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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朱貴姬娘娘,二位娘娘大安。”

“可。”姜充儀懶懶道,一雙妙目似笑非笑地凝睇著邢才人“本宮前幾日下帖子邀邢妹妹你去桃園賞花,你回話說身子不便,不願走動,怎的今日竟跑到這裏了?”

邢才人恭聲道:“回娘娘,臣妾前幾日確實身子不適,這才不得不回了娘娘的邀約,今日會出來也是太醫囑咐,說不可一直悶在房中。”

“原是這樣。”姜充儀恍然大悟,“本宮還當你瞧我不起,不樂意陪我一起游園子呢!”

隔得不遠,顧雲羨清楚地看到邢才人額頭流下的汗滴:“娘娘這話真是冤枉臣妾了,臣妾如何會不樂意陪伴侍奉娘娘?娘娘不嫌棄臣妾粗笨,是臣妾的福氣才是。”

“是麽?”姜充儀道,“可本宮見你從前只跟著貞婕妤,如今……”

她的目光從顧雲羨身上掃過,紅菱般的雙唇帶出一個笑:“有句話本宮早就想說了,邢妹妹你識人的眼光好像不大好啊!薄氏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你吸取教訓避開成安殿那位原是沒錯,可怎的又與顧娘子在一塊了?難不成你覺得,以你如今身懷六甲的狀態,和這位前皇後娘娘攪在一起,倒是好事了?”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本宮從前可是深受其苦。”

她就這麽當著顧雲羨的面毫不留情地挑撥她與邢才人,言辭尖刻。顧雲羨卻並不覺得奇怪,這沒什麽,她一貫是這樣,上回都敢大張旗鼓地掌摑她,如今說幾句刻薄話算得了什麽?

本來在眾人眼中,就是她對不起她。

邢才人越發不安,低著頭立在姜充儀面前,簡直連手腳都不知往何處放一般,配著她圓滾滾的肚子,實在讓人同情。

“難得的好景色,月娘你就少說幾句吧。”貴姬朱氏伸手揉揉太陽穴,冷淡道,“沒的讓人頭疼。”

姜充儀回頭看她一眼,無所謂地笑笑:“鏡娘你就是心軟。”轉頭對邢才人道,“妹妹若累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這卻是給了朱貴姬面子了。

邢才人求之不得,立刻道:“諾,多謝娘娘關懷。臣妾告退。”行了個禮,轉身便帶著宮人去了。

待她走遠,姜充儀這才將目光落到顧雲羨身上,笑意吟吟:“顧娘子最近可好啊?”

顧雲羨含笑道:“多謝充儀娘娘惦記,我一切都好。”

姜充儀點點頭:“我也是多此一問。最近後宮上下誰不知道,前朝正鬧著要覆立呢。娘子有這般洪福,自然事事順心、好得不得了!”忽然想起什麽一般,“啊,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得叫回娘娘了,您說是不是?”

上一回在長信殿外,她也是這麽提起自己是否覆位之事,那時候她可以指責她揣測上意、議論後位歸屬,如今卻不行了。前朝已經鬧開,她不過陳述一個事實,算不得什麽錯。

“此事自有陛下乾綱獨斷。”顧雲羨淡淡道。

“陛下乾綱獨斷?”姜充儀頷首,“顧娘子如今果然識禮謹慎了許多,看來經歷過世情的人就是不一樣。”

說完這句話,她目光移開一點,唇邊的笑意冷了三分:“只是見到如今這個情形,我都要為公儀佩惋惜了。她若是還活著,又有顧娘子這般好的悟性,不知道陛下是不是也會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公儀佩。原來的公儀美人,永嘉元年入宮的家人子中十分得皇帝寵愛的一個,卻在去年九月初三上吊自縊。而同一日,顧雲羨被廢去皇後之位,身邊親近宮人泰半處死。

看到顧雲羨臉色微變,姜充儀嘲諷地一笑,轉頭看向尹令儀:“尹妹妹,皇次子好像長胖了不少,本宮瞧著真是喜歡。”

尹令儀笑道:“小孩子一天吃吃睡睡,怎麽會不胖呢?娘娘若是喜歡,改日我親自帶阿杭到鹹池殿,給娘娘逗樂解悶可好?”

