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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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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37)

求子的經歷帶給她的傷痛太大,所以這一世重來時,她不願意再去做同樣的事情。

反正如今的她,也不像從前那般渴盼子嗣。

只是曾經的傷口就算結了疤,那些鮮血淋漓的記憶卻依舊還在。

像今日這般被人當眾指出身體疾病的情況,其實她上一世時早已夢到過無數次,每一回都是以驚駭而醒告終。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那些噩夢的重演,讓她本能地抵觸,甚至憎惡。

“怎麽會有這種事情!”那廂明修儀怒視著高林,提高了聲音,“你再仔細看看,這種事情也是能渾說的嗎?”

高林似乎被她嚇住了,顫顫巍巍又想來診顧雲羨的脈。

他的手還沒伸過來,顧雲羨便猛地收回了手。

高林一楞,擡頭打量顧雲羨的神情,“娘娘,您能否……”

顧雲羨面無表情。

毓昭儀似有所悟,試探道:“這件事情,顧妹妹之前可知曉?”

沒有回答。

夏芳華卻忽的想起一事,“呀,數日前昭儀娘娘賞梅會上,充儀娘娘那般斬釘截鐵地說自己不可能有孕,原來是因為這個……看來娘娘早就知道此事,只是一直瞞著大家而已。”

皇帝還是第一次聽說賞梅會上的事,不免再次朝顧雲羨看去。

她雙唇緊抿,沒有反駁。

所以,事情當真是這樣?

他忽然感到一陣無力。

她不能懷孕帶給他的沖擊已經很大了,如今再加上這個,實在是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這麽大的事情,她居然一直瞞著他。

她的身上到底還藏了多少秘密?

他想起了景馥姝。那個女人便是這樣,開始和最後,完全是兩個樣子。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看清楚她。

現在換成雲娘了嗎?

她一會兒溫柔親昵,一會兒冷漠敷衍,暗地裏還瞞了他這麽大的事情。

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麽?一個可以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小醜?

顧雲羨眼睜睜地看著皇帝的眼神從驚愕茫然變成失望憤怒,心中溢出一聲冷笑。

他憑什麽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

失望?他在失望些什麽?

是自己不能有孕,還是自己居然把這件事情一直瞞著他?

難道他認為,她應該把這種事情告訴他?

從前那樣的情況,她本就失寵禦前,若再添一條無子的罪名,恐怕立時就得被廢。她瞞著這件事,不過是想保護自己。

不過是這樣而已,就值得他用這樣失望的眼神看著她了?好像她犯了什麽天大的過錯。

因為不能有孕而承受莫大壓力的人是她,為此無數次從夢中哭醒的人也是她。

他又有什麽損失了?

這宮裏有的是女人願意給他生孩子,遠的不說,明修儀的肚子裏就正懷著一個。

這樣的情況下,他憑什麽要求她對他毫無保留!

還是他覺得,他是一個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人,她應該無條件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托在他手裏?

恁地可笑!

殿內的宮嬪逐漸消化了這件事,開始領悟到這個信息背後隱藏的含義。毫不意外的,大多數人眼中都流露了幾分驚喜。

這也很正常。顧雲羨這般受寵正讓她們擔憂,害怕她哪一日就重登後位,這當頭突然爆出說她不能生孩子,簡直就是天降喜訊。

國朝立儲,向來是以嫡子為先。若沒有子嗣,那麽她覆位的希望就十分渺茫了。陛下的態度且不說,單是大臣們就絕不會放任一個註定不能生下孩子的女人當上皇後。

這麽一想,她們心中都產生了幾分優越感。憑她如今再受寵又如何,這一世她已註定了老來無子可依的下場。

顧雲羨看著那些或同情或憐憫的眼神,心裏一陣火氣上湧。她剛剛被勾起生平大痛,情緒十分不穩,得逼迫著自己才沒有當場發作出來。

明修儀秀眉微蹙,“元充儀你也太不曉事了。如此大事,居然一直瞞著陛下!”

莊貴姬為她辯解道:“臣妾覺得,正是因為茲事體大,所以充儀娘娘不知該如何說吧……”

“不知道該如何說便不說了?”明修儀挑眉,口氣嚴厲,“她這一瞞可倒好,連累陛下這麽多年沒有嫡子,真真是只顧自己的前途,旁的一概不管!”

