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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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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晉江獨發

此人,當是平楊郡王的妻室,也是永安郡主的生母,蕭氏。

到底是郡王家的當家主母,奔來的仆從只是攔著,卻也不敢貿然上手帶她離開,場面一時陷入僵滯。

驀然從廊下又行來幾道身影,為首的女子穿著妃色比甲,下著素色蓮紋褶裙,靈蛇髻上僅別了一支雲腳珍珠卷須簪,腕間也只套了一對青白玉鐲,除此之外周身再無其他墜飾,瞧著甚是素凈。

她五官尚算清秀,只是眼角微斜,面相上看起來似並不好相與,然一開口,卻又讓人覺得自己以貌取人,著實不堪。

楊蕊顫著聲喚了句母親,蕭氏回過頭去,見是她,面色卻陡然一變。

“是你!都是你!為什麽你同嬋兒出門,只有你一人回來了!”

蕭氏朝楊蕊撲去,對著她又抓又打:“你倒是賺了個縣主頭銜,可我的嬋兒呢!連命都沒了,要一個謚封的郡主有何用?有何用!”

楊蕊全然沒躲,只紅著眼站在原地,任憑蕭氏對她又打又罵,手背上都被抓出了血痕。

還是她身後的仆婦斥道:“都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將夫人拉開!”

院中的仆人這才反應過來,這次當真架住了蕭氏,讓她不得動彈。

楊蕊顧不上手上的傷,只上前將蕭氏面前的散發撥開,一道道理順:“我知道母親難過,姐姐過世,蕊兒的心情同母親一樣,可人死不能覆生啊,母親,你這樣如何讓姐姐安心,就讓她心無牽掛地走,好不好?”

這一番話叫在場的不少人都紅了眼眶,可蕭氏卻是半句也聽不進去,依舊不停咒罵,用詞一句比一句惡毒。

楊蕊只得嘆息一聲:“帶母親下去休息吧,輕著些,莫要傷了她。”

看著仆從帶著蕭氏離開後,楊蕊方轉身行禮,朝眾人歉聲道:“家中不久前才出了變故,母親悲痛欲絕有些神志不清,讓各位姐妹受了驚嚇,是我的不是。”

“縣主客氣,我等無礙的,縣主還是快些去包紮傷口吧。”

眾人紛紛寬慰。

楊蕊道:“那便失陪了。”

商麗歌望著她的背影出神,聽到季蕓喚她方轉過頭來。

“商姐姐在看什麽?”

商麗歌搖頭:“沒什麽。”

只是依舊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眼前的嘉元縣主,同上一世要將她活埋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季蕓嘆道:“這位嘉元縣主也是命苦,聽說她之前的未婚夫喝醉了酒,從山上失足跌下,摔成了殘廢。縣主不嫌棄他,只郡王不同意,將這親事退了,如今到了澧都,又遇上那遭子事……”

商麗歌聞言卻是一怔:“縣主的那位未婚夫,可是江涼王氏?”

“就是他。”一旁有姑娘探過頭來,接過話茬道,“聽說品行甚為不端,郡王早就想解除婚約了,後來又因醉酒摔得臥床不起,這樁親事自然是結不成了。”

“我倒覺得是嘉元縣主命好,那般之人如何與縣主相配,如今縣主有了封號,日後自然能嫁得更好,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幾人點頭,皆覺正是這個理。

商麗歌眉心微蹙,不想王柯這世,竟是成了殘廢。

前世,嘉元縣主對他一往情深,想是兩人定是成了親的。今生她找王柯覆仇,設計在曲文談上毀了他的仕途,令他狼狽而走,許是因此,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可為何,偏偏永安郡主未能逃過一劫?

手臂被人輕輕搖了搖,商麗歌回眸,聽季蕓道:“姐姐可是累了?”

“無妨,許是坐得有些久了。”

“那我們到附近走走吧,想是縣主一時半刻也回不來。”

商麗歌望了眼嘉元縣主離開的方向,點頭應好。

二人順著花木圍出的小道一路前行,這平楊郡王的府邸雖占地不廣,但一草一木曠然而生,倒是極富意趣。

此時,仆婦正為楊蕊上藥,許是下手重了些,痛得楊蕊一縮,眉目霎時淩厲起來。

仆婦深知她的性子,忙一邊告罪一邊道:“夫人的瘋病愈發嚴重了,縣主還是小心著些。”

“誰知道她是真瘋還是裝瘋。”

這蕭氏跑到旁人跟前只一個勁兒尋她的寶貝女兒,見了她卻跟條瘋狗似的,張口就咬。楊蕊冷道:“不是派了人看著她麽,怎麽還是叫她跑了出來?”

