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昊仿佛一只受到巨大驚嚇的兔子, 不自覺往後一靠, 迅速拉遠了他和明帆之間的距離。

不是他膽子小, 而是眼前這一幕太嚇人了。

就算明總計劃涉足餐飲業，也不至於親自過來當服務生體驗生活吧？！幸好付先生和他太太還沒見過明總，應該也不會認出他來。

只是這個時候, 是否應該相互介紹一下？

藺昊蹙起眉頭有些犯難，這時忽然聽見坐在對面的付先生問道：“你們餐廳裏只有素食嗎？”

“是的。”明帆回道。

明帆穿著餐廳裏黑白相間的工作人員服裝, 卻襯托得肩寬腿長，刀削般的輪廓在明亮的燈光下顯然愈發銳利，周遭強勢的氣場壓得藺昊有些喘不過氣。

顯然付先生和付太太都有同樣的感受, 剛才還板起臉準備挑刺的付先生嘴巴開開合合，最後在明帆無聲的註視下道：“哦。”

藺昊：“……”

果然一切惡勢力在他們家明總前面都是一捅就破的紙老虎。

付太太察覺到氣氛的尷尬，便從丈夫手裏拿過菜單，隨便點了幾個菜後遞給明帆，她對藺昊笑了笑：“不好意思，老付就是嘴巴挑得很，一天到晚只想吃肉，這家餐廳正合我的意。”

藺昊餘光中看著明帆拿了菜單走到後廚, 臉上的表情足以用“崩裂”兩個字來形容。

直到付太太的說話聲把他拉回現實，他才猛然想起領導貌似說過付先生是個無肉不歡的人, 頓時心頭的絕望盛了幾分。

他甚至腦補出了付先生扔下筷子走人的畫面, 那是多麽的淒慘悲涼。

藺昊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來, 沒話找話的對付太太說道：“聽說您在某家雜志勝任主編的職位。”

“是啊。”付太太笑著點了點頭, “我是個美食編輯, 主要工作內容是挖掘全國各地的美食，這幾年走南闖北發現不少比山珍海味還稀罕的民間小食，都把我這條舌頭養挑了。”

藺昊徹底崩潰了：“……”

光是帶著無肉不歡的付先生來素食餐廳這一點就足以判他死刑，明總也太坑人了吧！什麽樣的餐廳不開偏偏開家素食餐廳。

藺昊越想越絕望，差點失聲痛哭，後來明帆和其他服務生端著餐盤前來上菜時，他便用無比幽怨的眼神盯著明帆。

然而明帆目不斜視自動屏蔽了他的求救信號，放下餐盤說了聲“請慢用”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藺昊悲傷的看著擺放在面前的紅燒茄子，頓時化悲憤為食量，拿起筷子夾了塊茄子放進嘴裏，惡狠狠的咀嚼……

不知不覺中藺昊就著菜吃了三碗米飯，要不是已經撐到喉管處，他懷疑自己還可以再脹下一碗米飯。

藺昊也是個比較挑食的人，喜葷厭素，最好頓頓大魚大肉，可奇怪的是今天他居然吃了一頓全素的午飯。

這放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原本藺昊都做好下午回家加餐的準備了。

一個小時後，藺昊摸著脹鼓鼓的肚子走出餐廳，轉頭看了眼從吃飯開始就緘默不言的付氏夫婦，藺昊沒忘記這對夫妻也各吃了三碗飯。

不管這次的合同能否談成，禮節還是應該有的，於是藺昊準備帶付氏夫婦找個地方喝點下午茶，順便聊會兒天。

哪知道他的話還沒從口中說出來，付先生和付太太對望一眼，隨即兩人就像是約定好了似的紛紛說有事。

沒等藺昊回過神，夫妻倆匆忙打車走了。

回去的路上，藺昊越想越難過，幹脆戴上耳機撥通遠在國外出差的領導的電話。

聽著藺昊委屈的說完整件事情的經過，領導三更半夜被電話吵醒的怒氣瞬間消失得一幹二凈，他沈思片刻，忽然拍著靠枕斥責道：“明總真是的，做什麽都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

悲傷了一個中午的藺昊終於找到可以傾訴的人，頓時滿肚子怨言嘩啦啦往外倒：“你知道付先生是什麽脾性，為了一頓不愉快的飯局和我們翻臉不是沒有可能，明總這麽做太任性了，根本就是置公司的利益於不顧！”

“就是就是。”領導敷衍的附和，然後問，“明總的新餐廳在哪個位置？”

藺昊說了地址，聽到領導那邊傳來擦擦擦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倏地意識到什麽，楞了楞說：“你問這個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當然是去給明總賀喜了。”領導莫名其妙，轉而吩咐道，“你等會兒回去給大家說一聲，喊他們明天帶著親朋好友去明總的餐廳吃飯，千萬要向明總透露是我讓你們去的。”

藺昊：“……”

沈默了許久，藺昊說：“蘇哥，那付先生……”

“嗨，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做什麽？”

藺昊震驚了：“可是付先生手裏握著一個大單子啊！”

