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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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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長袖善舞慣了,此刻仍能維持個笑臉,道:“我有什麽不高興的,月娘你慣會玩笑。”

姜充儀看到她的臉色,心中一陣痛快。當日長信殿外,沈竹央對顧雲羨示好的舉動,她還銘記在心。如今,就讓她好好體驗一下自己當時的憤怒吧。

顧雲羨見她們你來我往,只作不覺,“我們站在這裏做什麽?仔細熱氣打了頭。快些進殿去吧。”.

當天晚上,皇帝來了含章殿用膳。

考慮到天熱,顧雲羨在主菜之外,還特意吩咐廚下做了荷葉薏米粥和幾道清涼爽口的小菜,作為消暑之用。

果不其然,皇帝對她的安排十分喜歡,用完了大半碗的粥,很給面子。

“陛下今日胃口不錯。”她含笑道。

“你當朕是你們女子麽?”皇帝道,“天氣熱了便道沒胃口,天氣冷了又說沒精神,哄你們吃點東西,比登天還難。”

顧雲羨被他說得一楞,卻見他已往她的小碟子裏夾了一片筍尖,“來,試試這個。”

顧雲羨微微一笑,配合地把筍尖吃掉了。

用過膳之後,皇帝牽著她的手,在含章殿內四下亂逛,“這地方從前一直空著,朕也沒來過幾回。這會兒細看,倒真是敞亮又華美,難怪都說太寅宮是後宮的第四宮。”

顧雲羨笑道:“是啊,而且含章殿後面還有一片桃林,春天花開的時候一定極美。”

“你喜歡就好。”皇帝道,“對了,今兒含章殿很熱鬧?”

“是啊,人來人往,到酉時三刻大家才散。”

“那,你也見到竹央她們了?”他用的是疑問句,口氣卻是肯定。

顧雲羨無奈一笑:“自然見到了。”

他抓住她的發梢,讓烏黑的發絲纏在他修長的手指上,“聽說,你給竹央行禮了?”

顧雲羨沒有出聲。

“還有月娘、鏡娘,都受了你的禮。”

她聲音低低:“臣妾不應該麽?”

“應該。”他眼眸如水,倒映著她清麗的面容,“只是朕沒想到你會這般……”這般知進退、有分寸,倒讓他有些驚訝了。

“臣妾只是做臣妾該做的事情。”她道,“陛下不用放在心上。”

說這話的時候她避開了他的目光,仿佛在躲避什麽。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清澈,有一種了然。

她忽然撲進他懷中,臉頰貼上他的胸口:“臣妾想長久地陪在陛□邊,所以,必須要接受一些從前不能接受的事情。這都是臣妾甘願的。”

是的,這都是她甘願的。她想要報仇,想要除掉那些害了她和姑母的女人,就必須學會忍耐。拋棄曾經的皇後身份,給妃妾行禮不過是個開頭,以後還要更多需要她面對的事情。

不重要,通通都不重要。她在乎的只有最後的結果。只要能實現心願,如今受再多的屈辱她都能接受。

皇帝任由她抱著自己,過了一會兒才反摟住她。她身姿纖瘦,雙臂一合就包裹在懷中,仿佛融為一體般。

他忽然一把抱起她,朝東殿走去。宮娥為他們挑起簾子,他將顧雲羨放在床上,再在她身邊側躺下來,微瞇雙眼,專註地看著她。

“陛下?”顧雲羨輕聲喚道。自打太後突然病重,他便不曾臨幸後妃,之後太後駕崩,他為母守孝,更是禁了房中事。算起來,也有四個多月了。

皇家守孝,以月為年,所以太後的三月守孝期已滿,若他今夜要臨幸,也不是不可以。可看他此刻的樣子,卻又不大像。

“有件事,朕早就想問你了。”他盯了她許久,終於慢吞吞開口。

“什麽?”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母後臨終前,與我們談話。你告訴她說,你很早以前就傾慕……”還沒說完,便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他費了好大勁才扯開她的手,一臉好笑,“你還能悶死朕不成?”

