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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但實際上早被沈竹央拉攏過去了。

沈竹央不擔任何風險,就借她的手鬥垮了貞貴姬,扶了薄熹微上位,可謂大獲全勝。

如今的薄熹微,效忠的是沈竹央。

“貞貴姬娘娘駕到——”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眾人一驚。

貞貴姬?方才一直沒見到她,還以為她今兒不會來了。畢竟她已經避世數月之久,不來也沒人會去追究她。

可誰知她竟出人意料的來了!

貞貴姬一踏進殿內,眾人就看出她瘦了不少。身著水藍色齊胸襦裙,臂挽珍珠白披帛,烏發綰成一個錐髻,看起來更顯楚楚動人。

她進來之後,殿內至少沈默了五息的功夫,眾人都目光各異地看著她,似笑非笑。

貞貴姬神情自若地行禮,“臣妾參見毓淑儀娘娘、明充儀娘娘、泠充媛娘娘。”轉向顧雲羨,笑意深了三分,“元充容娘娘大喜,臣妾恭賀!”

毓淑儀沒有說話,顧雲羨想了想,覺得這到底是自己的地方,今天的主角也是自己,遂淡淡道:“行了,起來吧。”

這語氣太過輕慢,在座已有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66

貞貴姬面色不變,淡然起身。

從前依附於她的定美人思忖了片刻,站起來施了個禮,“臣妾參見貴姬娘娘,娘娘大安。”

“阿苓不用多禮。”貞貴姬微笑道。

明充儀譏笑道:“貞妹妹與定美人怕是有些日子沒見了吧。若不是今日借元充容的寶地,恐怕難以找到機會坐下來一起喝茶了。哪怕是為了這個,你也得謝一謝元充容。”

貞貴姬失勢之後,定美人為了避禍,逐漸疏遠了她。此刻明充儀如此說來,諷刺之意不言而喻。

然而這話去刺一刺膽怯畏縮的柔婉儀估計還能起點作用,對定美人和貞貴姬卻不然。她們二人一個老練沈著,一個隱忍克制,這種程度的攻擊一點作用都沒有。

聞言定美人面色如常,貞貴姬神情依舊平靜,“充儀娘娘說的是,臣妾是得好好謝謝元充容。”

她看向顧雲羨,微微一笑,“臣妾謝過充容娘娘的一番照拂,臣妾感激不盡。”

她話裏有話,顧雲羨卻仿佛聽不明白,只道:“妹妹言重了。”頓了頓,“這些日子不見妹妹,本宮也掛念得緊。不知道妹妹都在做些什麽?”

貞貴姬道:“也沒什麽,讀書練字,打發時間而已。”

瑾穆華道:“臣妾原來只知道,這宮裏元充容娘娘學識最好,喜歡讀書寫字。卻不知,原來貞貴姬娘娘也是這般好學之人。”

毓淑儀也笑道:“陛下如此喜歡顧妹妹,自然是被她身上的某些優點所吸引。興許貞妹妹是希望能令陛下高興,所以決定取長補短吧。”

“那倒真真是煞費苦心了!”明充儀挑眉,“貞妹妹對陛下的忠心,當真是無人能及。”

她們三個話裏話外,無非是在諷刺貞貴姬如今失了寵,便妄圖模仿顧雲羨重博聖心。這話說得太過刻薄,直讓旁邊的定美人都變了顏色。

顧雲羨卻知道,即使景馥姝再想求得皇帝側目,也絕不會模仿自己。

她們之間的深仇大恨不允許她這麽做。

但知道歸知道,難得她們願意幫她羞辱景馥姝,她也沒必要攔著。遂默不作聲,含笑圍觀。

見貞貴姬微笑的表情有些僵硬,明充儀心中痛快,慢條斯理地補上後半句,“不過妹妹這又是何必呢?陛下從前那般寵愛妹妹,想來也是喜歡妹妹這樣的風情韻致。不然為何會對阮瓊章多有眷顧呢?”

陡然被點名的阮瓊章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居然又被扯進了幾位娘娘的你來我往之中,幾乎就要打哆嗦了。

眾人朝她看去,這才發覺今日阮瓊章和貞貴姬居然都穿了一身水藍色的襦裙,再配上她們如出一轍的氣質,看上去跟兩姐妹一樣。

毓淑儀兩廂打量,含笑道:“月娘你不說本宮都快忘了。阮瓊章和貞妹妹雖五官不像,但氣韻體態真是像了個十成十。大選當日諸位妹妹還議論了一遭呢!”