顧雲羨冷笑一聲,看向明修儀,“聽修儀娘娘這般說,倒是很希望臣妾早些有孕了?”

明修儀這會兒怎會怕她,聞言毫不客氣地頂回去,“本宮才不關心元充儀你有孕或是沒有,本宮只是關心陛下。太子乃國本,是社稷穩固的關鍵,充儀之前的所作所為,委實自私到家了。依本宮看,光憑這個就可以記你個欺君大罪!”

她態度咄咄逼人,字裏行間全是毫不客氣的訓斥,直指顧雲羨隱瞞此事是對皇帝不忠。

顧雲羨心中厭憎。姜月嫦這會兒自然可以冠冕堂皇地指責自己,但是她知道,若是易地而處,她也絕不可能把此事告之於人。

毓昭儀見兩人針鋒相對,害怕場面太過難看,不得不出面調停,“這些先不說,顧妹妹既然一早知道自己患有隱疾,那麽私下是由哪位太醫在為你治療?薛太醫嗎?”

她這話問的順理成章。自然,她絕不會認為顧雲羨會放任自己的病情不管。在她看來,任何一個後宮的女人,都會希望有一個孩子。

顧雲羨沒有回答毓昭儀的問題,而是看向皇帝。他眼神冷淡地看著自己,似乎在等待她給他一個交代。

在他心裏也許還是覺得,這件事是她對不起他。她得跟他告罪。

心中恨到極點,導致她忽然產生了一股要命的沖動。

她很想知道,如果皇帝聽到她說不願意給他生孩子,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沒有哪位太醫在為臣妾治療。”還來不及將這個念頭仔細斟酌,這句話便已脫口而出。

皇帝的神情遽變。

“顧妹妹這話……是何意?”即使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毓昭儀,在聽到這個回答之後也完全楞住了。

顧雲羨沒有看她,反而直視著皇帝,一字一句、口齒清晰地重覆,“臣妾的意思是,臣妾不想要孩子。臣妾覺得這個病沒什麽大不了的。”

杯子被擲在地上的聲音。

滿殿的宮嬪全都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皇帝臉上仿佛罩著一層寒霜,讓人看一眼便渾身發抖。他定定地看著顧雲羨,良久,冷笑著點了點頭,“好。甚好。看來你是鐵了心了。”

鐵了心要和他作對。這些日子,他真是白為她考慮了。

說完這句語焉不詳的話,他忽地按住額頭,嘴唇上的血色瞬間消失無蹤。

明修儀離得近,見狀連忙問道:“陛下,您怎麽了?”

皇帝一只手撐在案幾上,眉頭緊蹙,一句話也不說。

明修儀見他神情痛苦,急得不得了,“高林,你還傻楞著做什麽!還不快來看看!”

高林忙不疊道了聲諾,幾步小跑到禦座前。然而他的手剛伸出去,就被皇帝一把推開。

“混賬!誰準你上來的!”

“陛下……”毓昭儀也急了,“您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還是快讓太醫瞧瞧吧!龍體要緊!”

皇帝沒有理睬她們,只是艱難地喘了口氣,目光依然落在顧雲羨身上。

毓昭儀此刻哪能不明白他是在與顧雲羨置氣,忍不住惱怒道:“本宮看元充儀你真是恃寵而驕過了頭!陛下若因此龍體有損,本宮回頭定然宮規處置!來人啊,把她給我帶下去關起來!”

她的話剛說完,皇帝又是一個杯子砸來。她嚇了一大跳,臉色差點沒變得跟皇帝一樣白。

“處置什麽,讓她走!”皇帝怒道,“朕不想再見到她,讓她走!”

眼看外面的侍衛就要進來強行將她拖走,顧雲羨腰背挺直,緩緩行至殿中施了個禮,“陛下保重龍體。臣妾告退。”

他痛得腦袋都要裂開一般,用盡全身力氣才從齒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中午詠思殿的事情很快傳了出去,誰也沒料到,一場好好的小宴最後會演變成這樣一出大戲,不免咋舌。更讓大家驚訝的是,從來風度翩翩的陛下會暴怒到摔了兩次杯子,而一貫溫柔和氣的元充儀娘娘居然膽敢這般忤逆犯上。

此情此景,不得不讓大家感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顧雲羨從那邊回來之後,就把宮人都攆了出去,一個人關在屋子裏,誰也不見。

直到夜幕低垂,擔憂不已的柳尚宮終於忍不住推門進去,試探地喚了一聲:“娘娘?”