“那本宮便等著了。”姜充儀笑道,“不過妹妹可得小心,小孩子磕磕碰碰的最易傷著,不要被人給鉆了空子。”

尹令儀自然知道她什麽意思,頓了片刻,才應聲道:“臣妾省得,多謝娘娘提點。”

她這通夾槍帶棍的長篇大論下來,朱貴姬早等得不耐煩了:“好了沒有?你說要去池上泛舟,一味在這裏耽擱作甚?”她二人在閨中時便是好友,又是同一年嫁入東宮,情分一貫比旁人親厚,所以雖然姜充儀位分高她半級,朱貴姬對她也時常不假辭色。

“好好好,這便走吧。”姜充儀道,“喚你出來一遭比登天還難,吃力不討好,下回我決計不做這種事了。”

“這話你不知說過多少次了,我倒真希望你哪次能記得,那我便清靜了……”

兩個人一壁閑話一壁走遠,尹令儀蹲□子恭送,過了片刻才慢慢起身,朝顧雲羨道:“姐姐,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顧雲羨看向她。

“姜充儀她這麽恨姐姐,自然是碰著個機會就要給你找不痛快,姐姐又何必在意?”她直視著她的眼睛,“公儀佩向來跋扈狠毒,她被處死是她罪有應得!”

“那我呢?你有沒有覺得我被廢也是罪有應得?”顧雲羨忽然道。

“姐姐……”尹令儀不知所措,楞楞地看著她。

顧雲羨反應過來:“對不住,我不是惱你。”

尹令儀想了想,了然道:“繁素明白,姐姐不喜歡聽到公儀佩。”

是。她不喜歡。

宮中一貫不缺囂張跋扈的女子,但在這之前,薄瑾柔也好,姜月嫦也好,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個公儀佩。她明媚艷麗,凡事最愛拔尖兒出頭,人緣極壞。可不知怎的偏投了皇帝的胃口,對她諸多包容。那時候顧雲羨還是皇後,彼此身份差了那麽多,卻還是幾次被她含酸帶刺地堵得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當去年中秋前夕,她安插在公儀佩身邊的宮女環兒來跟她傳話,說公儀美人對姜貴姬腹中的孩子心存不軌的時候,她表面不動聲色,暗地裏卻立刻上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

19算計

那時候的姜貴姬便是如今的姜充儀,當時她有孕剛滿三個月,正是春風得意。

每年中秋節,中宮都會給各宮賜下宮餅,作為節禮。公儀佩的心思便打到了這宮餅上。她收買了鹹池殿中一個宮娥,讓她找機會把紅花和郁金下到餅中,並設法瞞過試吃的內監。紅花和郁金都有墮胎的功用,公儀佩此舉意欲何為再明顯不過。若能成功自然最好,就算事敗回頭追查起來,也只會順著查到她這個皇後頭上,與她沒有半分幹系。

想法夠陰毒,若非顧雲羨早就開始提防她,沒準就真的著了她的道了。

那晚在椒房殿內,她聽完環兒的稟報,沈默了許久,才慢慢道:“你便照著她的吩咐去做。”

環兒驚懼擡頭:“可是,娘娘……”

她擡頭看著窗外的皎皎月色,眼眸幽深:“也許,這是老天給本宮的一個機會。可以同時除掉兩個礙眼的人。”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底有過掙紮。姜月嫦固然倨傲囂張,對自己這個皇後虎視眈眈,但她腹中的到底是一條無辜的性命。如今她明知公儀佩有意謀害那個孩子,卻不加阻止,和幫兇有什麽兩樣?

可那時候她已經沒資格發善心了。景馥姝入宮不到三個月,便奪去了她這個皇後幾乎大半的風頭,若她再讓姜月嫦生下孩子,就真的地位堪憂了。

她不得不變成一個惡人,哪怕她知道早晚會有報應。

後面的事情一如她的計劃。姜貴姬用了她送去的宮餅,當晚便腹痛如絞、下紅不止,待太醫趕去的時候孩子已經保不住了。

緊接著便是一系列的追查,問罪。她在第二日的晚上被傳到鹹池殿,皇帝坐在上首,淡淡地審視著她。姜貴姬面色蒼白,雙眼哭得紅腫,瞪著她,目眥欲裂:“你這個毒婦,是你害死我的孩子的,是不是!”

她對這個狀況早有預料,只作茫然不知的模樣:“臣妾不知!陛下說這宮餅裏有墮胎的郁金和紅花,可臣妾連那兩樣東西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皇帝沈默不語,姜貴姬冷笑道:“你現在自然否認了!這宮餅是你送來的,不是你下的藥,難道是我自己要害自己的孩子不成!”