她漲紅了臉,“陛下不要亂說話!”

“朕亂說什麽了?朕什麽都來不及說,就被你給捂住了。”他笑得詭異,像是抓住了耗子的貓,“來,跟朕坦白吧。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對朕動壞心思的?”

她大窘,“哪有什麽壞心思!”

“恩……確實不是壞心思。”他仔細想了想,仿佛深以為然,點頭道,“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心思。”

她聽了這話,臉更紅,仿佛能滴出血來。

他瞧見她這模樣,心中憐愛到了極點,湊上去就吻上了她的唇。

“恩……”這個吻太纏綿,待他松開她時,她已有些喘不過氣了,只能無力地伏在他胸口。

他也有些動情,拇指在她嫣紅的唇上摩挲,聲音沙啞,“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

她只是埋著頭,不吭聲。

他輕輕一笑,不再勉強。其實他心中已大概猜到,她說之前便傾慕自己,可他在母後引見之前,對她這個人根本沒有印象,應該是不曾見過。那麽,她大抵是曾遠遠見過自己吧。

這種小姑娘的心思,他見得多了,卻第一次覺得這般可愛,讓他忍不住來求證。

“朕送你份禮物吧。”他撫摸著她柔順的烏發,輕聲道。

語氣裏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往年這個時候宮中都會舉辦盛大的夜宴,邀六宮嬪禦的家人入宮赴宴。今年因太後駕崩,陛下沒了興致,所以最終只是簡單地在百福殿舉行了家宴,請了各殿各閣的娘娘、娘子們赴宴,並無外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皇帝把玩著手中的玉觥,漫不經心道:“快大半年了,宮中一直冷淒淒的,難得今日熱鬧,朕心甚悅。”

沈淑儀含笑道:“能令聖心開懷,是臣妾等的榮幸。”

皇帝瞇著眼睛笑,“竹央你慣會哄朕開心。”

沈淑儀聽見他親切的口吻,唇角不自覺一彎,顯得十分喜悅。

“今日中秋佳節,是舉家團圓的日子。諸位愛妃沒能見著親人,是朕的不是。朕滿飲此杯,算作賠罪。”皇帝忽然舉杯,朝著宮嬪們示意,然後一仰脖子,幹了。

眾人沒料到他忽然來這出,都有些被嚇到。倒是貞婕妤最先反應過來,笑著舉起杯子,“陛下說的哪裏話。臣妾此刻所在的地方,便是臣妾的家,陛下和諸位姊妹,便是臣妾的親人。對臣妾來說,這已經是一個十分圓滿的中秋節。”

皇帝聞言挑眉,一雙黑眸定定地凝視著她,唇邊笑意深深。

“貞妹妹說得是,臣妾能與陛下和諸位姊妹共度中秋,心中十分歡喜。”顧雲羨也笑著舉杯,柔聲道。

皇帝轉向她,微微一笑,“既是過節,總得有份節禮。朕想來想去,珠寶首飾你們也不缺,就換點別的吧。”

不明白他葫蘆裏賣什麽藥,眾人也不敢吭聲,只得含笑看著他,靜候下文。

“雖說按祖制,本朝後宮,嬪禦一貫不設封號。但之前的中宗皇帝也好,文宗皇帝也好,宮嬪中都有那麽一兩個例外。母後也給阿姝賜了封號。朕今日忽然想,要不就趁著這大好日子,給你們每個人都選個封號,如何?”

席上一時沈默。許久,沈淑儀道:“既是陛下的意思,臣妾敬受。”

身份最高的淑儀娘娘都發話了,眾人也隨聲附和:“臣妾敬受。”

皇帝一臉被激發了創作欲望的表情,眼睛在眾美人身上掃來掃去,顯得興致高漲。

“那麽就按位分來吧。竹央,恩,你一貫聰慧,又識大體知進退,朕覺得‘毓’字很稱你。”皇帝笑道,“而且正好,你的寢殿便叫毓秀殿,也算般配。如何?”