好半晌,才從角落裏傳來一聲淡淡的回應,“我在這裏。”

柳尚宮循聲而去,卻見顧雲羨躺在貴妃榻上,雙眼大睜,定定地看著上方懸掛的宮燈。

“娘娘,您沒事吧?”

顧雲羨微微一笑,“放心,我好得很。”

柳尚宮見她神情平靜,不像適才阿瓷猜測的那般面如死灰,心頭微微一松。

“中午詠思殿的事情,奴婢都聽說了。”柳尚宮在她旁邊蹲下,與她保持視線齊平,“娘娘您為何要這麽做?”

顧雲羨將手背擱在額頭上,輕輕嘆了口氣,“我昏了頭了。”

她想起自己說出那句話時,皇帝瞬間慘白的面色。那一刻,他的表情裏甚至帶著幾分驚痛、幾分迷茫。

讓她想起曾經的自己。

她覺得,即使只是為了看到他那一瞬的表情,之後受再多的苦也值了。

她曾經以為她已經將從前的事情都放下了,可是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即使重活一世,上一世的烙印還是存在在她身體裏。還是能夠操縱著她的情緒。

說再多看似豁達的話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那麽多年的春閨癡望、苦戀無果,她終究是,意難平。

“娘娘你……”柳尚宮不知該怎麽說她才好。

顧雲羨淡淡一笑,“我一時沖動犯下大錯,估計後面的日子會有許多麻煩。得勞煩大人與我一起小心應對了。”

柳尚宮嘆一口氣,“這個自然。”

顧雲羨神情輕松,自如地轉換話題,“大人既然聽說了中午的事情,想必已發現其中的問題了吧?”

柳尚宮沈默一瞬,“明修儀。”

顧雲羨點頭,“沒錯。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所以,你其實早就知道顧雲羨身患虛寒之癥?”詠思殿內,泠淑媛眉頭緊蹙,看著對面的明修儀。

“也不是早就知道。”明修儀笑意吟吟,“鏡娘你也把我看得太聰明了。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

泠淑媛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其實也沒有多困難。”明修儀道,“我不過是因為自己懷了孩子,為了替孩子打算,便把宮中誕育了子嗣的妃嬪都過了一遍。這一細想才猛然發覺,服侍了陛下這麽多年的顧氏,居然至今不曾懷過身孕……”

泠淑媛手指握緊了瓷杯。

“從前便罷了,她本就不受寵,沒有孩子也正常。可這兩年,陛下陪她的時間可比任何人都多,她居然也一點消息都沒有。”明修儀悠然道,“我心中疑惑,所以那日在賞梅會上刻意出言試探了一下。那一回她的反應,才徹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泠淑媛想了一瞬,“所以,你前幾日說身子不適,讓高林專程回宮去取藥材,其實是個借口?你真正的目的,是讓他回太醫署打探消息?”

“不錯。”明修儀道,“顧雲羨的身子一直是薛長松在照料,要查明真相,自然得找他。”笑容頗為得意,“薛長松對顧雲羨確實忠心,可他的個性太過正派孤直。這樣的人,是很容易被鉆空子的。只要肯費心思,什麽消息套不出來?”

泠淑媛看了她一會兒,輕輕吸了口氣,“也就是說,今日的事,從一開始就在你的計劃之中?”

明修儀點點頭,“我為了中午這場大戲,可費了好大的心思。鏡娘你不知道,這幾日陛下一直歇在詠思殿,我在與他的相處中察覺出,他與顧雲羨之間,應該有些矛盾。”

見泠淑媛不語,她以為她不相信,忙補充道:“是真的!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不過陛下這些日子只要一聽到顧雲羨的名字,神情就不大自然。所以我揣測,大概是顧雲羨惹他生氣了。”

泠淑媛輕輕一笑,“所以,你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還是鏡娘你最懂我!”明修儀笑道,“陛下本來就在生顧雲羨的氣,若在這個時候又爆出說她不僅不能生育,還膽大包天地隱瞞此事多年,你覺得陛下會不會和她徹底翻臉?”

