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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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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慕淩閉關之後,溫從雪就感到了身上與之前的不同。

先前他在養傷時尚不明顯,但身子好了,開始重新修煉之後,他就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靈力不似從前那般,只要有所損耗,馬上會被慕淩的靈力所補足。

他現在按照原來的方式煉劍,靈力總是很快會被耗盡,就需要自己修煉才能恢覆靈力。

“難道阿淩她已經解開生死咒了?”溫從雪展開手掌,看著小指上的紅線,分明還在,只是不知為何比從前黯淡了許多。以前這條契絲就像是活物一般呈現出鮮紅逼人的顏色,但現在卻如同一根細細的幹枯了的血管,暗紅發黑。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溫從雪心底生出一絲不安。

與此同時,溫豈也黑著臉坐在碧紗峰大殿的正堂上。他已經是化神期的修士,一看便知淬吾峰的天雷乃是晉升元嬰的雷劫,心裏霎時煩躁的很,竟有些恨不得想像那些市井中耍脾氣的小兒一般,折根樹枝頓下身一邊鬼畫符一邊咒淬吾峰的渡不過這場雷劫。

否則他前腳才嘲笑人家想在三個月內晉升元嬰異想天開,後腳人家就渡雷劫了,要是慕淩借此繼任了淬吾峰的峰主,將來宗門例會擡頭低頭的就要見上幾次,他這張臉往哪兒擱!

更重要的是,那個慕淩不是身上有生死咒嗎,怎麽可能晉升得這麽快?況且既然慕淩都能如此迅速地從金丹中期晉升到元嬰,為何早已進入金丹後期的溫從雪反倒境界停滯,毫無晉升的跡象?

溫豈想起當初淩霄子把慕淩帶入清虛宗後,十天便從突破煉氣成功築基,後來幾乎年年都拿下宗門比試的魁首。他也曾感嘆過淩霄子怎麽就有這麽好的運氣,撿到一個資質如此卓絕的徒弟。

但後來慕淩為了溫從雪結下生死咒,身上靈力不斷流向溫從雪。修為晉升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甚至還被溫從雪反超了過去,他心裏的那點遺憾也便沒了。反正不管慕淩是如何的天資卓絕,最後也只是為他們溫家做嫁衣裳罷了。

可現在他心裏的那點遺憾感卻又隨著這一肚子的煩躁冒了出來。

他心裏很清楚自己是不能有血緣關系上的繼承人的,這是他當初自己的選擇。至於溫從雪,不過是傳承溫家血脈的工具罷了。當初他為了避開溫家家主的宿命,自己選擇斷了自己人道的能力,在道侶子嗣上他是早已斷了念想了,卻也想收個天資出眾的弟子將來可以繼承他的碧紗峰,將碧紗峰發揚光大。

此時,溫豈懷中的玉簡忽然亮了亮,他用靈識讀取玉簡上的內容——[古冢有異動,那位或許要提前醒了,家主繼任儀式或要提前。]

溫豈讀取完之後,玉簡中的文字便消失了,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那位要提前醒了?自從他二弟……逼得那位不得不暫時退回古冢陷入沈睡,按長老院的估算,再次蘇醒預計還要五十年左右。怎麽會這麽快就醒了?

這樣的話,他們就必須得趕緊讓溫從雪突破金丹晉升元嬰,另外還要讓溫從雪盡快留下子嗣才行。

溫豈想了想,命人去叫了江晚月。

慕淩這邊渡完雷劫,稍稍調息鞏固修為後,就摸了一壺酒,去淬吾峰山頂吹風喝酒去了。

林間清風徐徐,她靠在山頂古松下的巖石上,望著遠處群山霧繞青巒起伏。

“啊……”她伸個懶腰,似乎已經有許久沒有享受過這樣閑適的時光了,這三個月來她沒日沒夜的修煉,為了盡快突破甚至還調用了身體中的那點稀薄的仙力,實在是將她累的夠嗆。

不過好在一切進展地都很順利,包括……

慕淩擡起纖白的手,看了看小指上那一圈古銅色的銘文。謝羽深給的銅戒雖然可以限制生死咒的功效,但卻無法完全阻斷。而慕淩眼下恢覆的那點仙力又不足以去除生死咒,她便想了這個辦法,用她之前看過的融器之術,將銅戒融入她的仙力之中,在她的小指上篆刻限制生死咒的古銘文,如此幾乎可以阻斷絕大部分的生死咒的影響,除了生死攸關的大事,即便溫從雪再受什麽傷,也不會影響到她。