領導冷漠：“你覺得明總會在乎那麽點錢嗎？”

“……”

藺昊無言以對，同時又悲憤交加，回到家洗個澡後就守在手機前等待付先生的電話。

結果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鐘，付先生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倒是領導三番四次打電話來詢問有沒有通知大家明天去吃飯。

這天晚上，藺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第二天上午，藺昊頂著一雙熊貓眼去酒店找付先生談合同的事，卻被前臺告之夫妻倆大清早就匆匆出去了。

藺昊到處找不到人，打他們的話又沒有人接，思來想去只好先去銀泰商場看看，領導交代的任務還是應該完成。

哪知道來到銀泰四樓，藺昊瞬間傻眼了。

出現在眼前的壓根不是記憶中冷清到仿佛能聽見腳步回聲的店面，那些熙熙攘攘排隊的人群是怎麽回事？門庭若市的盛況又是怎麽回事？

相比較起來，旁邊的烤魚店和牛排店就顯得格外淒慘，幾乎沒有顧客進去，站在店門外的服務生門眼巴巴望著這邊。

藺昊有些恍惚，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穿越了。

不過回想起昨天那頓飯的滋味，藺昊突然感覺肚子餓得慌，胃裏面的饞蟲也被勾了出來。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機準備給同事打個電話，如果他們排在前面的話，正好可以蹭頓飯。

電話還沒撥通，餘光中忽然閃出兩道熟悉的身影。

“付先生！付太太！”藺昊又驚又喜，忙不疊摁掉通話，“你們怎麽在這裏？”

付先生拽著妻子從人群中擠來，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然而他顧不上那麽多，伸手便問道：“你會員卡呢？”

藺昊一怔：“什麽會員卡？”

付先生急道：“就是雅綠餐廳的會員卡，昨天服務生不是給了你一張會員卡嗎？”

藺昊恍然大悟，隨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我出門走得急，放在家裏忘帶了。”

在付先生和付太太怨念的目光中，藺昊趕忙打補丁，“但是我記得他們說報個電話號碼就行，不用把會員卡帶身上……”

話音未落，藺昊便被付先生焦急的拽入人群，三個人直接穿過前方密密麻麻排隊的人，往櫃臺前一站。

“我們會員可以免排隊吧？”付先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微微揚起下巴，頗為得意地說。

接待的服務生楞了下，很快認出昨天為數不多進店的幾人，頓時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當然可以，麻煩你們稍等一會兒。”

過了十多分鐘，終於有桌客人結賬，服務生熱情的領著藺昊三人往裏走。

藺昊迷迷糊糊跟在服務生後面，轉頭瞧著已經坐滿的餐廳，以及旁邊笑容別扭招呼顧客的明總，還能聽到空氣中時不時傳來女孩子們刻意壓低的尖叫聲，直呼那個男服務生好帥好有霸總範……

藺昊頭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如此魔幻。

***

同樣被嚇到的人還有蒙婉，昨天新店開張，一天下來只迎接了不超過十五個顧客，毛利潤不到三千塊錢。

店裏的人從早上摩拳擦掌到晚上心灰意冷，幾乎要把“絕望”二字寫在臉上，餐廳生意不好意味著面臨倒閉，一旦餐廳倒閉，他們就會失去工作。

沈重的心理負擔如同一座巨峰壓在所有人心頭上，大家第一次在下班時表現得如此沈默，各自換好衣服拿起東西便走了。

晚上，蒙婉帶著蛋卷搭了服務生小明的百萬順風豪車回家，她經過幾分鐘的深思熟慮，決定明天不再浪費明帆的時間。

明帆只是淡淡應了一聲，末了還是道：“反正我明天沒什麽事，閑著也是閑著。”

蒙婉懷裏抱著熟睡的蛋卷坐在後座，她從後視鏡裏狐疑的看了一眼明帆：“你們大公司的總裁不是都很忙嗎？”

明帆理直氣壯回道：“我們想閑的時候也可以很閑。”

“……”對不起打擾了。

於是第二天，服務生小明繼續上崗。

本來蒙婉已經做好無人問津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商場大門開了不到十分鐘，就有兩個光鮮亮麗的年輕女人進來問道：“請問你們這裏賣早餐嗎？”

服務生禮貌笑道：“女士，我們餐廳中午才開張哦。”

兩個年輕女人皆露出失望的表情，旋即又說：“那我們可以現在預約座位嗎？”

服務生被昨天餐廳門可羅雀的淒涼場景打擊得夠嗆，按照店裏的規矩是不接受非會員的預約，但是為了留住顧客，服務生破例答應了。

到上午十點鐘，服務生還在想那兩個年輕女人會不會來，剛想完就來了四個顧客，服務生連忙喊同事來接待，轉頭又迎來兩個人。

然後顧客一波接一波的進門，不到十點半就把餐廳坐滿了，甚至外面排起了長龍……

“蒙姐！”夏淑打斷蒙婉的思緒，把手機遞到她面前，驚喜得拔高聲音說，“你快看，餐廳上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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