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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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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推開一點,然後低下頭直視她的雙眼,“怎麽了?”

顧雲羨被他看得心頭慌張,只得躲開他的目光,“臣妾方才是開玩笑的。陛下的名和字何其尊貴,臣妾不敢喚,也不能喚。”

這口氣有些冷淡。

他的笑容慢慢斂去,默然無語地看著她。

明明片刻前還是溫情脈脈,然而不過轉瞬,便是良辰美景虛設,兩人之間陷入可怕的沈默。

他眉頭緊蹙,定定地看著她,眼中分明有著不解。

他發覺自己如今真是越來越搞不明白她的心思了。什麽時候高興,什麽時候不高興,從來沒個準數。

而對於她的善變,他卻沒有半點對策,只能被她的情緒影響,受她左右。

心裏正有些煩躁,卻忽然被她抱住。她手指柔軟,臉頰貼在他胸口,悶聲悶氣道:“阿雲就叫您夫君,好不好?阿雲喜歡這個稱呼。”

嬌聲軟語,聽到他耳中,讓他無法開口拒絕。

他沈默地撫摸她的長發,沒有出聲。

顧雲羨明白自己適才的反應讓他不舒服了,心中忍不住忐忑。然而要讓她叫那兩個字,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曾經癡傻天真,以為那個會溫柔對她微笑的男子真的是她的良人,以為可以與他結發相攜、白頭到老。

然而現實何其殘酷,生生將她的美夢打碎,徒留一地狼藉。

往事不可追,既然那些情意都已付諸流水,便讓她曾經的可笑心思也隨風而去吧。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去喚那個稱呼。

那個她從前無比希望可以名正言順喚出來的稱呼。

額頭上忽然感覺一陣涼意,皇帝擡頭,卻見天色不知何時已變得陰沈,淅淅瀝瀝的雨珠墜落,如一幕珠簾。

竟是開始下雨了。

擔心她被雨淋到,他下意識朝她看去。卻見雨水滴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仿佛美玉生白露一般,有一種別樣的風情。

一直遠遠跟著他們的隨從猶猶豫豫地靠近,手中還拿著兩把傘。

顧雲羨瞥見他們,忍不住在心頭感嘆,這些人動作倒快,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折回去取了傘過來。

皇帝微一頷首,他們迅速上前,撐開兩把傘擋在他和顧雲羨的頭頂。

“陛下,眼看這雨越下越大了,還是回馬車上避避吧。”呂川道。

皇帝點頭,回頭卻看到顧雲羨立在傘下、沈默出神。

她這樣的表情顯得有些寥落,像個被冷落的孩子。

他在心底發出一聲妥協的嘆息。

“回去吧。”他輕聲道,握住了她的手。

顧雲羨明白這是他表明態度的方式,心頭一松.

返回的路走得更加艱難。雨越下越大,流水嘩啦啦地匯到一起,沖擊著地上的石頭。

顧雲羨得扶著宦官的手,才能保證不腳滑摔倒。

縱然隨從為他們撐著傘,然而等他們終於回到馬車上時,身上的衣服仍然濕了一大半。

因今日出來沒考慮周全,並沒帶什麽可供換穿的衣物,顧雲羨也只能找了一件鬥篷裹上,這才避免了衣衫濕透、曲線畢露的尷尬。

皇帝見她這樣有些擔憂,她身子一貫弱,萬一回頭著涼了就麻煩了。

有心想要趕緊找個地方,讓她換下濕衣服。然而雨太大,此刻下山太不安全,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呂川見皇帝的神情,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提議,“不如,去山上的道觀裏歇一下腳?等雨停了再下山。”

皇帝沈默。

呂川說完這句話心頭便有些忐忑,只緊張地看著皇帝。

顧雲羨見這主仆二人神情有異,困惑地蹙起了眉頭。

鼻子忽然一酸,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皇帝被她的聲音驚動,看看她濕潤的頭發,終於還是屈服了,“也罷。就去道觀裏避避吧。”

呂川松了口氣,立刻出門吩咐車夫將馬車朝山上的道觀駛去.

西山道觀歷史悠久,歷任觀主皆是皇室中人,連帶著連觀中的道姑也身份矜貴起來,尋常信徒都不大看在眼裏。

因著這,小道姑在冒雨前來開門之後,表情頗有些不耐煩,“你們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是什麽人都能來的嗎?”

