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玖回到縣城, 當天已經沒有回錦城的大巴車了。

她休息了一會，調整了一下心情，給牛主任打電話, 說：“我舅舅那邊要是有事情, 麻煩牛主任知道後告訴我一聲。”

牛主任覺得不對勁, 他都以為她不會管雷書明，怎麽突然這麽說？

掛了電話, 他就去看雷書明。

陸玖走後，雷書明想起他日覆一日的工作, 開始準備去街上賣玉米餅。

牛主任到時，他正在磨玉米。

牛主任去幫他, 同時往屋裏打量，見桌上有一箱未開封的牛奶，問：“是誰來過嗎？”

雷書明認真回答：“是小玖。”

“小玖啊……”牛主任高興地說，“真好！真好！跟她爸爸媽媽一樣，是好孩子！”

其實陸玖就算完全不管雷書明也說得過去，兩人本來就沒血緣關系, 而且雷書明還繼承了雷家的房子和地, 這些東西在農村可金貴了。

說白了，只有雷書明欠陸玖的, 沒有陸玖欠雷書明的。現在陸玖還願意管雷書明，那都是人美心善。

真好，真好，牛主任感動地想。

陸玖回到錦城, 先去謝家放行李。她事先跟謝欣然說了一聲, 謝欣然從醫院趕了回來。

陸玖到謝家的第一件事是把臟衣服扔進洗衣機, 選了十分鐘快洗, 等把其他瑣事處理好，洗衣機已經工作完畢。

謝欣然到家，聽保姆說陸玖在晾衣房，馬上往那邊跑，跑到門口，看見一個短發身影，驚喜地叫道：“玖玖你剪頭發了！”

陸玖回頭，笑著摸了摸自己的短發：“嗯。”

她昨晚吃完飯，在原縣的縣城逛了逛。小縣城很熱鬧，沿河的濱江路滿是散步納涼的人。她走在那條路上，想象陸文禮和雷書雅也曾走這條路，可能在她出生後還抱著她走過。

走到盡頭，她看到一家理發店，想起雷書雅的短發，就進去叫理發師給自己剪了個同款。

這樣的發型沒什麽技術難度，理發師一直說怎麽怎麽剪更好看，最好是燙個內扣，現在最流行，但陸玖沒答應。她覺得直接剪短，發梢稍微修理一下就很好看，燙內扣日常還得打理，太浪費時間，不如直接梳兩下省事。

謝欣然圍著她打量，羨慕地說：“這個發型好適合你啊，看起來好颯！我也想剪！”

“你就算了吧。”陸玖說，“你將來是女藝人，頭發也是資本，就算要剪，也得聽造型師的。”

謝欣然想想也對，遺憾地點了點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什麽感覺？”

“覺得腦袋都變輕了！”陸玖甩了甩頭。

她之前是中長發，紮成馬尾一大把，習慣了沒感覺，剪了短發後頓時輕松許多，甚至後悔沒早點剪。

謝欣然聽了，更加向往，斬釘截鐵地說：“總有一天，我也要體驗一下！”

陸玖表示了支持，問：“叔叔這兩天怎麽樣？”

“好多了。”謝欣然高興地說。

陸玖原打算晾完衣服就去醫院，現在謝欣然回來了，反而不急了，幫著保姆一起做晚飯，然後兩人草草吃了一點，去醫院給祝月和謝父送飯。

到病房時，發現李副總來了。

祝月面無表情地站在床邊，李副總坐在凳子上說話，謝父神色挺高興。

陸玖和謝欣然互看一眼，安靜地走進去，喊了一聲“李叔叔”。

李副總見兩人提著飯盒，對謝父說：“你要吃晚飯了，那我不打擾你了。”

謝父說：“公司辛苦你了。”

“哪裏哪裏，這是我們共同奮鬥的成果，我當然要好好守護。”李副總說著，陰陽怪氣地瞟了祝月一眼，再看向謝父時，露出一點受傷的表情，“但是弟妹好像不這樣認為，你才昏迷幾天，她就去找什麽職業經理人，也不知道誰出的主意，是信不過我嗎？”

謝父一楞，職業經理人不是他找的嗎？

陸玖聽見，忍不住暗自嘲笑。她還以為自己來之前，李副總已經和謝父交流過職業經理人的事了，以為對方會攬功說職業經理人是他找的。那樣的話，祝月要是澄清，謝父在選擇信她還是信李副總之間總會為難一番，畢竟夫妻感情再好，和李副總也共事十幾年了，且一直對他很信任。

結果沒想到，這李副總果真沒幾分本事，格局小得不得了，都看不清請職業經理人的好處，居然想利用這件事給祝月上眼藥！

李副總見謝父臉色變了，還以為自己的離間計奏效了，又陰陽怪氣一番：“謝老弟以前說弟妹不懂做生意，我看她懂得很嘛。”

“呵……呵呵……”謝父差點氣倒，幸好這兩天身體大好了，要是李副總提前兩天來，他恐怕要進行搶救。

見李副總還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謝父心中一嘆：共事多年的情分，看樣子就要在今年結束了。