“很有道理。”泠淑媛淺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十分讚賞。

得到好友的鼓勵,明修儀更加高興,“所以我今日特地設宴,然後事前用話誘使陛下過來。顧雲羨的那道魚肉裏,我特地加了一味腥膻的調料,可致人幹嘔。等到她吃下去,我再用話引出她可能有孕的事情,屆時大家自然只顧著關註此事,誰還會去查看那道菜?”

說到這裏,她又有些困惑地蹙眉,“不過,我委實沒想到她居然自己不願要孩子。不想要就算了,還在陛下面前那樣說出來。你說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件事確實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來的計劃不過是利用無子和欺瞞君王兩樁罪過讓陛下對顧雲羨生厭,誰知她居然自尋死路,上趕著惹陛下憎惡。不過也幸虧她這麽一鬧,這出戲最後的效果,比她預計的要好太多。

“我看陛下這回可氣得不輕,當時連臉色都白了。他又不肯讓太醫診治,徑直回了儀元殿,還不知道這會兒是什麽情況。”明修儀搖搖頭,“不過無論陛下那邊如何,顧雲羨這回可算是徹底栽了。這麽大個疙瘩結在心上,陛下再也不會原諒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天秤座OvO小乖”扔的地雷!現在有很想揍我麽?即使你想揍我,我還是要和你抱抱啊!( ̄︶ ̄*))抱抱~

這一章有七千多字哦!很厚實哇!主要是這麽……的情節,不想要讓大家斷著看【好像連著看感覺也沒有好很多啊】Σ(っ °Д °;)っ

今天阿笙到學校啦,生活從天堂跌入地獄,藍後阿雲和我共進退,一起面臨挑戰……:-(

感覺這一章發了,我會被大家狂揍……不過估計也有同學會很爽吧,因為陛下被虐啦!他被氣得頭又疼了!我自己覺得挺爽的!

雲娘一定會翻身的!但是挫折總要遇到嘛!mua! (*╯3╰)

藍後,鏡娘的最後的表現有點奇怪哦,大家可以猜一猜她現在是啥心情……

好噴油甄栗子同學今天開坑啦,和她之前的《爭寵這技能》風格類似的溫馨暖萌宮鬥文喲,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撒花!

文案:

前有江南風韻的淑妃,左有桃花灼灼的的錦昭容;右有清秀通雅的寧小儀,後面還要來一朵闖禍愛哭的小白蓮。想當寵妃,卻發現皇宮裏啥都缺就是不缺女主角。

上帝,你玩兒我呢吧?

上帝:我的孩子,你走錯頻道了。

佛祖拈花一笑:莫急,莫急,做不了寵妃,便做“寵”妃罷。

皇帝的愛寵喵~ >▽< 了一聲,睜大濕漉漉地眼睛,甩尾巴:快來學我呀~

【溫馨說明】:本文並非配角逆襲文,而是簡單穿越輕宮鬥爽文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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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淑媛面上依舊是淺笑吟吟,瞅著明修儀默不作聲。

明修儀終於察覺她神情不對,面色一變,忍不住忐忑起來,“鏡娘,你……生氣了?我知道我答應過你,孩子生下來之前不要摻和宮裏的事情,但這回機會難得,我實在不能錯過!”

“哦,原來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麽。”泠淑媛淡淡道。

明修儀被噎住,半晌之後悶悶道:“好吧,你想罵我就罵吧。我認罰。”

泠淑媛搖了搖頭,慢慢站了起來,“不用了。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了。”

明修儀一楞。

“我一直以為,你冒失沖動,容易做錯事,所以需要我在身邊提點你,照顧你。可如今看來,你根本不需要。”泠淑媛神情冷淡,“謀劃任性、運籌帷幄,月娘你如今的手段,已絲毫不遜於沈竹央她們了。”

明修儀以為她不過是發發脾氣,討好道:“誰說的我不需要你?我確實需要你啊,這麽多年如果不是你一直管著我,我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你需要我?”泠淑媛冷冷一笑,“那我問你,這回你給顧雲羨設局之前,為何不曾與我商量?”