“尤其是今日穿了一個顏色的衣裳,若不看容貌,真是要認錯了!”明充儀懶懶道。

阮瓊章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從前為何那般招貞貴姬的忌諱。

深吸口氣,貞貴姬道:“諸位怎麽盡繞著我說個不停,今日的主角該是元充容才對。”眼神古怪,“一年之內從婕妤升至充容,這樣的事情之前還沒有過呢!真真令人吃驚。”

她這話一出,眾人一時沈默。

的確,顧雲羨的晉升速度實在太快,打破了之前所有先例。然而考慮到她以廢後之身重蒙聖寵本就是亙古罕見,晉位快一點也就不那麽稀奇了。

相較起來,陛下的表現才真是讓人不安。

這兩年來他已經三番五次表現出對顧雲羨不同尋常的重視了,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將她扶回原位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是這樣,許多人這幾年暗中下的功夫,就真的全白費了。

仿佛沒有註意到眾人各異的目光,顧雲羨笑道:“這件事別說是貞妹妹你了,本宮自己都沒有料到。”

貞貴姬柔聲道:“這是陛下對娘娘的重視,是娘娘的福分。”

“妹妹說的是。”顧雲羨頷首,“陛下對本宮的恩寵,自然是本宮的福分。只是本宮卻不得不多說一句,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個道理妹妹想必不會不明白的吧?”

“臣妾自然明白。”

“那妹妹一定不會因為陛下最近對你有所冷落,就對他心存怨懟了。”顧雲羨道。

貞貴姬神情一僵,片刻後才道:“當然不會。”

“如此便好。”顧雲羨點點頭,“本宮也是為了妹妹考慮。畢竟陛下的性子,諸位姐妹心中也是有數的。若有誰不知好歹,犯了什麽錯,陛下絕不會看在往日的舊情上,就網開一面……”

說罷,帶三分笑意的目光掃過毓淑儀、明充儀等人。接觸到她的目光的人都忍不住一楞,然後陷入沈默。

的確。陛下這人,溫柔起來是真溫柔,比尋常百姓家的夫君還要體貼。可是若真的觸到了他的逆鱗,他是絕不會留情的。

顧雲羨看到她們的表情,滿意地端起茶盞飲了一口。

貞貴姬想用皇帝對她寵愛太過一事讓她成為眾矢之的,想法倒是不錯。換作從前,顧雲羨一定會想辦法打消一下眾人的疑慮。然而自己最近風頭實在太盛,裝低調已經沒用了,索性將計就計,用皇帝來敲打一下她們。

她要讓所有人明白,想對她下手,得提前掂量清楚後果。

畢竟皇帝如今對她,不是一般的上心。

又說笑了一通,眾人各自起身告辭。顧雲羨在殿門口送別毓淑儀之後,笑著對貞貴姬道:“妹妹且住,本宮有話想跟妹妹說。”

見到這個情況,不少人露出了然之色。宮裏的人都知道,這兩人結怨已久。從前是景馥姝得寵,顧雲羨失寵,兩人見面的時候,景馥姝沒少含沙射影地給顧雲羨氣受。這兩年雖然顧雲羨一直壓過了景馥姝,但由於景馥姝的情況也不算壞,所以顧雲羨一直沒能真正報了從前的一箭之仇。

如今可不一樣了。

景馥姝一朝失了聖心,顧雲羨卻扶搖直上,二人處境大逆轉,想必私下有很多話可以聊聊。

真遺憾不能留下來圍觀啊!

眾人都離去之後,顧雲羨屏退宮人,笑意吟吟地打量著景馥姝。

景馥姝立在殿中,神情不再是裝模作樣的微笑,而是一臉冷淡,“你留我下來,想說什麽?”

“沒什麽。只是方才人多,本宮沒能好好看看妹妹,心中遺憾得緊。”顧雲羨道,“下一次見到妹妹還不知是什麽時候,所以本宮想抓住機會,把妹妹看清楚些。”

“你想看我?看我什麽?”景馥姝譏道。

“自然是看妹妹花容消瘦、憔悴不堪的模樣了。”顧雲羨柔聲道,“看到妹妹這樣,本宮真是心痛。不過數月未見,你便如那失去雨水的花朵一樣,整個人都快枯萎了。陛下如今若見到妹妹,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景馥姝緊緊抿起了雙唇。

她這幾個月茶飯不思,確實瘦了不少。她從前便身量纖細,如今這麽一折騰,便瘦得有些過分了。好在她天生的美人胚子,即使如此也還是好看的。但女子對自己的容貌總是最在意的,她何嘗不知她如今的樣子不如從前好看?

