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把自己催眠的雲汀, 看著餐桌對面，同樣在出神的邵宣意。

她笑瞇瞇道：“今晚想要驚喜嗎？”

邵宣意陡然回神，眼皮子直跳。

“驚喜？……是指, 禮物？”

雲汀“嗯”一聲。

邵宣意想點頭，又怕自己表露的太明顯、太殷切。

他僵硬著脖子：“好啊。”

雲汀蹙眉。

這回答怎麽那麽別扭。

如果這是一道語文選擇題，她絕對不會選擇邵宣意這種病句的回覆。

雲汀看著邵宣意幾近古怪的面容, 笑道：“你不用太期待，也不用太擔心, 是一個很尋常的禮物。”

“噢。”

聽她那麽說，邵宣意反而失落居多。

雲汀今天買的習題冊中, 摻著本閑書。

是一部名著類的小說，餘華的《活著》。

她買這本書沒別的意思, 只是為了消遣，順帶慰藉無法看快餐小說的自己。

再有，遇到寫不下題目的時候，她也能用讀名著，培養文學素養。

小說翻了一半。

雲汀把餐桌上的半盒紙巾用完了。

真的是慘絕人寰, 慘無人道。

她本以為，自己預見未來將會猝死, 已經夠無辜無措了。

沒想到，自己這點兒慘根本不配跟人家賣弄。

邵宣意錯愕的看著她紅著眼眶, 不停抹眼淚。

他張口，又不知該說什麽。

緊急提問：小汀看小說看哭了, 他該怎麽辦？

邵宣意實在沒轍，只能讓服務員把紙巾盒加滿。

服務員本應該將紙巾盒拿到一邊, 添滿了再遞回來的。

結果, 他一眼瞥見桌旁女孩哭泣的美麗易碎模樣。

便無法挪步了。

怎麽說呢。

他沒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內心的震撼。

腦中只蹦跶出四個字——

仙女落淚。

他不敢直接看, 只敢偷瞄。

又因為走神嚴重，一分鐘就能幹完的事，足足被他磨蹭了五分鐘。

臨走前，他又看了仙女一眼，結果被仙女旁邊的帥哥瞪的不敢回頭。

只敢窩外橫的邵宣意，直視雲汀時，又無措起來。

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小汀，該回去了。”

雲汀擡頭，眨巴著盈滿淚珠的眼睛，忙不疊又抽一張紙巾擦眼淚。

邵宣意看她擦得很粗糙，揉的臉頰都紅了，無奈嘆口氣。

抽一張紙巾，細細幫她擦著滿臉的淚。

“已經四點半了，該回家吃燒烤了。”

雲汀看著溫柔體貼又細致的邵宣意。

想起書中人物悲慘的命運。

想起書中那句繞口的名言。

她雖然憋著淚，還是忍不住道：“邵宣意，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

邵宣意輕輕“嗯”一聲。

心裏感到奇怪，卻沒有停止給她擦淚的動作。

雲汀搶過邵宣意手裏的紙巾，像糊墻一樣，草草抹一把臉。

“我們也一樣，學習都只是是為了活著。所以，其他的譬如，我不想你有其他好兄弟，不喜歡別的美女對你獻殷勤……”

邵宣意抽紙巾的手，頓在半空。

他不可思議的望著雲汀，壓抑著聲音中驚喜。

“你的意思是……”

雲汀抽抽噎噎的說完後半句：“這些事……都、不值一提。”

邵宣意堵得厲害。

是心肌梗的感覺，沒錯了。

在他即將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

對方突然告訴他，我雖然也有那種傾向，但，這都不重要。

他預感，下一個眼眶通紅的人，會是自己。

可惜，邵宣意自己給克制住了。

他照舊抽出紙巾給雲汀擦臉。

擦完又沈默的收拾好東西。

他走前面，雲汀走後面，劉叔已經在咖啡店門口等待了。

劉叔古怪的看著後座的兩人，眼眶都微紅，互相不說話，視線也沒有交叉。

這、吵架了？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他家少爺會找小汀吵架。

就算小汀起了吵架頭，少爺他哪敢接啊？

邵宣意想了一路。

小汀也不是故意的。

她一直把他倆關系歸為兄弟情，友誼的小船無比堅固，哪是說翻就翻的。

不容否定的是，小汀對他絕對不僅僅是兄弟情那麽簡單。

她不喜歡自己找到更好的“兄弟”，或許是出於小女孩的占有欲。

但她也不喜歡自己被女生搭訕。

這就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那個意思了。

下車時，邵宣意又恢覆如初。

他溫聲道：“小汀，你先回去放東西，待會兒直接去草場就行。”

草場是棲園的公共區域，他們幾家偶爾會拿草場作小型聚會場地。

雲汀望一眼五十米外的雲宅，又遠遠看到草場上人來人往很熱鬧。

她糾結片刻，拉住了邵宣意的襯衫：“我不回去。”

邵宣意楞了一下，溫和道：“你還有其他打算嗎？”