呂川擔心皇帝在車上等久了,懶得與她多費唇舌,直接從袖中抽出一塊令牌,“我們是宮裏的人,今日來西山辦事,不想遇到了大雨。還請仙姑行個方便,容我等進去一避。”

他話說得客氣,然後動作卻一點都不客氣。小道姑被令牌唬了一跳,結結巴巴道:“諾。我這便進去通傳……諸位、諸位請先進來吧。”

馬車旁的人聽見她這麽說了,才轉身將車門打開。小道姑看到一個身材高大頎長的男子先下來,侍從為他撐著傘,他卻並不離開,反而伸手朝向車內,扶出了一個弱柳扶風一般的女子。

他好像很害怕女子摔倒,下車的時候將她半抱半擁在懷中,動作十分小心。

他們都站在之後,她才看清楚,兩個人的容貌氣度都十分出眾,這麽靠在一起,如同畫上的仙人一般。

旁邊傳來一聲咳嗽,小道姑轉身,見呂川正蹙著眉頭看著自己,才猛然發覺她竟看那兩個人出了神,忘了正事。

“我……我這便進去!”.

顧雲羨他們只在屋檐下等了一小會,裏面就出來了幾個人接待他們。當中一個管事模樣的自稱靜妙,行過禮之後將他們引去了一間上好的廂房,並在裏面準備好了熱水和換穿的衣物。

兩盞茶之後,顧雲羨換上幹凈的道袍,坐在房間內用巾帕擦拭烏黑的長發。皇帝原本立在窗邊出神,此刻卻又忽然走過來,從她手裏拿過巾帕,接著她方才的動作替她擦拭頭發。

顧雲羨沒有拒絕他的服侍,腦袋裏專註地思考另一件事。想來想去沒個結果,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臣妾見陛下好像不太想來這裏,莫非是這裏有您不喜歡的人?”

皇帝聞言動作一頓。

薄唇緊抿,他沈默片刻,方道:“不是。”

沒有他不喜歡的人?那為何適才他和呂川的神情都那麽古怪?

耳邊忽然傳來敲門聲,靜妙立在門口,恭順道:“觀主聽說有貴客至,特意準備了香茶,請兩位過去同享。”

顧雲羨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其實從方才靜妙接待他們的態度,她便已看出,這觀裏其餘的道姑都當他們只是尋常的皇親國戚,只有這個靜妙清楚他們的真實身份。

她明知道他們的身份,還請他們過去陪觀主喝茶,這又是為何?

那觀主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個驚訝還沒緩過來,皇帝卻已慢慢開口,“勞煩轉告觀主,承蒙相邀,不勝榮幸。我們一會兒便過去。”

靜妙退下了,顧雲羨轉頭楞楞地看著皇帝,“這位觀主究竟是誰啊?陛下竟這般給她面子。”

皇帝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恍惚,“是……我的妹妹。”

他的,妹妹。

多年前的記憶忽然覆蘇。荷香彌漫的聽雨閣內,他醉眼朦朧地站在她面前。而她鼓起了全部勇氣,只想告訴他,自己也是他的妹妹。

他卻打斷了她。

“蘭溪……長公主嗎?”她猶疑道,“她在這裏修道。”

蘭溪長公主即是皇帝的三妹,從前的三公主姬洛微。

皇帝一楞,“你知道?”搖頭笑道,“是母後告訴你的吧。她居然連洛微的去向都告訴你了。”

不,太後沒有告訴她這些。她並不知道。

她只知道三公主十六歲那年病情突然好轉,神智清明,與常人無異。

先帝雖對這個女兒不怎麽上心,但考慮到怎麽說她病好了也是一件喜事,遂打算為她選一個如意郎君,補償她這些年所受的苦。

他難得慈父一回,滿腔好意卻被三公主斷然拒絕。

她坦言自己大病一場,病好之後已將諸事看淡,餘生只願清靜向道,為父皇和大*山祈福。

先帝雖然有些不悅,但最終還是準了。

顧雲羨從前曾好奇過三公主究竟在哪裏修道,然而宮裏的人卻都對此一無所知。她不敢多問,只得遺憾作罷。

原來,她一直在西山修行。

宮裏之所以沒什麽人知道這事兒,應該是皇帝不願妹妹被人打擾,所以封鎖了這個消息吧。

“沒有。太後沒有告訴臣妾這個。”她道。

“母後沒告訴你?”他挑眉,“那你怎麽知道朕說的是洛微?”