“師姐,你在這兒啊。”

晏無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慕淩懶洋洋地回頭看他“她”:“還是被你找到了。”

“宗門內的長老都在找師姐呢。”晏無坐到她的身邊道。

“我知道。”慕淩道。她晉升了元嬰,按眼前淬吾峰的情況,自然便該由她來接管淬吾峰。她閉關之前也是早就這樣打算好的,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心裏卻有些空。

仿佛一旦她接任了峰主,從前的一切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每天等著她和師哥從宗學回來的師尊,會偷偷給他們塞好吃的長老,出去歷練便會給她帶話本子回來的師姐們……

那些便就真的成了記憶,成了淬吾峰過去的歷史了。

前世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只想起了一點點,但她心裏卻清楚,她在天界時,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比起天界萬古孤寂的長生宮,淬吾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像是她的家。

“師姐是不是想淩師叔了?”晏無問道。

“嗯。”慕淩沒有否認。

即便記憶尚未完全恢覆,她也知道她這一生很長,這一世早年為了活著也吃了不少苦頭,卻唯有在淩霄子膝下的那幾年,活的像一個不需要往心裏裝事的孩子。

晏無望了望她的表情,輕輕喚了聲:“師姐。”

“嗯?”慕淩回頭。

晏無知道,因為淩霄子和淬吾峰眾人的死,慕淩對魔族幾乎是深惡痛絕。

“她”朝她笑了笑,搖搖頭道:“沒事,就是想叫叫你。”

“啊,原來你們在這兒!”一道白光散去,一個身穿蒼藍色繡金長袍的男子就出現在了二人面前的平地上。

“謝羽深,你怎麽來了?”慕淩微微折起身問道。

謝羽深摸出一把描金的折扇法器,故作瀟灑的扇了一扇,看清四周除了慕淩和晏無外並無旁人,便立刻收了扇子,跑到慕淩面前,全然不顧形象地盤腿就地一坐道:“阿淩,我一聽說你和姓溫的那小子和離了,我就來了。只可惜我前腳剛到,你就閉關了。我可是整整在淬吾峰上等了你三個月了。”

“什麽和離,是師姐把他休了。”晏無糾正道。

“你等我做什麽?”慕淩道,“就快各宗門大比了,你不在萬劍宗好好修煉,跑到這兒來幹什麽?”

“我來和你提親啊!”謝羽深揚起他那副金粉玉質的世家子的眉眼,一臉正經地說道,“你都把溫從雪休了,我自然得先下手為強。當年便是我一步踏錯拜到了萬劍宗門下,讓姓溫的那小子近水樓臺截了胡,這一次我絕不能再錯失良機!不信,你問晏無師妹,我這三個月是不是每天都在等著你出關,一步都沒走出淬吾峰過?”

“是啊。”晏無瞇了瞇上挑的鳳眼,認真地說道,“謝師兄確實是一步都沒出過淬吾峰,不只我可以作證,還有謝師兄帶到淬吾峰來的兩位侍女姐姐都可以作證呢。我還聽侍女姐姐說,謝師兄這些年風流之名在外,在萬劍宗可是有不少送吃食,送劍譜的紅粉知己呢。”

“晏無!你這究竟是幫我還是害我!”謝羽深腆笑著臉對慕淩道,“你別聽小姑娘胡說,她懂什麽啊。我身邊那兩位姐姐,哪是什麽侍女啊,那是我們謝家的天羽衛,你知道的,自從我二哥遇到那件事之後,我大哥就總怕我會出事。至於什麽紅粉知己,那絕對是子虛烏有的事。我作為劍宗的二師兄,平日裏確實會有那麽幾個小師妹給我送點吃的,但我發誓我絕對一口都沒有吃過!我謝羽深是個有操守的男人,怎麽可能會在自己心有所屬的情況下,再去接受別的女子的好意呢?”

