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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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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崔朔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面龐,唇邊露出一抹苦笑,“是。是臣癡心妄想,對皇後娘娘存了不該有的心思。陛下想治臣什麽罪過都是理所應當。但臣希望陛下相信,皇後娘娘是清白的。她什麽都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我一廂情願。求您不要因為臣的過錯而遷怒於她……”

“朕自然知道你是癡心妄想。”皇帝冷笑一聲,“但那一刻,她確實對你的話心動了。”

“陛下……”

皇帝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此刻說這話,是想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她?你願意為了她去死?”

崔朔深吸口氣,“若能息陛下雷霆之怒,臣願意。”

他說得堅定,皇帝卻後退一步,隨手把寶劍插回劍鞘,“可朕現在不想殺你。你若真想死,還有別的機會。”

崔朔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道:“陛下希望臣做些什麽?”

皇帝冷冷道:“昨夜的事情,即使你當時不明白,現在也該醒悟過來了吧?”

崔朔自然已經醒悟過來了。有人知曉了他的心思,設了這個局給他們。那些讓他心神松懈的美酒,還有他和顧雲羨的偶遇,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這一回委實是他太大意了。只因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瞞了這麽多年的心思會被別人看出來,甚至還以此來對付他們。

皇帝看到他的神情,眼中冷意更甚,“既然你明白這個,就該知道,你給她惹了很多麻煩。就連阿桓,都可能會因為你的‘心意’而遭到不該有的質疑。”

他在說到“心意”兩個字時,語氣很奇怪,仿佛痛恨,又仿佛在醞釀著什麽。

崔朔沒有開口,靜靜等著皇帝的後文。

皇帝看著遠處的一盆蘭花,想起從前雲娘立在花前微笑的樣子,眼神變得有些晦澀。片刻後,他微微一笑,心中已然下了決斷,“不如這樣,我們來打個賭。你贏了,朕自有辦法擺平接下來的一切。皇後也好,阿桓也好,都不會有一點事情。”眼眸微瞇,裏面有著無限深意,“只不過,你需要付出一點點代價。”

“什麽代價?”崔朔問道。

皇帝靜靜地看著他,許久,方輕描淡寫道:“你適才願意付出的代價。”

不待顧雲羨見到皇帝,另一種流言就先傳遍六宮。

皇後娘娘與崔尚書有私,昨夜在慶安殿旁幽會,卻被陛下和尹貴妃撞了個正著。如今龍顏大怒,恐怕不日就會有處置降下。

顧雲羨聽著阿瓷吞吞吐吐地把打聽來的消息覆述給她,輕輕嘆了口氣。

采葭和柳尚宮都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此刻見到兩人的表現不由驚訝道:“娘娘,這些流言……究竟是怎麽回事?”

顧雲羨淡淡道:“沒什麽,意料之中的事情。我著了別人的道兒,這是後招。”

先讓皇帝撞見她與崔朔的對話,之後再放出這樣的流言。兩招下來,即使皇帝原本不惱,也會被氣到。

畢竟,哪個男人能夠容忍滿世界都在議論自己的妻子不貞不忠?尤其,這樣的事情還不全是空穴來風。

那些人這般大費周章,自然有著大圖謀。

皇帝早已宣布,今年開春便正式冊封阿桓為太子。立儲是大事,一旦定下,如非有重大變故發生,絕不會更改。

這個重大變故,自然包括他的母親婦德有損、難堪國母之位。

所以,這麽一連串的陰謀不僅僅是為了讓她失寵於皇帝,更要緊的,還是爭奪阿桓的儲君之位。

“小姐,奴婢一開始的猜測根本就沒有錯。這件事定是尹貴妃所為!”阿瓷激動道,“您想一想,您若失勢,五皇子當不成太子,誰最得意?還不是尹貴妃!”

