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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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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晉江獨發

這聲音,燕翎熟,商麗歌更熟。

寨子裏的人都知道他們燕當家的救了個姑娘回來,說是認了阿姐,可看當家的模樣,指不定就是未來的嫂子。

此時聽到“燕回”的聲音,眾人便下意識讓了條道出來。

商麗歌掀開圍笠,只見人群之後緩步走來一人,眸光清澈膚色白皙,只是頭上還纏著紗布,看起來瘦削了些。

是欣榮,就是欣榮。

商麗歌心頭一顫,然不等她開口,燕翎已上前一步將人擋住,拉著欣榮道:“怎麽出來了?外頭風大,你傷還未好,回去歇著去。”

欣榮不肯,擡眸望了他身後一眼:“到底出什麽事了,你不同我說,我如何安心?”

“沒什麽……”

然欣榮已略略輕移一步,再次擡眸看去, 第一眼便瞧見了對面人群中的那位女子。她緩緩摘了鬥笠,露出全部的眉眼面容。不知為何,欣榮對上她的眼,心頭霎時一緊,讓眼角都跟著發酸。

“這位姑娘,我們……可曾見過?”

商麗歌唇角微顫,那聲“欣榮”卻沒有叫出口來。

是了,藥鋪的掌櫃的說過,欣榮傷到了頭,前塵往事已一並忘了。原本商麗歌聽聞欣榮有可能陷在土匪窩中,自然想接她回去好好治傷,可如今情狀與她所想大為不同。

之前的種種記憶,對於欣榮來說,並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甚至是痛苦的,令她備受折磨的。

那麽如今,她將那些痛和恨盡數遺忘,是不是比記著,會更幸福一些?

“姑娘?”

欣榮見商麗歌怔怔望著自己沒有開口,下意識想上前,卻被燕翎拉住。

“看樣子是有些誤會,你別擔心,我來解決。”

欣榮轉頭看向燕翎,不讚同道:“他們是誰,你們這般劍拔弩張的,是要做什麽?”

“姑娘也是被劫上山來的麽?”

商麗歌驟然開口,叫燕翎頓時瞇了瞇眼,一手悄無聲息地按上了腰間刀柄,似是商麗歌若說出什麽姊妹情深的話來,他的刀便要立時出鞘了似的。

欣榮未覺,只搖頭笑道:“不是,我是燕翎的阿姐,我叫燕回。”

商麗歌和燕翎俱是一怔。

相比於商麗歌的怔然,燕翎楞神過後卻是一喜,對著欣榮笑得愈發單純無害:“好阿姐,你放心,我沒欺負他們。”

燕翎的討好和占有欲都毫不掩飾,對著欣榮和旁人顯見是兩副面孔,然看欣榮對他的態度,顯然也是極為信任,看來這些時日,的確是這個叫燕翎的少年在照顧她,且能讓一個毫無記憶,對周圍的一切都有著天然防備的人徹底卸下心防,燕翎所做的比他們所見的還要更多,不僅僅是耐心而已。

商麗歌一時摸不準燕翎是真心還是別有所圖,只得暫且壓下情緒,朝著欣榮略略揚眉,無奈道:“可我們是被劫上山來的。”

“哦,對了。”商麗歌指了指燕翎,“就是這個人,說要搶我做壓寨夫人。”

欣榮聞言微楞,偏頭看了燕翎一眼。

燕翎:……

眾人:……

商麗歌只覺指尖微緊,側目卻見公子不知何時與她衣袖相碰,袖下的手攏住了她的。

“壓寨夫人?”

公子的聲音極輕,商麗歌聽著,心頭卻是一跳,忍不住清咳一聲。

同樣膽戰心驚的還有燕翎,此時的他,才真正顯出少年人的慌亂來,幾乎立時沖著欣榮搖頭道:“什麽壓寨夫人,我沒有。阿姐,我是請他們來做客的,真的,方才都是誤會。”

似是怕欣榮不信,燕翎立時讓其他人離開,又對商麗歌幾人道:“幾位屋內敘話吧,我們好好聊聊。”

“阿姐,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欣榮看著燕翎的神色,若此時在他身上安條尾巴,怕是還要對著她搖上幾下。欣榮忍不住失笑:“那你不許胡來。”

“不胡來,我發誓!”