她抿唇,良久,神情悲憤地看著皇帝:“臣妾就算真的想害姜貴姬的孩子,又怎會這般愚蠢,在自己送去的東西裏下藥?此事定是有人陷害,求陛下明察!”

旁邊一個小宮女忽然軟倒在地,眾人應聲回頭,卻見那宮女面色慘白,囁嚅道:“奴婢,奴婢忽然想起來,昨日曾見到素荷端著宮餅去了別處。奴婢當時以為她是去給貴姬娘娘……奴婢沒想到……”

眾人大嘩。

素荷很快被帶出來審問,她一開始神情還算鎮定,應答從容,待到皇帝詢問到她與試吃的內監阿平的關系時,便開始慌了。

顧雲羨一直低著頭,沈默地聽著身邊的問答之聲。素荷便是公儀佩收買的那個宮娥,她與試吃的內監阿平私交甚好,許多人背地裏都揣測他們是結了對食,這回宮餅的事,從下藥到瞞過阿平,全是她一手操作。只是她倒狠得下心,連對家都豁出去了。

不過到了這會兒,再狠心也沒用。幾番逼問拷打之後,氣息奄奄的素荷終於吐出了那句真話:“是,是公儀美人讓我這麽做的……”

公儀佩大晚上被傳到鹹池殿,這邊的動靜也終於傳了出去,許多原本不在鹹池殿的宮嬪也聞訊趕到。公儀佩一進門便看到被打了個半死的素荷,臉色立刻煞白。她跪下來,極力分辯,美艷的五官盈了淚水更加動人。皇帝也不打岔,由著她一聲聲地解釋,整個殿內就只聽到她惶急的聲音。然後很快,前去搜查公儀佩寢殿的內監回來了,帶回了小半包沒用完的紅花。

證據確鑿,公儀佩大勢已去,再無挽回的可能。

如果事情真這麽收場的話,顧雲羨可以算是大獲全勝,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下場。

就在大家都以為一切了結的時候,那時候還是才人的薄瑾柔微調眉毛,詫異道:“此事當真與皇後娘娘無關?那為何前幾日我曾見到公儀美人身邊的宮娥環兒星夜出入長秋宮呢?”

顧雲羨雙拳猛地握緊。

很久之後,在她被鎖在椒房殿等候判決之時,曾把這幾天的事情仔仔細細地想了一遍,確信自己從一開始就中了別人的計。

公儀佩可以收買鹹池殿的宮娥,她可以在公儀佩身邊安插眼線,那麽為什麽她的身邊不可以有別人安排的人呢?

在把環兒拷打過三遭之後,所有人都理清了這回的事:公儀美人在皇後娘娘賜給姜貴姬的宮餅中下毒,一方面可以毒害姜貴姬的孩子,另一方面還可以陷害皇後。而皇後明明洞悉了這一切,卻順水推舟,由著她害死了皇裔,再以自身為餌,把她抖出來。這兩個人都打的好盤算,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眼看皇後的計劃就要成功,卻被薄才人看出端倪,指出公儀美人身邊的宮娥私下與皇後過從甚密。

至於一貫沖動無腦的薄才人怎麽突然如此眼明耳亮,大家都下意識忽略。

顧雲羨聽到自己的陰暗心思被人毫不留情地點出來,連辯解都忘了。她知道她會有報應,卻沒料到會來得這般快。

她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計了,卻不知道對方是誰。貞婕妤還是沈淑儀,抑或是她們聯手?她也不知道她們是從哪一環開始算計她的,也許打從一開始,公儀佩想要謀害皇裔就是被她們攛掇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才是真正的一石三鳥。

她與公儀佩都被關了起來,半個月後的九月初三,她跪在椒房殿中央,被廢去了皇後之位。而同一晚,公儀佩收到了太後賜的白綾,在自己的寢殿投繯自縊。

她們從前鬥來鬥去,臨到倒黴的時候,卻是一起了。

真是諷刺。

再次想起公儀佩的事情,顧雲羨心裏堵得慌。那是她第一次做了真正的奸惡之事,立刻便得到了懲罰,不能不說是老天有眼。

比起她的悲慘,另外幾個人運道就好多了。姜貴姬雖失了孩子,但皇帝心存憐惜,破格晉她為充儀,身份僅次於沈淑儀。薄瑾柔也因揭發有功晉位為美人,大出風頭。顧雲羨忽然有些好奇,若當時薄瑾柔便知道,自己半年之後會死在權謀傾軋之下,還會不會那麽高興?