他沒有馬上撕破臉，只是尷尬地說：“都怪我，不然她也不用費這個心。”

李副總心裏咯噔一聲，覺得事情不太妙。他知道謝父沒什麽骨氣，平常晚回家都要跟祝月打報告，但怎麽這會兒了還那麽維護對方？

他看了一眼祝月。祝月到底是女明星出身，現在看起來也算年輕貌美。他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聲狐貍精，見謝欣然和陸玖已經把飯菜端出來，不好繼續打擾，只能起身告辭。

等他出了門，謝欣然叫謝父和祝月吃飯。

謝父哪有心情吃飯，急著問祝月：“找職業經理人不是老李的主意？”

祝月氣道：“他有個屁的主意！是玖玖的主意！”

“玖玖？”謝父驚訝地看著陸玖。

祝月想起那兩天的事，一陣後怕：“要不是玖玖，我已經把公司傻傻地賣了。你出事沒幾天，老李就來叫我簽字賣公司，我哪懂這個，以為公司真的不行了，怕賣晚了錢更少，都動心了，幸好玖玖幫忙看了文件，知道公司沒問題，又叫我去找獵頭聘職業經理人。”

“這個老李……”謝父氣急。

祝月急忙勸他別動氣。

謝父喘了兩口氣，對陸玖說：“謝謝你，要不是你，欣然和你阿姨就沒依靠了。”

陸玖說：“他們還有你呀，你才是他們的依靠。”

謝父嘆氣：“我要是醒過來發現公司被人騙走了，怕又要氣暈過去！總之謝謝你，我打拼了半輩子，可不是給別人做嫁衣的！”

“那這個李副總，叔叔打算……”

謝父恨道：“他最好趁我沒回公司的時候自己走！不然等我回去，我可不會念舊情！”

陸玖松口氣，就怕謝父心慈手軟。現在公司有專人打理，謝父這樣的性格不會阻礙對方的決策，是很合格的老板，公司要壯大很容易。

陸玖說：“既然叔叔有決定了，就別管他了，先吃飯吧，這可是欣然親手做的。”

謝父一聽，果然將李副總拋之腦後，樂呵呵地吃起飯來，不停地誇謝欣然和陸玖。

他甚至說，自己明明只生了一個女兒，卻得到兩個女兒，說到這，突然靈光一閃，說要收陸玖當幹女兒。

祝月和謝欣然一聽，激動地表示讚成。

陸玖只當是開玩笑，說：“那我賺大了。”

“你同意了！”祝月抓著她的手，“那等給你辦謝師宴的時候，我們當場宣布一下，讓大家都知道。”

陸玖呆住，急忙說：“不不不不必……”

但謝家三人已經不理她了。

之前她高考分數出來，祝月就說要幫她謝師宴。考這麽好哪有不辦謝師宴的道理？陸玖當然不同意。不過後來祝月說，謝欣然也要辦，她雖然沒陸玖考得好，但好歹是考上了大學，要是謝父醒了，肯定頭一個要辦，到時候就辦在一起好了。

謝父醒來後，對祝月的安排大力讚成。陸玖這成績可是能上TOP2的，換誰家都得大辦，但陸家就別指望了，他們肯定不會給陸玖辦，那就他來辦！陸玖雖然不是他女兒，但和欣然這麽好，他幫忙辦一下很說得過去，到時候臉上也有光。所以謝師宴的事差不多算定了，只等謝父出院，到時候錄取通知書應該也到了，時間正好。

現在說要收陸玖當幹女兒，到時候也就是在謝師宴上多說一句話的事。而且這樣一來，謝家給陸玖辦謝師宴不是更名正言順了嗎？

謝家三人十分積極，搞得陸玖都不好意思拒絕，就怕話一出口破壞氣氛，讓幾人傷心。

想想這事也是自己占便宜，她就答應了。她向來不是扭捏的性子，既然下了決心，當場就改口叫“幹爸”“幹媽”。

謝欣然最是激動，摟著她脖子說：“叫姐姐！”

陸玖：“……”

為什麽謝欣然要比她大幾個月？明明平常都是她拿主意比較多，所以她潛意識是把謝欣然當妹妹照顧的。以前謝欣然讓她叫姐姐，她從來不理，現在嘛……

陸玖很憋屈地喊了一聲：“……姐。”

“啊——”謝欣然激動得跳起來，“我有妹妹啦！”

陸玖無語：“難道你以前不把我當妹妹嗎？”

“以前你都不承認！”

祝月說：“她不承認是對的，你看你哪有姐姐的樣子？我看陸玖比較像姐姐！”

陸玖急忙點頭：“就是。”

“那我不管，身份證上我更大！”謝欣然說。

“所以我這聲姐，是為了尊重發證機關。”

