的大事。

威爾斯見過莉可幾次。

這姑娘完全不像是傳聞中的囂張跋扈,反而對他兒子言聽計從,對威爾斯也是尊敬有加,只要艾伯特稍稍說她幾句哪裏不好的地方,她就會驚慌得像只小白兔一樣認真地反思自己的過錯,唯恐艾伯特把她拋棄。

挺好拿捏一小姑娘。

所以,倘若這次他把握住機會……

威爾斯剛抵達醫院,就瞧見莉可和一位容貌異常精致的少女在醫院的陽臺上坐著喝茶。

陽臺上恰好正對著走廊的盡頭,威爾斯一眼就能瞧見。

那一定是傳聞中的西爾弗小姐。

一位冷冽的英俊青年正站在西爾弗小姐身後,他身材高挑,低著頭垂眸望向坐在他身前的少女,神情專註。

莉可披著一條毛毯,金色的頭發看起來有些淩亂,卻絲毫看不出任何慌亂或者擔憂的表情,她捧著繪有金色藤邊的白瓷杯,正小口小口戳飲著。

“莉可!”

自家兒子還在搶救之中,她竟然能如此悠閑。

威爾斯強壓下心中的不悅,邁步走了過去。

“到底出了什麽事,艾伯特怎麽會這樣!”

他的語氣含著逼問的意味。

“噢,或許你應該稱為我的朋友為,莉可小姐。”

阮卿將杯子放回托盤中,似笑非笑地說道。

真沒有禮貌。

威爾斯皺起眉頭:“這是我和莉可之間的私事,應當不在西爾弗家族的管轄範圍。”

“那您的兒子對我使用禁術,這我總該能管一管吧?”

禁術!?

威爾斯大驚失色。

在短暫的驚慌之後,威爾斯的情緒又被一種自豪和驕傲所取代。

是已經快要在他們亞伯拉罕失傳的禁書嗎?艾伯特竟然有著如此的天賦!要是族裏面的長老知道了,亞伯拉罕家族的興盛指日可待。

可憐的人兒,他還不知道他將面臨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仍然沈浸在美夢中。

“艾伯特會有生命危險嗎?”

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兒子,威爾斯焦急地問道。

這可是他們亞伯拉罕傾盡全力培養的繼承人。

“誰知道呢,但或許你現在應當想一想,怎麽和西爾弗家族交代。”

阮卿漫不經心地攪拌著杯子裏面的牛奶,她看了旁邊那個高大的男人一眼,他臉上的表情像是五顏六色的調色盤,有慌亂、驕傲、震驚、不敢相信。

現在她終於從他臉上找到了恐懼。

西爾弗小姐很滿意。

“你並沒有證據。”

威爾斯遏止住自己內心巨大的恐慌,竭力使得自己冷靜下來,轉而向莉可求助:“莉可,我知道你和艾伯特的關系最好了,你勸勸西爾弗小姐,好不好。”

“大家都不想這事鬧得這麽難堪,我也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莉可冷笑一聲:“我和他能有什麽交情,他也配嗎?”

“之前我倒以為你的好兒子是個正人君子,現在覺得不過是總想著吃軟飯的窩囊廢!噢,看看你們亞伯拉罕這個二流家族驕縱出來的好孩子。”

“可惜,在羅伯特城他還算是個大少爺,在艾威城,他算什麽東西呢?”

這句話徹底戳破了威爾斯可憐的自尊心。

他驚怒地叫道:“你和艾伯特那些事情,你不怕我告訴報社的記者嗎?不檢點的姑娘家,你有半分貴女的矜持嗎?你竟然怪艾伯特?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勾引艾伯特,要是讓光明精靈王知道了……”

這位中年男人明顯已經氣急攻心,失了理智。

啪——

清脆的聲音久久回廊在醫院安靜的走廊上。

莉可的力道很大。

一個巴掌狠狠甩在威爾斯臉上。

莉可站在他面前,氣紅了眼。

她胸膛急劇地起伏,臉漲得通紅,一字一句地說道:“威爾斯,你可以給我試試,你看到時候輿論是站在我這邊,還是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亞伯拉罕家族這邊。”

“你說我爹是站在我這邊,還是你兒子這邊。”

“還有這個。”

阮卿不緊不慢地把一疊檔案甩到威爾斯手中。

“這是……”

他哆嗦著手翻閱著檔案。

“我動用了一點人脈,這些年艾伯特和他的前女友們私下互換的禮物,可都清清楚楚地記著呢,還有腳踏兩只船,和不同的姑娘保持暧昧……”

