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和小張進了審訊室。

審訊室就沒有聆訊室那麽寬松，也就不到十個平方的樣子，黑灰色的墻面，顯得空間狹小，很有壓迫感，為了防止嫌犯情緒激動時出現意外，這邊只有一個焊死在地上的冷硬方鐵凳，方凳前方有一鐵環用來固定手銬，方凳下還有一固定腳銬的鐵環，主要是針對極度危險的重刑犯。

審訊室的燈光也有些心思，天花頂上一盞射燈照在嫌犯那邊的位置，這樣可以清晰的看清嫌犯的動作表情，幫助審訊人員更好的分析判斷，而審訊人員坐下時臉部卻是比較暗，嫌犯是無法看清的，可以避免他窺視審訊人員的意圖。

一道黑色的柵欄把嫌犯和審訊人員隔開，審訊人員這邊也是比較簡單，一張米白色的桌子，兩把椅子。房屋四角裝了幾個攝像頭進行監控及一些意外的存證。

郭毅和小張在椅子上坐下不久，就聽見“咣當”一聲，靠近嫌犯那邊的鐵門被打開了，一個嫌犯，被帶進了審訊室。

郭毅瞇著眼，打量著這個被帶進來的嫌犯。這個嫌犯，30歲左右。個子不太高，在1米7左右，體型健碩，手掌粗大，一看就是做體力活的那種人。

身上穿著一件洗的褪色的條紋老頭衫，寬松的土黃色七分褲。腳上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已成黃黑色，他進來時有股較重的汗臭味，顯然有幾天沒洗澡了。

他剪著個平頭，皮膚黝黑，面貌平凡，額頭青腫一片，此時面色灰敗，眼中有著慌亂與不安。

帶他進來的警察，將他領到方凳前坐下，把手銬扣在方凳的鐵環上。

向郭毅和小張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小張提起筆，看了面前的嫌犯一眼。

斥道：“姓名！”

“王大寶。”那漢子嚅囁著，低聲說道。

“大點聲。”

“王大寶。”那漢子聲音稍微提高了些，看向小張。

小張瞪了他一眼，他剛從警校畢業，正是正義感滿滿的時候，剛才看見孫紅那副淒慘模樣，不免就對眼前的這個施暴者起了反感，說話自然沒什麽好臉。

“年齡！”

“虛歲三十了。”

小張皺起了眉頭喝道：“我問你，實際年齡是多少？”

“我們那邊都說虛歲。”那人惶恐的道。

在一邊的郭毅暗中搖了搖頭，接過話頭，問道：“你們那邊虛幾歲？”

那人想了下，道：“虛兩歲。”

郭毅點了點頭，看向小張道：“二十八。”

小張臉色微紅，寫了下去。

他也發現自己有點情緒化了，吸了口氣，平靜下來，接著他又問了一些基礎的問題。

宣讀了他的一些基本權力和提示。

王大寶聽著有些不太懂，但也是那麽點頭。連聲道：“知道咧，知道咧。”

小張說完後便停下了問話，轉頭看向郭毅。

郭毅插了一句之後便一直默不作聲的看著，期間，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他從此人的言語及動作表現中看出。這人應當文化水平不高。面對警察時，緊張中帶著些恐懼，顯然不太像慣犯，很可能是偶發沖動型犯罪。

他見小張停止了問話，看向他，便接過了話頭。問道：“為什麽要搶劫？”

王大寶頭低了下去，小聲道：“兜裏沒錢了。”

郭毅面色一沈，厲聲道：“沒錢了就搶？你有手有腳的，幹什麽不能掙錢？”

那男人頭垂的更低，兩手不安的在身前攪動，手銬與鐵凳碰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他吭哧了半天才道：“給人家幹活，錢沒拿到。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郭毅聞言皺了皺眉，身體前傾，聲音放緩了些，問道：“你細說一下怎麽回事？”

原來這兩人是表兄弟。在家鄉裏面跟人打架把人打壞了，害怕之下跑了出來，原本在濱海市的一個工地上做工。但因為開發商資金鏈斷裂跑路，包工頭也沒錢發給他們，也跟著沒影了。兩兄弟原本就沒多少錢，這下更是搞得身上分文皆無。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晚上就在橋洞下對付。

兩人也沒啥本事，招工的人見他們邋遢的跟要飯的似的，也不要他們。

兩兄弟餓了兩天，一咬牙想著搶一筆，再跑去其他地方。

便四處游蕩尋找目標，兩人倒也不傻，知道去酒吧的人應該有些錢，便在外面蹲守，但人家有錢歸有錢，出來要麽自己開車，要麽打車，兩人見了大感失望，正準備離開時，正好碰見孫紅，獨自從酒吧裏面出來。