沈竹央微微一笑,“臣妾謝陛下。”

“先別忙著跪,回答朕,這個封號你覺得好聽麽?”皇帝認真地看著她。

“好聽?”沈竹央有些楞。

“自然。朕送你的中秋節禮,一定要你滿意才行。若是不好聽,豈不是委屈你了!”

沈竹央這才明白過來,笑道:“很好聽,意思也極好。臣妾謝陛下讚譽,這便厚顏受了這褒獎。”

得到美人的認可,皇帝表示滿意,將視線轉向了次座的姜充儀。

“月娘嘛,朕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明媚鮮妍、有如晨光,便賜‘明’字如何?”

明充儀?

姜月嫦笑著謝恩,“臣妾謝陛下。”

“鏡娘,氣質冷冽、淡靜自持,就旬泠’字吧。”

朱鏡如尚未說話,與她交好的姜月嫦卻先不滿了,“淩麽?鏡娘雖有些不愛說話,卻也不是冰淩那般冷漠。陛下這麽說她,當心她不高興!”

顧雲羨笑道:“明充儀誤會了。陛下說的不是冰淩的淩,而是泠然的泠,清亮、冷冽,若溪水涼風。是個極好的字。”

此言一出,氣氛立刻微妙起來。姜月嫦理解錯了陛下的意思並沒有什麽,畢竟那兩個字發音一樣,方才席上除了她,還有別人也理解錯了。

但姜月嫦不明白的地方,顧雲羨卻輕描淡寫地給她解釋了。到底是她當真和陛下心有靈犀,還是早就知道了?

今天這莫名其妙的加賜封號,又是為了什麽?

明充儀聽了顧雲羨的話,臉色立刻變得有些不善。然而禦駕當前,她也不便發作,淡淡應了句“原是這樣”,便不再言語。

朱鏡如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只盈盈施了個禮,算是謝恩。

賜封號的活動繼續如火如荼地進行。

“繁素一貫恪守本分、謹言慎行,便賜‘莊’字吧。”

“綰兒溫柔乖順,‘柔’字再合適不過。”

“阿苓沈著穩重,就旬定’吧。”

……

被賜了封號的眾人先後上前謝恩,再各自落座。等到連住在紫雲閣的兩位寶林都被賜了封號,大家才終於將目光落到了顧雲羨和貞婕妤的身上。

從頭到尾,沒被點到的,也就她們兩個了。

31元配

“阿姝,你已經有封號了,不過……”皇帝神情思索。

明充儀瞥見皇帝的神情,輕笑道:“臣妾知道陛下憐惜貞妹妹,然貞妹妹的封號是太後所賜,如今再改,恐有對長者不敬之嫌。”

眾人彼此對視,並不做聲。太後賜給景馥姝的封號什麽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她恐怕早就恨不得擺脫這個字了,今日眼看有個機會,姜月嫦卻不依不饒。若真讓她得逞,這兩位的梁子就要結大了。

也好,讓她們去鬥,自己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皇帝似笑非笑地瞅了明充儀一眼,沒有說話。

“陛下。”貞婕妤忽然起身,面朝上座拜倒,“正如姜姐姐所說,臣妾的封號是太後所賜,陛下若改了,容易引起非議。臣妾不願因一己之身,而讓陛下為難。況且,臣妾並不覺得這個封號有什麽不好。”

“你的意思是,不用換?”皇帝看著她,挑眉。

“只要陛下覺得臣妾配得上這個封號,那便沒必要換。”貞婕妤目光如水,柔柔地看著皇帝。

顧雲羨楞了片刻,才恍然明白她的用意。

太後當初賜她這個封號是為了敲打警戒,如今一年過去了,這封號早已天下皆知,換或不換根本沒什麽意義。甚至現在換了才更容易引起非議,讓人覺得陛下雖然寵著她,心中卻還是介懷她從前的身份,認為她配不上這個“貞”字。

