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下了就跟我說。”雲汀自我反省一下, 又道，“不會真是我勸飯給勸的吧？”

她很少對邵宣意說“你快吃啊”“你怎麽不吃呢？”“你再吃點兒？”……這類話。

最近少有去餐廳的時候。

也只有吃到不常吃的東西，她才會那麽興奮的嚷著邵宣意吃。

或許是他不忍心拒絕自己吧。

雲汀猜想。

邵宣意還沒從魏宇那邊緩過來, 又聽到小汀讓自己少吃點。

心情真的不知該怎麽形容了。

如果把他的心思具體化，那就是——

他想跑到魏宇家，惡狠狠地威脅他, 離小汀遠點。

他想讓自己變成大胃王，容量至少比小汀大一圈兒, 這樣就能陪她吃全場，吃完還能肩並肩, 在海邊散個步，吹吹晚風。

最後, 他一件事也沒做。

和小汀一起，被劉叔載回了棲園。

兩人沒有肩並肩散步，倒是一如既往的，肩並肩刷了一晚上題。

邵宣意伏在桌前，做著那些答案脫口而出的題目, 心情逐漸平覆下來。

算了。

計較那些一晃而過的人幹什麽？

陪在小汀身邊十幾年，一起嗨一起浪, 一起學習做學霸的人，都是他。

小汀那麽重感情的人, 一定會把自己放在心底重要的位置上。

邵宣意不敢保證什麽“最重要”。

至少，他一定是小汀珍視的人。

不管以什麽身份。

“你認識魏宇嗎？”

雲汀今晚也是心神不寧。

她問出這句話時, 沒留意身邊人驚愕心虛的表情。

邵宣意遲疑片刻，回答：“不認識。”

這是實話。

他只是知道那麽個人, 遠遠瞥了幾眼, 並沒有照面, 互相更不認識。

雲汀視線仍落在化學題上。

她筆尖輕點著習題本，緩緩地說：“如果以後，遇到了那麽個人。除非他危害到你的安危和利益，不然，不要輕易對他出手。”

邵宣意震驚，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小汀為什麽會這麽說？

她是知道了什麽，還是預料到了什麽？

雲汀又道：“出手的意思，你應該也清楚。不要故意給他使絆子，不要故意折磨羞辱他，不要故意破壞他的人際關系，不要遷怒他的家人親友。”

邵宣意由驚訝，變成了失落苦澀，甚至眸中氳起痛苦。

他艱澀問：“你覺得，我會做出這種事？”

雲汀道：“不是我覺得你會做出這種事。而是害怕，做出這種事的人，會被他瘋狂報覆。”譬如把你送進局子。

在原劇情中，邵宣意一定是做了什麽，才會引起妹妹和魏宇的敵意，甚至恨意。

邵宣意不解：“有區別？”

“不管你怎麽看待魏宇，我隱約覺得，他以後的成就不會止步於此。”

雲汀厚著臉，把劇情內容，當做自己的格局遠見。

“他不會永遠是個窮學生，不會不會永遠埋沒在混混堆裏。”

邵宣意望著她的側臉。

她的視線，甚至還停留在習題冊上，說話的間隙，她又解出一道題。

這樣的小汀，與他印象中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單純無害、不谙世事的漂亮小女孩，差太多。

她想得太多，思慮的太多。

讓他有些害怕。

“雲家沒出什麽意外吧？”邵宣意忍不住問。

雲汀終於掀起眼皮，白他一眼：“能有什麽意外？”

邵宣意松口氣，笑笑：“能讓一個人性情大變的，除了家變，我想不出其他。”