心中本就介意的事,此刻被她深恨的人用譏諷的口氣說出來,讓她倍感羞辱,忍不住想要暴怒。

顧雲羨看到她的神情,敏銳地發覺,從前喜怒不形於色的貞貴姬已經越來越不明顯了。如今的她是個失意的女人。

嫉妒和仇恨讓她開始失去冷靜,開始變得瘋狂。

一如從前的她。

“本宮從前覺得阮瓊章肖似妹妹,卻也明白她的姿容比起妹妹差了一大截,可如今看起來,反倒是阮瓊章更加清麗自然,比妹妹更勝一籌了。”顧雲羨笑吟吟道,“妹妹還是要多保重身體。女子容顏矜貴,損傷了可就不好了。”

“你不用說這個來刺激我,沒用的。”景馥姝冷冷道,“阮清釉那種女人,不過是個玩意兒似的東西,也值得我為她動怒?”

“真的沒有用?”顧雲羨笑道,“如果沒有用,妹妹從前何必事事針對阮瓊章?”

見景馥姝不答,她又道:“既然妹妹不在意阮瓊章,那麽如今陛下對她多有恩寵,妹妹定然也不介意了。”

景馥姝右手猛地握緊,半晌才擠出一個笑來,“娘娘真是太自謙了。誰不知道如今宮中配得上‘多有恩寵’四個字的,只有您一人。何苦拿旁人來做耙子?”

“哦,對。”顧雲羨聞言竟然仔細想了想,頷首道,“認真論起來本宮確實是頭一份兒,不過阮瓊章也算不錯了。妹妹你要知道,陛下這幾個月前朝忙得很,甚少踏足後宮。阮瓊章蒙召次數雖少,但比起許多數月未受召見的人已經好很多了。”

見景馥姝微微發白的嘴唇,她繼續道:“妹妹的嬌柔風姿原是宮中的獨一份兒,陛下這才憐惜不已。如今陛下既然有了阮瓊章陪著,應該很難想起妹妹了。不過妹妹不用擔心,阮瓊章會將陛下照顧得很好的。比你要好得多。”

景馥姝眼中猛地射出利光,隱有煞氣。這眼神太可怕,然而顧雲羨只是平靜地與她對視,沒有躲閃一下。

這算什麽?這點威脅算什麽?

你當死過一回的人還會怕這個麽?

我連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都經歷過了,會怕一個眼神?

我唯一怕的,只有不能讓你去死這一樁。

她慢慢露出一個笑容,聲音無比溫柔,“看到妹妹如今的模樣,本宮這才真的確定,原來從前一直誤會了妹妹。”

景馥姝知道她後面一定又跟著什麽惡毒的言辭,本能地不想聽下去。但是她不能開口阻止。這是她與顧雲羨的較量,誰先撐不下去,誰便輸了。

她慢慢道:“誤會我什麽?”

“自然是誤會了妹妹對陛下的情意。”顧雲羨道,“本宮從前一直以為,妹妹不顧名節臉面地追隨在陛□側,是為了地位尊榮。如今才知道,竟是我謬了。妹妹對陛下,原是一片真心。”

她語氣刻薄,又提到了名節一事。然而這樣的辱罵在景馥姝入宮之前便已承受得夠多了,如今再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只是想著顧雲羨的那番話。

她是怎麽知道的?她一貫明白,在後宮中不能將自己的弱點示於人前,否則便是把性命交予她人之手。從前她們正是看出了顧雲羨對皇帝的心思,才從那些最易激怒她的點下手,讓她一錯再錯。

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她自然打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除了與皇帝相處之時,絕不輕易表露自己的感情。

她自問藏得很好,她究竟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見景馥姝一直不說話,顧雲羨笑了笑,“其實很早之前本宮就發覺了,無論明充儀抑或是毓淑儀怎麽刺激妹妹,你都是一臉平靜。唯獨提到陛下,就不那麽從容了。本宮想來想去,也只能找出這麽一個解釋。今日出手試探,才發覺自己居然猜對了。”眼神憐憫地看著景馥姝,“妹妹真是是個癡心人,一腔赤誠委實令人感動。只可惜,你的癡心終究要錯付了。”

她看著她,紅菱般的雙唇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句最殘忍的話,帶著濃烈的仇恨和嘲弄,“陛下他,早把你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俗話說,要傷害一個人,一定要從她最在乎的方面入手。

雲娘選的這兩個點真是切中要害啊!為她鼓掌!