好說歹說將欣榮哄了回去,燕翎帶著幾人入了大堂,一轉身,目色卻又沈冷下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叢雲身影一掠,在他說話的檔口,手中的刀刃已然貼上了燕翎的脖頸。

燕翎的人齊齊一驚,好快的速度!

這幾人,竟比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燕翎垂於身側的手霎時收緊,又緩緩松開,只看著商麗歌道:“你真是阿姐的家人?”

“你該知道,方才我若不是顧忌欣榮,就會當眾告訴她,我是誰。”

燕翎頓了頓:“原來她叫欣榮。”

“可你若當真是她的家人,又怎會讓她落到那般境地?”燕翎驟然沈聲道,“你可知我救起她的時候是怎樣的光景?你既是她的家人,為何不保護好她,你如今要帶她走,我又如何能放心,將她交到你的手裏?”

燕翎冷笑:“何況我不會放她走,她也未必會跟你走。”

“你要如何阻止我?”商麗歌走近他,“如今是你的命攥在我的手中,殺了你,甚至殺了這整個寨子裏的人,我就一定能帶走她。”

燕翎咬牙道:“若是如此,阿姐必定會為我報仇。”

“你倒篤定。”商麗歌收了神色,看著燕翎道,“我要你一句實話,你留下欣榮,究竟是為了什麽?”

燕翎一頓,忽而狠狠擡眸,對上商麗歌的目光:“我要留她當我的壓寨夫人。”

“咳咳……”

叢雲沒忍住,被商麗歌瞧了一眼,立時抿住了嘴。

“你倒實誠。”商麗歌揚眉道,“可若她已然嫁人了呢?”

“你是說死在山腳下的那人麽?”

燕翎冷道:“我救起阿姐的時候,看到她腳踝上有那人的抓痕,想是在落下山崖之前,被那人握住了她的腳。他若是那個男人,在那等情境之下竟還想拉著阿姐一起死,這種狗男人,若還活著,我也定要捅他個十個百個的窟窿!”

“你說的不錯,就那麽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商麗歌垂眸,半晌之後,似是做了什麽決定,讓叢雲松開了手。

“我要見欣榮一面,你放心,我不會貿然與她相認。”

欣榮的住處離這裏很近,商麗歌推開院門,就見欣榮等在院中,只虛虛披了一件外衣。

“怎麽在這裏坐著?”商麗歌立時上前,拉了她的手,果然有些許涼意。

“看你傷得不輕,怎麽還一點都不顧忌的身子?”

商麗歌扶著她進屋,一摸水壺還是熱的,便給她倒了杯水。燕翎沒有撒謊,他的確將欣榮照顧得很好,屋中陳設大多都是新的,榻上的被子也很厚實,蓋著當不會冷。

欣榮自商麗歌進來便一直看著她,此時忍不住回握了她的手,笑道:“姑娘,我們以前真的不曾見過嗎?”

“姑娘不要誤會,我是覺得,見到姑娘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商麗歌眸中微頓,神色如常道:“許是緣分吧,我見到姑娘也覺得很是熟悉,或者在上輩子,我和姑娘是一家姐妹。”

欣榮笑得眉眼彎彎,商麗歌瞧著,忍不住心頭一顫。那日相見,欣榮眼中全無光澤,就像一潭死水,不見半點生機。可如今,她的眼裏又有了新的神采,像是一點星火,承載了希冀祈望,雖是瑩瑩一點,卻叫人百感交集。

“這個寨子同我想象的一點不同。”商麗歌道,“姑娘呢,喜歡這裏嗎?”

欣榮毫不猶豫地點頭:“喜歡。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對我很好,小初活潑可愛,幾個嬸嬸熱情淳樸,還有燕翎,別看他年紀輕輕又愛撒嬌,做起事來可是老成。他們雖然是一群土匪,可也從不害人性命,不濫殺無辜,其實,是一群好人呢。”

商麗歌望著她:“我聽說,姑娘傷在頭上,以前的許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嗯,一開始的時候我也驚惶害怕,不過後來我想通了,與其糾結過往的日子,不如活在當下。燕翎叫我一聲阿姐,我便要擔起阿姐的責任來,總不能讓他一個半大小子日日擔驚受怕,他是一寨之主,要操心的事已經夠多了,我是他的阿姐,也該保護好他。”

商麗歌默了默,燕翎的心思昭然若揭,原本定是想借著這聲阿姐的名頭拉近與欣榮的距離,不想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看這情形,他若要想讓欣榮扭過彎來,怕還有的好磨。

“那……姑娘可曾想過,你還可能有旁的親人在世?”

