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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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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秦觀月沈默著撇開眼,不去看他。

看著陸起戎如今的頹敗,她的心裏五味陳雜,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陸起戎屏息等待著秦觀月的回應,然而在一片黑暗中,他只能聽見風從耳畔如刀子一下下刮過。

心跳聲在胸腔裏無限放大,振動著他的所有心神,然而他只等到了漫長的沈默。

“月娘……”這一聲帶著肯定的顫聲,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似乎知道這一別後他們之間再無見面的可能,陸起戎像一只困囿淺灘的魚,奮力掙紮著。

“顧珩,我知道你在,我求你讓他們放開我,我只想看她最後一眼!”

陸起戎身邊的兩個侍從捂住了他的嘴,以至於他只能發出淒厲的悶哼聲。

顧珩冷眼看著他,目光又掠過秦觀月的側靨,向那兩名侍從揮了揮手:“讓他說。”

兩行熱淚順著眼角流下,浸濕了眼前的黑布。他想跪下懺悔,然而兩條腿早已沒了知覺,雙臂又被人死死牽制住,只能哀泣著發出一聲悲嘆。

“月娘,是我對不起你……”

然而這一聲融盡了深悔的泣鳴落進秦觀月的眼裏,仿似一粒石子落入深潭。

若說沒有半點觸動是假的,可最終也無法引起什麽震嘯。

一場鏡花水月的前緣,不值得讓她為此落淚悲愴,何況此生除了娘親之外,她不會為任何一個人深陷掙紮。

反而當聽見陸起戎的這一句話,秦觀月攥緊的手緩緩松開了,感到了由內而外的釋然與輕松。

即便她想否認,但陸起戎的背叛始終還是她的一處心結。直到今日,這心結終於得以解開。

這是他早就欠她的,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秦觀月轉向顧珩,垂眸輕輕勾了他的手:“珩郎,我想走了。”

顧珩的聲音溫和,眼底卻淬著冷色:“難過了?”

“是他背棄了我,如今落到這般下場,雖然可憐,也是咎由自取。”

顧珩有些驚詫,黑沈的雙眼緊緊落在她的臉上,想要從中找出她在說謊的證據。

然而秦觀月目光平靜,眼角沒有一點濕潤的痕跡,似乎真的沒有過一絲痛苦和動容。

顧珩怔楞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動作。

他一直以為秦觀月是在意陸起戎的,畢竟當初找到她時,她曾不顧失態地抓著他的手,質問他究竟將陸起戎送到了何處。

她念著盼著要等到與他會面的一天,而對自己,她從來只想著逃脫。

所以當陸起戎在囚室裏向他炫耀秦觀月的心裏有過他,而從未有過自己的時候,顧珩的確是怨恨的。

他怨恨陸起戎輕易戳穿了這一切,更恨秦觀月用手段讓他嘗到情愛的滋味,從未將他放在心上。

然而現下看著秦觀月不能再平靜的雙眼,顧珩忽而想笑。

陸起戎以為秦觀月的心裏曾有過他,可實際上,他與顧珩是一樣的。

從來沒有任何一人能真正留在秦觀月的心裏。

然而他卻做不到像秦觀月一般決絕,陸起戎背棄過她一次,她便能毫無憐顧地將其舍棄。可是秦觀月騙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他卻從來狠不下心與她斷絕。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陸起戎的哭喊聲漸漸平息,轉成微弱的哀泣。

而這邊的顧珩與秦觀月兩人站在梅樹下相視而望,秦觀月看著默不作聲的顧珩,似乎想說些什麽,被他冰涼的指腹堵回了嘴裏。

一陣清風拂過,吹落滿樹梅花,亦使他們的衣擺親密地縈繞在一起。

梅瓣似落雪飄然而下,有幾小瓣垂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她輕輕眨了眨眼,梅瓣才旋然飛落。

顧珩望著她,良久之後,緊蹙在一起的眉頭才似和解瓣緩緩展開,他反握住秦觀月的手,似是嘆息般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留下了讓秦觀月聽不明白的一句話。

“月娘,真希望我也能似你這般灑脫。”

陸清漪從千秋亭被顧珩棄下後,便去了燕宸殿。

她與燕帝交談了半個時辰才出來,面上已無半點喜色。她深知皇家的帝王心術,但卻一時無法將家國與她的兒女私情做個結合。

畢竟,她仰慕顧珩已成為一種習慣。

知書見陸清漪面色不佳,便快步上前:“怎麽了公主,陛下沒有應允嗎?”

二人順著燕宸殿的高階而下,陸清漪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是我太心急了,父皇有他的考量,我已等了這麽多年,且再等等吧。不過夜長夢多,我也怕再有些閃失。”

知書一點即透,似乎完全明了陸清漪話下沒有揭開的一層:“您是說那個奴婢吧?您同奴說過後,奴便差人跟了上去,只見她同丞相,舉止親昵。”

知書話也猶豫了一番,畢竟她深知陸清漪對顧珩用情至深,於是不在糾結字眼,而是更為狠戾地說:“奴著人查了,仿佛是吳嬪身邊的侍婢,不如奴差人將她——”

陸清漪略微放了放眸,玉指輕撫過腕上的潤玉鐲:“一個侍婢而已,丞相就算對她有些情意,不過也是雨露恩賜而已。”

又向知書搖首道:“我在丞相面前一貫端著持重淑柔的性子,在宮中亦有佳評,此時斷不可再節外生枝,落人口舌。”

二人說的是那也品評畫作時,那個頗得顧珩青眼的侍婢。

陸清漪面上看似惠敏柔靜,實則皇室的血脈與野心流淌在她的身體裏,她心思活絡不在於其表兄長之下。

陸起戎、陸起章的戰爭是皇位,而她的戰場在於顧珩。

陸清漪垂眸望去,則見石階下正有一人迎面而上,心中頓有了一個主意,便提裙喚道:“堂兄!”