她現在的舉動,是要借著這個機會,讓陛下再將這個字賜給她一次。來自不同的人,通過不同的途徑,徹底改變這個封號從前的羞辱意味。

“你說得對,這個字很稱你。”皇帝微微一笑,“沒必要換。”

貞婕妤展顏一笑,如春風吹過山谷,催開了多少山花爛漫。

席上諸人都被劇情的神展開給震撼到,不知該如何反應。

皇帝仿佛沒察覺到眾人的神情,與貞婕妤對視了一會兒,才將目光轉向顧雲羨,“雲娘,你想要個什麽封號?”

顧雲羨微笑道:“陛下決定便好。”

“朕適才腦子裏有好幾個字,可都覺得不夠合適。”皇帝柔聲道,“這會兒看著你,心裏倒是得了個字,只不知你喜不喜歡。”

顧雲羨只看著他,並不接話。

“‘元’,如何?”

元,始也。元配,第一次迎娶的嫡妻。對女子來說,這無疑是最值得歆羨的身份。因為再如何有權勢的男子,哪怕富有四海,哪怕擁有全天下的女子,也只有一位元配夫人。

它是獨一無二的。

而放到後宮,它還有更深刻的含義。尊貴身份的象征,不容侵犯的威儀,以及君王與眾不同的寵愛。

空氣仿佛凝滯了,沒有人說話。或者說,沒有人敢說話。

比起景馥姝,顧雲羨得到的封號才是真的石破天驚。她明明是被正式冊封為婕妤了,這便是被貶為妾侍了。可陛下竟又賜她這麽一個封號!他就不怕模糊了這後宮的嫡庶尊卑?還是說他是故意為之,目的在向朝臣和後宮表明,雖然他沒能覆立顧氏為後,然而在他心中,她依舊是他唯一的結發妻子?

景馥姝只覺得似乎有人拿劍刺進了她的胸口,捅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凜冽的寒風灌進去,五臟六腑都痛得絞在一起。渾身的每一寸骨頭都開始發冷,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想起了十五歲那年的冬天,她只穿著單薄的衣裳,便從叔父家跑出來。街上人潮湧動、鑼鼓喧天,別人告訴她,今天是太子殿下迎娶太子妃。她仿佛個偶人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子騎著高頭大馬,朝她走近。他一身絳袍,風神如玉,唇畔帶著散漫的笑意,如同他們初見那天。這是她一見傾心、思之念之的郎君,可是過了今日,他就是別人的夫君了。

她看向他身後那乘火紅的花轎,似乎能透過那華麗的帷幕,看到裏面坐著的那個身著嫁衣的女子。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感覺到了刻骨的恨意。

那時候她就發誓,要讓那個女人體會她今日的痛苦,她要奪回她的心上人!

後來她真的成功了。步步為營、籌謀多年,只差一步,就能徹底除掉那個害她飽嘗傷情之苦的女人。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會這樣?為什麽他不能順著她的心意遠離她,反而要對她這麽好?

她沒想到,從頭到尾都沒想到。他竟會這樣,他怎麽能這樣!

“朕問你好不好,怎麽不答話?”那廂,皇帝凝視著顧雲羨,低聲問道。

顧雲羨與他對視了一會兒,蝴蝶般的眼睫輕顫,“臣妾……臣妾謝陛下。”

他微微一笑,眼眸中滿是溫柔的情意。搖動的燭光下,他五官俊美、神情溫和,不似君臨天下的帝王,倒更像個風流蘊藉的貴公子。

顧雲羨看得有些呆住,待反應過來才察覺自己的失態已被他看到,那雙惑人的黑眸裏滿是戲謔。

“雲娘若是喜歡,朕找個時間讓你看個夠?”