當夜,帝幸長安殿。

顧雲羨沒有按規矩在殿門處恭迎他,皇帝有些驚訝。一進門便見她的心腹宮女阿瓷迎上來,行了個禮:“陛下聖安。娘子今日有些不適,這會兒已經歇下了。”

“已經歇下了?”皇帝挑眉。

阿瓷心中叫苦不疊。下午陛下派人傳話,說晚上會過來,結果自家小姐卻自顧自先睡了,這樣不合規矩的事情,她說著心肝兒都發顫。

“是……娘子,很不舒服。”

阿瓷結結巴巴的樣子讓皇帝有些不耐,但更多的卻是好奇,想著那個如今跟謎一樣的姑娘又出什麽事了,提步便朝東殿走去。

東殿燃著熏香,味道一如她的人一般清雅動人,他覺得忙碌了半日的腦筋一松,只想閉目在這裏安心睡去。

顧雲羨背對著他躺在榻上,他在榻沿坐下,看著她白凈的面龐,和蝴蝶一般的眼睫。

“雲娘。”他輕聲喚道。她沒有動。他撫上她烏黑的鬢發,笑了起來:“哪有人睡著了,眼珠還在動的?”

她慢慢睜眼,轉頭看向他,烏黑的眼眸裏平靜如水。

“怎麽了?”他微楞,“出什麽事了,竟然裝病不想見朕。”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語氣略微凝滯。原本看出顧雲羨在裝睡的時候,他是沒有多想的。這種欲拒還迎的招數宮嬪們使得多了,最後還不是為了吸引他的註意。可剛才那一刻,看到顧雲羨湖水一般無波無瀾的目光,他卻忽然產生一個念頭:她也許,是真的不想見到他。

這感覺太怪了,讓他很不舒服。

“陛下,您可曾做過什麽後悔之事?”她忽然開口,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他微楞,眼眸垂下,也就不曾註意到顧雲羨幾乎是偏執瞪視著他的目光。

明明是可以隨口岔開的話題,他心裏卻轉過千百個念頭,竟真的開始思考起來。

“後悔之事麽?”他這一生,所作所為都是心中所願,實在是很難找到什麽後悔的事情。可看到那張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小臉,卻忽然怎麽也不想讓她失望,“若真的要問,也許有一件吧。”

顧雲羨看著他,心裏是自己也搞不明白的期待。

“也許半年前,姜充儀的事發生的時候,朕應該多聽聽你的解釋。那麽也許如今就不用這麽麻煩了。”他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仿佛他們還在少年時。

說完這句話,他凝神註視著她。本以為她會露出一個笑容,卻見她只是低著頭,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他有些失望。

20崔郎

“陛下,前朝的事情臣妾已經聽說了。若因臣妾一己之身而使陛下煩憂,臣妾萬死難辭其咎。”她忽然擡頭,神情毅然,帶著壯士斷腕的決絕,“臣妾不求後位,只願陪在陛□邊就好。”

他又是一楞:“不求後位?”

“是。”她的聲音低下去,似帶著無限情絲,“臣妾原本就沒想再摻和進這後宮的事,只想服侍好太後。臣妾從前身為您的妻子、您的皇後,卻做了不少錯事。臣妾有時候會想,也許我真的是不適合那個位置。臣妾本以為您不想再見到我,所以之前一直躲著您。可如今您也願意再讓臣妾服侍,那麽,以後臣妾只要在您身邊有個位置,就夠了。”

他深深地看著她:“你當真這麽想?”

她不再說話,只是看著他。湖泊一樣美麗的眼眸,裏面的情意竟浩瀚如海。

這樣的目光他從前其實早就見過。新婚燕爾之時,他握著她的手一起寫字,偶爾一個對視,她便是這麽看著他。他忽然就相信了她說的話。自然是這樣,只能是這樣。這個女人從前是那麽執著地愛慕著他,不會這麽輕易就變了的。

這想法讓他心安。

“傻姑娘。”他撫上她的臉頰,吻上她殷紅的唇,“你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朕怎麽會這麽委屈你?”