她怎麽知道的?

大概是他適才提到“妹妹”二字時,臉上既愧疚又無奈的表情吧。

與那夜在聽雨閣如出一轍。

那一晚,是她把一腔真心徹底傾註到他身上的開始。是她上一世悲劇的開始。

她不可能忘記,

80

“陛下的妹妹一共也就那麽幾個,臣妾都是見過的,也沒聽說哪一個突然出家當了女冠。唯有蘭溪長公主,臣妾一直未曾有緣一見,所以才會這麽猜測。”顧雲羨道。

皇帝聞言點點頭,眼神看向窗外,“洛微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病了很多年。痊愈之後,她就執意出家,說要侍奉道君終身。父皇其實是有些不樂意的,不過我希望她能夠開心,所以出面求了父皇。”

“陛下與長公主感情很好麽?”顧雲羨道。

出於某種原因,她不希望皇帝知道自己清楚他與三公主之間的往事,所以故意裝出好奇的樣子。

“曾經很好。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她病了,我們有很多年不曾說過一句話。不過她出家之前,曾來見過我。有些事情說開了也就好了。”皇帝微微一笑,“我們如今,挺好的。”

顧雲羨點點頭表示明白。

她其實演得不太好,神情間仍有不自然的痕跡。然而皇帝此刻的心思全在接下來與妹妹的會面上,根本沒空去註意她的異常。

顧雲羨見他如此,心中也起了好奇。

不知道那位三公主究竟長的什麽樣子。其實若嚴格論起來,自己的命運,也算是被她給改變了的。

若不是因為她,她也不會對皇帝情根深種,以至於後來,一步錯步步錯,最後踏入無可挽回的境地。

顧雲羨見到姬洛微的時候,她正坐在窗邊烹茶。

纖細白嫩的十指,小巧玲瓏的手腕,執杯的姿勢隨意而優雅,如同在三月的夜晚伸手接住一朵落花。

她著了一身青色的道袍,長發在頭頂綰成一個圓圓的發髻,跪坐案前的背影自有一股出塵瀟灑之意。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回過頭,顧雲羨對上了她平靜無波的眼神。

她的目光平和而恬淡,沒有一絲一毫的欲望,抑或渴求。

顧雲羨曾在泠充媛身上也看過這樣的眼神。然而泠充媛的眼神要比她多出三分冷漠,不如她從容。

姬洛微仔仔細細地把皇帝和顧雲羨打量了一番,露出一個微笑,“我的衣服你穿著很合身。”

這話是對著顧雲羨說的。

她口氣隨意,仿佛二人不是初次見面,而是相識多年。顧雲羨被她的態度影響,也回以一個微笑,“原來是三妹妹的衣服,多謝。”

其實姬洛微的年紀比顧雲羨大,只是顧雲羨從前好歹算是她的嫂子,稱呼她一聲“三妹妹”也合情合理。

姬洛微笑著點點頭,將視線轉向皇帝,“哥哥。”

皇帝定定地看著她,輕嘆一聲,“洛微,幾年不見,你好像一點變化都沒有。”

“山中歲月無長短,在這裏住久了,人的心也靜了。有時候覺得時間都停止了一般,自然沒什麽變化。”姬洛微道,“別站著了,過來喝茶吧。這茶葉是今年新摘的,也好讓哥哥嘗嘗妹妹的手藝。”

顧雲羨知道他們兄妹久別重逢,心情都很覆雜,遂知趣地在一旁沈默品茶,給他們空間。

“我們上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姬洛微道,“好像還是父皇駕崩、我回宮奔喪吧。”

“恩。之後你又回了西山,我們就再沒見過。”

“哥哥也不說來看看我。”

“你需要我來看你?”皇帝自嘲一笑,“我看你過年都不肯回宮一趟,還當你巴不得離我遠一點。”

“我那是不想摻和宮裏的糟心事,想過點清凈日子,才遠遠躲開。然而我雖不肯回去,心裏卻一直掛念著哥哥,盼著哥哥能來看看我。”姬洛微說完,又笑著搖搖頭,“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若哥哥三天兩頭來看我,恐怕妹妹便再也過不了清凈日子了。”

皇帝手中握著胎質細膩的瓷杯,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姬洛微見狀,笑著改變的話題,“哥哥今日來西山,是有什麽事要辦嗎?”