欣榮道:“對我來說,如今這寨子裏的每個人都是我的親人,若還有其他人在遠方掛念我,我相信有朝一日,我們也定能相見。”

話到這裏,商麗歌便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只要欣榮還好好的,不記得她也沒什麽,就讓那些前塵往事都一並塵封了吧,她就這樣活在當下,就是上天最好的恩賜。

第二天,燕翎幾人送商麗歌一行下山,欣榮傷未好全,商麗歌便只讓她送到門口,這一回,塞了正確的地址過去:“我與燕回姑娘一見如故,以後若有機會,可來澧都城尋我,我也會時常寫信過來的。”

欣榮笑著應下。

離開前,燕翎第二次聽到那個戴著圍笠的男人開口,問的卻是他意想不到的一件事。

“你們用的那批弓/弩是你做的?”

“我同山上的弟兄一道做的。”

“既有這手藝,為何不報考畿防營,偏要在此處占山為王?”

燕翎冷嗤:“畿防營裏住的都是一屋子蠹蟲,我們進去做什麽?”

聞玉搖頭:“如今世道不同了,朝廷廣納賢才,畿防營也不再是紈絝子弟的聚集地。你若願意,便帶著你的弟兄去試試看,當土匪不是長久之計,以前的官府不作為,可不代表以後,不會出現樂意為民除害的好官。”

燕翎一怔,不等他說什麽,眼前之人已策馬離開。

燕翎在原地看了好久,回寨子後便去尋了欣榮。

“那姑娘給你留地址了?”

欣榮點頭,將紙條展給他看。

只見上書:澧都燕尾街,紅樓商麗歌。

紅樓。

燕翎怔然,他想,他知道那人是誰了。

***

商麗歌一行下了小王山,折返澧都。途中公子棄了他的馬,與商麗歌同乘一騎。

“見到欣榮無恙,歌兒可是放心了?”

商麗歌點頭:“我如今倒是希望,她不要再記起以前的事了。”

好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聞玉笑了笑:“既然她的事解決了,是不是也該解決我們的事了?”

商麗歌一楞:“我們的事?”

“回紅樓,有東西給你看。”聞玉環住商麗歌,拉著韁繩揚鞭,馬蹄颯沓,直奔澧都。

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了紅樓,聞玉抱著商麗歌下馬,一進小重山便聽飛霜道:“公子、姑娘,東西都備好了?”

“好。”

聞玉拉著人上樓,商麗歌忍不住失笑:“難得見公子這般急切,什麽東西,非要我此時看?”

聞玉示意商麗歌上前,商麗歌推開房門,神情倏爾一滯。

只見公子房中放了兩個巨大的衣架,左邊的長裙燦若煙霞,金線繡鳳,鴛鴦交頸,針線密密栩栩如生,火紅的顏色映得商麗歌眼尾發燙。

“這是……”

“是你我的婚服。”

聞玉牽了商麗歌,令她看向自己:“歌兒不是說最喜紅色麽?我送你這件大紅嫁衣,歌兒可還歡喜?”

商麗歌一怔,深望進公子眼中:“嫁衣非短日可制,公子是什麽時候開始準備的?”

“在你同我回澧都後不久。”聞玉眸色深深,“你我曾定三月之期,如今期限已到,我卻舍不得放歌兒離開。不如,你嫁了我,自此夫人在何處,聞某便在何處。”

商麗歌眼睫微顫:“在閔州時,公子便有了如此打算嗎?”

聞玉抵上她的額頭:“是啊。”

商麗歌扯了他的袖子:“皇位也不要了?”

聞玉輕笑:“我早說過了,什麽都比不得歌兒重要。皇位對於趙玨來說可有可無,可聞玉,卻是非你不可。”

聞玉嘆道:“歌兒,嫁我可好?”

他竟是這樣計劃周全,一早便籌謀部署,如今又這般情話綿綿,商麗歌忽而覺得,她這輩子都跳不出公子的手掌心了。

也好。

就叫公子這輩子,也跳不出她的手掌心吧。

商麗歌忽而抱住公子,收緊手臂,唇邊的弧度也越來越大,眼裏盡是若星辰般的愉悅歡喜。

她道:“好。”

話音落下的那瞬,公子的吻也跟著落在她眉間。

仿若什麽鄭重的誓言,虔誠而又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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