陸起章今日入宮,依著慣例先往燕宸殿問安,名義上是兄友弟恭、行君臣之道,實際上是想窺看燕帝病情,好做打算,

陸起章心中亦有疑竇,上番他進言鏟除顧珩之事,燕帝竟再未提及,連用陸起戎的事一並壓下了,燕帝似乎有意在回護一個於王室不利的奸佞。

甫入了燕宸殿前的廣場,便聞得一句嬌柔的呼喚。

“柔安也來了?”陸起章原本冷峻的面上登上一絲欣悅,緊了緊腳步迎上去。

二人相逢,終究是有些經年未見的話要說,陸起章也肺腑而發:“上次見柔安還是幾年前去上香時,那時柔安尚還矮小些,幾年未見,竟出落的愈發標志了。”

“堂兄還說呢,我讓父皇詔你進宮一敘,父皇說你公務繁忙,我這才知曉你亦接管了京察司,成了京中人人稱道的青年郎君了!”

陸清漪附上一面晏笑盈盈,試圖輕而易舉地掩蓋著背後的醜聞。

“唉,可惜阿戎身子不好在外將養,否是應當一同把酒迎你回宮。”

為了皇家體面,燕帝發話將陸起戎失蹤之事對外宣為得了暴癥,遷於別處了。陸起章善於話鋒游走,一番話下來竟也說的臉不紅心不跳。

陸起章順勢扶正了陸清漪的發釵,笑說:“不說這個了,柔安回來可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盡管同我說。”

陸清漪不經意地同知書對了對眼色,這才堪堪開口:“倒也沒什麽……”

陸起章見慣了女兒家欲說還休的模樣,便再催道:“若真無事,我便離了,再有什麽相求的事,我可是不管的。”

“你只管走,屆時我尋不得我夫婿,便是要你為我討公道的!”

在從小一起長大的陸起章面前,陸清漪才少見的顯出些少女姿態,以嗔怪將陸起章佯裝離開的步伐掣住。

“原來是此事,的確,我們柔安也該婚配了。”

陸起章比柔安還要年長些,但先前只顧著山水風月間享樂,現在又處於漩渦中,一時已不在自己婚娶大事上費心了,且他的婚事也要燕帝恩準,此時亦不是個好時機。

陸起章擡了擡下巴指向燕宸殿,繼而又說道:“怎麽,是哪家的公子,柔安未曾向陛下請旨嗎?”

“是丞相……”

陸清漪絕非愚笨之徒,她知曉燕帝想用顧珩制衡陸起章,因而這才將先前的話口改成了自己的一廂情願。

而這短短的幾個字,瞬時在陸起章腦中鳴響,他一時竟不知如何回覆。

“顧珩潛心修道,想是與你不大……”

陸起章並不想陸清漪成為他處置顧珩中間的一道屏障,如果真有這樣的一天,陸起章也並不會手下留情。

“堂兄!”

陸清漪並不知此時她尋找陸起章是否是對的,只知道她想鏟除掉任何接近顧珩的女人,於是故作姿態道:“若你也不幫我,叫旁人捷足先登了,我便真是孤苦無依了。”

陸起章聽到“也”字,心中舒了口氣,便知燕帝尚未應允這門婚事,想來燕帝也不會將自己血親女兒嫁給如此之人。

“什麽叫讓旁人捷足先登了,有誰要同你爭搶嗎?”

“近日有一個宮女同丞相舉行親昵,模樣妖艷,丞相竟也不惱她。”

陸起章眉頭一擰,他知道顧珩絕非貪色的俗輩,於是問道:“那宮女長什麽模樣,竟讓丞相也留眼相看了。”

陸清漪雖有些不忿,但還是輕聲開口:“模樣要我說也算是拔尖的了,若真要說出什麽不同的,便是她那雙眸情綿,叫人看了也怪可憐的。”

不消細聽,陸起章便知她口中所說之人是誰,那雙媚眼,他是見過的,險些也淪入其中。

只是,秦觀月怎會從清平觀逃離,充作一個宮女呢?

除非——

陸起章眉頭一挑:“她是哪個宮的宮人,竟如此不知分寸?”

“是吳嬪處的。”

陸起章勾出笑意,他仿佛已通過秦觀月這條藤蔓摸到了一些他未曾觸及的秘密。

陸清漪依舊搖著陸起章的胳膊,言語懇切:“堂兄,如今父皇抱恙,只有你替我作主了……”

陸起章應聲稱是,拍了拍她的手只道“放心”。

被今日的種種耽誤了時候,回到清平觀的時候,天色已經稍有暗沈之意。

秦觀月害怕吳嬪著急,便想早些回吳嬪處,才邁進顧珩的寢屋,就忙打開幾個櫃子,輕車熟路地尋找著藥材。

然而櫃子裏只有些衣物書籍,不見半點藥材蹤影。

秦觀月回過身,看見顧珩已在書臺前坐下,甚至不慌不忙地煮起了茶。

秦觀月走到書臺前,半質問道:“給吳嬪的藥材呢?”

“不急。”顧珩擡了眼,輕輕掃過她的纖纖楚腰。

他從懷中摸出一把鑰匙,交到秦觀月手心裏,略擡下巴點了點右手邊的一個小匣子。

“去打開看看裏頭是什麽,我有東西要給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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