明修儀囁嚅不語。

“怕我阻止?”泠淑媛眼神銳利,“你知道我一定不會同意你的做法,所以就先斬後奏了。對不對?”

“鏡娘……”

“我說過的話你不放在心上,對我的承諾你也不放在心上,現在你告訴我,你需要我?月娘,你的表達方式,真是很奇怪。”

明修儀自知理虧,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湊到了她旁邊,“鏡娘你不要這樣嘛!我知道這次是我不對。下回,下回我一定不這樣了!你說什麽我一定聽,絕不反悔!”

“下回?”泠淑媛搖搖頭,“沒有下回了。”

明修儀終於看出來她不是說著玩玩而已,睜大了眼睛,“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泠淑媛眼中滿是厭倦,“這些年我一直指望能讓你安分下來,過一些平靜的日子。可事與願違,你反而在這條路上越走越偏。看到你整日琢磨著怎麽害人、怎麽邀寵,我真的覺得很煩、很討厭。”

她看著明修儀,眼神裏是心灰意冷的放棄,“我不想再勉強自己了。”

“朱鏡如!”明修儀提高了聲音,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你跟我玩兒真的?你要背棄我?”

泠淑媛仿佛沒聽到她的質問,只是慢慢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們從來就不是一路人,一開始就不該結伴走這一遭。如今這樣,再好不過。”

說罷,她毫不留戀地轉身,朝外走去。

明修儀呆呆地坐在原地,似乎仍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直到她的身影已經快消失在視野,才猛地尖叫出聲,“你會後悔的!”

泠淑媛站住。

明修儀眼中隱有淚光,也不知是憤恨,還是難過,“你這麽做,一定會後悔的!”

泠淑媛微微側過頭,用餘光看了她一眼,口氣淡得如同天邊的流雲,“這宮裏的事情沒你想得那麽簡單。月娘,以後我不能幫著你了。你好自為之。”

身為隨扈的官員,在行宮本就沒多少事做,如果皇帝不召見,日子簡直能清閑得讓人大呼無趣。

也因此,當眾人連著兩日不曾見過皇帝之後,都不免心中疑惑。

“你們說,陛下是突然轉了性子還是怎麽了?這兩日居然一個人都不曾召見。”林茂給自己燙了一壺酒,一壁自斟自飲一壁問道。

崔朔走到他旁邊,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下方道:“陛下的心思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豈會知道?”

林茂眼珠子骨碌一轉,“不見得。你跟我猜不到,總有人能猜到。”

崔朔蹙眉。

“杜清杜伯玉啊!”林茂道,“他現在可算是如了意了,從禮部調到了吏部,眼看便是前途無量……”

林茂口中的杜清即是從前的禮部主事,因在上回隨扈溫泉宮時大膽討好了皇帝,之後便被調去了吏部。仿佛龍游入海一般,他去了那裏之後,除了一開始遭遇了一些問題,之後的時間都是游刃有餘,總算發揮了他八面玲瓏的本事。

林茂此刻這般說,想必是認為杜清算準了皇帝的心思,奉承得高明才能有此福運。

崔朔淡淡一笑,沒有反駁。

哪裏是杜清算對了皇帝的心思,根本是皇帝看準了杜清的本事。

這一年多以來所有臣子的升遷降調,無不在那個男人的計劃之中。

緊閉的門忽然被推開,風雪嘩啦啦湧入。

“伯玉?”林茂驚訝道,“你這是打哪兒過來,臉都凍僵了。”

杜清合上門,湊到火爐前暖了暖手,再飲了一杯溫酒,才輕輕舒了口氣,“我剛才去打聽消息了。”

林茂見他面色凝重,有些困惑,“什麽消息?”

林茂走到窗邊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後才走回來,壓低了聲音,“我去打聽陛下到底出了什麽事。”

林茂輕吸一口涼氣,“你膽子也太大了……”

“不這樣我實在不安心。”杜清道,“你們先別管我做了些什麽,想知道我打聽到的消息嗎?”

林茂猶豫片刻,老老實實地說了句,“想。”

崔朔不置可否。

“陛下病了。”

杜清的話一出,林茂立刻睜大了眼睛,“病了?可,我們為何都不曾聽到消息?”

