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47)
關燈
小
中
大
的銀錢確實不好收。
女婢中有人發出驚駭地吸氣聲，要知道，榮國公府敗雖敗了，但規矩還在，在國公府裏，還沒人敢這麽跟二太太說話呢。
沈氏怒不可遏，右手高高舉起，重重地往陶葉這邊扇了過來。
陶葉早就防著這一招了，一把抓住沈氏的手腕，順勢往前湊了湊，仔細看看她腕子上掛著的累絲嵌寶金鐲子，說道：“這鐲子還是前幾年流行的款呢，二太太怎麽也不換個新的？嘖嘖……這窮得喲。”
“再說了，君子動口不動手，真要撕打起來，你們榮國公府僅存的那點兒體面只怕也要丟得幹幹凈凈了。”
“放肆！你知道我是誰嗎？”葉二太太羞得老臉通紅，使勁往回抽自己的手，卻沒抽動，陶葉的手好像比男人還要有力。
“還不放開！”她又試了試。
陶葉笑吟吟地看著二太太，然後，毫無預兆地松了手。
這時候的二太太正用著力吶，手上對抗的力量陡然消失，她措手不及，手肘大幅度向後擺，帶著身子向後倒，與此同時，手肘狠狠打在後面的胖管事婆子鼻子上，當下鮮血長流。
幾個粗使婆子嚇了一跳，兩個去給那婆子捂鼻子，剩下的幾個忙忙地從後面托住了二太太。
場面有些混亂，哪裏還有什麽國公府的體面啊。
二太太穩住身形，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了，厲聲喝道：“真是反了天了！我作為你的嫡母，親自來接你這個外室生的野種，你卻如此待我，你到底懂不懂孝道！”
幾個看熱鬧的又議論起來了。
“喲，果然是外室女，看來這姑娘要倒黴了。”
“可不是，得罪嫡母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呵呵。”陶葉冷笑兩聲，說道：“野種？二太太莫不是腦子有問題吧，你家姓葉，我姓陶！要發瘋回家自己發去，別在這兒胡說八道，豆包過來！”
蹲在後面的豆包小跑上來，又蹦又跳地沖著二太太狂叫。
“來人，給我攔住這畜生！”二太太嚇得面色慘白，“噔噔”往後退了兩步，腮上的肉和頭上的那支老款赤金點翠如意步搖一起抖了幾抖。
兩個粗使媽媽趕緊擋在她前面，揮舞著拳頭朝豆包大嚷大叫。
豆包是獵犬，又豈會害怕兩個手無寸鐵的婆娘，直接就朝其中一個撲了過去，嚇得那婆子抱頭鼠竄。
“豆包回來。”倘若真咬傷了人，國公府肯定會借題發揮，陶葉不想鬧得太大，趕緊叫住豆包。
豆包又警告的“汪汪”兩聲，這才甩著尾巴跑到陶葉身後。
“三姐姐，我跟娘親自接你回家，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麽還能縱狗行兇呢？”一位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忽然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聲音雖然稚嫩，但義正言辭。
陶葉腳下動了動，從幾個婆子中間看了過去：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面色粉紅，容貌與這位二太太更像一些，但細看的話嘴唇和下巴與她還是有些相似的。
她哂笑兩聲，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一開始敲門的是這幾個下人吧。小妹妹，你對親自接人的理解，是不是有所偏差啊。我看吶，你們娘倆這種做法充其量叫監工，跟親自來接差別還是很大的。”
看熱鬧的都知道事情經過，聞言又是一陣悶笑。
那女孩的臉更紅了，頭一縮，又回了車廂，還“唰”的一下關上了窗子。
看熱鬧的笑得更響亮了。
二太太終於忍無可忍，對那兩個管事婆子說道：“她是咱葉家的三姑娘，自當守葉家的規矩。她目無尊長、不守孝道，狂妄自大，實在缺少教養。現在，你們把她給我捆起來，我要帶回去家法處置。”
“哈！”小李子怪笑一聲，腳下一跨，擋在陶葉前面，問道，“你說陶姑娘是你葉家的就是你葉家的了？誰給你的權利？”
“給我打！”二太太一擺手。
粗使婆子和丫鬟們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同仇敵愾，齊齊往大門沖了過來。
“啊！”周婆子尖叫一聲，“榮國公府要強搶民女啦！”
小李子嘿嘿一笑，手向後一伸，就把周婆子的燒火棍拿到了手裏，說道：“我本來從不打女人的，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說話間，他手裏的棍子已經飛快地揮了出去。
“啪啪啪……”
“啊啊啊……”
前面的幾個婆子接連中招，被打得吱哇亂叫，紛紛後退。
小李子步步緊逼。