她眼眶倏地紅了。

“從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別再想了。”他喃喃道,“朕都不怪你了。”

她任由他把自己摟在懷中,慢慢躺到榻上。宮娥把紗簾放了下來,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紗簾之外。是記載禦幸之事的彤書女史。

她只覺得曾蠱惑過她的松柏氣息又縈繞滿她的鼻尖。他的氣息。然而這一次,她頭腦清醒,還能理智地回憶自己今夜的所作所為,思考是否有哪裏留下漏洞。

自己之前已經不溫不火地對待了他一段日子,也差不多了。今夜先是避而不見、眼神冷淡,再對他講那番深情的話,前後落差之下,果然讓他對自己心軟了,甚至還超出她預期地說了那句“原諒她”的話。

有了今晚的事情墊底,即使之後姜月嫦要翻公儀佩的舊賬,她也用不怕了。

又想起適才她問出的問題。那不在她的計劃中,卻在最後一刻楞楞地問了出來。

說到底,她心中還是不平的。

如今她早已明白,他從前放棄她放棄得那麽幹脆,如今又這麽興致勃勃地重新寵愛她,無非是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因為不在意,所以不願意多費心思。那時候她的好或者壞,壓根兒沒在他心裏留下多深的印象。

她犯了錯,他便懲罰她,現在她變得讓他感興趣,他就接近她。順理成章、合情合理。這就是他的邏輯。

她不過是為了爭一口氣。心中隱隱期待他告訴她,後悔從前那麽對待她,可當他真的這麽說的時候,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一只冰涼的手探入她的衣襟,她不由瑟縮了一下。他發覺了,調笑道:“你身子真暖,看來前陣子喝的那些調理的藥還是有作用的。”說著,略帶薄繭的指腹撫過她胸前柔嫩的肌膚。

她控制不住地戰栗。

他竟還記得!記得哪些地方是她的敏感點,每一下都正中目標,直欲逼出她嘴裏破碎的呻|吟。

他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慢條斯理地脫下她的外裳、中衣以及雪白的抹胸。皎潔如雲的肌膚呈現在他面前,帶著微微的粉色,讓他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他重新抱緊她,細密的吻從下頷一路蔓延到胸口,昂揚的欲|望蓄勢待發。顧雲羨閉著眼睛,等著那一刻的到來,卻遲遲沒有動靜。

她睜眼,卻見他額頭都是汗水,眼神直勾勾地瞅著她,聲音沙啞:“來,喚我一聲。”

她聲音都在發顫:“陛……陛下。”

“不,不是這個。”

她困惑,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麽?

他卻不吱聲,只是繼續用那種讓她臉紅心跳的眼神看著她。

她忽的反應過來,試探地開口:“夫君?”

他微微一笑,吻上她的唇:“乖,雲娘真聰明。”

怎麽跟哄小孩子一樣?她尚在腹誹,就覺得身子的某處一陣滾燙,不由嬌吟出聲:“恩……”

他聲音裏滿是笑意:“恩什麽?”

她緊咬雙唇,紅著臉不看他,他卻不依不撓。她只得心一橫,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把腦袋埋到他肩上。

她這個動作讓他倒抽一口冷氣,連眼睛都紅了三分。

“這可是你自找的……”

是,都是她自找的。她已經錯過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所以即使他說他悔了,也沒什麽大不了。他們現在不過是男歡女愛,床笫歡娛,一場算計而已。

第二日,皇帝下令,將顧氏的分例提到從四品,位同美人。在前朝覆立鬧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皇帝的這道旨意無異於往熱鍋裏澆了一瓢油,立刻將流言再炒熱了三分。更要命的是,當內廷詢問,顧娘子一直住在太後的長樂宮到底不合規矩,是否另置住處時,皇帝輕描淡寫道:“不用了,先住著吧。省得剛搬了,回頭又要搬。”

這話的意思不能更明顯了。

顧雲羨若真的覆位,自然是要搬回長秋宮的,但以她如今的身份,另置住處絕不會選在長秋宮。陛下這話,簡直是在說“現在搬到別處,回頭覆立了還得搬回長秋宮,太麻煩”。

要變天啊!

