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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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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觀月本想散席後回宮收拾一番,就去見顧珩,卻不成想吳嬪又攔在了前頭。

教規矩的事自有宮中禮儀嬤嬤去做,算不上什麽要緊,淑貴妃一向樂意擺架子,她自己指點規矩,剛好能在新人面前立威風,怎麽要將這機會讓給她?

秦觀月不願多費心力在此,推拒道:“說起宮中禮儀,淑貴妃比我入宮的時間要久,如今又執掌宮務,應比我熟稔宮規禮數。我只怕在漠察美人面前露了怯,這事恐怕還要勞煩淑姐姐操心。”

吳嬪衣裝簡樸,鬢間只插一枚可憐的玉簪子,此刻低垂著頭站在秦觀月面前,囁嚅著回答道:“今夜陛下點了淑貴妃娘娘陪駕,抽不出空來。”

秦觀月手中的扇子一停。

吳嬪謹小慎微,終究她也只是被淑貴妃叫去做傳話的苦差,何必難為她呢。

往日在秦國府,秦觀月太明了這種身不由己的滋味,所以每當看到與她一般可憐的女子,都忍不住多加照拂。

“罷了。那兩位漠察的美人如今被安置在哪?”

“在銜華樓。”

論起來,這漠察進貢的兩位美人,倒是解了她的困,若沒有這兩位極具異域風情的美人的到來,燕帝的心思恐怕又要落在她的身上。

如此,她也不必想著應付燕帝。

“勞煩吳嬪妹妹回去覆命,告訴淑貴妃,今晚我會去的。”

吳嬪的面色微微發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妹妹怎麽了?”

吳嬪咬著唇,最終搖了搖頭:“可能是來的路上受了暑氣,沒有事的。”

秦觀月輕輕哦了一聲,讓墨隱端上碗冰過的酸梅湯給吳嬪解暑,又要留吳嬪在宮中小坐一會。

吳嬪怕給她添麻煩,說什麽也不肯多留。

秦觀月垂下眉眼,不強求她,只差下人將冰鎮酸梅湯裝進食盒裏,給吳嬪帶回去。

用過晚膳,秦觀月與墨隱一齊往銜華樓去。

夜風狂妄,攜來一陣細雨,銜華樓下空無一人把守,沈寂猶如死樓。

銜華樓下四周環種密林,夜風拂過,吹出森冷聲響。

“娘娘,銜華樓不該……”

墨隱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的樹林裏便走出了兩名漠察人。

“中原人果然送了女人來。”

蹩腳的漢話在耳邊響起,秦觀月心底一涼。

她沒想到,看似和順恭敬的吳嬪,竟然會與淑貴妃一起騙她。

淑貴妃更是膽大妄為,害了她一次兩次還不夠,這次居然連大燕的體面也不要,勾結漠察人,只為置她於死地。

那兩名漠察男子身形高大,胸前掛著一串猛獸獠牙,說著一口漠察語,大笑著向秦觀月和墨隱逼近。

“墨隱……”秦觀月牽著墨隱的手,連連後退,後腰不慎磕碰在一座假山石上,痛得她臉色發白。

那兩個漠察人猶如看見獵物的野獸一般,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秦觀月,不緊不慢地看著她們狼狽的樣子。

墨隱高聲呼救,卻被漠察人捂住了嘴,最後的呼叫聲也湮沒在這片黑寂的夜裏。

美貌的女人,露出無助的姿態,就像是一團火,點燃男人本性中的那點邪惡。

他們笑得更加狂妄,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秦觀月環在臂彎的披帛,將她用力向後一拽。

秦觀月的身子向後墜落,跌倒在遍布粗糲石子的泥地上。

在慌亂中,她伸手摸向鬢裏的發簪,卻被另一只大手緊緊扣住了手腕。

漠察人蠻狠的力道,牢牢地壓制著她,手腕上的疼痛逼得秦觀月眼眶泛起了淚。

絕望之際,密林外倏然響起了一道有力的呵斥。

“爾等放肆。”