“也不算是辦事,陪人出來散散心。”

姬洛微的目光再次落在顧雲羨身上,“原來是陪阿嫂出來游山玩水啊。”

顧雲羨沒料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姬洛微的語氣裏還帶上了三分打趣,臉頰不由微微發燙。

皇帝卻自然而然地接口,“是啊。本來是想著,難得出宮一趟,便陪你阿嫂到處玩玩。卻不想運氣不好,碰上了下雨,這才到你的地方來避避雨。”

“那妹妹可得多謝這場雨了。不然,還見不到哥哥,更見不到阿嫂了。”

她說得委委屈屈,皇帝聽了忍不住笑著搖頭。

姬洛微眼波一轉,忽然道:“哥哥可以先出去一下嗎?妹妹有些話想跟阿嫂說。”

皇帝一楞,“你們倆有什麽話好說?”

姬洛微挑眉,“這你就不用管了。總之,是一些你不能聽的話。”

皇帝本就疼愛這個妹妹,此番難得一見,自然不忍違逆她的要求。再看向顧雲羨也沒什麽反對的意思,只得笑著起身,“好。那為兄便先出去。勞煩妹妹對你嫂嫂好一點,可別欺負了她。”

姬洛微不滿道:“瞧你這話說的。我還能吃了她不成?”

皇帝笑著帶上門出去了,留下她們兩個女人單獨相處。

姬洛微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看向顧雲羨時恢覆了一開始的平靜。

“我聽說你很久了。”她淡淡道。

顧雲羨從她支開皇帝起,就明白她別有用意,此刻也只靜靜地等待她的後文。

“顧太後的遠房侄女,皇兄的結發妻子,出嫁前最大的優點便是端嫻莊重、聰明識禮。這樣的一個人,卻因參與謀害嬪妃之子而被廢。前後變化著實有點大。”她道,“不過但這宮裏本來就是能把一個好人變成怪物的地方,你會這樣也不稀奇,所以我當初並沒怎麽放在心上。”

她看向顧雲羨,“我開始對你感興趣,應該是在得知你重獲聖心的時候。我此前從未聽說過,身為廢後居然還能再度俘獲君王的寵愛,一舉翻身,把局面變成如今這樣。”她道,“我光是聽著,都驚訝得不得了。”

顧雲羨沒有說話。

“父皇駕崩那年,我雖回去奔喪了,卻並未待太長時間,也不曾與你碰面。這兩年想起來,心裏還覺得有些遺憾。”姬洛微道,“適才靜妙告訴我,說陛下到觀裏來了,身邊還帶著個女子。她不知道那女子是誰,我卻第一瞬間想到了你。所以,我讓靜妙去請你和陛下過來。”

顧雲羨終於出聲,“長主想見我?為何?”

姬洛微慢慢道:“因為我想看看,把我皇兄迷得暈頭轉向的女人,究竟長的什麽樣子。”

顧雲羨有點想笑。

就在片刻前,自己心裏也在想,能讓皇帝牽腸掛肚多年的妹妹,究竟長得什麽樣。可誰知,自己好奇著別人,別人也在好奇著自己。

“那長主現在看到了。你有什麽想法?”顧雲羨微笑道。

姬洛眉頭微蹙,“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感覺。”姬洛微輕聲道,“我本以為你是會是鉆營權術、心機深沈的人。可今日見你,卻覺得你不是這樣。”

這話好像是誇獎,顧雲羨卻不為所動,只平靜地反問:“我與長主不過第一次見面,你又怎麽會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你不知道我曾經病了很多年嗎?”姬洛微悠悠道,“瘋子的眼睛,其實是最毒辣的。”

頓了頓,她繼續道:“一個人,無論他掩飾得有多好,眼神也總會露出些許端倪。愛慕虛榮的,背信棄義的,涼薄狠辣的,各種各樣的眼神,我只要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她看向顧雲羨,“從你的眼神來看,不像是腹藏鴆毒之人。你從前是被人冤枉的吧,又或者,裏面還有什麽隱情?”

顧雲羨被她的一席話弄得有些不安,口氣生硬道:“從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姬洛微一笑,“不提也罷,反正我也不怎麽關心。”

“長主特意支開陛下,就只是為了跟我說這番話?”顧雲羨道。

“自然不是。”姬洛微道,“我是擔心皇兄,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事?”