如果說前一陣大家對顧雲羨還持觀望甚至鄙薄態度的話,如今卻再無疑慮。一些位分低微、久未出頭的宮嬪忙不疊跑到長安殿,想提前討好一番,回頭中宮覆位,也好提拔一下自己。顧雲羨耐著性子和她們周旋一天,第二天便以“長安殿毗鄰長信殿,太過吵嚷恐擾了太後清靜”為由,請她們都回去。

宮嬪們垂頭喪氣的時候,顧雲羨正在長信殿裏為太後煮茶,白底藍釉的汝窯瓷器捧在她手中,越發顯得膚白若凝滯。

太後接過她遞來的茶盞,飲了一口:“清香怡人,餘韻悠長。雲娘你煮茶的手藝見長。”

顧雲羨聽出她已有所指,含笑道:“母後過獎了,還是母後教導有方。”

太後微微一笑:“哀家不過是出出主意,怎麽做還是在你。”嘆口氣,“我原本還擔心時間太短,你領略不到,如今看到你這麽有悟性,我也放心了。”

她不語。一個人若是心無牽絆,自然能頭腦清醒地算計另一個人。她從前會輸得那麽慘,不過是心存妄想罷了。

“前朝那些反對覆立的人你不用擔心,他們一貫依附於左相周世燾,可前陣子周世燾剛被彈劾,不敢太過出頭。他們群龍無首,成不了什麽氣候。”

顧雲羨這才想起周世燾被國子監學生彈劾之事,遲疑道:“那個彈劾左相的學生,現在如何了?”

“能如何?”太後冷哼,“國子監祭酒與周世燾交好,下了大力氣要整治那學生,要不是最後迫於輿論,只怕那人就要死在牢裏了。現在雖然保了一條命,但也從國子監除名了。”

“迫於輿論?”

一旁的柳尚宮見顧雲羨面有困惑,笑道:“好教娘子知曉,那位崔公子原不是普通人,他在煜都可是大大有名的。”

“有名?”

“可不是麽!那位崔公子原來在國子監也是極出挑的人才,不僅書念得好,騎射武藝都十分出眾。更兼為人磊落,一身傲骨,是國子監眾學生之首。”柳尚宮娓娓道來,“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位崔公子皮相也生得甚好,常有民間女子等候在國子監外的街道上,就為了看他打馬經過的風姿。”

柳尚宮後面的話聽得顧雲羨微微一笑。

大晉素來重視容止,認為一個人若是皮相不凡,內裏的品格和才能也定然不凡。而一個人若是容貌庸俗,那麽自然不可能做得出錦繡文章、寫得出治國經略,當屬無用之輩。所以一個男子,若想在朝堂上或者清流1間闖出點明堂,擁有一張唬人的臉實在是十分的必要。

想了想又好奇道:“當真這般好?比從前的盧家五郎呢?”

顧雲羨口中的盧家五郎,原是煜都第一的美男子,每回騎馬過瓏安長街都會遇到女子拋瓜擲果示愛,有幾次甚至被砸傷了。在深刻吸取教訓之後,他但凡出門,勢必要帶上三五個隨從一路保護,讓人艷羨之餘,也品出幾分無奈來。

“娘子還不知道呢,煜都的小娘子們把盧家五郎和崔公子湊到了一起,說他們是煜都雙絕,再多的秀麗山河都不比他們的風姿動人!”

這話說得!顧雲羨心中好笑,她嫁人多年,煜都少女們的作風還是一如既往的張揚大膽,讓人咋舌。

作者有話要說:

註釋:

1清流:清流一詞含義多種,這裏取的是“清流遺風”裏的清流,與它通用的多是“清議”一詞,也有“清談”、“空談”等俗語,歷代的清議,即以儒家的倫理道德為依據,臧否人物。為官者一旦觸犯清議,便會丟官免職,被禁錮鄉裏,不許再入仕。這是庶族與士族鬥爭的產物。

“清流”一詞的意思有兩個方面,一是對“清流”者而言,是謂自己為濁世中的一股清流,既然不能形成潮流,無力回天,只便議論了得;二是對反“清流”者而言,有“清流誤國”常見。一般見於字面的,此多為貶義。“清流遺風”中之“清流”一詞,也便是以為“只會空談,毫不做事,既自己不做事,又妨礙人家做成事的”。

此註釋來源於百度知道。

謝謝斯卿筒子送的地雷!mua! (*╯3╰)

21轉折

“所以呢,這樣的人物,就算是得罪了左相,也不會有性命之尤。”柳尚宮道,“便是左相自己,也不會殺了他。”

這話顧雲羨明白。那位崔公子若因彈劾權臣而被迫害致死,立刻就會成為天下讀書人的楷模,而站在他對立面的左相周世燾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所謂眾怒難犯,周世燾絕不會那麽愚蠢。

“所以,竟是這位崔公子無意中幫了我們一個大忙?”顧雲羨道,“還是說,他會出手是母後……”

“不是哀家安排的。”太後淡淡道,“這種傲骨錚錚的讀書人最重視氣節,豈會甘心被深宮婦人當槍使?這次也是趕巧了,哀家本有別的計劃削弱周世燾,可彈劾之事一出,都可以省下了。”

顧雲羨心中感慨,頓了頓方問道:“他,喚作什麽?”