是啊。她和阿桓若雙雙被皇帝厭棄,自然就是尹繁素和她的兒子得利最多。沒了壓在頭上的嫡子,姬杭這個實際上的長子便最有成為儲君的資格。

“今日闔宮晨省的時候,尹貴妃一句話都沒有多說,這又是為何?”阿瓷繼續道,“她往日不是都會留下來和小姐單獨聊聊嗎?今日卻怎麽同大家一起走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顧雲羨即使再不願也不得不承認,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尹繁素。甚至,連尹繁素自己都沒有試著來跟她解釋一二。

她這個態度,簡直就是默認了她的懷疑。

顧雲羨想起她們在冬日折下的灼灼梅花,想起她離宮時繁素的盈盈淚眼,想起她跪在自己面前一臉誠懇道:“臣妾不是謝姐姐為臣妾解圍,臣妾是謝姐姐信任臣妾。”

她相信了她,最後卻發現自己錯了。

她忽然站起來,朝外面走去。阿瓷楞了一瞬,才追上去問道:“小姐要去哪裏?”

“我要去找陛下。”顧雲羨道,“我不能坐以待斃。”

無論局勢多麽壞,只要皇帝還願意相信她,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他不來見她,她就主動去找他,總要把誤會說清楚。

可誰知剛走到宮門口,就被兩名侍衛沈默地擋住了去路。

“這是……什麽意思?”她用盡全力才能平靜地問道。

侍衛低著頭,態度恭敬卻不容置疑地說道:“陛下有令,娘娘您這段日子還是安心在椒房殿歇著,不要隨意走動的好。”

阿瓷剛追上來就聽到這句話,忍不住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顧雲羨此前從沒料到自己居然也有被軟禁的一天。

椒房殿裏一切如常,每日送進來的吃食還是皇後的規格,不曾有半分慢待。只要她不試圖往外走,幾乎感覺不出自己在某方面受到了限制。

然而這樣的情況絲毫不能緩解眾人心中的緊張。她們小心翼翼地偷覷著顧雲羨的情緒,輕手輕腳地進出,生怕做錯了什麽激怒了她,惹禍上身。

宮人們膽戰心驚,顧雲羨卻無暇去顧及他們,她的絕大部分心思都花費在了安撫阿桓上。費力地跟他解釋了一晚上,才讓他接受了“最近阿母身體不好吹不了風,必須留在屋子裏”的理由,並豪爽地表示在她病好之前哪兒也不去,就在她身邊陪她。

“可是阿母,你身體不好父皇為什麽不來看你呢?”阿桓的兩只小手抓住她的,困惑道,“父皇不是最關心阿母了嗎?”

她勉強笑道:“你父皇太忙了,抽不出空來。等過幾天,他會來看我們的。”

“哦。”阿桓的樣子有些悶悶的,片刻後卻忽然眼睛一亮,“也許,父皇這一次還會趁阿母睡著了來看你哦!”

“趁我睡著了來看我?”顧雲羨蹙眉,“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我們還住在外面的時候啊。”阿桓道,“有一回他過來看我們,晚上陪著阿桓睡覺。可是半夜我忽然醒了,卻發現他不見了。我很奇怪,就出去找他。我把書房啊院子裏啊全部找了一遍,都沒看到人,最後還是在阿母你的房間裏找到的。當時父皇就立在你床邊,很安靜地看著你睡覺。我上去扯他的袍子,他轉頭一見到是我,立刻就做了一個‘噓’的表情,怕我把你吵醒了……”

顧雲羨聽得發怔。

原來,他曾經這樣偷看過她嗎?因為害怕兩人都醒著的時候會相處尷尬,所以便在她睡著的時候過來,還小心翼翼不敢讓她知道。

可是為什麽?他明明這樣在意她,現在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給她。他既然聽完了她和崔朔的對話,就應該知道她也是在當夜才知曉崔朔的心思。難道就因為自己有那麽一瞬間的遺憾,他就再不肯給她一絲一毫的機會了嗎?