姬洛微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提起了另一個話頭,“去年年底,寧王進獻的禦馬驚駕一事你可還記得?”

顧雲羨點頭。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忘記的。

“我聽說了此事之後,心裏很擔心。我與皇兄雖已極少見面,但他依然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旁的事我都可以不去理會,但他的安危我不能不管。”姬洛微慢慢道,“我覺得他的後宮裏,有一些太過危險的存在。”

她提到了禦馬驚駕一事,又提到了皇帝的後宮。

顧雲羨的心跳猛地加快。

就是那件事,讓她至今還心存疑惑。

當初寧王進獻禦馬,景馥姝搶在皇帝試騎之前先上去了,卻被禦馬給直接摔了下來。柔婉儀後來告訴了她,景馥姝當年之所以與皇帝相識,便是因為她的坐騎受驚,皇帝正好救下了她。

相同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不免讓皇帝牽動舊情,對她心生憐惜。

當時還好她應對得當,不僅沒讓景馥姝搶到太多風頭,反而還借此機會給姜月嫦和沈竹央扣上了治宮不力的罪名,一舉奪得宮權。

然而事情雖然過去了,困惑卻一直留在她心底。

她當時篤定此事與景馥姝有關,卻怎麽也想不出她是如何辦到的,也就無從下手。再加上後來寧王認了罪,承認是自己怨憤難平,在馬上動了手腳,這件事也就這麽了結了。

姬洛微突然這麽說,難道是……

“我覺得禦馬驚駕一事,與景氏有關。”姬洛微的聲音十分平靜。

顧雲羨忍不住輕吸一口氣,“為何這麽說?”

“我不知道宮裏的情況是怎麽回事,我只知道我眼睛看到的東西。”姬洛微道,“大概麟慶二十六年吧,我曾見到寧王與景氏在西山上相會,舉止言談間,渾然不似尋常親戚。”

顧雲羨怎麽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被震得心神發顫,“你、你的意思是……景馥姝與寧王?”

“我沒說他們有私,我只是覺得他們的關系很不一般。”姬洛微道,“他們見面的地點在西山後山的一條小路上,少有人至。然而不巧得很,那附近正好是我每日都要去散步的地方。他們大概沒想到西山道觀的這一任觀主居然是陛下的女兒,還當那裏很安全。後來我詢問了觀裏的人,當日是周王妃帶著侍女來上香,沒有寧王來過的記錄。所以我猜測,寧王應該是悄悄追著景氏而來。”

顧雲羨已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睜大雙眼,腦子裏不停轉動。

寧王和景馥姝?

從她對景馥姝的觀察來看,她對皇帝確實是一片癡心,不可能和寧王有什麽不清不楚的牽扯。

那麽難道是寧王一廂情願?她記得,寧王從前是煜都有名的風流公子,難道是他看上了自家美貌動人的三弟妹,又見三弟病弱,所以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又或者,寧王與景馥姝老早就相識,就如陛下和景馥姝那樣。只是後來景馥姝嫁了周王,所以寧王心存不甘?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都太……

姬洛微見她神情變化不定,知道她已陷入巨大的震驚之中。由著她思考了一會兒,才淡淡道:“我知道的就這些。到底怎麽回事,還得你自己去想辦法。”

顧雲羨擡頭,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姬洛微想了想,認真道:“因為哥哥。我今日見他,覺得他與過去好像不大一樣了。似乎開心了一些。”眼中隱有黯然,“以前他雖然也總是笑笑的,但我知道,他其實一點都不開心。他活得很累。我想,既然他如今喜歡和你在一起,而你看起來也不討厭,就幫你一把吧。”笑了笑,“這便算我送嫂嫂的一份大禮,希望能助你扶搖直上。”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啦啦,景馥姝的秘密一點一點都被雲娘挖到啦~~~

大家搬個小板凳坐等後續高氵朝吧~~~~

81

顧雲羨與皇帝離開西山時,已是夕陽西下。

暴雨之後的空氣格外清新,隱隱傳來泥土的芬芳,還有若有若無的花香。

顧雲羨靠在窗邊,掀開簾子欣賞沿路的景色,神情十分自在。

皇帝坐在對面凝視她一會兒,終於不死心地問道:“洛微究竟和你說什麽了?”