二太太在兩個貼身大丫鬟的保護下已經退到了馬車旁，她雖氣得渾身亂顫，但輸人不輸陣，仍指著陶葉叫道：“反了天了，逆女，我要告官，我要告官。”
陶葉哄蒼蠅似的擺了擺手，“快去快去，慢走不送。”
二太太氣得臉都紫了，她一邊蹬著凳子上車，一邊大叫道：“都給我回來，咱們現在就去衙門！”
婆子們已經回來了，個個捂著腦袋叫喚呢。
那小姑娘一疊聲地吩咐道：“走走走，去順天府，去順天府。”
車門關上了，車夫剛要舉鞭子，就見胡同口又來了一輛車，速度很快。
趕車的很面熟，車夫定睛一看，轉頭說道：“二太太，親家老爺派人來了。”
二太太以為娘家來人給她撐腰了，當即膽氣又壯了幾分，說道：“來得正好。”
224你確實很放肆
沈家的馬車眨眼間就到了。
車還沒有停穩，一個留著短須的中年男子便跳了下來。
他先是瞄一眼門口的陶葉，眼裏閃過一絲驚艷，然後在二太太的馬車前停住，打了一躬，剛要開口車窗就開了，露出葉二太太那張怒氣猶存的臉。
葉二太太倨傲地問道：“馬管家，這件事我爹怎麽說？”
馬管家怔了一怔，隨後反應過來，這位姑奶奶大概以為自家老爺派自己給她撐腰來了，他趕忙往前湊了湊，小聲說道：“八姑奶奶，老爺讓小人帶個話，說這件事就先算了吧，一旦真的鬧開了，將來可能會無法收場。”
葉二太太臉上剛剛浮現出來的得意被凝固在剛剛翹起的唇角上，隨後，她瞪大了眼睛，尖聲問道：“算了？為什麽，這是我們葉家的事！”
“噗嗤！”陶葉瞧見她那蠢樣，便知道楚餘已經完成任務了，不禁笑出聲來。
葉二太太憤怒地看了過來，視線沈甸甸地落在陶葉那支古樸的沈香木發簪上。
就這麽算了怎麽行？葉家窮得都快沒有體面了，她女兒的嫁妝怎麽辦，兒子的前程怎麽辦？
馬管家見她目光不善，大約能猜到她的心思，心道，想要一個人吐掉已經到嘴的肥肉確實很難，但事關老爺前程，這肥肉不吐也得吐，他又往前一小步，以更低的聲音說道：“八姑奶奶，縣公剛剛拜訪過老爺，老爺的臉色不太好看。”
看來那小霸王去威脅她爹了，葉二太太的心一下子沈到了谷底。
如果她爹不同意，老太爺說不定真的會重新考慮這件事，難道真要放過這個小賤人不成？
這小賤人開了三家珠寶鋪子，不說京城，光是柳州那個每年就有不少進賬呢！
馬管事見葉二太太還在舉棋不定，趕緊又勸：“八姑奶奶，反正人就在這裏，跑不了，不如跟老爺商量過了再來？”
葉二太太點點頭，銀錢再重要，也不如自家親爹的官位重要，那將關系到她在葉家的地位，這件事是得從長計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走吧！”她恨恨地抹搭陶葉一眼，重重關上車窗，吩咐道，“去沈府。”
……
葉二太太走後，陶葉終於安靜了幾天，每天鋪子和家裏兩點一線，雖沒忙得不可開交，但也過得極為充實。
楚餘也忙，只在第三場考試結束後過來陪陶葉一起吃了頓午飯，然後又不見蹤影了。
二月十七日下了一場雨，第二天氣溫又上升了一些，墻角向陽處鉆出不少綠瑩瑩的小草。
送走陶玄兄弟，陶葉照例去鋪子。
她把雙手藏在袖子裏，一邊走，一邊在石板路的縫隙中尋找那些鮮嫩的氣息，速度很慢。
小茶和小李子並排走在她身後，一個走得心無旁騖，另一個則不時的偷瞄著對方，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一出胡同口，陶葉便被兩輛馬車攔住了去路。
兩個打扮得體的婆子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快步上前，攔住陶葉，其中一個容貌慈和的說道：“陶姑娘是吧，我家老夫人想跟你談一談。”
小李子趕上來，把陶葉掩在身後，說道：“陶姑娘不認識你們，沒什麽好談的。”
那婆子也不惱，仍是笑瞇瞇地對陶葉說道：“老夫人說了，事關陶姑娘的母親和舅舅，陶姑娘肯定想聽。”
陶葉心中微凜，思忖片刻，說道：“請老夫人到寒舍敘話如何？”
小李子詫異地看了眼陶葉。
那婆子搖搖頭，做了個請的手勢，“老夫人請陶姑娘上車。”
陶葉想了想，捏捏袖子裏的一把袖珍匕首，點了點頭。
“陶姑娘。”小李子擔憂地叫了一聲。
陶葉擺了擺手，說道：“沒事，不過一個老太太而已，我去聽聽她能編出什麽花樣。”
還沒等小李子說什麽，馬車裏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聽起來像是嗆到了。
小李子搖搖頭，促狹的一笑，也說了句：“也是，不過一個快要入土的小老太太而已。”
“你放肆！”那婆子終於變了臉，指向小李子的手指微微發顫。
小李子撇撇了嘴，大喇喇地說道：“我是信國公府的，放肆不放肆你管不著！”
陶葉挑了挑眉，仰著頭，笑著往馬車走了過去。
剛走到車門旁，門就開了，一個婆子半跪在車廂裏，示意陶葉趕緊上車。
地上沒有車凳，陶葉眨了眨眼，右腳一跺，便跳了上去。
她並不會什麽輕身功夫，跳上去自然要用蠻力，落到車上時便發出“噔”的一聲，車身猛地震了一下。