67

景馥姝面色瞬間煞白。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緊咬下唇,似在拼命克制情緒。

顧雲羨冷漠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景馥姝其實愛慕著皇帝的猜測,在她心頭浮上來已久,今日才算真的確定。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感受,只是翻來覆去地在心裏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她居然是這樣的心情。

承受巨大的壓力入宮為妃,為的不是榮華富貴,更要緊的,是得到她愛的男人。

難怪她會那麽恨自己。因為她是他的正妻,在世人眼中,能夠堂堂正正站在皇帝身側的人只有她這個皇後,而景馥姝再受寵也只是一個居於人下的妃妾。

她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所以一定要除掉自己。

可是除掉她又有什麽用呢?

她以為沒了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

她以為富有四海的帝王會只守著一個女人嗎?

還是以為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會真的癡心於某個女子?

真是愚蠢。

和她從前如出一轍的愚蠢。

“你說完了嗎?”景馥姝輕聲道。

“差不多了。”顧雲羨淡淡道。

“那麽請恕臣妾告退。”一福身子,她也不等她的回答,轉身就朝外走去。

顧雲羨看著她的背影。她的腳步有些不穩,似乎急於想要逃離,又不想泡得太快失了顏面。

她就這麽看著她,眼神仿佛落滿白雪的荒漠,冰冷而荒蕪。

很難過吧?

這種慢慢被人取代的滋味,這種不再被需要的滋味,真的很難過吧?

難過就對了。

我就是這麽一步步熬過來的。熬到最後那一刻,熬到飲下那杯毒酒。

既然當初是你教會了我不要錯信不值得的人,那麽如今就讓我來教你吧。

只是你需要付出的代價和我曾經一樣。

以你的命為代價。

不過很可惜,你應該不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了.

皇帝當天夜裏沒有過來。

按照慣例,今日是顧雲羨的好日子,皇帝應該過來陪她的,尤其她還是越制晉升。

阿瓷沈不住氣,悄悄派人去打聽了,得知陛下並未召幸任何一位嬪禦,這才松了口氣。

晚膳的時候,顧雲羨面色如常,阿瓷怕她擔心,絮絮叨叨地解釋,“奴婢聽呂大人的徒弟何進說了,陛下最近朝事繁忙。今夜也是要與諸位大人連夜議事,所以才沒來看小姐的。小姐別擔心,陛下如今對小姐那可是好得不得了,就算是從前的貞貴姬……”

“阿瓷。”顧雲羨忽然打斷她,“我跟你說的話,你是不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啊?”阿瓷傻眼。

顧雲羨看向她,神情是少有的冷漠,“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凡事不要魯莽。嘴不要那麽快,要多思考,慎重行事。我看你全當成了耳旁風!”

阿瓷是顧雲羨的陪嫁丫鬟,又曾跟著她共患難,所以顧雲羨對她情分極深,連重話都沒對她說過一句。像今日這樣當著滿殿人的面對她不假辭色的情形,當真是從未有過。

阿瓷臉一陣白一陣紅,眼淚都要湧出來了。

顧雲羨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別過眼沒去安慰她。

視線轉向神情有些忐忑的黃中,她蹙眉,“還有你。”

黃中賠笑道:“臣……臣最近可沒犯什麽錯啊!”

“沒有犯錯?是,你大的錯處你是沒犯。”顧雲羨淡淡道,“不過本宮問你,你可還記得第一天來服侍本宮的時候,曾答應過什麽?”

黃中“撲通”一聲跪下,顫顫巍巍許久,才慢吞吞道:“臣答應說,以後會謹言慎行,不給娘娘招禍。”

“你還記得?”顧雲羨一笑,“你還記得便好。你捫心自問,這些日子的表現,可擔得起‘謹言慎行’這四個字?”