細雨淋在秦觀月身上,漠察人似被這道熟悉的聲音嚇住,緩緩松開了手。

在今天的馬球會上,他們才看過這張臉。

大燕的城陽王,默別公主親口選中的夫婿。

“把這兩人扣下去。”陸起戎彎下腰,將秦觀月扶起,厲聲向身後的侍從下令。

秦觀月的發絲被雨淋濕,楚楚可憐地黏在潔白的臉頰上,她扶著陸起戎的手臂起身,眼眶微微發紅:“王爺。事涉兩邦交好,也有關本宮聲譽,還望王爺不要聲張。”

陸起戎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望向秦觀月的目光變得覆雜。

“你身為皇妃,受了這樣大的委屈,怎麽能就這麽算了。”

秦觀月小巧的香肩因啜泣而微微起伏,指尖輕輕抓住陸起戎的袖子。

她無助地擡眼望他,眸底濕潤:“王爺,若是讓陛下知道了這件事,恐怕我……”

這一次,她沒有自稱本宮,而是示弱般地換成了我。

往日她也曾設計過顧珩,讓顧珩救她,但那些險境是她自己設下的,只為讓顧珩對她生出憐愛之心。

今日她確是切實地被逼入絕地,那種慌亂與無措壓得她喘不過氣,在她最害怕絕望的時候,卻是陸起戎救了她。

在這樣的情境下,她沒有辦法再像往日那般對他冰冷的拒絕。

她像一只從銳箭下勉強逃生的兔子,陸起戎的到來讓她感到安心。

陸起戎憎惡地看著那兩個漠察人,在邊關的日子,他看過多少大燕兵卒在這些漠察人的刀下流血。

他對他們,恨不能剜其骨肉。

但他的表兄,當今的燕帝,確是一個自私而敏感的帝王。

若教他知道今夜他的貴妃險些被漠察人□□,他定會為了保全面子,而不顧貴妃的死活。

權衡之下,他強忍心底怒火,撇過臉去:“還不快滾。”

漠察人用漠察話低聲咒罵了幾句,不情不願地離開。

漠察人前腳剛走,秦觀月眼中的一滴淚就落了下來,溫柔而易碎,看得陸起戎心頭一顫。

他害怕姑娘哭,更害怕她哭。

面對秦觀月,他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往日哄姑娘家開心的那一套也不敢在她身上使。

他生出情怯、憐愛、心疼,最後化作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愧疚。

“怪我來得遲了。”千言萬語,化作一聲低低的喟嘆。

他將身上的披風褪下,披在她纖弱的身子上,替她擋住寒顫的淒雨。

秦觀月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在驚懼之餘,她更感到一絲恐懼。

顧珩縱能翻弄風雲,但也並不能護她全部的周全。若是今夜不是城陽王恰好路過,她又該如何是好。

往日她不與城陽王來往,是怕被顧珩發現。但如今顧珩將有漸頹之勢,她不得不為自己想一想後路。

秦觀月斂緊了身上的披風,披風上還沾染著他身上體貼的熱度。

“不是的。”她輕輕搖了搖頭,止住了淚。

她緩緩垂下眸子,玉頸潔白修長,不慎沾濺上的幾滴泥水只襯得她更加脆弱可憐。

聲音輕柔如風,似是含著羞怯,卻足以讓他聽見:“今夜幸虧有你在。”

夜風吹來一陣淡淡的女子甜香,也吹進了陸起戎的心間。

細雨淋在陸起戎的後背上,漸漸洇濕了一大片衣料。

他未覺得冷,只是怔在原地,背脊被雨打透,似乎有些僵硬。

她那一句溫溫柔柔的話,似是鼓舞軍心的定幡,讓他感到罕有的被需要與肯定。

這麽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願意稍微親近他。

寂靜的雨夜,陸起戎感到心中浪潮翻騰,狂跳不止。

秦觀月回毓秀宮後不久,顧珩那裏便來了消息,請她去清平觀一趟。

墨隱心疼她,讓她回絕顧珩的請,秦觀月搖了頭,端起青玉茶壺斟了杯茶。

不僅今夜要去,還要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沐浴更衣後,秦觀月換了身新的柔軟衣裳,身上磕碰的地方都上了藥,剛被鮮花汁子浸過的發絲柔柔垂在胸前,沾染著香。