顧雲羨看都沒有看他,只是重覆自己今日已說過好幾次的回答:“這是我們的秘密。”

皇帝郁結。

他簡直不明白這叫什麽事兒。明明是他去見妹妹,結果這兩個女人卻關在屋子裏說了好一會兒悄悄話,出來之後還對自己的詢問置若罔聞,多問幾次就直接用一句“秘密”堵住他的嘴。

排擠!這是□裸的排擠!

顧雲羨看夠了景色,滿意地回頭。卻見皇帝坐在軟榻上,表情有些悶悶的。

眼睛轉了轉,她慢慢湊過去,扯了扯他的袖子,試探道:“你生氣了?”

見他不回答,口氣又軟了三分:“別這樣嘛……不要生氣啦。”

這口氣……以為在哄小孩兒嗎?

他淡淡地瞪她一眼,抽回自己的袖子。

顧雲羨想了想,再次湊過去,從後面抱住他的腰,“我們女子之間的閨房話你也要打聽,哪裏有一國之君的氣度呢!”

“朕荒唐慣了,本就沒有君王氣度。”他冷哼一聲,“雲娘你要是不喜歡朕這樣,就離我遠些好了。”

還當真是在賭氣了!顧雲羨咋舌。

抱住他腰的手用力了一點,她的腦袋在他背上蹭了蹭,悶聲悶氣道:“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的,臣妾不說是因為不知道怎麽說。如果陛下一定要知道的話,那就告訴您好了。”

他的追問本是半真半假。對於她們的談話,他並不是非知道不可,只是故意找了個由頭跟她鬧一鬧而已。沒想到她此刻居然真的要告訴他,不由有些意外。

轉過身,他看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顧雲羨微微低頭,沈默了片刻,話沒出口,臉頰先紅了,“長公主她,她說陛下你好像很……很喜歡我……讓我以後好好地陪著你……”

皇帝沒料到問了半天,居然問來這麽一個答案,頓時楞在那裏。再看看顧雲羨滿臉的羞澀,唇邊慢慢浮起笑意。

“哦,她跟說你了,你才知道朕喜歡你?”他道,“以前你都不知道?”

顧雲羨別過頭不看他,臉頰紅得如同盛開的月季花,“以前知道……但從長公主那裏聽到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她這樣羞澀靦腆的樣子,真是可憐可愛到了極點,看得他心癢難耐。

伸手將她摟入懷中,鼻間縈繞著她非蘭非麝的幽香。

他深深嘆了口氣,告訴自己有些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她的善變無常,她的淡漠疏離,通通不要去想。

只要她還這樣溫順而充滿愛意地看著他,他就覺得心裏是歡喜的。

低頭吻上她烏黑的鬢發,他柔聲道:“對。就這樣陪著我,哪兒也不要去。”

她的臉頰靠在他的肩上,絲綢的質感冰涼,仿佛貼在一塊冰上,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她的眼睛註視著車廂內壁上華麗而繁覆的花紋,輕聲道:“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他們出去這麽久,自然瞞不過旁人。很快,不僅溫泉宮內的宮人,連隨扈的大臣也知道了:陛下帶著元充容一起,悄悄從溫泉宮出去,過完了一整個下午,天黑了才回來。

然而即使知道,也沒人敢站出來說什麽。只因皇帝此番帶出來的臣子年紀全都不大,在很多事情上本就不如那些老臣固執堅持,對禮法也看得淡一些。再加上皇帝的性子大家也清楚,比這更任性的事情他也做過,如今不過是私跑出去一趟,算不得什麽大事。反正人也安全無虞地回來了,就別上去觸這樣的黴頭了。

在這樣的心理下,大臣們都格外安靜。用皇帝的話來說,便是“竟沒有一個上來聒噪的”。

顧雲羨聽完采葭打聽來的情況之後,忍不住在心裏感嘆,這就是身為一個強權帝王的好處啊!

朝臣們權衡利弊之後果斷做了抉擇,諸位宮嬪卻不能像他們那麽灑脫。

莊婕妤和柔婉儀自然為顧雲羨和皇帝的親密而高興,毓淑儀和定美人卻不然。

更關鍵的是,她們並不知道皇帝曾在上元節那夜帶著顧雲羨出去賞燈,還當這是他們第一次偷跑出去,不免認為皇帝對顧雲羨迷的寵愛已經又上了一個臺階.