檔案很厚,裏面全是一些照片和通訊器聊天截圖。

這些東西要是影響了亞伯拉罕家族的聲譽,長老院不會放過他的。

威爾斯面上全是痛苦。

他的嗓音嘶啞,做著最後的掙紮:“你竟然侵入了通訊器的系統!你侵犯了艾伯特的隱私……”

“前提是他的隱私沒有傷害任何人。”

“還沒完呢,這些年亞伯拉罕家族擴張背地裏用的小手段,我可是查得一清二楚。”

阮卿眨巴了下眼睛,打斷了他:“布萊恩校長馬上就會趕到,醫院的檢測報告很快也會出來,艾伯特對西爾弗家族的繼承人使用禁術的消息,很快就會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

“你猜猜,報社會怎麽寫?一個弱小又脆弱的人族,掌握巨額的財產,但她沒有做任何傷害別人的事情,就要被一個陰險狡詐,野心勃勃的魅魔操控?整個魅魔連帶著聲譽受損,你覺得其他魅魔家族會放過你們嗎?”

“你放心,不會的。”

她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噓——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少女的食指落在她嫣紅的嘴唇上。

威爾斯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張大嘴巴,看著眼前昔日裏甜甜叫著他伯父,如今滿臉冷漠的少女,再看看毫不在意他人死活的西爾弗小姐。

喉嚨裏面卡著尖銳的魚刺似的,連開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全完了。

一切都完了。

……

布萊恩校長得知艾伯特究竟對他女兒做了什麽事之後,原本喜怒不形於色的老紳士怒氣沖沖,恨不得沖到危重癥搶救室把這混蛋的呼吸面罩給拔了。

威爾斯跪著地上哭著祈求布萊恩校長和阮卿寬恕他兒子的過錯,但明顯沒有人想要搭理他。

莉可被布萊恩校長帶回了家。

看著自己如珠似玉,從小不敢說一句重話的女兒在自己面前吧嗒吧嗒掉著金豆子,布萊恩心疼得說不出話。

阮卿看著眼前溫馨的一幕,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羨慕的神情。

處理完這些事情回到家,已經是午夜時分。

尤裏坐在漆黑的客廳裏面抱著小熊,他原本等著阮卿回家給他講睡前故事,但是等了一個晚上,也沒有等到人。

“卿卿,你出什麽事了呀。”

尤裏抱著小熊,委屈巴巴地撲進阮卿懷裏面。

“沒事,處理了一下艾伯特和莉可的事情。”

“艾伯特那渣男不會想要對姐姐動手吧?”

尤裏頭埋在阮卿懷裏面,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

吃軟飯就應該有吃軟飯的樣子,別吃了軟飯還要一副自己是大爺的模樣。

換句話說,就是千萬不要當了[嗶——]子還要立貞潔牌坊。

“都是小問題。”

阮卿揉了揉尤裏毛茸茸的腦袋:“快去睡覺吧。”

尤裏乖巧地應了一聲。

他回到房間,立馬打開通訊器和德利長老發消息。

這鳳凰男錯在不應該碰他的軟飯。

呵呵。

尤裏狠狠地磨了磨牙。

佩德給阮卿煮了一杯甜甜的牛奶。

等阮卿睡下,佩德邁出她房間的門,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原地。

而阮卿也在此刻睜開了眼睛。

佩德?

她疑惑地轉動著眼珠子。

……

艾伯特覺得自己如同被一團烈火灼燒。

他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自己神智還在,屍體卻被暴露在高山之上,眼睜睜地看著禿鷲一塊一塊地啄食著他的腐肉。

痛——

渾身劇烈的疼痛。

這是艾伯特醒來的第一個想法。

他竟然還能活下來!

但還沒有等他從劫後餘生的欣喜當中回過神,艾伯特輕輕動了動有著撕裂痛感的眼球,就看到病房那塊蒙著寡白窗簾布的背後,立著一個黑漆漆的人影。

病房裏面是死一樣的寂靜,因為是在危急搶救室,這裏面沒有一個護士,一個醫生,只有機器閃爍著紅綠交錯的燈光。

噢,還有另外一個聲音。

是心電檢測儀嘟嘟的聲響,明明平穩清晰,打著有規律的節拍,此刻在艾伯特聽來,卻如同死神的腳步聲。

窗簾動了動,人影從背後走了出來。

艾伯特目眥欲裂,他的嘴巴就像被鎖上一樣,再塗上厚厚一層膠水,張不開,也叫不出聲。

醫生呢?護士呢?他父親呢?