外頭雨已停歇,地上還有些積水,秦觀月來到清平觀,顧珩才從盥室出來,正往寢屋走。

他穿著雪色寢衣,外面松散地披一件墨衫,面容清冷肅俊。

秦觀月提著裙擺向他走去,身姿婀娜曼妙,遠遠地就向他招手,俏俏開口:“珩郎。”

顧珩在檐下停腳,站在原處等她,風燈搖落光縷。

秦觀月也拿不準今夜顧珩找她究竟作何事,大抵是為了今日馬球場上的事,或許是要問責她。

她實在是心生疲憊,卻又不得不斡旋其中。

走進檐廊,秦觀月放了裙擺,挽住他的胳膊,一邊擡眼分辨他的神色如何。

一如既往的無驚無波,讓人看不出喜怒。

顧珩的目光落在秦觀月消瘦的肩上,只見一層薄衫輕覆著柔軀。他皺皺眉,將身上墨衫褪去,披在她身上。

“穿得這樣單薄。”

這行舉今夜城陽王也做過,秦觀月微微一怔。

她有滿腹的委屈要說,理智卻告訴她,此刻不能說。

若是現在說了,便白挨了今日的欺負。

清平觀後院不大,盥室到寢屋也不過幾步距離。這條路先前秦觀月走了許多次,閉著眼也能摸得清。

但她仍從墨衫下伸出纖指,牽住顧珩的袖口。

顧珩垂眸看了眼,什麽也沒說,便這樣任她牽著向屋裏去。

剛闔上寢屋門,秦觀月怕顧珩問責,先發制人地踮起腳摟住顧珩脖頸,埋首蹭了蹭他的頸窩。

顧珩身形高她許多,肩背也寬闊,秦觀月身軀嬌小地被遮蔽在他的懷中。

她使壞地湊向他的耳朵,舌尖輕拂了一下耳廓:“夜深了才叫我來,珩郎在想什麽?”

“胳膊上怎麽了?”

“不小心碰到了。”

顧珩了然,秦觀月是個嬌貴身子,輕易磕碰一下就會留下青紫痕跡,所以往日在床笫間,他要收著力氣。

秦觀月提心吊膽怕顧珩白天離席馬球場,是看見她的目光落在了城陽王的身上,晚上非要叫她來追問什麽。

於是謊稱身上疲乏,非撒嬌要他陪著躺一躺。

難得顧珩什麽也沒說便應下了。

秦觀月更拿不準主意,兩人躺在昏暗的帳內,她倚在顧珩懷中不敢說話,只等著顧珩開口。

她沾著香的發絲柔軟地落在顧珩的手臂上,伴著體香一起侵擾著顧珩的心緒。

顧珩緩緩地撫上她潔白的後頸,掌下覆蓋著如玉潤滑的肌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我明日起不在宮中,你若有事,記得讓墨隱來找無塵,他會將消息傳給我。你娘親的事,近日也有了些眉目。”

“只為了這個?”

秦觀月不可思議地擡起了臉,瓊鼻點上了他的。

想象中的問責沒有到來,反倒是體貼的交待,和用心的安排。

甚至,他還一直記掛著娘親的事。

秦觀月心中一時道不明是什麽滋味,顧珩定定地望著她,掌下的溫柔力道一停。

“你覺得是為了什麽?”

秦觀月下意識地搖頭:“沒有。”

“做了虧心事?”顧珩的手緩撫過她的後背,秦觀月不禁一顫。

秦觀月看著他的眼睛,心中慌亂與微妙的內疚匯合。

她攬上他的脖頸,將香軟的唇瓣輕輕湊向他,呼吸交織。

“我以為珩郎叫我來,是為了這個。”

