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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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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音娘。

初冬來襲,枯葉紛飛,下人們在清掃楓園落葉,地面傳來的“沙沙”聲不斷,與落針可聞的廂房內大相徑庭。

室內溫度適宜,寬兩間的廂房內站了不少人,青辭與兩名中年大夫分別診脈後,確認了流越是寒氣入體,受了風寒,需要好生靜養。

適才冬兒已經去煎藥了,綠葉送走了兩位大夫,廂房裏開始變得空闊。饒是如此,縈繞在室內的壓抑氣氛不減反增。

洛陽王的目光在安少音與流越的身上徘徊,坐在床邊的女子神色沈重,眉宇間凝著一層憂色,雙眸凝睇昏迷不醒的男子,下唇輕咬,一言不發。

這位和善穩重的王爺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但見女子的神情,話到了嘴邊,生生地咽了回去。

多說無益。洛陽王心裏想,此刻他無論說了什麽,安少音當是聽不進去的,她眼底黯然一片,僅有的註意只留給了一個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再待下去亦做不了什麽,洛陽王很快就退出了房間。在楓園外與剛返回的綠葉照了個面,囑咐丫頭仔細照顧,又吩咐管家去準備些上好的補品,這才獨自一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房間內少了一人,悄然無聲,哪怕裏面有四個人,安靜地窗外落葉的聲音都能飄進來。

“好冷。”安少音握著流越的一只手,觸手可及是一片涼意,心倏然抖了一下。

“青辭,為什麽王爺的手這麽冷?”她倚在床邊喃喃,話是對青辭說的,然而視線釘在了床上,不離半分。

青辭聽安少音喊他,老老實實地說:“主子這些天都是冷水沐浴,手腳自然比較涼。”

安少音的手動了動,看樣子是要把流越的那只手緊緊地握在掌心,只可惜她的手與男子的比起來,實在是纖細小巧,能圏在手心裏的,只有四個冰涼的手指。

指尖冰涼,安少音用另只手撫摸男子的左臉,眉宇的憂色更深了一層:“手腳冰涼,可為什麽他的身體這麽燙?”

安少音又問了一遍,方才大夫在的時候已經解釋過,只那會兒她整個人神不守舍的,壓根沒能仔細聽進去。

“娘娘,主子這是風寒引發了熱癥,一時半會兒下不去的,服幾天藥就會好了。”青辭解釋著,看了眼在床上面容發紅的男子,忍不住道,“這幾日主子忙的沒時間休息,每天又冷水泡著,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話音落了,女子沒有回應,不過幾步之遙的暮煙覺察到安少音的眼神又暗了一分。暮煙凝眉瞪了青辭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青辭似乎是沒註意到,繼續言語著:“本來天氣就越來越冷,主子為了能盡快出發,一刻都不曾歇息。這差事本是輪不到主子的,若非他一定要來洛陽,也不至於勞累至此……”

暮煙見安少音的臉色越來越白,咬牙擰了擰青辭的胳膊。青辭被這出乎意外的攻擊驚了驚,他不解地問暮煙:“暮煙,你幹嘛……”

後面的話還未說完,暮煙一個眼色過去,青辭默默地閉了嘴。

因為安少音正幽怨地盯著他看。

青辭恍然,不自覺咽了咽口水,背後的兩只手搓來搓去。好在安少音只瞥了他一眼就挪開了視線,從未見過側妃如此模樣的青辭忐忑不安少傾,認真地想了想才說:“娘娘放心,主子身體一向康健,這次是累壞了才會寒氣入體的。照著大夫的藥方好好喝藥休息,十天半個月就好的差不多了。”

安少音沒有理會,默默地坐在床邊,流越的手還是很涼,被子裏塞了兩三個湯婆子,似乎並未起太大的作用。

暮色四合,房內已經掌燈。燭火悠然,安少音凝著沈睡不醒的流越,有口難言。

如青辭所言,流越身體一向康健,像今日這般昏迷不醒的狀態安少音是第一次見。平日裏那個自信輕佻,漫不經心的男子,如今正虛弱無力,不省人事。

安少音恍惚了一瞬,朦朧之中她仿佛見到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男子唇邊的笑意讓眉眼間的戲謔無限放大,再一晃之間,畫面消失了,映入眼簾的,只有雙眼緊閉的容顏。

心口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堵著,安少音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她不懂得此刻的心境該用一種什麽樣的描述說出來,剛才青辭的一番話落在耳中,更是令她眼角一酸,如鯁在喉。