偷跑事件發生的八日後,定美人來到了留瑜殿。

彼時顧雲羨正站在廊下逗弄籠子裏的鸚鵡,身著象牙白的交領襦裙,因布料用了八幅,所以顯得格外飄逸。

察覺到身後的聲音,她回過頭,笑吟吟道:“阿苓你來了?看看這只鸚鵡,是不是很漂亮?”

定美人看向那個黃金打造的鳥籠,裏面的鸚鵡毛色極為好看,綠的地方如同一塊翡翠,紅的地方則如流淌的血液,一看便知是悉心培育的名品。

“好漂亮的鳥兒!”她道,“是陛下送給娘娘的吧?”

顧雲羨淡淡一笑,“是啊。他說他最近事多,怕我無聊,特意命人送來這個給我解悶兒。”

定美人笑意微僵,“陛下當真是有心。”

“上心了自然有心。”顧雲羨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阿苓你這麽聰明,一定明白的,對嗎?”

定美人沒有說話。

顧雲羨挑眉,“阿苓你難得過來一趟,還是去殿裏喝杯茶吧。別站在這裏曬太陽了。”

定美人正想找個地方與她好好說,聞言立刻道:“多謝娘娘。”.

采葭烹好茶之後就出去了,顧雲羨端著瓷盞慢條斯理地品茶,透過裊裊白氣註視對面定美人的神情。

她似乎有些躊躇,眼睛看著手中的瓷盞,欲言又止。

“阿苓你若有什麽話,就抓緊時間說吧。再過一會兒,本宮便得去儀元殿伴駕,可沒多少功夫和你在這裏耗著。”顧雲羨放下茶盞,口氣有些冷淡。

定美人微驚,似乎沒料到顧雲羨今日的態度比之前還要生硬,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楞。

然而不過一瞬她便反應過來,換上了圓滑的微笑,“其實臣妾也沒什麽要緊的事,既然娘娘還有事要忙,那臣妾便不打擾了。改日再來拜訪。”說罷,作勢要起身告退。

顧雲羨以手支頤,淡淡道:“你確定要走?”似笑非笑,“本宮現在每天都很忙。你若今日走了,改日再來,本宮多半也不得空。”

葉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故作為難地看向顧雲羨,“既然娘娘一直不得空,臣妾只好不再來打擾。”

“是啊。本宮忙,你去叨擾別人便是。反正這宮裏姐妹眾多,也不差我一個。”顧雲羨悠悠道,“而且本宮相信,毓淑儀應該很願意陪妹妹打發一下時間。反正她現在也不需要侍奉陛下。”

她話中隱約帶刺,卻聽得定美人心頭一松。

前幾日毓淑儀曾私下找過她,言語間多有拉攏之意。而她之所以這麽做,則是因為她故意把顧雲羨拉攏她的消息放了出去。

等毓淑儀和她談過之後,她又把毓淑儀拉攏她的消息透漏給留瑜殿這邊,好讓顧雲羨知道。

所謂奇貨可居,有人競爭的東西,才最容易賣出好價錢。

她要讓顧雲羨明白,即使景馥姝倒了,自己也並不是非投靠她不可。

她還有別的選擇。

費了這麽多心思做好這一切之後,她終於來見了顧雲羨。然而顧雲羨的態度卻沒有如她預料的那樣軟下來,甚至比上一次見面時還要冷淡。

驚訝之下,她還當這過程中間有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她沒收到消息。

忐忑了好一陣,如今聽到她這話,才算放下了心來。

她會這麽說,證明她確實聽說了毓淑儀找了自己的事情。

那麽她的態度該有所變化才是。

即使依附投靠,自己也要爭到更多的利益。絕不能再像從前投靠景氏那樣,白白賣命,最後卻收獲甚微。

“淑儀娘娘自然不比充容娘娘深受聖寵,不過淑儀娘娘服侍陛下多年,如今又是掌管六宮之人,臣妾若能在她跟前聆聽教誨,一定能收益良多。”她微笑道。

顧雲羨話中諷刺毓淑儀不夠得寵,她便以這話回她。憑她如今多麽受寵,論身份總在毓淑儀之下的。

“這話倒是不錯。”聽了她的話,顧雲羨不僅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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