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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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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晉江獨發

今日是畿防營擢考初試。

營前烏壓壓站了不少人,都是為進畿防營而來。

畿防營是什麽地方?掌管都城兵務、糧草巡防,穿上畿防營的軍服,不但每月有餉銀糧米,便是在街上巡防,也是格外的威風八面。

而原本,能進畿防營的都是些名門世家的年輕兒郎,今年畿防營擴招,聖上便下旨舉辦擢考,從報名參軍的人中選出武藝出眾的留下。

可即便如此,選入的也不過是畿防營中最末等的小卒,但對平頭百姓來說,只要能進畿防營,哪怕是做個燒柴的夥夫,也比回家種地來得強。

故而,報名的人格外多,整個營地都人頭攢動。

畿防營的郎官本安排了各個領隊的把總與報名者比武篩選,然這人數實在是太多,已是把總人數的幾倍,郎官不由擔心他們應付不過來。誰知頭幾個人上了臺,連一招都沒過,便被把總一腳踹了下去,惹得畿防營的眾人一片哄笑。

就這樣還想進畿防營呢,果然是些平頭百姓,平日裏頂多在地裏揮揮鋤頭,哪正經學過什麽武藝?

郎官搖頭:“畿防營擢考不是兒戲,再有上臺者連三招都走不過,就拖下去打十大軍棍,現下退出還來得及。”

此言一出,底下人面面相覷,竟是不少人當場離開。

郎官點著名冊,揚聲道:“下一位!”

只見一位穿著墨青窄袖武服的年輕郎君甩著手腕走近,馬尾高束面容清俊,單手一撐便躍上了臺。

衛臨澈拱手報上姓名,把總見他步履矯健身手靈活,確實像個練家子,便頷首道:“挑樣你趁手的兵器,隨時都可以開始。”

衛臨澈沒有推拒,手臂卷上一桿長/槍,甩了個漂亮的槍花。

把總見此,也選了桿長/槍。

二人在臺上躍騰走位你來我往,槍上紅纓翻飛,劈、挑、勾、刺攻勢淩厲,看得人眼花繚亂。

衛臨澈一個斜步游走,手中長/槍收回又刺出,逼得把總連連急退,驀然槍身一轉擊在他腹部,把總用長/槍撐地才勉強沒有摔下高臺。

底下靜了片刻,驀然爆出一陣呼聲。

衛臨澈笑了笑,抱槍拱手:“承讓了。”

不遠處的高臺上立了幾人,為首的兩個一個面黑續髯紫袍加身,一雙深目中精光閃爍,面上是歲月沈澱後的老練精明,另一人還是個年輕郎君,同樣未穿甲胄,而是穿了一身喜鵲銜枝的交領長衫,銀線壓袖,佩曲瓏綬帶,矜貴不凡。

年輕郎君笑了笑,面上卻幾分漫不經心:“果然是少年出英雄,武侯覺得呢?”

林隋面上平靜,內裏卻已是一片驚濤駭浪,他幾乎是一眼認出,方才臺上的那位少年,使的分明是當年赫赫有名,曾威震三軍的衛家槍法!

衛氏遠避朝局多年,如今竟是又打算卷土重來了麽?

那當年之事……林隋目中一沈。

韓修瞥了眼林隋的神色,目中閃出幾分玩味來,此時道:“不過衛這個姓,我們韓家人著實是不太喜歡。聽聞最後的選拔武侯必定蒞臨,到時可要好好考校考校。”

林隋牽了牽唇角:“這是自然。”

韓修見林隋似陷入了往日回憶,一時又覺得索然無味,令一旁的郎官再帶他四處轉轉。

郎官自然不敢推拒,一路小心謹慎地陪著。這位可是剛剛調任到畿防營的韓都尉,年紀輕輕已是這般品級,又是韓相嫡孫,前途不可限量,他自然是要費心討好,不敢得罪。

這一路,何處是兵器庫,何處是武備司,郎官都介紹詳盡,就連夥房和混藩都指給了韓修,生怕哪處不周到。

畿防營外圍還有一個校場,比裏頭的那個要小上些許,此時營中人大多在營地裏看熱鬧,校場中只有寥寥幾人對著靶子射箭,除那些人外,就只有一個灰衣小仆隨侍,將散落在場中的箭矢撿起。

許是玩得無聊了,射箭的幾個突然朝那小仆道:“餵,你過來。”

小仆轉過身,巴掌大的臉顯得灰撲撲的,倒是那雙眼睛,生得格外靈動清秀,為他那張臉增色不少。

那群人中不知是誰摘了個果子過來,徑直扔給小仆:“去頂著,站好了。”

小仆接著果子,比劃了幾下。

那群人不耐煩地輕嘖幾聲,掏出一袋金珠看也不看便扔了過去:“還不快去!”

小仆將那袋金珠收好,這才轉身走到箭靶處,將拳頭大小的果子置於頭頂。

陪著韓修過來的郎官遠遠瞧著,驚出了一聲冷汗,剛要上前厲聲喝止,卻聽韓修道:“這是做什麽?”

郎官覷著他神色,小聲道:“有時郎君們在營中無聊時,便會到此處練習射箭,偶爾……偶爾也會想些別的玩法。在這打雜的仆人都是從外頭臨時招來的,並不是畿防營中人……”

郎官越說越小聲,韓修睨他一眼:“畿防營也是軍機重地,怎能讓外人隨意出入?”