謝欣然委屈，陸玖笑著摸了摸她腦瓜子。

過了兩天，陸玖和謝欣然去燕城。

祝月不放心兩人，可她還要照顧謝父，不能陪她們一起。

她想拜托其他人，但找不到合適的。除非是拿她工資的下屬，否則誰會任勞任怨地陪兩個小姑娘跑這一趟？

謝父的公司也找不到。謝父的秘書是個男人，讓他跟著，祝月更不放心了。其他人嘛，找不到出公差的名目。

陸玖原以為搭上香橙這條線後，肯定是謝父的公司去談，誰知道程馡點名要見她和謝欣然。這個時候把謝父的公司扯進來就有點不合適了，萬一程馡還沒有合作的意願，只是對她們倆好奇，就會顯得這樣的行為多此一舉、自作聰明，反而不利於接下來的洽談。

於是陸玖決定就和她謝欣然兩人去，不用誰陪。

本來她們計劃高考分數出來後去畢業旅行，因為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這個計劃取消了，但當時沒想過要誰陪，為的是鍛煉自己。現在就當是去燕城旅游，順便見程馡。

而且程馡是女的，她覺得無需擔心什麽，要是換成男的，她也得從長計議一下。

祝月被她說服了，為了以防萬一，聯系了兩個住燕城的老同學，都是娛樂圈的佛系藝人，現在沒進組。祝月讓陸玖和謝欣然到燕城後去拜訪他們，萬一遇到什麽事可以請對方幫忙。

到燕城後，陸玖和謝欣然就遵照祝月的吩咐，先去拜訪這兩個人。

一男一女，都是娛樂圈有口皆碑的老戲骨，就是不紅。不過兩人也演過不少戲，只是不是年輕人喜歡的流量偶像劇。正好，陸玖和謝欣然這兩年學業重，根本沒空追劇，有印象的劇都是幾年前的，其中好幾部有這兩位前輩出演。

兩人見到對方，就說這兩年學習忙沒空看電視，都不知道叔叔/阿姨最近演了什麽，不過還記得之前演的某某劇，演得真好……把人哄得開心得不行。

拜訪完，謝欣然覺得像完成了一項任務。

她知道祝月這樣安排不止是擔心她這一趟的安慰，也是給她未來鋪路。她將來要進娛樂圈，有幾個前輩照拂當然會好很多，就算今天不去拜訪，將來祝月也會帶她去。

但她實在不擅長這些。幸虧有玖玖，不然她覺得自己一個人肯定會搞砸。

回到酒店，謝欣然癱在床上不想動彈。

陸玖精神奕奕，在旁邊準備明天要穿的衣服。

明天去見程馡，雖然不知道程馡看不看重她手裏的IP，但她肯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把它當成一次商務會談。

所以陸玖準備穿襯衫長褲，會比裙裝正式一點，但也是休閑青春的風格，不是大人穿的正裝。她這個年紀，可不敢學大人打扮，不倫不類的反而給人印象不好。

她見謝欣然不動，問：“你明天穿什麽？”

“隨便啊。”謝欣然不解她為什麽這麽問。

“算了，你穿裙子吧。”陸玖打開她的箱子，挑了條半身連衣裙出來，“畢竟要試試把你推銷給香橙，不能像我這麽隨便。”

謝欣然一骨碌爬起來：“我也要去香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也要見程總？”

她當然要去香橙，她得陪陸玖去。但她以為到了那邊後，就陸玖自己去談事情，她在外面等她就行了。怎麽聽陸玖這話，她也要見程馡？

陸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將來不是要演戲嗎？這可是去見平臺老大！”

謝欣然呆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馬上爬起來試衣服。

對哦，程馡是平臺老大，一二線藝人想見她都不一定有機會，自己有這個機會怎麽能不去？而且程馡是漂亮姐姐，又不是油膩大叔，都不用擔心被占便宜！萬一漂亮姐姐青睞自己，願意讓自己參演平臺投資的影視劇，不就等於走上康莊大道了嗎？

陸玖見她醒過神來，滿意地點頭：“這才對嘛。自己的事業，積極一點，我們現在要談的是《青鸞》，這個IP有天然的熱度，你要是能演它出道，說不定能一炮而紅。”

謝欣然驚訝：“我演青鸞？！”

“你想得美。”陸玖彈了下她腦門，“除非香橙不看好《青鸞》，給的投資不高，再遇到一個註重品質的導演，願意從片酬上砍預算，才可能挑中你這種完全沒名氣的新人當女一號——就算這樣也很難，因為平臺一般都會指定男女主。我想著，能靠著版權從我們手上出去這一點，再加上都親自見到程總了，花言巧語忽悠……呸！甜言蜜語巴結一下，能拿個女三女四也很不錯了。除非你能在開機前火起來，那樣的話，女一號有可能落到你身上。”

謝欣然嘆口氣，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放松：“玖玖你好聰明，看事情好全面。”

“你也行的，但你可以不用想這麽多。你的工作在臺前，幕後的事交給專人打理就好。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分工合作的嘛。”

在小說裏，謝欣然也不是這麽“傻白甜”，因為她吃太多苦，沒有依靠了，才活得那麽累、那麽難。陸玖希望她在現實中不用那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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