她此刻雖未疾言厲色,但眼神中壓力迫人,自有一股凜然之意,讓黃中額頭上的汗水都要下來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有些張狂。這也難怪,他原本是太後身邊的宦官,突然被安排去服侍廢後,本以為前途無望了,心灰意冷得緊。哪知道這新主居然如此爭氣,一路扶搖直上,如今儼然有要獨霸後宮的架勢。他心頭得意,在外面便囂張了一些。

可第一次見面,顧雲羨便嚴肅警告過他,若管不住自己,便不要留在她身邊。

這麽一想,黃中心裏就更虛了,頭埋得低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這個人不喜歡把話說太多次,這是最後一次。你也好,別的人也好,通通都給我聽著。含章殿容不下輕狂之人,想待在我身邊做事,就給我收斂一些。”顧雲羨淡淡道,“不然,休怪本宮不念主仆情分。”

這話是放了他們一馬了。

黃中心頭一松,誠心實意地磕了個頭,“諾!臣謹記,一定不會再犯!”

其餘宮人也跟著跪下來,磕了個頭,“臣等謹記!”.

夜裏是采葭帶著宮人來服侍顧雲羨安置。

她坐在繡墩上,任由采葭為自己打散長發,慢吞吞道:“阿瓷呢?”

采葭猶豫了一瞬,“適才奴婢瞧見她一個人在院子裏發呆呢!”

“肯定是鬧脾氣了。”顧雲羨有些無奈,“她就是這樣子,小孩子脾氣,老也長不大。”

“不是的,娘娘。”采葭忙幫她辯解道,“阿瓷沒有生娘娘的氣,她是和自己慪氣呢!奴婢適才也以為她是不高興了,跑去安慰她。結果她跟奴婢說,她就是惱自己怎麽總也長不了記性,害得娘娘不高興。”

采葭小心地看著顧雲羨的神情,“阿瓷她對娘娘忠心耿耿,絕對不會怪娘娘您的。”

顧雲羨沈默片刻,淡淡一笑,“我知道。”輕嘆口氣,“廚下今晚準備了鵝兒卷,你一會兒拿一碟回去給她,她喜歡這個。不過別說是我給的。要是她還不高興,你就開解開解她。”

采葭一笑,“奴婢明白。”

顧雲羨看向鏡子中的自己,腦海中閃過當初被關在靜生閣,阿瓷每日為她梳頭的場景。那裏那麽破舊,屋子裏連個像樣的梳妝臺都沒有,只有一塊銅鏡。阿瓷便把它放在吃飯的案幾上,假裝那裏就是梳妝臺了。那時候她整日消沈,不愛理妝。阿瓷每日總是要花好一番功夫才能求她坐下來,讓她給她盤發。

寂靜冷僻的靜生閣內,阿瓷細白的手握著她的青絲,一臉認真道:“小姐你一定得漂漂亮亮的才行。阿瓷第一次見到小姐,就覺得小姐是阿瓷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小姐放心,阿瓷永遠都會陪著你的。”

那時候,她是她僅剩的安慰。

她當然知道她對她忠心耿耿,可她不能總這麽縱著她。不然若有一日她闖出禍來,她也不一定能護住她,也許還會被她給連累。

她們兩人絕不能再回到當初那樣淒慘的境地。

今日會拿她開刀也是因為這個。含章殿裏的人都知道阿瓷是她的心腹,她先教訓了她,再去教訓黃中,既不會太下了黃忠的面子,那邊心理上也容易接受。

黃中這人,辦事利索能幹,貪財有野心。後面一條是他的缺點,卻也是他的優點。對顧雲羨來說,一個人只要有弱點,她就不怕找不到控制他的辦法。

她相信,自己如今前途一片大好,黃中是斷不會舍棄這麽好的一個靠山,而去改投他人的。所以不用擔心他會暗中搞鬼。

她今日當眾好好敲打了他們一番,之後再請柳尚宮拿出從前訓導宮人的手段來,曉以利害,定能有所改變。

到那時,她再去安危阿瓷也不遲。

費了這麽大功夫,只因這兩個人的性子實在是危險,如果不及時約束一下,恐怕會鬧出麻煩來的。

她的全盤計劃斷不能毀在這上面。

尤其是,她即將開始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薛長松每月逢五逢十便會到含章殿為顧雲羨請平安脈,這一日照常請完脈之後,他卻沒有被準離開。

顧雲羨微笑道:“含章殿新來了一批茶葉,其中有上好的渠江薄片,薛大人可要品嘗一下。”

薛長松自然明白她是有話要和自己說,遂平靜道:“娘娘相邀,臣固不敢辭。”

顧雲羨笑道:“真是太好了。采芷采葭,快把茶具拿上來。”

等宮人將茶具擺好之後,薛長松才反應過來。他看著顧雲羨的動作,驚愕道:“娘娘要親自烹茶?這可不行!微臣如何受得!”

