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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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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心事

安少音走了沒兩步,再折身回望過去時,荷花燈下已無婦人和孩子。

臉上的紅暈漸漸消退,安少音心有所思,此時的心境摻雜了太多的東西,安少音來時不曾發覺,一味地沈浸在圓月與燃燈之下;當下站在相同的地方,還是一模一樣的明月與懸燈,只是落在眼底第一眼的畫面較先前大不相同。

墻角處幾個孩子追逐嬉戲,湖邊三五位小女兒家放燈許願……大都是不足十一二歲的男孩女孩,正是愛玩的年紀,笑容裏是純真無邪,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阿軒,就太要懂事得多。

算上日子,再有三個多月就是除夕,前世她在洛陽,所以撿到了阿軒;這一世,不出意外,安少音想,她一定是在京城的。

除夕宴,百官守歲,流越是靖王,她是側妃,那一晚,她一定會在宮裏待到很晚。聽說除夕夜皇宮城會放煙花,就在一覽無餘的廣場上。雲嬤嬤說過,那裏視野最佳,天空的絢爛之色盡在眼中,若是安少音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準備出嫁的安少音聽了這些,隱隱期待過。時過境遷,饒是安少音都不曾想過,開始希望一些不太可能的事情來。

能不能去洛陽呢?安少音突發奇想,還有三個多月,現在出發,一定來的及。那個小樹林到了夜裏人跡罕至,冬夜冰寒,天氣那麽冷,如果沒有別的人發現繈褓中的孩子,他一定會凍死的。

一想到這裏,安少音心裏開始發慌了起來,她畢竟養了阿軒快十年,這些感情不是風雨一變說去就去。在這之前,安少音總以為時間還來的及,可直到今日看到了那個咿呀學語的小娃娃,安少音這才意識到,這根本就不是時間的問題。

她早已經不是前世那個被迫離京,無奈流浪的安少音,她如今是靖王側妃,要如何去洛陽?即便真的說動流越去了,她又該如何解釋自己要去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田莊呢?

安少音記得,田莊歸入皇家是來年的事,也就是說,如今的位於洛陽南部的小村莊裏,那個她曾經生活了十年的田莊,並不是安少音該去的地方。

思緒來去而散,安少音魂不守舍地走在路上,渾然忘記了自己的丈夫就默默地跟在後面。

一位少年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倒在了安少音的面前,她忙不疊上前扶起了他。少年穿著簇新的長衫,白衣勝雪,起身時後背沾滿了灰塵,臟了這一身的純凈。安少音未作他想,下意識騰出手給少年拍去背後的灰塵,無意間令自己的半邊長裙遭了殃,橘紅的袖口一片暗色。

安少音匆匆拍了衣衫兩下,少年便挪了幾寸,識大體地將二人的距離隔開來,“多謝姐姐。”少年言語溫和地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安少音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了規矩,玉面微紅,尷尬地收了收手,不好意思地朝少年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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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少音莞爾一笑:“你沒事就好。”

少年覆是一禮表達感謝之情,擡眸間看到安少音半側的衣裙上的灰塵,清秀的面上浮現一絲歉意。

“弄臟了姐姐的衣裳,是小可的不是。”少年從衣袖間取出一塊幹凈的帕子,雙手遞給安少音,“還請姐姐莫要嫌棄。”

手帕樣式普通,純白的一片,沒有任何繡樣,並非是貼身之物。

“不會。”安少音搖了搖頭,她沒有猶豫地接過了帕子,握在手心中,對少年頷首,“謝謝。”

機緣巧合,僅此一面,二人客客氣氣地道了別。只有安少音在少年轉身離去時眼底閃過一絲的悵然,少年與阿軒的年紀相仿,行事上,與阿軒有相似之處。

今夜上街本意是為了賞燈,到最後安少音了無欣賞的意思,少年給的手帕還在手心裏握著,她忘了去擦拭衣服上的灰塵,只是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發怔。

安少音身在思念之中,從幼兒再到少年,恍若間與兩個不同時間的阿軒重逢,她自然是有點心不在焉的。

這一點心思印在了眼睛裏,浮現在容顏上,明眼人看了一眼,就知道此人有心事。

打道回府成了一件沒有懸念的事。這一路上,流越罕見地沒有與安少音交談,他全程在註視觀察安少音的神情,鳳目微斂,不見光影。

馬車一前一後回到了王府,安少音心神恍惚,一人先行回了淩雲堂,下人的行禮如霧如煙消散在耳畔,更不用說一直跟在身後的流越。

流越沒有走進院子,而是停在了院外,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燭光下映在窗花上的人影,神色淡淡的,愛不釋手的紙扇別在了腰間,負手而立。

“王爺看上去有心事。”暮煙走上前,她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進府後就在流越的身後。荷花燈下到街上少年,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氣氛朝著一種詭異的方向發展。

暮煙看得出流越神色不大好,大致猜出了原因。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要多說幾句,緩和一下當下的氛圍。

暮煙的眉眼在笑著,以一種輕松的語氣問:“娘娘似乎很喜歡孩子,怎麽不見王爺高興?”

“你素來聰穎。”流越沒有去看暮煙,視線一直盯著窗花下的剪影,語氣沒有不悅,只透出幾分冷漠,“你都能看出來的事,何須再來問本王?”

暮煙微微一笑,聽流越的語氣未見責怪,依然溫言細語地說:“不是暮煙多嘴。娘娘不是個很會掩藏心事之人,王爺心中困惑,最好還是與娘娘說清楚。”

流越斂眸,月光下他的影子修長而孤單。樹影沒有擋住他的影子,今夜圓月當空,影子愈發地長了。

“本王自有分寸。”少傾,流越動了動唇。

暮煙說得沒錯,安少音不是個會掩藏心事的人,她今日的心緒,都寫在了臉上。

安少音今日的反常,乍一看之下是喜歡孩子,甚至看在眼裏的流越與暮煙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過這樣的想法只停留了很短暫的一瞬,源自安少音的目光不知覺開始落在從幼兒至少年這些不同年歲的孩子身上時,神色並不如何的喜悅。

可眼底的溫柔是無法遮掩的,尤其當安少音駐足停留,觀望那些孩子們歡聲笑語的時候。那時的她,並不像一個喜歡孩子的姑娘,更像是一位溫柔敦厚的母親。

不同之處,是少了期盼。

喜歡孩子,卻沒有期盼;她還不是個母親,然而眼神溫柔得有了母親上才有的愛意。

流越眼前浮現安少音心神不定的模樣,有些煩躁地搓了搓手,最終還是沒說什麽,走進了淩雲堂。

月明星稀,這一晚,同床共枕的二人頭一次各自有了心事。

安少音睡得不好,幼兒與少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將她的回憶帶到了前世,她如何將阿軒從咿呀學語的雉兒撫養長大,出落成一個懂事伶俐的少年。

一夢盡散,安少音額頭上全是汗,她回了神智擦拭著汗珠,翻了個身子打算繼續睡去。手臂習慣地向外伸去,只摸到冰冷的錦被。

安少音掀開錦被,一眼所見空空如也,錦被下亦是冷的,也不知離開了多久。

室內的燭光還在跳躍著,黑夜猶存。安少音當即下了床,披了件外衣出門去尋人。她甫一打開門,銀輝的月光就照了進來,連同一道人影打在地上,安少音順著影子看過去,就見一道身影立身站在走廊下,擡頭望月,身姿清逸挺拔,於夜色中,多了幾分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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