柳色含笑道:“因他出生在初一,所以單名一個朔字,表字如璟。”

崔朔,字如璟。

顧雲羨在心中默念,對這個神仙中人一般的俊美郎君產生了一絲好奇。

那時候的她並不知道,不久之後他們會在那樣情況下相見,並在之後半生,牽扯不斷。

正如太後所料,沒了周世燾的領導,反對覆立的大臣們威力大減。雖然有禮部尚書宋齊打頭,仍節節敗退,很快便被覆立一派的官員占了上風。

一邊倒的情形一貫沒什麽看點,到最後連顧雲羨都懶得打聽前朝的進展,安心地在長安殿抄經、煮茶,過得十分悠閑。

事情在三月二十五那天的早朝上,發生了變故。

最近飽嘗挫折的禮部尚書宋齊手執玉笏,立在殿中慷慨激昂:“先帝以顧氏女為後,將其從一個普通人家,提拔到天下無人不知的大族。如今陛下仍要以顧氏女為後,難道不怕溫氏之禍重演嗎?”

如平地一聲雷,轟然炸響。

宋齊口中的溫氏,乃是大晉從前的第一世家。太祖建國之後,立了結發妻子溫氏為後,是為端儀皇後。靠著身為後族的榮耀和才智出眾的子弟,溫氏在接下來的數十年裏一直居於權力巔峰,甚至隱有高於皇權的架勢。

中宗皇帝即位之後,雖也立了溫氏出身的女子為後,卻暗中隱忍多年、費盡心血,終於將溫氏在煜都經營數十年的盤根錯節的勢力一一拔除,迫使溫氏一族退出煜都,遷回聚城老家。

中宗皇帝之前,宮中選妃多在門閥世家中挑選貴女,但從文宗皇帝開始,就從民間選良家子入侍,即使是選官家女,家中父輩的官職也不可過高。會有此規定,無非是吸取了溫氏坐大的教訓,不願再生外戚之禍。

“溫氏從前權勢何等顯赫,卻也只出了端儀、貞淑兩位皇後,今顧氏一門連出兩後,臣心憂懼!恐朝堂再生禍患,中宗皇帝一片苦心盡付東流!”宋齊說到最後,已是失聲慟哭,跪在大殿內重重地磕頭。

皇帝坐在九級臺階之上的禦座上,冷眼打量他許久,慢慢道:“愛卿所言,朕知道了,定會仔細斟酌。”

消息傳到長信殿之後,太後恨得直接砸了手中的茶盞:“宋齊這老匹夫!”

顧雲羨吩咐宮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這才把絲絹遞到太後手中,讓她擦拭一下濺到的水跡:“母後不要生氣,當心身子。”

“哀家如何不氣?”太後咬牙切齒,“連溫氏都搬出來了,當真是豁出去要阻止你登上後位!”

“宋尚書這話好沒道理,我顧氏與溫氏如何能夠一樣?”顧雲羨蹙眉,“溫氏屹立於朝堂巔峰數十年,靠的不僅僅是當了皇後的女兒,更是族中出色的兒郎。更何況早在大晉建立之前,溫氏就已經是世代簪纓的官宦人家,子弟世代入仕為官,家風最是嚴謹。可我顧氏從前不過是普通老百姓,全靠母後您當了皇後才有今日,族中也不曾有男子在朝中擔任要職。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顧氏都不可能成為下一個溫氏!”

“這些道理你當宋齊不明白?”太後冷冷道,“他心中明白,卻還是把溫氏搬了出來,只因為這對他們有利。”

顧雲羨默然。溫氏從前的權勢滔天何等驚人,他們雖不曾親身經歷,卻也從史書上讀到過。那種滿朝皆被一門掌控的局面,那種非世家貴族出身便難以出頭的局面,讓上萬寒門士子心驚膽寒。而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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