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9-4 12:24:36 字數：2826

又是那個夢。

林木蔥蘢梔子香遍的小花園，紮著辮子的女孩笑得清脆甜美，小子，以後你就跟我混，有什麽事我罩著你。

白霧朦朧中她越跑越遠，風裏有她的甜笑，綠豆糕，我下次給你帶啊。他追上前想要看清她的模樣，雲霧一轉，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轉瞬不見了。

他心一急從夢中驚醒，額頭微汗喘息難平，披衣坐起，窗外已是大亮。元寶在外面稟告，“公子，上官公子來了，正在風來亭等您一起喝酒呢。”

想起那小子，桃花眼裏有些許笑意，“讓他等著吧。”

梳洗完畢拿著衣架上月白色的袍子換上，看到袖口的幾點水漬，君莫離整理衣襟的動作一頓。那楚夕顏乍一見他真容，又哭又笑神情古怪，順手竟扯著他的袖子擦眼淚，而他也不清楚，自己當初未加阻止到底是因他是自己即將要算計的遠房表弟楚小公子還是有感於內心那股莫名的微痛。

楚夕顏離開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咬著下唇嘴裏水光盈盈透著化不開的淒愴絕望，與初見他真容時的欣喜無措天差地別。

觀察那麽久，他可以肯定，楚夕顏的表情不是和其他人一樣的癡迷表象，那是從眉眼裏都能透出的歡暢欣喜。挫敗地搖搖頭，臨世十九年，第一次有人能一而再地把他認作別人，拿起冷巾擦去腦中情緒，那又如何，楚夕顏，一塊墊腳石罷了。

風來亭，靠近柳岸扶風的揚州瘦西湖，四面臨水以防偷聽，輕紗遮擋以防偷看，景致秀美格調優雅，適合閨中小姐彈琴練舞，豪傑名流商談大事。可是此時亭中的兩位翩翩佳公子衣衫不整寬袖高挽地在，額，烤魚。

古人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上官賢和君莫離咬著烤魚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英明的先人有詩為證，“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在這三月春風又綠江南岸的時候不吃魚，更待何時？

一大早上上官賢就扛著一大袋鮮肥的鱖魚興沖沖地來找他喝酒，元寶在旁邊不屑地撇嘴，“說喝酒又不帶酒來。”上官賢喝了口酒笑罵道，“元寶啊，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帶的魚配上你家公子的葡萄釀，那才是雙劍合並，天下無敵呢。”

端王世子君莫離，容顏俊美驚才絕艷，善詩文精武藝，極愛吃葡萄，經他創制的葡萄釀，入口醇厚滋味綿長，是酒中極品，產量極少，世人只能有幸得嘗，當然像上官賢這樣的潑皮無賴不在其限。

元寶嘮嘮叨叨拿酒去了。

肥美的鱖魚烤熟了撒上各種調料，一口咬上去鮮香四溢，餓死鬼上官賢呼哧呼哧吞了三條魚之後終於滿意捋了捋肚子，拿著袖子擦了把油乎乎的嘴，君莫離鄙視地看了他好幾眼，懷疑的問，“你去淩雲山莊送信，他們沒管飯？”

上官賢優雅地剔了剔嘴裏的魚刺，白了他一眼，“被你那姨母楚夫人像餓狗看肉包子似地看著，你若還能吃得下飯我就打心眼兒裏服你。”

楚夫人秦素瑤是當今臨王的義妹，是君莫離的娘親已故端王妃李玉的義姐。李玉和秦素瑤兩人是從小一起和稀泥玩到大的手帕交，兩家也離得近，經常是你端著碗來我家蹭飯我捏著筷子去你家吃菜。在草長鶯飛的暖陽天兩個姑娘曾窩在榻上咬著手帕偷笑勾手相約，嫁人了也要做鄰居。

只可惜紅顏薄命，李玉和端王君風絕成親沒幾年就過世了，只留下兩歲的小莫離。李玉的死因很惡俗，難產，接生的嬤嬤問是保大還是保小，更惡俗的是結果，君風絕選擇保孩子，秦素瑤一直在怪君風絕無情，因而自李玉死後兩家便斷了往來，必要時候的朝廷應酬，也只是抱著小莫離親親狠狠瞪君風絕一眼就走。

雖然怨恨君風絕，可對於那個好姐妹留下的孩子秦素瑤是甚為掛念，拼死拼活要接他來淩雲山莊長住。可天不遂人願，在淩雲山莊平安無事住了三年，滿五歲那日君莫離突然就中了劇毒。