“陛下!”她無法克制住語氣裏的惱意。雖無外臣,可到底當著闔宮嬪禦,他這般輕浮,簡直……

眾人看著他們二人低聲談笑,形容親密,心中都是滋味難辨。毓淑儀唇畔含笑,註視對面的貞婕妤,美麗的鳳目裏似有愉悅的情緒流轉。

夜宴進行到這裏也差不多了,毓淑儀含笑道:“不知陛下今夜打算去哪兒歇息?是元婕妤處,還是貞婕妤處?”

明充儀心頭嗤笑。沈竹央這副樣子,是真把自己當成主母了,陛下去哪宮安置輪得到她來安排?還是她以為,如今後宮以她身份最尊,她們就都得歸她管?沒的讓人笑掉大牙。

“沈姐姐這話說的,怎麽單提了貞婕妤和元婕妤呢?興許陛下想去姐姐那裏也說不準啊。姐姐這麽一說,陛下都不好意思提了。”她掩唇一笑,“又或是在座這麽多姐妹,可都期盼著陛下的垂憐呢!”

見明充儀話中帶刺,毓淑儀微微一笑,不溫不火道:“中秋這樣的日子,本宮可不敢奢望。”

“沈姐姐不敢奢望,那這後宮中也就沒人敢奢望了。”明充儀笑道。

國朝規矩,每逢朔望都是帝幸中宮的日子,更何況中秋這樣的佳節,絕對是要去椒房殿過夜的。是以從前,與皇帝共度中秋的都是顧雲羨。可如今顧雲羨已不是皇後,不再擁有這樣的權力。明充儀此刻這般說,明顯對顧雲羨存了奚落之意。

“朕還一句話都沒說,你們就攤派上了?”皇帝懶洋洋道,“不巧得很,最近朝中事多,朕一會兒就得回大正宮批折子了,無暇與諸位愛妃共度良宵。”

明充儀沒料到他會這般回答,一時語塞。倒是顧雲羨唇畔含笑,語聲婉轉,“難得佳節,陛下還要為國事操勞。臣妾等深居後宮、白食俸祿,心中實在慚愧。”

皇帝好笑地看她一眼,“誰說你是白食俸祿?你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別讓朕擔心,就盡到本分了。”

顧雲羨微笑道:“諾。”

皇帝略一沈吟,又道:“此前朕將後宮之事都交托給了竹央打理,你也做得不錯。但是眼看明年便是大選之年,事情多而繁雜,朕擔心你忙不過來,便給你派個幫手吧。”

毓淑儀心頭一緊。顧雲羨被廢之後,她這個身份最尊、過門最早的淑儀便接過了她執掌六宮的權力,半年來培養了不少勢力。眼看正是順風順水,他這會兒卻說這個,難道是要給顧雲羨協理六宮之權?

“月娘。”皇帝看向明充儀,“朕看你這兩年行事也幹練了不少,就跟著竹央歷練歷練吧。”

明充儀喜出望外,忙起身行至殿中,稽首而拜,“臣妾謝陛下恩典。今後自會勤勉謹慎,必不辜負陛下重托!”

“這樣最好。以後你切記,不可再那麽急躁了。”

呂川適時對皇帝說了句什麽,他微微一笑,“好了,朕得走了。你們繼續玩吧。”

眾人忙恭送聖駕,待到陛下走遠,明充儀才似笑非笑地對顧雲羨道:“恭喜妹妹了。元婕妤,這封號的喻意真是闔宮最好的。”

顧雲羨聽出她話中的譏諷,淡淡一笑,“是麽?許是臣妾習慣了,也不覺得多麽稀奇。”

明充儀臉色微變。

顧雲羨這話,明明白白在說,她本就是當慣了皇後、當慣了正妻的。如今陛下給這麽一個含義深刻的封號,她們這些妃妾覺得稀奇嫉妒,她這個從前的主母卻只覺稀松平常。

真是傲慢到了極點!

