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鉑銀和往常一樣前往國王辦公廳，不等通報便直接走進最裏邊的隱蔽密室。亞剎獨自一個人背對著門跪在十字架前，正在虔誠地祈禱。

發現有人進屋，他匆忙擦了擦眼睛，將繪有國王肖像的油畫放回桌上。

“你來了，鉑銀。”亞剎笑了笑，裝出自然的樣子，但他紅腫的眼睛和濃重的鼻音出賣了他。

鉑銀看了一眼赫瑞的畫像，又看了看亞剎臉上的淚痕，低聲問：“還在想當時的那件事嗎？”

亞剎自知瞞不過鉑銀，老實點頭承認：“我一直忘不了那一瞬間父王驚恐的表情，不僅白天想，夜裏做夢也會夢見，我總是反覆地想，如果當時我能做點什麼，說不定他就不會死了……我明明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救他的，可我卻偏偏什麼都沒做，只是像個傻瓜一樣眼睜睜看著他……”

他又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鉑銀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看著跳動的燭光後赫瑞那張威嚴的臉，深吸一口氣說：“亞剎，為了減輕你的心理負擔，我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什麼？”亞剎甕著鼻子問，他知道鉑銀是在安慰他，所以並不怎麼感興趣。

“幾個月前，赫瑞告訴我，他體內寄宿的是財富神。”

“我知道，那一天我們都看到了藍色的煙霧，也聽到了幻象神和財富神的對話。”

“嗯，但這不是我想說的重點。我想告訴你的是，赫瑞擁有財富神的力量，他做出的每一個決定最後都會帶來財富，也就是說，他在做出決定的時候就已預知到了結果，並根據結果來做出最好的選擇。所以，他所做的決定是‘絕對不會有錯的’。”

亞剎怔怔地聽完，搖頭嘆息：“可結果他還不是死了？如果他能預知到自己的死，怎麼還會答應我們驅逐腐爛神的計劃呢？”

“但事實上，他確實預知到了。”鉑銀意味深長地說，“雖然他沒有明確地告訴我，但我們曾經談論過他的在位時間，當時他就回答我說，他的日子不長了。”

亞剎吃驚地問：“日子不長了？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當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回想起來，他當時臉色很糟糕，笑得也很不自然，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話中有話，所以我推測，那個時候他應該就已經有了瀕死的預感。”

“怎麼可能……”

“另外還有一件事，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向他提出這個計劃時，他發了很大的無名火，最後氣急敗壞地把我們攆了出去，也許當時，他就已經預見到了之後的不幸。”

亞剎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那為什麼他還要答應這個愚蠢的計劃？！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做出最有利於他的選擇，而偏偏走上了自我毀滅之路呢！”

“是啊，我也反覆想過這個問題，但我最終也只得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結論。”

“什麼結論？”

“就是，他已經做出了最好的選擇。”

亞剎不解：“哥哥和父王都死了，這怎麼能算是最好的選擇呢？”

“我也不能很明確地回答你，所以才說這是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鉑銀不置可否地站起身，“但我最近看著你時，卻好像越來越能明白赫瑞的想法了，也許這就是他想要的選擇……他選擇了你。”

亞剎表情動容，張開嘴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怔怔地問：“所以，我並沒有害死父王？”

“你沒有。”鉑銀肯定地告訴他，“而且昂理的死和阿德裏安的離開，也不是你的錯，相信我，你也和赫瑞一樣，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亞剎低頭不語，似乎仍然沒理清頭緒，但鉑銀知道，總有一天他會理解的。

短暫的沈默後，鉑銀試著聊起輕松的話題：“再過不久就是你的加冕大典了，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心裏準備啊……”亞剎尷尬地笑笑，“加冕大典倒沒什麼大不了的，到時候只要按教皇的指示行動就好，但王後的加冕儀式卻讓我很有壓力呢。你也知道，我打算將兩場儀式合並在同一天舉行，在登基成國王的同時，加冕萊麗莎成為我的王後。可是這樣的儀式是史無前例的，我擔心會嚇壞當天到場的各國來賓，尤其是那位以驍勇善戰出名的獅斑牙女王……”