下毒的人被抓住了，是他旁邊伺候的小太監，楚淩雲順藤摸瓜查下去，這下毒事件背後的黑手是宮裏皇帝爺的莊妃，毒害皇家血脈罪不容恕，莊妃被賜死。被端王爺阻著，君莫離再也沒來過淩雲山莊，沒想到十年之後秦素瑤最掛念的孩子竟然派人送信說要來莊裏給她賀壽，怎能不讓她激動，這一激動，一頓飯她就只顧盯著信使上官賢看了。

又咬了一塊魚抿了口葡萄釀，上官賢隨口來了句，“唔，我一直在琢磨，再怎麽說那秦素瑤也是你娘的好姐妹，她的淩雲山莊你真能下得了手？”

聽到這話君莫離沒有回答，只是凝神看著手裏的竹簽，桃花眼似笑非笑，“我一直在琢磨，用這竹簽能不能把上官公子的嘴給縫起來。”手指微動，竹簽射出，也不知是刺中了哪裏。

上官賢捂嘴哀嚎，“啊，我錯了，再也不問了、、、”

鬥嘴鬥完了就該說正事了，上官賢正色道，“半月前臨王世子往宮裏送了個趙美人，容貌神似你過世的大伯母，你家伯父甚是寵愛。”

君莫離笑得神秘莫測，“哦，是嗎？”抿了口酒，挑了條大魚烤了，慢慢地翻轉慢慢地下料，很悠閑的樣子。

上官賢急了眼，抓著他直晃腦袋，“你沒聽到啊，你那三哥手已經伸進皇宮了，你怎麽還是這副鬼樣子？”

“撲棱”一聲，亭子欄桿旁停了一只灰胸脯的鴿子，元寶靠近捉了送進來，君莫離伸手從它腳下的竹筒裏拿出張紙條，看了幾眼抿唇一笑遞給上官賢，“因為那只手是我幫他伸的。”

上官賢攤開手上的紙條，上面只有一行清秀的小字，趙美人謀害皇室血脈被打入冷宮，臨王世子禁足三月。

老皇帝整了這麽久也沒整出一個兒子來，這都到垂暮之年竟然還讓三個寵妃懷上了，只要懷上了就有可能是兒子，老皇帝自是欣喜異常。三個妃子如今是宮裏的重點保護對象，其中的劉嬪最是溫柔可人深得聖寵，某日嬌小的劉嬪在禦花園賞花看中了一朵牡丹，摘花時一不小心就被初進皇宮趾高氣昂得要服眾立威的趙美人推倒在地，劉嬪捂著肚子叫，趙美人手足無措楞在旁邊，一時間宮女太監忙做一團。

孩子自是沒了，劉嬪傷心欲絕，謀害皇室血脈其罪非輕，皇帝爺大怒硬要立斬趙美人，趙美人梨花帶雨地苦苦哀求說是意外，那張極似前皇後的面容加上劉嬪也不願在失子當日再造殺孽，皇帝爺折中處理，趙美人打入冷宮，劉嬪連升三級成為劉妃，皇帝的女人動不得，那就找給皇帝送女人的別人出氣，聖旨一下，臨王世子禁足三月，期滿方得出門。

擰著眉頭把其中的彎彎道，上官賢咬著魚尾巴問，“哪個才是你的人呢？是那個苦主劉妃還是兇手趙美人？不，趙美人是你三哥的人啊，那就只有劉妃了，總之這一招雖然平常可還算管用吧。”

桃花眼一笑，塞給他一條魚，“千招百術，管用就行，把底都揭了可就不好玩了。”

上官賢壞壞一笑，“看來世子手下美人挺多啊，趕明兒給兄弟留一個唄。”

君莫離聞言趕忙正襟危坐作出一副端莊氣度，拿魚骨頭擋住臉，“可不敢讓慕容姑娘聽到了，否則兄弟我會倒黴的。”

紅衣騷包男緊張的查看四周是否有不明人士接近，整了整額前的碎發笑得風流瀟灑，“笑話，本公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縱橫歡場十幾年怕過誰啊”

元寶拿袖子掩住臉上不厚道的笑，“上官公子您就鴨子嘴死硬吧。”

君莫離鄙視他三眼之後，拍了拍袍子上粘的灰塵起身帶著元寶走人，“明日要去淩雲山莊，別忘了。”

上官賢這才回過神來，好小子，又被他糊弄過去了，算了，誰叫他倆臭味相投便稱知己呢，上官家族經過這些年的敗落實力早已不如往昔，覆巢之下無完卵，上官家要再創輝煌那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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