孫紅心情不好，想著走一段散散心，便沒叫車，於是被這兩人盯上了。

兩人見周圍沒人，一擁而上，把孫紅擒住，拖到小巷，孫紅身上的錢並沒有帶太多，兩人便搶了孫紅的手機和一些首飾，想想也能換些錢。

如果只是這樣，可能這兩人沒準便能跑了。

孫紅也是老江湖，見兩人強壯自是不肯吃眼前虧，抱著舍財消災的念頭，倒也配合。

誰曾想王大寶見孫紅不做反抗，見眼前女子膚白貌美，身形妖嬈，比他暗戀的村裏的七妹不知道強了多少，賊膽一壯，色心又起，同時憋了好長時間的血氣上湧，便又動了其他的歪念頭。

這下自是招來了孫紅的拼死抵抗，好不容易把孫紅按住，結果就被申斌抓個正著。

郭毅聽罷，對案情又有了一些新的了解，倒是並不覆雜，簡單說，就是一對倒黴蛋兒，碰上了一個更倒黴的女人，然後就悲劇了。

他倒是對後來出現的那人更感興趣。

手肘撐在桌子上，盯著王大寶問道：“你看清楚阻止你們的那個人了嗎？”

王大寶坐的很不舒服，動了動屁股，搖了搖頭道：“當時那東西一出現，就把我給嚇壞了，他是沒有身子的，那雙眼睛也不像是人的眼睛。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臉上猶有餘悸，問道：“警官，我見到的那個東西是人吧？”

郭毅皺起了眉頭，道：“當然是人，現在都什麽年代了。”

王大寶悶不吭聲，顯然不怎麽信，喃喃的道：“我媽就說過，山路行多終遇鬼，可這是在城裏啊……”

郭毅和小張對望一眼，看來孫紅所見並非是藥物幻覺。這個東西還真的是很神秘。

郭毅手指在桌上輕叩，想了想，擡眼看向王大寶，問道：“當時你有沒有聽見他說些什麽？”王大寶一楞，老臉一紅支吾半天，有點不好說的樣子。

郭毅奇道：“你這是幹嘛？怎麽扭捏起來了？”

王大寶擡起頭，臉色尷尬，說道：“他出現時倒是說了一句。”

“他說了什麽？”小張好奇的追問道。

“他說話文縐縐的，好像是問我，怕不怕冷？”

“什麽？”郭毅和小張聽王大寶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便是一楞，小張更是感到一股寒意從尾骨升起。

王大寶看兩人迷惑的眼神，硬著頭皮道：“他說：夜涼如水，你就不怕著涼，還真是欲 火焚身啊。”

郭毅一楞之後哈哈大笑，王大寶當時被發現時，下半身光溜溜的，褲子褪了一半，顯然那人是在調侃他。

王大寶臊的滿臉通紅，郭毅覺得這人，倒也有點意思，頗有點幽默感，但從另一個角度也可看出，這人對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信，事實也證明他確實有這種自傲的本錢。

經此一來，氣氛倒是輕松了些，郭毅斂起笑容，問道：“你從聲音中感覺他是多大年齡？”王大寶想了想，道：“應該有三四十歲了吧，感覺聲音挺低的，有點啞。”

郭毅又問了他一些其他的問題，但顯然王大寶並不能提供更多訊息，因為他幾乎是一個照面就被放倒了，醒過來警察已經到了，後面的事都不知道了。

王大寶被帶走了，臨走時，還在問他什麽時候可以回家，在他想來，錢也沒搶到，人也沒怎麽樣，自己兩兄弟還被打了一頓，算是扯平了。

郭毅心中頗不是滋味，王大寶這種就屬於那種可憐又可恨的人了。

他卻不想他這種行為已經觸及了法律，關幾年是免不了的。

王大寶走後，郭毅陷入了沈思。孫紅和王大寶的事情，倒是挺簡單，按程序去做就好。

只是，後來出現的這個神秘人，讓郭毅大感興趣。

顯然這人也只是無意中發現這個事情，伸手管了一下，從中可見，這人有一定的是非關和正義感，而且不想被人知曉他的所為。

讓郭毅有點不安的是，這人的武力值十分恐怖。

王大寶兄弟兩人，因為在工地上勞作，都是十分精壯的漢子，即便不通武技，要一下同時放倒，即便是軍中的高手，也很難做到。

兩人竟然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他一個照面就KO了。

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出現在學校前面的那個力挽狂瀾的“孫悟空”，似乎兩人之間有著某些聯系。

那天後來他妹跟他說起她曾和那個“悟空”有近距離的接觸，一向不服人的妹妹說起那人雖然氣鼓鼓的，但也是嘆道：“真不像是人。”

不由想起了趙蕓，那天趙蕓的表現也有點奇怪，離去的有點太著急了。他不禁皺起了眉頭。看看時間太晚了，已經不適合聯系她，只有改天再問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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