他們都在哪兒,為什麽丟他一個人在這裏?

是一位金發血瞳的高瘦青年。

佩德平靜地邁出第一步,他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玻璃珠子一樣,透著詭異的光輝,牢牢鎖住床上被包成木乃伊的艾伯特。

“唔唔——”

無端的恐懼要將艾伯特淹沒。

這可怕的力量,還有源源不斷蔓延上他心頭的畏懼。

佩德身後的空氣像是被融化一樣,輕微振動,而後在艾伯特震驚的目光中,空氣如同被撕裂,就像是拉鏈一樣緩緩拉開,一點點露出藏匿在背後那黑色的、神秘的、但是帶著死亡色彩的空間。

!!!

時空裂縫?

三個帶著黑色鬥篷,手持鐮刀的人從背後走了出來。

他們的臉頰隱沒在鬥篷的陰影之中,帶著白骨的獠牙,恭恭敬敬地低下頭,喚那個金發青年——

大人。

艾伯特眼前一黑,等他再醒來,他欣喜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動了,身體輕盈,就像是一片羽毛,渾身上下充滿活力。

但他馬上發現一個絕望的事實——

他那殘破又醜陋的身體仍然躺在病床上。

什麽人能夠直接將他的靈魂從軀體中抽離出來。

除了——

艾伯特腿一軟,徑自跪倒在地。

他顫顫巍巍地低下頭,嘴唇顫抖著念出那幾個字,祈求著。

“死神大人。”

“請您放過您忠心耿耿的臣民。”

冷汗濕透艾伯特的衣服。

如果此刻他有一面鏡子,艾伯特會發現他原本還討女孩子歡心的臉頰長滿了肉瘤,滴滴答答流著膿。

靈魂可不會騙人。

“亞伯拉罕·艾伯特。”

現在應當稱之為死神,輕聲喚道他的名字。

他的聲音是神的教誨,九幽地獄一樣的冰冷與死寂,一字一如同有實體般砸到艾伯特靈魂的骨頭上,壓彎他本以彎曲的脊梁。

“你應當感到榮幸,如此卑賤的螻蟻,本不應當讓我親手賜予你死亡。”

站在死神背後的三位九級死神摘下寬大的帽子,好奇地盯著地上蠕蟲一樣的青年。

這個魅魔到底做了什麽,竟然能夠讓他們平日裏面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死神大人如此生氣,甚至於大動幹戈地直接打通一條和死界連接的通道,讓他們把他帶回去審判他。

嘖,可這個靈魂看上去一點都沒有韌勁。

讓他們想想,上一次還是一個,呃,是一個罪大惡極的,不知道哪個國家的皇帝?

叫什麽——希特勒?

聽說是屠殺了什麽猶太人來著?雖然是個普通的人類,但他的靈魂可真是頑強不屈,他們幾個九級死神圍在一起把他都丟油鍋炸了幾十遍,剃了他的骨頭,把他當作面團一樣拉長,竟然還能夠留著一口氣。

可敬可佩。

不知道這個魅魔能夠讓他們玩多久呢?

三位審判了無數世界罪人的九級死神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能夠讓大人親自動手的魅魔,他的靈魂,也真是讓人期待呢。

艾伯特的靈魂被九級死神拖去了死界。

不過死神知道這懦弱的魅魔在他那幾個心狠手辣的手下折騰不了幾道刑法,還體貼地用神力將艾伯特的身體吊著一口氣,讓他脆弱的靈魂不至於死去,從而能夠充分享受到曾經在各個位面名震一方的大人物在死界受到的禮遇。

病房又恢覆到寂靜。

死神轉過頭,就看到那個原本應當躺在床上安睡的少女站在他背後。

他早就知道阮卿在這裏。

但對死神來說,他從來沒有想過隱藏自己的身份。

阮卿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

“你究竟是誰?”

“我是小姐最忠誠的管家。”

“另一個身份。”

“如果小姐真的想要知道——”

死神平靜地上前一步,低下頭看著阮卿的眼睛。

“那麽,吾乃死神。”

死神難得在阮卿面前拿出了神該有的架子。

他向來對她有求必應。

阮卿挑了挑眉。

她的這個管家,難得激發了她濃厚的好奇心。

“你殺了佩德?”

“不。從另外的層面上來說,我救了他。”

死神對答如流。

“作為一位神,來到這個世界不會引起混亂嗎?”

“我封印了我百分之九十五的力量。”

阮卿再一次認認真真打量著個平日裏和她形影不離的英俊青年。

怪不得莉可總是偷偷抱怨佩德身上渾身充滿了煞氣。

“我可以看看你的真容嗎?”