郎官抹了抹額,按規矩自然是不能的,但郎君們經常這般比試射箭,若不從外頭招人,一旦傷著了誰,怕是不好對上頭交代。

郎官那些心思,韓修一眼便望到了底,眼下也沒興致同他計較。

此時場中之人已拉開了弓箭,直指那小仆頭上的果子。弦滿放箭,卻是偏了些許,箭羽從小仆耳邊飛過,射入身後的靶盾。

那小仆只一動不動站著,連眼睫都不曾顫過一下,似是對飛來的箭羽毫不在意。

射箭之人暗啐一聲,又要拉弓,驀然身後有人伸手,徑直將他的弓箭奪過。

“誰敢——”

那人轉身,正要破口大罵,對上身後之人的眼卻驟然一噎。此人眼角微挑,瞧著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卻莫名叫人覺得膽寒。又見一旁的郎官拼命使著眼色,那人忙識相地退到一邊。

韓修拿過弓箭,抻臂拉弓,弦如滿月箭若流星,只聞“嗖”的一聲,箭矢疾飛而出,不偏不倚,正中果心。

身旁的人一片叫好,韓修卻微微瞇了瞇眼,見那小仆依舊一臉平靜地將插了箭矢的果子拾起,朝幾人走來。

待到近前,韓修才看清那雙靈動眼眸,果然黑白分明,生得格外討喜。他靜靜看著韓修,朝他伸出手來。

郎官忙斥道:“你這小仆,可知站在你跟前的人是誰?”

小仆神色不變,伸出的手也並未收回。

韓修勾了勾唇,解下腰間的一塊玉佩放到他掌心。小仆得了賞,便頭也不回地離了校場。

韓修望著他單薄的背影,撫頜輕笑。

倒是有點兒意思。

***

小重山中,飛霜得了公子準許,來陪商麗歌說話,順道給商麗歌帶了些話本子。

“姑娘的臥榻有好些日子空置著,我便將被褥都換了一套,見到姑娘枕下還有本話本子,便也一道帶來了。”

“有勞了。”商麗歌笑著看她拈花插瓶,如今百花齊放各色皆有,隨意攀折幾枝便是開得熱鬧,飛霜這是怕她在屋裏拘得狠了,特意帶些春意進來呢。

“對了,這兩日怎麽不見欣榮?”

飛霜插瓶的手微微一頓,她背對著商麗歌,道:“欣榮這兩日染了風寒,怕姑娘傷勢未愈又過了病氣,是以不敢過來。”

商麗歌皺眉:“怎就染了風寒,請素湘姐姐去看過嗎?”

“我去瞧瞧她。”

商麗歌掀了被子要下床,飛霜聽到響動,忙上前道:“姑娘如今還不宜挪動呢,就是些小風寒,姑娘放心,已喝了兩貼藥,想來過幾日便好了。”

“欣榮還說,等她病好了就再去采些新鮮的果子,要姑娘做腌漬的蜜餞給她解饞呢。”

商麗歌被飛霜攔著靠坐床榻,聞言笑道:“她慣愛吃這個,到時候你可不許攔著。”

“是是是。”

飛霜笑著答應,卻是垂眸避開了商麗歌的目光。

飛霜走後,商麗歌才翻起她拿來的話本。

最上面的那本正是飛霜從她枕下拿的,商麗歌查看了話本兩側,不像有人翻動的痕跡,遂放下心來。

這本就不是什麽話本,而是她記錄金銀進項和成為大家計劃的手劄,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才在外頭又套了層話本的殼子。

商麗歌一頁頁翻,見上頭記錄的金珠數目越來越多,忍不住勾了勾眼尾。

翻到她曾劃去的那頁,商麗歌眸中微頓。

那時的她還想著同紅樓同公子都保持距離,卻不想沒過多久便被召進了小重山,如今再看那毫不猶豫的一劃,倒是有些滑稽諷刺了。

商麗歌搖了搖頭,將那頁翻過。

她看得認真,沒註意房門被人推開,聞玉從外頭進來,看她趴在床上便走近幾步:“在看什麽?”

商麗歌一驚,幾乎是一氣呵成地將手劄合上塞到枕下,另一手掏了飛霜拿來的話本子,隨意翻開道:“市井流行的話本子,我無聊,隨便看看。”

聞玉瞥了眼她手中的話本子,眸光卻是倏爾一頓。

《春閨夜話》?

聞玉微微揚眉,深看了商麗歌一眼:“現下還是白日,歌兒便想著夜話了?”

商麗歌不解,順著聞玉的目光,這才看清飛霜拿來的話本子上,赫然寫了《春閨夜話》幾字,一時楞住。

“看得這般認真,可是看出了什麽心得?”

這書名,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的話本子!

商麗歌心虛得緊,“啪”的一聲將話本合上。卻見公子俯下身來,一手撐在床沿,一手卷了她垂落的一縷發梢,輕輕繞在指尖。

“歌兒想同我說什麽夜話,我洗耳恭聽。”

公子壓低了聲音,沈沈音色從喉間滾出,一字一句似都帶著些意味深長,偏偏又萬般溫柔繾綣,聽得人渾身一酥。

商麗歌忍不住閉了閉眼,偏頭咬牙道:“是飛霜帶來的話本子,我還未看過,也、也沒什麽夜話要同你說。”

“哦。”公子低應一聲,卻是又湊近幾分,灼熱氣息撲在耳側,熏紅了她的側臉。

只聽他低低一嘆:“可是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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