青辭所言非虛,以流越的身份,這樣的差事,本不需要他來做。流越根本無需來洛陽,是安少音主動說要來的,她甚至都沒有解釋原因,流越便安排著來了。

心不能靜,掌心的溫度暖不熱冰冷的指尖,就像是在做一件無用功,安少音的心口愈發地難受了。

“姑娘,藥煎好了。”緊接著是門打開的聲音,冬兒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丫頭走到了床前,打算給病人餵藥。安少音咬住了下唇將眼角的酸澀忍住,伸手出道:“我來。”

冬兒把藥碗遞了過去,安少音在吹著湯藥。丫頭走到床前,欲將流越扶起來,手還沒伸出去,暮煙攥住了她的衣袖。

“青辭,你去扶王爺起來。”暮煙對青辭說著,輕輕地引著冬兒向後退了一步,溫和地湊在丫頭的耳邊低語,“王爺病體,你最好還是別過去,免得染了病氣。”

冬兒聽了,眼裏是安少音正給流越餵藥的畫面,驚道:“那姑娘豈不是……”

暮煙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你看娘娘的樣子可是願意離開的?若娘娘到時候真受了病,也有你在身邊照顧。娘娘的貼身丫鬟只有你和秋蟬,要是你也不小心病了,誰來照顧娘娘和王爺。秋蟬一個人,可是忙不過來的。”

暮煙的話在理,冬兒默然地點了點頭。

裊裊炊煙升起,青藍鏤空的香爐裏燃起了清香,將滿屋的湯藥味遮去了不少。兩日前屋子裏就燒起了炭火,消減了冬日的一絲冷意。一連餵了兩日的湯藥,流越的手腳終於不再是冰涼的了,握在手心有了溫意,臉上的熱燙淡去了幾分,相比昨日,看上去氣色更好了些。

只是人還在昏迷不醒。安少音守在床頭已經兩日,早中晚三次湯藥都是她餵流越喝下的,眼睜睜看著流越恢覆了血色,她是安心的,可過了兩日人還是不醒,安少音的心怎麽都懸不下來。

青辭說無礙,早晚都能醒,可早晚是個什麽時候?兩日前,青辭道是十天半個月就會痊愈,每過一日時間就要長幾天,到現在又延長了幾日。

“主子很少生病,如今是勞累過度才被寒氣入侵,身子好的自然比平常慢了些。”今晨青辭過來把脈時說道。

大抵是見安少音面色不善,青衫男子離開時補充道:“總之娘娘放心,主子不會有事的。”

安少音默不作聲,又是在床頭前候了一日,直到冬兒在門外輕喚:“姑娘,該用膳了。”

“進來吧。”

話音剛落,丫頭推開門,冬兒和秋蟬一前一後的進來,將食盒裏的飯菜擺放在桌子上。安少音沒什麽胃口,隨意扒拉了兩口就不再吃了。

冬兒看盤子裏幾乎未動的飯菜,擔心道:“姑娘,你總得要好生休息,好好吃飯才是。若是王爺病好了,發現姑娘您生病了,會心疼的。”

秋蟬在一旁附和:“是啊,娘娘仔細著身體。若是生病了,娘娘該如何照顧王爺呢?”

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著,才讓魂不守舍的安少音又多吃了半碗飯。

是夜,到了用晚膳的時間,冬兒吩咐廚房燉了一晚參湯,半哄著讓安少音喝完了。裏面放了些安神的藥,安少音喝下後一頭栽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深夜。恢覆了精力的安少音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流越,好在她就在隔壁的房間,沒走兩步就到了床邊。

床頭的藥碗已經空了,看來丫頭已經給流越餵了藥。

流越還在昏睡,安少音探了探他的額間,心頭微松,比白日的溫度又降了不少。

這一覺睡了大半夜,安少音有些渴,倒了杯水給自己喝。一杯茶還沒見底,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安少音心頭一跳,折身看去,一直昏迷的男子薄唇微啟,正一張一合地說著什麽。

“相公。”安少音睜大了眼睛。

“水,要水……”床上的男子神志不清,眉頭緊蹙,一只手伸了出來,隨著嘶啞的聲音亂晃。

安少音聞見聲音,忙起身去倒水。床上的流越雙眸緊閉,薄唇微動,安少音扶起了他。水杯遞到唇邊,流越口幹舌燥,著急地灌了幾口,待嗓子被水潤了之後,蹙起的眉頭才稍稍平緩了下去。

“相公,還要嗎?”

“嗯。”流越有氣無力地應了聲,隨著聲音的落下,他微微張開了眼睛,隱隱約約看見了安少音的容顏,腦子裏一片混沌。

一杯水見底,安少音放下流越的身體,折身又去倒了一杯。

便是這時,身後傳來男子暗啞低喚的兩個字。

安少音動作一滯,水杯溢滿了才回神,她以為剛才那一聲是錯覺。輕輕地放下水壺後,拿起水杯正要轉身,又聽得男子的一聲輕喚。

“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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