鉑銀哈哈笑起來。“你想太多了。你同時舉行兩場儀式，等於是將她女兒的地位提到了和你相同的高度，她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怪你？而且說實話，萊麗莎在來到鷹格蘭之前只是預備成為王妃，可現在她卻當上了王後，這對獅斑牙來說絕對是一樁意外的驚喜，我想世上沒有一個岳母會討厭這種驚喜的。”

“是嗎？”亞剎頗不好意思地笑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反正到時候你也在場，若我抵擋不住，我會拿你來當擋箭牌的。”

他本是說笑，卻見鉑銀神色有異，他不禁擔心起來：“鉑銀，你會來參加我的加冕大典的，對吧？”

“當然，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當天也有萊麗莎的加冕儀式，他擔心鉑銀看到那一幕會觸景傷情……不過這些話他認為不提也罷，只要鉑銀答應來參加就好。“沒什麼，我只是想再確定一下罷了。”

鉑銀卻故意捉弄起他來：

“不過很抱歉，你和萊麗莎的初夜，我就不參觀了。”

“餵！你在胡說什麼呀，那是當然的！我才不會讓你旁觀呢！”亞剎頓時羞得面紅耳赤。

“我也不旁聽了。”

“不準旁聽！”

“萊麗莎的吊襪帶，我也不去搶了。”

“不準搶！那是我的！”

“第二天床上的見紅我也不會去驗證的。”

“不準來驗證啦！”

看著亞剎滿面通紅結結巴巴的樣子，鉑銀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容：“那麼成為國王後，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王室初夜旁觀禮這種陋習。”

“嗯！一定要！”亞剎仍後怕地翻了個白眼，“幸好你提醒我，我都忘了還有這種規矩了。”

“我也忘了一件事。”鉑銀從手中脫下一枚戒指，鄭重地交到亞剎手中，“我忘記恭喜你了，亞剎，恭喜你如願以償獲得了王位並娶萊麗莎為王後，我真的很為你高興。”

亞剎看著戒指上的紋章圖樣，一臉受寵若驚：“可、可是，這不是金雀花大帝愛德華一世傳下來的戒指嗎？”

“沒錯，它現在是你的了。”

亞剎就像欣賞著珍寶一樣，仔細端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將這枚戒指戴在手指上。“謝謝，我會珍惜的。”他露出開心的笑容，可是很快又傷感起來，“對不起，鉑銀。”

“為什麼向我道歉？”

“我不知道……可我總覺得事情不對。這樣真的好嗎？我和萊麗莎就要結婚了，可你和瑪嘉之前卻是……”

鉑銀快速打斷他：“我和瑪嘉已經是過去時了。若你還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發生，我沒有碰過她。”

亞剎楞楞地擡起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鉑銀想起亞剎還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連忙自嘲地笑說：“也是，這是當然的，任何女人跟我在一起都會保持完璧之身。”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啊，鉑銀！我是覺得對不起你啊！”

“我知道，但是不必。”鉑銀拍拍他的肩膀，認真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論這個話題了，亞剎，答應我，永遠不要再對我抱有愧疚的感覺，也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提起瑪嘉這個名字，不論是在我面前，還是在萊麗莎面前。”

“……好，我答應你。”亞剎想了想，慎重地點點頭。

“那麼，祝福你們。要讓她幸福。”

“我會的。”

鉑銀摸了摸他的紅色短發，笑道：“我相信你會的。”

亞剎看著他的笑臉，又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孤獨和即將離去的傷感，一時間竟無法再直視。他正想把這種感覺說出來，看看鉑銀的反應時，一名親信敲門進屋，驚慌失措地稟報：

“殿下！不好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