“我當然願意滿足小姐的一切請求。”

死神微微欠身。

他血紅色的瞳孔牢牢鎖住少女的片刻,阮卿晃了晃神,下意識擡起手想要擋住那道深邃又無處不在的視線。

病房內突然冒出濃郁的黑霧,將他們兩個人包裹在其中,奇怪的是,即便四周是密不透光的黑暗,阮卿仍然能夠清清楚楚看見死神的樣貌一點點在改變。

劍眉壓著他冷峻的眉眼,紅唇削薄,金色的短發像是曾掉進月亮的染缸,批了一身星輝霞黛。

他深紅色的瞳孔俯瞰世間萬物,比過那片汪洋恣意的大海,初時是波濤洶湧的海面,深入下去卻是波瀾不驚,靜水深流。

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任何的讚美去描述死神的容貌,都異常的輕浮與膚淺。

阮卿悄悄紅了臉。

短短幾秒,死神就重新換上了佩德的容貌。

“您還滿意嗎,我的小姐。”

他平日不茍言笑的表情在此時竟然帶著一絲忐忑不安。

他的不安和擔憂也是值得被理解的。

因為死神常年生活在那個真真正正以實力為尊的死界,所以導致他沒有審美,沒有三觀,甚至他沒有男人和女人的概念。

他是眾神位之中,名副其實的殺戮機器。

但死神是不會知道他不安背後內在的邏輯的,他只是覺這位少女身上一定有著神奇的魔力,以至於能夠撩撥神的心弦。

阮卿清咳一聲,別過臉。

“別害怕我。”

“您可以要求我為您做任何事,只要別害怕我。”

他上前一步,鴉羽一樣漂亮的眼睫輕顫。

別再把他丟入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鮮血幹涸的白骨之中,漫長無涯的時間之流之中。

如果他未曾見過光明。

“什麽事都可以嗎?”

少女重覆問了一遍。

死神點點頭。

事後每每想起來,阮卿都會扼腕嘆息。

可能實在是死神第一眼的美貌沖擊太讓人震撼,導致她被美色沖昏頭腦。

也可能是今晚的月色太美。

所以少女凝視著死神的眼睛,她的神色鎮靜,輕聲說——

“那我命令你,吻我。”

如果要問那一刻她在想什麽。

阮卿的大腦早就已經當機,她唯一的想法就是——

長得這麽好看,親一下絕對是賺到了吧?

絕對是!

死神略顯驚訝地看著她。

“這是什麽意思?”

這可真是一個讓人覺得奇怪的請求。

即便是那個簽訂血契的掌心吻,對死神而言,也不過是訂立契約的常規步驟罷了,只是當他握住少女手的那一刻,死神承認,他很驚訝。

有人能夠接近死亡。

阮卿此刻終於稍稍冷靜了一些。

可是箭在弦上,現在認慫豈不是很沒面子?

人的勝負欲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

她一步步走上前,伸出雙臂,扣住死神的脖子。

“我來教你。”

少女的嗓音空靈悅耳,暖暖的氣息落在死神的脖子上。

死神的耳朵霎時間紅成石榴籽一樣的顏色。

她手指輕輕一動,死神便順從地低下腦袋。

花瓣一樣柔軟的嘴唇貼上了死神冰涼的薄唇。

不可思議的觸感。

死神驚訝地睜大眼睛。

他血瞳裏面清清楚楚地倒映出少女的影子。

是他未曾體驗過的溫熱的溫度。

“撲哧。”

阮卿被他的神情逗笑了。

她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接吻的時候,要記得閉上眼睛。”

死神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個,比擁抱更溫暖的接觸方式。

於是他試探著,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少女的嘴唇。

是甜的,柔軟的。

是死神從來沒有品嘗過的味道。

死神突然完全沒有情調地直起身子,他掙脫了阮卿的手臂,打破了這暧昧的氛圍。

然後嚴肅地將阮卿打橫抱起來。

“!!?!”

阮卿摟著他的脖子,不明所以。

“我可以,再品嘗一下剛才的味道嗎?”

阮卿:?

死神的表情略微有些糾結,他小心地觀察著阮卿的神色,不漏過她一絲表情。

但死神的行為永遠比顧慮更果斷,見少女面上並沒有露出不喜的神色,他低下他的頭顱,珍之又珍地覆上了少女的唇瓣。

像是小獸一樣,仔仔細細地舔舐著她的紅唇。

從唇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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