顧珩本以為這是淺嘗輒止的一吻,卻沒想到那溫熱的小舌靈巧地在他口中探索,舔撫過他的齒間,從繾綣的緩吻,逐漸變成勾人的掃掠。

他有些不安,但也無法抗拒這一刻的情意。

自漠察使節入京都以來,燕帝內心惶惶,整日溺於妃妾之中,尚不得安樂。

其憂慮有二。

一是漠察近兩年來鹽鐵往來數額大增,有厲兵秣馬之嫌,各司上疏求節制往來鹽鐵款項的折子都遞到了燕帝面前,只恐邊境生變,但國庫內帑已被燕帝消耗一空,實難抵禦。

二是燕帝心病,燕帝無後,國本無嗣難以為繼,藥草丹石悉數盡試,但不得解。

淑妃見燕帝近幾日憂慮縈眉,心中思量著如何解悶兒,但又因上番“天下一家春”之事鬧的過火,便思忖不定。

好是經人提點,這才又設出一條“康平街”來供燕帝游戲,這康平街仿照京中鬧市而建,由宮中內侍充當商販叫賣,使燕帝置身其中,便可覺天下之繁華太平。

此舉樂而不狎,正中燕帝下懷。

康平街上,燕帝行於其中,自有一副垂拱而治的明君姿態,王內侍相伴其側,也為淑貴妃之妙想而咋舌。

只見燕帝先是於一旁的面食鋪坐下,要了一碗稀粥蒸包,這粥鋪的女侍早已受淑貴妃的教誨,在盛飯時便自顧自地開始絮叨。

“如今真是太平,陛下體恤咱們這些窮苦人,要說著還是逢上了明君的好時節,這吃穿用度恐是神仙來了也得歆羨。”

一席漂亮話有意無意地拋到燕帝耳朵裏,哄的燕帝眉頭直揚。

在燕帝用食罷後,便張口而來:“主顧,您的飯錢還沒給呢。”

這一舉措引得燕帝哈哈大笑,與錦衣玉食、飲食供奉的君主來說,此舉身為新鮮有趣,燕帝一揮袖袍,遂賜下金銀無數。

此時,淑妃隱於一架小驢車後,車上滿載稻谷苞米,顯然一副農家之婦出街討生活的姿態,直待燕帝臨近,她便可楚楚可憐的撲出去,訴說自己淒慘之身世,再求貴人憐惜——

這樣的境遇,這樣的鮮頭,淑貴妃只是想想便暗笑起來。

淑妃躲在暗處靜待著燕帝的來臨。

一步。

兩步。

淑貴妃剛要撲將出去,卻被路旁一賣炊餅的男子截斷。

只見他跌爬到路當中,攔住了燕帝的去路,將頭磕的生響。

“臣黃守仁,有本啟奏,望陛下赦臣大不敬之最。”

燕帝連同周遭隨從皆被此舉嚇了一跳,因燕帝要循微服私訪之樂,因為免了身側侍衛相護,此時,王內侍正顫顫巍巍的擋在燕帝身前。

待燕帝耳目清明,瞧清了眼前之人後,這才推將開了王內侍。

“黃守仁,乃今日朕之興至之處,你在此亂煞什麽風景。”

原來,那日顧珩在燕宸殿前見到的言官黃守仁並未順利見到燕帝,而是在跪侯了一個時辰後,被王內侍以燕帝疲乏之由打發走了,其後幾次參見,皆無疾而終。

“臣自知死罪,但求陛下移步,臣有要事參奏,其中關乎陛下之孝悌、國之根本,臣懇請——”,黃守仁將頭磕的甚有淤青。

燕帝被其一席話說的有些糊塗:“什麽孝悌?”

淑貴妃在一側藏的有些惱怒,誰知此人又是如何混進這康平街中。此時見這文臣滿口文謅話,更是壞她計策,便從一旁款款而出。

“陛下——”,淑貴妃一張口,又是讓燕帝心肝化了大半。

此時一旁是要求諍諫的文臣,一旁又是風韻猶存、不施粉黛的婦人。

燕帝被有些不忿,但見康平街之盛況,卻不得盡興暢游,一道責罰的旨意就要下在黃守仁頭上,卻在開口時停住。

“王冕,那賣粥小婦人將才說朕什麽。”

王內侍緊忙上前了兩步,語氣諂媚:“回陛下,說大燕太平,咱們陛下是千古難逢的明君。”

燕帝聞言不禁拊掌一笑。

“罷了,黃守仁,你撞上了個好時候,若你參奏卻有要事,朕當另說,若是無事,朕當去你衣冠,逐你從商。”

黃守仁得令將頭磕的更賣命,口稱萬歲。

燕帝一行正要移駕,卻見淑貴妃此時仍在一旁作可憐模樣,便上前捏了捏她的下巴:“這小婦人,姿色難掩啊,王冕,收回宮中,待朕寵幸。”