她們的對話原本小聲,旁邊並無人聽到。毓淑儀見明充儀面色難看,笑道:“姜妹妹和顧妹妹在說什麽?怎麽姜妹妹的臉色這麽難看?”

顧雲羨轉頭笑道:“臣妾在恭喜明充儀,今夜大喜,竟得了協理六宮之權。”

毓淑儀聞言眼神一冷,似笑非笑地看向明充儀。

明充儀淡淡道:“再大的喜也比不過元婕妤。”

“我們又何苦爭這個?”顧雲羨神情悠然,“今夜原是大吉日,六宮皆沐恩澤,諸位姊妹都是一樣的。”看向貞婕妤,“你說是麽?貞妹妹。”

貞婕妤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顧姐姐說的是。”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八點放粗~~~

註釋:

1元妃:出處《左傳·隱公元年》:“惠公元妃孟子。”杜預註:“言元妃,明始適夫人也。”

《後漢書·皇後紀序》:“晉獻升戎女為元妃。”

《晉書·禮志中》:“前妻為元妃,後婦為繼室。”

胡三省註《資治通鑒》:“(苻)堅母茍氏,(苻)雄之元妃。”

當初給雲娘選封號,我很是糾結了一陣。因為要體現她正妻的身份,所以選擇就沒那麽多。伉儷情深的儷倒是不錯,但估計很多人會想到去年很紅的那部宮鬥劇,所以棄之。之後考慮過“之子於歸,宜室宜家”的宜,被阿簫說“清宮範兒十足,陛下不會還喜歡微服私訪吧”……又考慮過瓊,取自“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含義倒是不錯,但和夫妻差太遠,又棄。還有舉案齊眉的眉,字倒是好看,但是作封號太奇怪,還有好多好多……熱烈討論好幾個晚上之後,最終敲定了這個“元”字。

其實這個字最開始就被討論過,但是我覺得它太正經,當封號不夠好看,也不夠有情趣【……】,所以沒用。但敲定之後,居然越看越喜歡,現在對它十分順眼!

不曉得大家喜歡不?【期待看

32太醫

顧雲羨是在第二日下朝後才再次見到皇帝的。她當時正在繡花,忽然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皇帝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繡架,“你這是打算繡個什麽?”

“碧波芙蕖。”她答道,“如今剛起了個頭。”

“噢,朕還以為你會繡姚黃魏紫1。”皇帝笑道,“朕記得你從前有一條裙子,上面繡的姚黃魏紫看起來甚是華貴。”

“那是司衣司的繡娘們繡的,臣妾可不敢掠人之美。”顧雲羨笑道,“姚黃魏紫乃牡丹之中的王者,太過貴重,臣妾穿著不適宜。”

他自然懂她的意思,牡丹為花中之王,歷來是皇後的象征,她從前用是合情合理,現在再用就僭越了。想到這兒,他的笑意淡了一點,“你也不用這麽謹慎。”

顧雲羨一笑,“陛下想到哪兒去了。臣妾是覺得,姚黃魏紫貴重太過,不若芙蕖清雅脫俗,更合臣妾的心意。臣妾從前喜用牡丹,不過是身份使然,衣冠環佩都要典雅華貴,當得起國母的身份。如今沒那個顧慮,自然要隨著心意用自己喜歡的花樣了。”

他聞言有些驚訝,卻見她一身淡粉襦裙,烏發綰了一個簡單的髻,看起來真如那碧波上的芙蕖一般清雅動人,眼中不禁染上笑意。

“唔,朕今日來,就是想問問你。”他道,“可喜歡朕送你的中秋節禮?”

顧雲羨眼波流轉,“什麽節禮?臣妾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眼神危險地看著她,“你再說一次。”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顧雲羨背過身子,“陛下嚇唬臣妾也沒用。”

見她這樣的小女兒態,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她一個不察,已被他從身後摟住,下巴擱上她的肩膀,“你若是不知道,豈不白費了朕一番心意?”