他是想知道她在想什麽，然後多配合她一點。

這話聽在雲汀耳朵裏，顯然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她把這句話，理解為逐客令。

把邵宣意微蹙的眉，理解為不耐。

她稍微恢覆過來的眼睛，立馬又是紅彤彤的。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梗著脖子：“我不回去。”

邵宣意似乎聽出了哭腔。

委屈又倔強。

他看著雲汀，輕聲道：“那，一起去我家？咱倆先整理一下衣服？”

雲汀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格子短袖和牛仔背帶褲。

很平常的衣服。

但今天是邵宣意的生日，她穿得太普通了。

“嗯。”

她心裏亂糟糟的，忘了自己去的是邵宣意家。

在邵宣意家，她哪有衣服可換？

邵家空無一人，幫傭阿姨早就去草場那邊幫忙了。

邵宣意手機鈴聲響了，是邵媽電話。

“餵，媽。”邵宣意不忘偷瞄雲汀，見她跟上來，才稍微寬心。

邵媽不滿問：“你在哪？還要多久？我都看到老劉了，你人呢？”

邵宣意又看一眼雲汀，慢條斯理道：“在家換衣服，十幾分鐘吧。”

邵媽還想說什麽，被邵宣意潦草應付，掛斷電話。

“小汀。”

邵宣意輕喚，過了一會兒，雲汀才遲鈍的擡起頭。

“嗯？”

邵宣意示意客房方向：“你先去那裏等我，我給你拿衣服。”

雲汀“哦”一聲，步履遲緩的去了客房。

邵宣意早有中意的裙子。

他拿起一條藍綠色調的睡蓮油畫裙，一邊拆開衣袋，一邊疾步走到客房。

房門沒關。

小汀恍惚的樣子讓他很擔心。

“先換衣服吧。”邵宣意道。

雲汀接過裙子，有些錯愕。

“你家為什麽會有女生的裙子？”

邵宣意心底騰起喜悅，耐心道：“想送給你做禮物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哦。”

邵宣意眼見著小汀開始解牛仔背帶褲的扣子，他臉上微熱，迅速離開，關客房門的動作很狼狽。

——他家笨蛋仙女，走神也要分一下場合吧？

雲汀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她也回過神來。

看著自己已經解開的背帶扣子，又看看剛剛關上的房門。

不知想起了什麽，她感覺臊得慌。

在客房浴室洗了把臉，又理了理頭發。

她換上邵宣意給她的裙子。

與前面兩條裙子一樣，這也是油畫裙。

雲汀對油畫鑒賞能力有限，大多鑒賞機會還是在美術課上。

眼前這幅，她根本不認識。

既然是睡蓮，可能也是莫奈的畫作吧。

她一邊換衣服，一邊想著些有的沒的。

出了客房，在走廊上看到身形挺拔的邵宣意，她才開始回憶，自己恍惚一路的原因。

邵宣意看到雲汀時，眼睛亮的好像在發光。

他來來回回看了好幾眼，根本挪不開視線。

“小汀，你穿這些裙子果然很好看。”

雲汀瞇著眼，沒理會他這句誇讚，轉而問：“剛剛回來的路上，你生氣了？”

邵宣意略一腫怔，心虛的挪開視線：“沒有。”

“有沒有，我去問問劉叔就知道了。”雲汀記仇的“威脅”他。

邵宣意嘆了口氣。

“好吧，有一點。”

“你在氣什麽？”

“也沒有多生氣。”

雲汀不滿：“都不理我了，還不叫生氣？”

這樣沒營養的廢話又繞了好幾遍，邵宣意實在招架不住。

只得道：“你說那些事都不值一提，我很難受。”

雲汀微怔。

她仔細回憶“那些事”，究竟是什麽事。

越是往細處回憶，越覺得，自己給自己添堵。

什麽“我不想你有其他好兄弟”。

什麽“不喜歡別的美女對你獻殷勤”。

她內心只有兩個字——媽呀！

雲汀現在就想在地上刨個坑，然後躺平。

她微惱：“我還不是怕你有了其他好兄弟，作為一個小肚雞腸的人，我這麽想很奇怪嗎？”

邵宣意：“……”

這對自己的誤解，究竟是有多深吶。

他不想跟這個笨蛋繼續討論，究竟是兄弟情，還是嫉妒，還是其他什麽覆雜的東西。

他拉著笨蛋仙女的手，感受著掌心的柔軟和溫度。

對方並沒有異樣的回應，只是乖順的讓他牽著手。

他心裏很高興，只希望，這種靜謐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兩人抵達草場。

草地上早早架起了燒烤架，在上風口擺了許多餐桌椅子，除了燒烤，自助該有的美食一樣不少。

雲汀穿著油畫裙，腳上是穿出門溜達一天的黑色帆布鞋，總覺得自己這樣穿搭很怪。

果然草場上的人，看到自己，眼睛都直楞楞的。

她把自己藏在邵宣意的身後，有點怕別人嘲笑自己的衣品。

邵宣意輕輕拍著她的手背，牽著她走到邵家爸媽面前。

作者有話說：

作者：新人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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