眼睛忽然有些發酸,她微微側頭,不想讓阿桓看到自己掉眼淚。

“阿母,你怎麽了?”阿桓的小手摸上她的臉頰,“你哭了?”

“沒有。”她笑道,“阿母眼睛有點不舒服而已,不是哭了。”

“哦。”阿桓似信非信,卻還是體貼道,“那,我幫你吹吹眼睛吧。吹一吹就不痛了。”

顧雲羨用力地抱緊兒子軟軟的身子,“恩。阿桓幫阿母吹一吹,阿母就不痛了。”

正月十三那天,何進忽然來到椒房殿,恭敬道:“皇後娘娘,今日宮中有馬球比賽,陛下請娘娘出席觀賽。”

顧雲羨還沒從自己被解禁的消息中反應過來,便被何進話中的意思給驚到了,“馬球比賽?今天?”

“是。”

顧雲羨看看外面天寒地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哪有正月裏打馬球的?

今兒這場比賽,看來很不尋常。

馬球,又稱“擊球”、“擊鞠”,是極受時下貴族追捧的一項運動。以草原、曠野為場地,參與者騎馬分兩隊,手持球杖,共擊一球,以打入對方球門為勝。太祖、太宗、高宗以及中宗皇帝都酷愛馬球,高宗皇帝還曾專門頒詔,令將馬球作為軍隊訓練的項目之一。

因為皇帝喜歡,宮中專門在慶安殿前的空地上修建了馬球場,寬闊氣派,尋遍煜都也難找出比它更大的球場。

顧雲羨坐著轎輦抵達慶安殿,一下來就看到已經有不少人在場。後宮妃嬪的席位設在左側臺階上,大臣們則在右側臺階下,此刻全部朝她看過來。

她目光掃到站在人群前方的尹繁素,慢慢挺直了背脊,步履端然地走了過去。

“皇後駕到——”

伴隨著宦侍的聲音,眾人紛紛跪拜行禮,齊聲道:“皇後娘娘大安!”

“可。”顧雲羨慢慢道。

眾人起身,她走到左側,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淡淡道:“諸位妹妹請坐吧。”

尹繁素身份僅次於她,所以坐席也設在她旁邊,此刻道了聲諾,卻又猶豫地看著她,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顧雲羨註意到了她的神情,嘴裏沒說話,卻一直用餘光打量著她。

她如今處境尷尬,弄明白身邊眾人的態度至關重要,今日這場球賽恐怕會看得勞心勞力。

因為顧雲羨的出現,眾人都不好再說話,看臺上一時格外安靜。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球場,盼望著比賽快些開始,把大家從這尷尬的處境中解救出來。

鼓聲忽起,兩列馬隊從左右兩側入場。一共有二十餘人,俱是頭戴襆頭,足登黑靴,手執偃月形球杖,騎在高頭大馬上。唯一的不同便是左側的人身著墨綠窄袖袍,右側的則穿著絳紅窄袖袍。

顧雲羨的視線穿過寒冷的空氣,眼眸先是微微瞇起,繼而猛地睜大。

左側馬隊的領頭是皇帝便罷了,適才沒有在看臺上見到他時她便猜到,今日的比賽有皇帝參加。可右側的馬隊,領頭的居然是……崔朔?!

“怎麽回事?陛下今兒的對手,竟是崔尚書嗎?”柔修容驚訝道,“他們倆要打比賽?”一壁說,一壁偷覷了顧雲羨一眼。

不止她,這看臺上的人在得知皇帝的對手是崔朔時,都不約而同地朝顧雲羨看過來。

大家都沒有忘記,正月初一那天宮裏忽然傳出的流言,崔尚書與皇後……雖然隔天那流言便消失無蹤,卻已經在眾人心中留下了影子。

前陣子一直沒見皇後出來見人,陛下說是身體不適,可內裏實情如何,他們又怎麽知道?

如今看這架勢,這兩個男人是要為了她對陣嗎?

要不要玩這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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