“行了行了。”慕淩看著謝羽深道,“我知道你不會做那些事,不過你這好意我也接受不了。”

“為什麽啊!”謝羽深鼓著臉直接躬身趴到了地上,一雙桃花眼無賴似的盯著慕淩,“要說青梅竹馬,我和你才是正經一起玩到大的。”

“你才不是!”晏無暗地裏道,臉上卻還是裝作無事一般看著二人。

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當年她和溫從雪結為道侶時的情景再現,當時謝羽深也是這般耍賴似的纏著她問:“阿淩,你為什麽不嫁我啊?”

活像是個搶不到糖的孩子。

謝家是當今的三大世家之一,謝羽深上頭又有兩個兄長扛著家族的事,從小就是阿淩第一天皇老子第二我第三的性格。雖然這些年在萬劍宗受訓,在外人面前也學會了人模狗樣的那一套,但在慕淩面前卻還是小時候的樣子。

“你真要我說?”慕淩問道。

“算了。”謝羽深收斂起臉上無賴的神色,坐直身子道,“還是別說了,雖然我知道你想說你對我沒那個意思,但從你嘴巴裏說出來還挺傷人的。”

他故作惆悵地看一看慕淩,轉瞬之後卻又嘻嘻笑道:“這樣,我只好過幾年再重新問你一遍了,反正日子長著呢。”

這時天空中傳來一聲鶴鳴,是清虛宗宗主傳訊讓慕淩到主峰議事。

“我先走了,有事晚點再說吧。”慕淩起身,禦劍隨傳訊仙鶴離去。

謝羽深見慕淩走遠了,臉上的表情霎時間一變,瞧著晏無道:“晏無師妹,你方才怎麽能和阿淩胡說呢?你差點害死了我了,你知道嗎?”

“我有胡說嗎?”晏無挑挑眉,一臉無辜地看著謝羽深,“那些話都是聽那兩位姐姐說的啊,而且有師妹送謝師兄東西,不正好說明師兄你有魅力嗎?”

“啊呀,你這小姑娘真是一點都不懂。”謝羽深道,“阿淩什麽性子你不知道嗎,她的眼裏最是容不得沙子。我最近都在考慮是不是該去月盈國進修一下,作為男子應該如何取得女子青睞的方法了。聽說那兒的男子留住女子的心可是十分地有手段。”

“是嗎?”晏無瞇起眼笑了笑,手卻不自覺的摸向自己儲物袋中的精裝版《男德守則》。

“她”現在用的這個軀體,原本便是月盈國的人。月盈國崇尚太陰之力,以女子為尊,女子修真天賦也普遍高於男子。那裏的男子想要在修煉上有長足的精進,多要依賴與女子雙修來突破,故而那裏的男子從小便學習如何侍奉女子,揣摩女子的心態。在討好女人方面確實很有自己的一套。

“聽說這次各大宗門比試,月盈國也派了人來參加,到時候我先去看看情況。若那兒的男子真是如傳言的那般,有辦法留住女子的心,為了阿淩,我就去學習學習。”謝羽深道。

“……”月盈國的男子聽話乖順還貼心,晏無知道以慕淩的性格多半會吃這一套,便對謝羽深道,“說不好師姐她喜歡有男子氣概一些的呢,其實說起來溫從雪在沒鬧出江晚月的事之前,不也挺大男人的嗎?”

“嘿,晏無師妹,要不是你是個姑娘家,我還真懷疑你是不是想和我搶阿淩。你怎麽處處給我挖坑啊?”謝羽深道,“溫從雪以前大男人個屁,當年老子要是有他一半不要臉,會說那些哄人的話,阿淩能被他拐了去?”