“許是今日開席,前頭人手不夠,看守得便松懈了些。”仆婦替楊蕊包紮好傷處,那傷口不淺,已是見了血痕,不由又道,“縣主怎由著她打,好歹也躲開些。”

楊蕊笑了聲,看了看纏了繃帶的手:“這麽多雙眼睛瞧著,如何能躲?她這一跑也是不錯,旁人只會誇我恭謹孝順,而她,不過是個承了喪女之痛,可憐又可悲的瘋婦罷了。”

既不會有人真當她是永安郡主的生母來尊,也不會當她是合格的郡王家主母來敬。

這內宅後院,如今已是她一人天下。

***

另一廂,商麗歌和季蕓遇上了在院中玩耍的小郎君。

平楊郡王生有二子二女,長女和幺子皆由正室所出,庶子楊欽和庶女楊蕊則是一母同胞的龍鳳胎,因龍鳳祥瑞,自一出生便格外得郡王偏愛。

楊欽年長,坐鎮平楊郡,並未跟來澧都,幺子楊淮年紀小,郡王擔心留他在平楊郡仆人照顧不周,索性一並帶來了澧都,本想借著受賞的機會在澧都好好游玩一番,不想卻是天降噩耗。

商麗歌和季蕓上前行禮,楊淮並不記得商麗歌,但許是瞧她面善,一見她便咧了嘴笑,很是討喜,又扯了婢女的袖子,要將蜜餞分給她們吃。

商麗歌和季蕓笑著接過,蜜餞不大,壓得扁扁薄薄的,依稀能看到中間的果核。

商麗歌笑意微滯。

記得上次在芳雅琴行,小郎君就是被蜜餞核卡了喉,險些閉過氣去,當時素湘還特意叮囑,不要讓他再吃這些帶核之物。

這些下人,到底是怎麽伺候的?

商麗歌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下小郎君身邊跟著的婢女仆人,卻並未看到當日的那個老婦。

“小郎君年紀尚小,這些帶核之物容易卡喉,以後還是不要讓他吃了。”

婢女微微一楞,還是點頭應下。

恰好楊淮玩得有些累了,婢女便抱著他離開。商麗歌眉間微沈,心頭的怪異之感愈發濃烈。

遠遠瞧著一道妃色身影下了回廊,而另一頭,一仆人迎面疾步而來,他生得高大孔武,不似在內宅伺候之人。商麗歌眸中微動,拽住季蕓穿進灌木叢,從假山的一側繞過去。

季蕓不解,卻也沒聲張,跟著商麗歌貼假山而行,在那仆人見到楊蕊之際,也堪堪行到他們後側。

商麗歌沒猜錯,那仆人正是尋楊蕊而來。

楊蕊見他神色匆忙,確定四周無人,方道:“你說。”

“出了些紕漏。”那人依舊壓低聲音,從商麗歌的距離,勉強能聽清幾分。

“只來得及處理一個,另一人叫他逃了。”

“一幫廢物!”

楊蕊面色一沈,冷道:“他能逃,必定還知道臻榮寺內其他的小道,你再從其他僧人口中打探打探,務必要解決幹凈!”

臻榮寺、僧人……

電光火石間,商麗歌想通了其中關節——

為何她明明讓官府加強了對南山寺的巡戒,永安郡主卻還是在臻榮寺遇了害;

為何平楊郡王家那般多的護衛,那群匪寇卻還是能摸上山去,要挾百姓劫持郡主;

為何蕭氏得了瘋病,卻口口聲聲咬著楊蕊不放,恨不能啖其骨血……

因為那場劫持謀殺根本就不是因匪寇而起,而是禍起蕭墻,是一場精心布局,有組織、有預謀的人禍!

明明是害命的幕後黑手,卻能自導自演出一場姊妹情深。

只是細細回想,便能叫人齒根發冷,驚出一身冷汗。

一旁的季蕓同樣猜到幾分,不由面色煞白。她緊緊握住商麗歌的手,指尖冰冷,明明是和熙春日,卻如置數九寒冬。

商麗歌回握著她,朝她比了口型:“走。”

她們必須離開,若是楊蕊繞過假山往前,必定會發現二人蹤跡。此時不動聲色地原路返回,方是上策。

兩人無聲後退,季蕓腳下發顫,走了幾步險些站立不穩。商麗歌側身扶她,袖擺被灌木勾住,發出一聲“嗤”響。

聲音不大,但對習武之人已是足夠。

楊蕊身前的仆人立時轉頭呵斥:“誰在那兒!”

幾人疾步過去,卻見假山之後空無一人,放眼四周,也不見半個人影。

“你是不是聽錯了?”

那仆人一頓,一時也有些躊躇起來。

“他沒有聽錯。”

楊蕊蹲下身湊近灌木,塗了粉色豆蔻的指尖從枝丫上撚下一縷絲線來,瞧著顏色淺淡,輕輕搓撚卻是分外柔軟。

雖還不知具體是何質地,但必定是上乘布料。

方才,的確有人在這兒。

楊蕊吩咐仆婦:“去宴上瞧瞧,看到底是哪位貴女不小心勾壞了衣裳。”

人不能在平楊郡王的府邸出事,可出了郡王府,就怪不到他們頭上了。

楊蕊冷笑,微斜的眼角作出這副神情,竟是分外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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