“陛下這話聽起來好生委屈啊。”她語中帶笑。

“可不!朕好生委屈。”他煞有介事地點頭。

她抿唇,輕聲道:“其實,臣妾繡的這幅圖,不是給自己的。”頓了頓,“這是臣妾給陛下的回禮。”

“回禮?”他挑眉,“你送朕一幅芙蕖作甚?”

“這芙蕖不是一般的芙蕖。”她道,“臣妾繡的,是並蒂雙生。”

他猛地看向她,離得太近,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她臉上微微的紅暈。

“花開並蒂……”他輕聲道,“朕就知道,你會明白的。”

她轉身,看向他,“夫君的心意,妾身自然明白。”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戀慕,滿滿當當的情意讓他忍不住輕嘆一聲,心想若能讓這雙眼睛永遠這麽註視著他,也就沒什麽遺憾了。

他擁她入懷,任由心上的蓮花越開越繁茂,覆蓋住他的血肉筋骨。

花開並蒂,夫妻一心。

這是他想對她說的話.

九月中旬的時候,煜都連下了好幾場雨,等到天氣終於放晴,也正式進入了秋季。顧雲羨一時不察,感染了風寒。她身子一貫弱,這回風寒來勢洶洶,連服了好幾帖藥也不見好。皇帝此前本就對太醫署存有不滿,經過此事更是光火,把負責照料顧雲羨身子太醫薛長松叫到含章殿,也沒怎麽仔細詢問,便輕描淡寫道:“要是過兩天,婕妤娘娘的病還是不見好,薛卿便自己領罪吧。”

薛長松嚇得渾身一顫,脊梁骨都透出寒意。

皇帝走了後,顧雲羨歪在貴妃榻上,隔著珠簾柔柔道:“怪本宮自己身子不爭氣,累薛大人受驚了。”

薛長松只是磕頭:“臣無能!”

顧雲羨輕笑一聲,“本宮怎麽忘了,薛大人一貫是個固執的。”這麽說著,她從貴妃榻上下來。阿瓷攙扶著她,挑開珠簾,就這麽走了出來。

薛長松只聞一陣清雅的香風拂面,立刻將頭埋得死死的,動也不敢動一下。

“大人不必這麽拘謹。所謂望聞問切,你連本宮的面色都不看看,怎麽能治好我的病呢?”

她這麽說了,薛長松只得擡頭。卻見青玉並琉璃串成的珠簾前,顧雲羨微笑而立。許是因在病中,她衣飾十分素雅,面色也有些不好,頰邊有異常的潮紅。這樣病弱的她,看起來與從前那個時刻都高貴不凡的皇後相差甚遠。

“適才陛下發了脾氣,本宮心中也好生過意不去。只是究其原因,還是太醫署沒能盡到職責。”她輕聲道,“本宮的病也拖了好些日子了,敢問大人,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好?”

“醫者下方用藥,盡的不過是本分。若病者不願配合,即使再好的大夫也無能為力。”薛長松聲音平平道。

顧雲羨點點頭,“大人所言極是。”坐到一旁的墊子上,“這話大人適才怎麽不跟陛下說?”

說什麽?告訴他,元婕妤娘娘的病之所以一直不好,根本是因為她沒按醫囑吃藥?