顧雲羨安撫地一笑,“大人不必驚慌。本宮如此,只是因為珍惜這難得的茶葉,擔心旁人烹不好,辜負了這道名茶。”

薛長松一聽,立刻明白過來。

顧雲羨要請他飲的渠江薄片乃當世十大名茶之一,原料選取奉家、天門的頭等高山雲霧茶,經兩蒸兩制冷渥堆後,壓制成銅幣狀。制成後的茶葉已經消除黑茶澀味漚味,變得芳香異常,且此香氣純正持久,滋味醇和濃厚,湯色橙紅明亮。

茶是極品,烹茶的人手藝自然不能差了,不然便是暴殄天物了。

顧雲羨的茶藝是太後親自教授的,在宮中也算拔尖兒,由她來烹自然再合適不過。

見他不再反對,顧雲羨微微一笑,雙手動作起來。

薛長松看著顧雲羨優美如舞姿的烹茶手法,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深。

今日的她有點奇怪,突然留下自己,還請自己品茗,後面必然跟著些什麽事情。

能讓她如此鄭重的事情,一定不簡單。

68

“大人請。”

薛長松回過神來,定睛一看,盛了茶湯的瓷杯已放在案幾上。

他道了聲謝,拿起一杯,閉目輕嗅茶香,然後小小飲了一口,良久方長舒口氣:“不愧是由中宗皇帝親口賜名的‘渠江薄片’,果然是好茶。”

顧雲羨笑道:“大人滿意就好。”也選了一杯,細細品過之後,方道,“其實這茶送到含章殿也有兩日了,本宮一直想與人分甘同味,奈何含章殿懂茶的人實在是少,能懂這渠江薄片的人就更是沒有了。本宮無奈,只得作罷。今日能與大人一同品茗,心中實在是高興。本宮知道,大人是懂茶愛茶之人,這渠江薄片入了大人的口,才不算辜負了”

“娘娘言重了。能喝到名滿天下的渠江薄片,是臣的福氣。”薛長松道,“臣多謝娘娘恩典。”

“大人何必與本宮這麽客氣?”顧雲羨蹙眉,“這一年多以來大人照顧本宮的身體,可謂盡心竭力,該本宮多謝大人才是。”

薛長松搖頭道:“臣不過是盡醫者本分而已。”

顧雲羨笑笑,“放眼太醫署,如大人這般忠於職守而又正直不阿的人,真是不多了。本宮素日見著各個太醫趨炎附勢,拉幫結派,實在是心中厭煩。”

這話正中了薛長松的心思,讓他忍不住沈默。

“其實以薛大人的才華本事,入尚藥局為侍禦醫都是綽綽有餘的。如今的官階,實在是太委屈了。不過這也難怪,大人的性子個性如此,太過剛直,在太醫署中自然難得上峰器重。就好像這渠江薄片,得大人這種懂茶之人才能品出它的妙處。若換了個不懂的人,恐怕還覺得它不如泉水甘甜解渴呢!”

顧雲羨說完,仔細打量薛長松的表情。果然,他聽了這話並未露出不平之色,似乎對這一切都坦然接受。

她笑了笑,曼聲道,“當然,本宮知道,大人並不在意這些虛名。薛家世代行醫,為的是治病救人、醫濟天下,而不是用自身的醫術謀求私利、出賣良心。”

薛長松忍了再忍,終是道:“娘娘您究竟想說些什麽?”

顧雲羨收斂了笑容,神情變得鄭重,“本宮想求薛大人一件事。”

她本以為自己說了這話,薛長松會面露好奇,至少也得問一聲是什麽事才對。誰知他卻蹙著眉頭,思考了片刻便嘆氣道:“其實娘娘所求之事,臣已私下想了許多辦法,卻還是沒什麽把握。能不能成功還未可知。”

顧雲羨一楞,“什麽?”他知道她要說什麽?不可能吧!