“聽說是陛下下令封鎖消息,不許任何人私下傳話。”杜清眉頭緊蹙,“不止如此,聽說陛下一開始還不肯讓太醫診治。後來還是昭儀娘娘在門外跪求整整三個時辰,陛下才開恩讓太醫進去的。”

林茂聽得目瞪口呆,“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了?”

崔朔心中也忍不住浮上困惑。以他對皇帝的一貫印象,他不像是會這般行事的人。尤其是如今距離他們實施計劃的時機越來越近,他更得保重自己的身體才對,怎會在這個當口如此胡來?

還是說,他隱瞞病情是為了穩住朝中的某些人?

不,也不對,他即使要隱瞞病情,也沒必要拒不就醫。這根本就說不通。

“我聽說,是因為元充儀……”

崔朔捏著酒杯的手指猛地用力。

“元充儀?”林茂蹙眉,“她怎麽了?”

杜清咳嗽一聲,神情有點古怪,“元充儀從前不是咱們的皇後娘娘嘛,跟在陛□邊也有些年頭了。陛下從前對這位結發妻子不怎麽上心,兩年前不知出了什麽事,竟突然又喜歡上她了。本來我還想著,照這個趨勢下去,說不定哪一天,這位充儀娘娘就得覆位。可如今看來,是不大可能了。”

崔朔口氣平靜道:“為何這麽說?”

杜清聲音壓得更低,“我也是聽說的。原來元充儀她身患虛寒之癥,這輩子都很難有孩子……”

林茂一聽這話,驚駭之餘也立刻了然了他的意思。

國朝對嫡子何其看重,一個在位的皇後若不能產下皇子都有可能被廢,更何況一個廢後?

大臣們是絕不會允許這樣的女人覆位的。

崔朔的手指緊緊地捏住酒杯,骨節都開始泛白。

“可,這件事與陛下的病情有何關系?”林茂仍然不解。

“本來是沒關系的。但前幾日明修儀娘娘在詠思殿宴請六宮嬪禦,不知怎的竟當眾揭穿了元充儀無法有孕的事情。”杜清道,“更要命的是,元充儀不僅不為自己辯解,反而直白地跟陛下說,她一早知道自己有這個病,只是不樂意去治……”

林茂雙眼大睜,徹底被駭得說不出話來。

可憐他活了二十幾年,還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元充儀說她不想治病,也就是說不想給陛下生孩子了,難怪陛下會被氣成那樣……

“我看這元充儀之後的日子,恐怕會有些艱難了……”林茂嘆息道。

杜清卻搖了搖頭,“不見得。”

林茂詫異地挑眉。

“陛下都氣成這樣了,還記得封鎖消息。他這麽做,還能有什麽原因?”杜清道,“恐怕還是擔心朝臣們知道此事,會責問元充儀大不敬之罪。他在護著她……”

崔朔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林茂和杜清同時擡頭。

“如璟,你怎麽了?”林茂看著他有些蒼白的面色,“你臉色不太好。”

崔朔沈默一瞬,淡淡道:“既然陛下不希望這些事情被人知道,你們切勿到處亂傳,免得引火上身。”

杜清點頭,“我省得。你看我是那麽糊塗的人嗎?也就是對著你們,我才敢說一說。”

崔朔口氣平靜,“你們明白就好。”又道,“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些事要辦,先走了。”

兩人知道他深受皇帝看重,只當他又有什麽不能告訴他們的事情,識趣地表示,“萬事小心。”

崔朔淡淡一笑,轉身出了屋子。

此刻外面的雪已經小了一些,他身披墨色大氅,沒有撐傘,一路腳步飛快地朝前走去。

天知道方才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在他們面前露出端倪。

這麽多年,他一直知道她過得不好,卻從沒想過,她居然辛苦到這樣的程度。

他想起從前,小慈遲遲不能有孕,族老們對她的苛刻。後來還是他出面扛下了所有的責問,才算解救了小慈。連他這麽一個普通男人的妻子,都會因為無子受到如此大的壓力,更何況母儀天下的皇後?

這些年裏,她心中得隱藏著多少恐懼?