雲汀小小的“嘁”一聲。

還有喜歡一個人的感情啊。

笨蛋。

那晚，雲汀回家後，心事重重的把二號從窩裏撈出來。

她在沙發上剛坐下，突然伸手摸上隔壁。

那邊是溫熱的，十分鐘前，有人剛坐過。

他們家裏四口人。

每人在沙發上都有自己習慣的坐位。

習慣性坐在自己隔壁的人，是小瑤。

時間接近十一點半。

她了解過，大多數剛剛上高一的人，學業沒重到那種程度，緊迫感更比不上高三待考生。

小瑤平常學習是積極了些，但從沒表現出焦躁和顧慮。

她是雲家最小的女兒，有一個草包姐姐做陪襯，從小都被誇到大。

雲汀胡思亂想。

該不會是因為自己考了年級前五十，小瑤有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吧？

不至於。

小瑤在實驗班，又是常駐的年級前五，怎麽會對自己這種前五十的排位有想法？

她靠在沙發背上，給困兮兮的二號順了會兒毛。

這才慢騰騰回房間，洗漱睡覺。

日子一天天過去。

直到高考前一個月。

雲汀一邊過生日，一邊接收了久違的進度條任務。

嗯，果然是關於高考的。

【任務十：超過M大錄取分數線，30分。】

M大是省內綜合排位第一的大學，全國重點大學之一，歷年分數線也是省內最高的。

將M大的分數線，作為比較基準，進度條的要求並不低。

可惜，雲汀在兩輪覆習結束後，成績已經沖進年級前十了。

這結果在她意料中，在其餘所有人意料外。

對雲家人而言，即將到來的高考和雲汀18歲生日相比，後者的重要程度竟然是碾壓性的。

雲敬啟本就對閨女的成績無欲無求。

考得好是好事，考不好也無傷大雅。

胡連芳的意見看法，在雲汀的任何決定面前，都不置一詞。

妹妹雲瑤十分看好姐姐的成績走勢，對生日宴也十分期待，並聲稱當天要請晚自習的假來參加。

雲汀接收完一家人的意向，又把目光投向邵宣意。

邵宣意莫名有種，被委以重任的錯覺。

他瞥一眼雲叔，接收了對方強烈的暗示，這才笑容和煦道：“去年生日沒能好好過，那時候我就說了，等你十八歲成人禮，咱們大辦一場。”

這句話，直接決定了雲汀生日宴的規模。

她生日那天，陽光好的不得了。

晚春，微風暖陽，街道兩邊的草木也從寒冬中徹底恢覆過來，披上青蔥綠色，生機盎然。

雲汀照例起了大早。

在隔壁邵家吃早飯，上學。

中午到咖啡店午餐午休。

下午，她上了兩節課就早退了。

班主任那邊有老爸打招呼。

她一步步變成優等生後，老師對她的優待也明顯許多。

二話不說，老師就準了假。

以前，班主任對待草包的她也是放任態度。

只不過沒現在那麽心甘情願。

接她去酒店的人，是邵宣意和司機劉叔。

化妝師早就在酒店準備就緒。

“禮服和零食都有，如果還有其他需要，給我打電話。”

邵宣意忙前忙後，忙接送的，比雲敬啟還要焦心。

雲汀進化妝室前，扶著門框想了想，對邵宣意道：“還真有一樣東西，我忘了帶。”

“什麽？”邵宣意連忙問。

“物理作業。”

“……”

“剛剛走得急，忘帶了，明天還需要交……”

邵宣意失笑：“別想那些了，作業我幫你做。”

“這……”怎麽行呢？

雲汀話到嘴邊，硬生生頓住。

想想今天是什麽日子，她改口道：“好吧。”

優等生做久了，是有催眠效果的。

譬如現在，她不寫作業，都會有負罪感。

邵宣意給裴讓打了電話，讓他有空去自己班上拿物理作業，晚自習前送過來。

裴讓心裏一陣爹啊娘啊的罵。

邵宣意這狗比。

還能做個人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個高三待考生嗎？

雖說成績回回年級第一。

可誰規定第一名就不能嚴於律己，攀登世界名校的高峰了？

裴讓心裏罵罵咧咧的。

去邵宣意班上拿作業時，臨時決定，他也要給自己放個小假。

今晚的自習課，他喵的也不上了！

這邊決定了，立馬給邵宣意發微信：【給我準備套衣服，快高考了，我也得放個小假，調整調整心態！】

邵宣意微微挑眉。

一邊找人給裴讓準備禮服，一邊回消息。

邵宣意：【再調整，省裏就蹲不下你了。】

裴讓：【誰跟你說我要留在省內了？】

邵宣意：【你要出省？也行，好好混，以後還指望你撈我。】

裴讓這邊莫名其妙的想著，“撈”是個什麽梗。

驀然想起邵狗比家的仙女，曾經給邵狗一個美好的鐵窗淚“祝願”。

他坐在出租車裏，笑得抖成篩子。

直到司機師傅提醒他，小夥子，你再抖下去，人家該懷疑我在車內經營有色交易了。

裴讓：“……”

裴讓被司機師傅打岔，差點忘了回消息。

他把聊天記錄回看一遍，劈裏啪啦回道：【我靠，你還記著這事兒？你家仙女對你真不薄。】

看來，雲汀“祝願”了邵宣意很多次。

邵宣意：【別瞎說。】

他手機放一邊，閉目養了會兒神。

小汀許久沒提到“鐵窗淚”這個梗。

不知為什麽，每當他看到魏宇、聽到魏宇的名字時，總會想到鐵窗淚。

小汀對魏宇的預期，小汀對自己的“勸告”。

無一不引起他的警惕。

雲汀那邊還沒準備好，裴讓先帶著物理作業找到了邵宣意。

一進門，又是損友間的明嘲暗損。

裴讓打從進了世紀酒店，就沒停止他的唏噓。

“你們雲邵兩家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啊？還有一個月高考，你們擱這兒大擺宴席，外頭搞得跟豪車展覽似的，生怕一個月後她考得好嗎？”

別看裴讓是個學霸，可骨子裏還是迷信玄學的。

他總覺得，在大考之前不能太嘚瑟，容易適得其反。

雲汀這生日宴，就來的很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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