薛長松眼含歉疚地看著顧雲羨,“娘娘體質虛寒,加之肝郁有熱,此二癥都會導致女子難以有孕。娘娘若想求子嗣,怕是得多費些功夫。”

顧雲羨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勉強克制住情緒,她慢慢道:“大人誤會了,本宮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薛長松這回當真是楞住了,呆呆地看著她半晌,才結結巴巴道:“那、那娘娘想說什麽事?”

他為官多年,一貫板直剛正,孤僻自傲,從未如此失態的時候,今日算是頭一遭。

不過仔細想想也難怪。擅自揣測上意本就是僭越,更何況他還揣測錯了。生不下孩子對一個宮嬪來說有多可怕,他這個太醫再清楚不過。顧雲羨沒有主動提這件事,他卻冒冒失失地說了,簡直……

顧雲羨看著薛長松有些無措的神情,心頭發出一聲無力的長嘆。

這感覺,仿佛又回到了她成為皇後的第一年。

那時候她已經嫁給陛下近三個年頭,卻一直未曾有孕。當太子妃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歲數還小,加上太子與她並不親近,沒有孩子也很正常,便沒有放在心上。

但成為皇後之後,她卻逐漸這件事情卻上了心。

某日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她平靜地屏退了眾人,請他為自己仔細診治一番。

那天的脈診到最後,太醫誠惶誠恐地跪倒,道:“娘娘的情況有些嚴重。”

她見到他著模樣心頭就涼了,卻還要逼著自己問出來,“怎麽個嚴重法?”

“娘娘體質虛寒,恐怕……難以有孕。”

體質虛寒。

她被這四個字狠狠擊中,嘴唇上的血色都褪了個一幹二凈。

身為宮嬪,她自然知道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麽,卻從沒想過這麽可怕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來,不知道該做什麽。

那時候她只是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想,還好皇帝不親近她,太後和其她人才沒有懷疑過她為何遲遲不能有孕。

還好,沒有別人知道。

許久之後,她勉強平覆了心情,道:“此事不得再入第三人的耳。”

那太醫本是她的心腹,自然明白此等大事不可聲張,忙磕頭稱諾。

太醫告訴她,虛寒之癥雖然棘手,卻並不是治不好,若堅持喝藥調理,還是有痊愈的可能。這話激起了她的信心,後來的一年多時間,她一直悄悄避開旁人,服用他開給她的藥。然而沒等她的病治好,就發生了姜月嫦失子一事,她被廢黜,那名依附於她的太醫也被沈竹央她們給安了個罪名處死了。

回到皇帝身邊的一年多以來,她一直擔心此事被人察覺,從不肯讓太醫給她仔細診治身體。好在宮中未曾育有子嗣的宮嬪還有不少,她混在其中也就不那麽顯眼了。

可這薛長松是怎麽回事?

他也就定期來給自己診個平安脈,那麽一會兒的功夫居然就被他看出來了?

他還記掛在了心裏,暗中去翻了典籍、想了法子?

這人真是……

她深吸口氣,盡量心平氣和道:“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本宮希望大人能為我保守這個秘密,不要告訴旁人。”

“自然。微臣明白。”薛長松忙道。

“如此,便多謝大人了。”

薛長松聽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又等了一會兒,卻遲遲等不到她的下一句話,不由驚愕,“娘娘您,不想……”

“什麽?”

“您不想試一試嗎?臣雖然沒太大把握,但按照臣的方法去治,興許還是有點機會的。”

顧雲羨淡淡地看著他。

半晌,她別過頭,“不了。我自己的身子,我心裏有數。治不好的。”

她這麽說著,心裏卻泛上一層冷意。

治得好又如何?治不好又如何?

反正她如今,一點都不想為他生孩子。

即使是為了給自己找個依靠,她也不願意。

薛長松見她這樣,心中既是再震驚,也明白不能再問下去了。為了化解尷尬,他只得胡亂找了個話題,道:“那敢問娘娘,想要臣做的事是什麽?”

見談話終於回到正軌,顧雲羨松了口氣,沈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本宮希望薛大人能替我查明一件事。”

“何事?”

顧雲羨沒有立刻回答,反而道:“本宮記得,太後病重之時,在一旁照料的除了尚藥局的四位侍禦醫,還有幾位太醫署的太醫,薛大人便在其中。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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