雖當眾得了君王的青眼,但淑貴妃心中仍是忿忿,只是面上不好發作,索性垂了眸,含淚啜道:“得貴人愛憐,妾當盡心侍奉……”

好一出荒唐的戲碼,令人不忍細賞。

這邊燕帝與黃守仁已移步到後苑的暢春閣,小室之中,燕帝高坐,只留王內侍在側侍奉,腳下是黃守仁跪伏。

“黃卿,有事便奏,勿要耽擱了朕賞玩的時辰。”

黃守仁擡眼看了一眼燕帝身側的王內侍,似乎意有所指:“只是——”

燕帝不耐煩地扣了扣案面,並未屏退王內侍:“黃守仁,朕既已給了你體面,就勿要挑理了。”

“是”

黃守仁低頭再道:“回陛下,臣自下了京學後,即為京察司之領,掌京中人員往來只是,近日底下人來呈,說是,說是有太後娘娘的消息了。”

此言一出,頓時使屋內之人一陣茫然。

“你是說……”燕帝扶將著王冕的胳膊,意圖撐起身子。

“回陛下,自高祖崩後,太後娘娘便遁入空門,只是當時無從考證太後娘娘是皈依了哪所廟下,因而不得頭緒。”

黃守仁話將落,一盞燙茶便自他臉上澆下,隨即便有瓷器破裂之聲。

“你這混賬東西,既有此等大事,何不早早稟明朕!”燕帝自上次病愈後便有咳喘之癥狀,因而一動怒,便聲顫起來。

“陛下息怒,只是陛下前時龍體抱恙,臣等實在不敢驚擾,如今、如今是沒有辦法……”

“糊塗!既有了太後下落,何不安排接見事宜。”

黃守仁揩去了臉上的茶水:“回陛下,茲事體大,臣等不敢擅專。太後此事本就是前朝密辛,臣等曾派人去接洽,但皆被推拒了回來。太後說——”

太後與燕帝母子情篤,卻因高祖崩逝萬般皆空,此乃燕帝之隱痛。

於是此人又擡眼望了眼燕帝的神情,這才開口:“太後說,佛門與宮門,不相融與。”

雖已逼近秋至,但京中的熱浪仍不平息,顧珩自領了興修道觀之事後,便偕賀風奔走在各個道場與宮觀之間。

雖陛下崇信道教,但京中之道館規制良莠不齊,或以土坯,或結茅舍。顧珩以先修皇家敕封的三清宮為主,重塑神仙造像。

此時顧珩一行人正與工匠們闡講工序構造,只見遠處走來幾個書生模樣的青年,身著白袍,手持書卷。

“顧先生。”

此話讓顧珩一滯,行學參政數年,他早已習慣了“丞相”的稱呼,此時煞一轉變,到教他有些無所適從。

顧珩側身向人稍一頷首。

領頭的青年見顧珩不解,便作揖道:“顧先生,在下名秦,諱榮。我等皆是龍虎觀下的學子,您的《太虛賦》我等已拜讀了萬遍,但有不解。只是早年間您還做清談雅會,近年來便再無了。”

其中一人也接話道:“我等求學心切,得知先生在此行事,便唐突攪擾,望先生海涵。”

得悉一行人來意後,顧珩這才卸下些許防備,將手中的圖紙交由賀風同工匠打理。

龍虎觀是顧珩參學之觀,入仕後,便資助了觀旁幾個莊子的學資,論起來,這行人也算是顧珩的私學生。

顧珩只作溫潤的一笑,回覆道:“你等好學,我亦心悅,只是此時有皇命在身,不是做學問的好時候。”

秦榮再言:“先生為國盡職,學生們不敢置喙,只是天下文士仰慕您的甚多,還望先生能廣開清談,再續學風。”

秦榮說完,被身側另一人扯了扯袖口,秦榮之意,大抵有些責怪顧珩因政廢學、因道廢學之意。

顧珩並未施以辭色,而是預備接過秦榮手中的書薄略微點撥一二。

值此時,遠處跌跌撞撞跑來一人,險些於顧珩撞一滿懷。

“丞相、丞相,出事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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