且不論太醫署之前已經見罪於陛下,單看如今元婕妤的受寵程度,也知道陛下不會相信。

“薛大人從前也曾入椒房殿數次,照料本宮的身子,應當知道本宮的性子。”顧雲羨神情誠懇,“如非必要,本宮也不願大人受罰。”

見薛長松還是不說話,她笑了笑,神情帶上幾分漫不經心,“本宮有許多辦法可以逼迫大人不得不答應我,但我選了最溫和的一種。你應該明白,若我真的有心要害你,就不會這麽客氣了。陛下如今只是申斥你幾句,下一次會怎樣,就不一定了。”

先帝在時,太醫因照拂宮嬪不周,被杖殺庭下的不在少數。

見薛長松面色微變,顧雲羨微微一笑。恐嚇夠了,該談談情分了。

“當然,本宮說這些並不是在威脅大人,只是跟大人說說心底話。”顧雲羨神情溫和,“便是不談這些,薛大人總不會忘記,還欠本宮一個大人情吧?”

她說的是幾個月前,陛下因太後之事遷怒太醫署,若非顧雲羨求情,還不知最後會怎麽收場。

聞言薛長松面色一變,掙紮許久,終是深吸口氣,毅然道:“娘娘若有什麽吩咐,請直言無妨,微臣……但無不從。”

顧雲羨看著他,輕笑一聲,“這便對了。本宮早知道,薛大人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薛長松離開之後,顧雲羨對著鏡子,讓阿瓷為她打散長發。今日從起床起,她便頭疼得緊,一會兒總算能服了藥好好睡一覺了。

阿瓷一壁用象牙梳齒按摩她的頭皮,一壁低聲道:“小姐這回費這麽大勁,是想將薛大人收歸己用?”

阿瓷的“導引術”梳頭法一貫練得好,再煩躁的時候被她梳梳頭,也會松快許多。此刻頭皮上傳來一波接一波的酥麻之感,顧雲羨閉上眼睛,放松心神,“那只是一方面。”

薛長松今年剛到而立之年,在太醫署那種老頭子一大把的地方絕對算是年輕的。然而他家世代行醫,在民間很有聲望。耳濡目染,他自己的醫術也十分不凡。顧雲羨從前身為皇後,通常都是由尚藥局的四位禦醫來給她看病,但有薛長松名聲在外,她聽了好奇,也曾傳召過他幾次。

她記得,太後病重,除了尚藥局的四位禦醫,薛長松也是少數幾個獲準參與會診的太醫。四位禦醫皆聽命於皇帝,她不敢貿然嘗試,而旁的人背後勢力未明,更是危險。只有這個薛長松,固執而不合群,從不結黨結派。

她需要一個精通醫術、有機會接觸內情的人,替她查明太後駕崩的真相。

沒人比薛長松更合適.

十月下旬,寧王回京述職,同時帶回了三匹寶馬,上貢陛下。

皇帝興致大起,親自到馬場準備試騎,還帶了毓淑儀、明充儀、貞婕妤和元婕妤等陪同前往。

顧雲羨陪皇帝立在馬場外緣,等著馬夫將馬牽過來。皇帝一直面帶笑意,饒有興致地看著中央。

“雲娘,宮嬪裏你讀書最多,可知從古至今,都有哪些名馬?”

皇帝突然發問,顧雲羨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古今註》上說,秦始皇有七匹名馬,一曰追風,二曰白兔,三曰躡景,四曰追電,五曰飛翩,六曰銅爵,七曰晨鳧。《拾遺記》中亦提到過周穆王八駿2。”

“說得不錯。”皇帝頷首,“朕看今日二弟獻的這三匹馬亦非凡品,恐不輸給這些傳說中的名馬。”

顧雲羨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馬場中央。此刻三匹馬都已被牽了出來,一匹渾身漆黑,唯有四個蹄子雪白,一匹赤紅如血,顏色純粹到了極致。這兩匹從外形上就已經十分不俗,隨便牽到哪裏都是十分打眼的。而和前兩匹比起來,第三匹就普通得多了,一身棕毛,無精打采地站在兩匹旁邊,完全沒有名馬該有的姿態。

“皇兄可不要小看這匹棕馬,它模樣雖然生得尋常,卻是這三匹馬中最好的。”寧王笑道,“這馬是由西北的天亙山上的野馬與當地母馬雜交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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