又究竟是怎樣的怨恨,才會讓她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心驚膽戰。

面前的樹木消失,一片冰湖出現在他眼前。他猛地收住腳步,這才發覺自己竟無意識地走到了這裏。

剛才他心中太過煩亂,害怕繼續在屋子裏待下去會控制不住情緒,所以才會跑出來。漫無目的之下,腳步居然自動把他帶到了這裏。

上一次,他就是在這冰湖之上遇見了她。

想到這裏,他苦笑著搖搖頭。如今這樣的時候,她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冰湖上的一片白色如水波一般拂動,他眼睛睜大,這才發現居然是一個人站在那裏。

因她穿著一身雪白的狐皮大氅,遠遠地站在冰湖中央,與冰面融合到一起了一般,讓他一時沒有認出來。

她身上的狐皮大氅在微風的吹拂下左右飄動,看起來有幾分難言的淒涼。

他慢慢上前,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充儀娘娘。”他輕聲道。

風帽之下,顧雲羨的嘴唇微微揚起,“本宮適才聽到腳步聲,就猜是大人。果然。”

心情太過覆雜,導致崔朔無法因為她對自己熟稔的口氣而高興,只是道:“娘娘不該在這種時候一個人出來。很危險。”

顧雲羨轉頭,盯著崔朔看了一會兒,笑意恬淡,“這麽說,大人已經聽到消息了?”

崔朔沈默。

“我估摸著也是這幾天。”顧雲羨道,“她們費了這麽大勁挖出了我的事情,總得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才好。”

無論皇帝怎樣嚴令禁止,明修儀和毓昭儀都不會放棄把這件事宣揚出去。顧雲羨明白,她們更明白,只有讓大臣們都知道她這個前皇後是註定生不出孩子的,才能徹底斷了她覆位的可能。

這一回,她們倆倒成了一個陣線的。

“微臣知道,娘娘心裏很難過。但再難過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出氣。您若病了,只會讓那些在意您的人傷心。”

顧雲羨看著他,“大人怎麽知道我難過?我什麽心情,你不會明白的。”

崔朔勉強一笑,“內子自小身體不好,嫁給臣之後也是藥不離口。大夫說她的身體不適合要孩子,懷孕的時候會很危險。可即使知道這個,她依舊不願放棄,明裏暗裏求了我很多次。不過,我一直沒有答應她。”

顧雲羨聽得楞住,“為什麽呢?大人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嗎?”

“臣當然希望。”崔朔道,“但比起那個連影子都沒有的孩子,臣更在意眼前的人。若是為了它,要拿另一個人的命去換,臣絕不願意。”眼神溫柔,“臣知道,女子大多都是希望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但孩子再怎麽樣也比不上自己的身子重要。珍重自身,這才是最要緊的。”

顧雲羨怔怔地看了他許久,笑著低下頭,“大人的夫人真是好福氣,能有一個這般為她考慮的夫君。”

崔朔聽出她話中的自傷自憐之意,這才發覺自己適才急於勸慰她,話裏欠缺考慮,恐怕更加惹她傷心了。

略一思忖,他補救道:“其實,陛下心中還是很在意娘娘的。微臣這些日子時常隨侍在陛□側,看得出來……”

“大人別說了。”顧雲羨打斷了他,“這些話本宮不想聽。”

崔朔啞然。

顧雲羨態度生硬地說完這句話,便別過頭看向遠方。

崔朔摸不準她的態度,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大人可以給本宮講講您與夫人的事嗎?”

正沈默著,忽然聽到顧雲羨的聲音。崔朔擡頭,看到顧雲羨唇畔帶笑,靜靜地看著他。

他一陣恍惚。

他與衛慈的事情嗎?

崔朔還記得,他第一次聽到衛慈這個名字時,顧雲羨已經入宮一年半了。

族長在等了這麽久之後,終於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在未曾告知他的情況下,便為他和陳郡衛氏的五娘子定了親。

他知道後大怒,直接闖進了族長的書房。

面對他的質問,族長神情平靜,“你說的那位顧三娘子,從去年正月入宮之後,便留在長樂宮客居,從此再沒有出來過。我數月前派人去打聽了,皇後娘娘對她十分喜歡,有意親自為她操持婚事。”口氣中隱有壓力,“皇後看中的人,族中已無法為你上門提親。你們之間沒可能的。”

雖然這一年多以來,他已越來越明白這個結果,可此刻聽到他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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