晏無:“……”這謝小公子原來不是沒腦子啊。

慕淩到了主峰,本以為宗主找她是要商量接任峰主的事,卻不想竟是為了她大師哥。

“你進去看看吧。”清虛宗宗主姬無涯站在丹曜宮殿中的玉石落地罩前對慕淩道。

慕淩深吸了口氣,撥開落地罩上的珠簾,走了進去。透過擋在落地罩前的紗屏,她隱約能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背朝外面,盤膝坐在玉榻之上。

“師哥?”慕淩穿過屏風,輕輕叫了一身。

那個背影依舊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尊石像似的沒有半點反應。

她走上前去,繞到玉榻的一側看著蕭意,只見他仰著頭,望著榻邊墻上寫這“清虛明心”四個字的牌匾癡癡地發笑,對周遭的一切似乎全然沒有任何感覺。

“我大師哥他怎麽了?”慕淩問一旁的醫峰長老道。

那個長老撚著胡須搖頭道:“弟子在宗門山腳下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是這樣了,一直就盯著山門上的字笑。老夫已經給他檢查了身子,除了修為已經增長到了化神初期之外,也看不出身體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看著倒有些像是傻了。”

“師哥!”慕淩忙過去將蕭意整個人掰過來看著自己道,“你還認得我嗎?”

“阿淩啊。”蕭意的眼神動了動,忽然神經質一般抓住慕淩的手道,“真的是阿淩啊!”

“嗚嗚嗚嗚嗚,我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蕭意拼命握住慕淩的手,情緒頗為激動,“阿淩,你知道你師哥這幾百年來是怎麽過的嗎?你師哥我可真是太慘了!”

“幾百年?”慕淩蹙了蹙眉,轉頭對長老使口型,“我師哥不會是真的傻了吧?”

“我沒傻!”慕淩的這點小動作根本瞞不了已經進入化神期的蕭意,蕭意擦了一把鼻涕抹了一把眼淚道,“你知道你師哥我都遭遇了什麽嗎?”

“你說。”慕淩見蕭意沒什麽事,抽回自己的手道,“我聽著。”

蕭意便馬上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起他這段時間的遭遇。原來他進了平雲山秘境之後,竟被一道虛空之力吸入了無垠幻境。無垠幻境中的世界因心相而生,你害怕什麽就會出現什麽樣的世界,且外面一日等於無垠幻境中一年。蕭意始終的這一年多的時間,相當於是在無垠幻境他最害怕的世界中度過了近四百多年。

而對於蕭意而言,他這輩子最大的童年陰影就是被年染逼著練劍的日子。

“阿淩啊,你知道每天被上百個年師叔逼著修煉是什麽感覺嗎?你師哥我就是這樣活活的被逼上分神期的啊。”蕭意抽著鼻子道,“逃出幻境,看到清虛宗山門的那一霎那,我特親爹的都要哭了我。”

“那你既然回來了怎麽不回淬吾峰?”慕淩道。

“我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真正的年師叔。”蕭意回答道,“對了,咱們峰的三個小蘿蔔頭怎麽樣了?”

蕭意的情緒平覆了一些,想起了自己的幾個小師弟師妹。

“正在感受你年幼時的噩夢。”慕淩道,“年染師叔正在指導他們練劍。”

“什麽!”蕭意霍然起身,拉起慕淩,“不行,我們得趕緊回去解救他們,這不是他們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

“來不及了,他們已經被訓了三個月了。”

“啊?”蕭意一楞,又看了看慕淩,問道,“從雪呢,怎麽沒和你一道來?”

“我們分了,現在溫從雪已經不是我們淬吾峰的人,他現在是碧紗峰的師兄。”慕淩語氣平淡的說道。

“什麽!”蕭意扭頭盯著慕淩,“是你先甩了他,還是他先甩了你?”

“有區別嗎?”慕淩問。

“當然有,要是這小子敢甩了你,師哥我打斷……”蕭意想了想覺得不太對,打斷溫從雪的腿自己師妹不也瘸了嗎,“我就打斷他的第三條腿!”

“是我給的休書。”

“你給的休書?這樣啊,那沒事了。”蕭意拍了拍慕淩的肩道,“這個不合意,以後咱們再換一個就行了。”

作者有話說:

打斷第三條腿的梗來自讀者蒼穹之上的評論,謝謝~

覺得這個思路很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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