裏面咳嗽的聲音愈加大了。
陶葉又跺了跺腳，笑著鉆了進去。
車廂很寬敞，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一手拄著座位，一手用帕子捂著嘴唇，咳得滿臉通紅。
陶葉在她腳下坐定，戲謔地看著這位葉老夫人，只見她體態豐腴，皮膚白膩，圓臉盤，長了一雙丹鳳眼，很有幾分楊貴妃的肥美，可謂風韻猶存。
片刻後，這位老夫人終於安靜下來了，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淚水，重新靠在後面的大迎枕上，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陶葉，卻不開口。
陶葉回視她，不客氣地說道：“這位老夫人，我很忙，有話你就快點兒說吧。”
葉老夫人依然不做聲，收回目光，接過婆子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垂眸說道：“你確實很放肆。”
陶葉微微一笑，“鄉下姑娘，殺過豬，砍過人，確實不懂你們的規矩，所以老夫人還是有事說事的好，免得彼此都不痛快。”
葉老夫人哂笑一聲，眼睛盯著茶杯，餘光卻在仔細觀察著陶葉，說道：“也好，那我就不說廢話了。我來是想告訴你，你父親病了，他希望你能去府裏看看他，如果可能，將來最好能跟他一起去任上。”
“誒……”陶葉搖搖頭，真是頭老狐貍精，這是想試探自己對葉青嵐是否有所期待呢，“老夫人說笑了。我爹前年就死了，而我還年輕，還想再活個五六十年。”
那婆子不悅地說道：“陶姑娘，老夫人乃一品誥命，請你務必好好回答老夫人的問題。”
陶葉看向她，“請問，我哪一句沒有好好回答？”說完，她轉頭又對葉老夫人說道，“有些事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作數的，想要達到目的，就得拿出推不倒的證據出來。老夫人，我時間很緊，您有話不妨直說。另外，我姓陶不姓葉，對你們敗落的葉府沒有過任何期盼，這種試探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葉老夫人手裏捏著的茶杯抖了抖，顯然被陶葉氣得不輕。
225硬杠
那婆子警告地看了陶葉一眼，膝行兩步，勸道：“老夫人，三姑娘長自鄉下，屠戶出身，您可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啊。”
“唉……”葉老夫人長嘆一聲，丹鳳眼微微瞇起，在眼尾堆起層疊的魚尾紋，老太頓顯。
她把茶杯交到左手，然後忽然擡起右手，一巴掌甩在那婆子的臉上。
那婆子被打偏了頭，捂著臉，楞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磕了個頭，“老奴該死，請老夫人息怒。”
“嘖嘖嘖……”陶葉搖著頭，嘴裏直咋舌，這二位，一個夠狠，一個夠賤，可謂絕配。
不過，她可沒什麽耐心欣賞老狐貍精給自己展示下馬威，當下聳了聳肩，“我對老夫人教訓下人沒什麽興趣，沒事我就先走了。”她作勢要下車。
陶葉的手剛剛搭在門上，就聽葉老夫人幽幽說道：“你娘當年跟人私奔，葉家不得已，只得對外宣稱她病重去世，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你覺得你舅舅會怎麽樣？”
“我舅舅是誰，為何從未聽我娘提起過？”陶葉停下動作，故作驚詫。
葉老夫人喝了口茶水，斜睨著陶葉，用極小的聲音說到：“鎮守關城的總兵，謝大將軍，謝尋。”
陶葉涼涼地一笑，“騙鬼呢吧，我娘姓黎不姓謝。”
葉老夫人說道：“陶家的那個趙氏來了，如今就在府裏，根據她口述的黎氏，我們找畫師畫了一幅畫像，與你爹當年給你娘畫的畫像一模一樣，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到府裏去看看。”
哦……原來如此。
陶葉心裏一緊，按圖索驥，這老虔婆不簡單吶，或者，是做刑部侍郎的親家給出了主意？
她心裏雖那麽想，但仍堅定地搖了搖頭，“葉老夫人，做人還是要誠實一些的。一會兒外室女，一會兒嫡女的，就是真的也沒人敢信吶。小輩提醒您老人家，那趙氏跟我有仇，胡說八道也未可知啊。”
葉老夫人給那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便下了車。
不多時，外面傳來那婆子呵斥外面幾個婆子的聲音，她讓她們通通退到五丈開外處。
小李子大概不肯退，喊了陶葉一嗓子，陶葉告訴他自己沒事，他才警告葉老夫人一聲，往遠一些的地方去了。
葉老夫人拉開車窗，看看周圍，見確實沒人才開口說道：“陶葉，只要我把‘你舅舅叫謝尋’這個消息傳出去，保管你們姐弟活不過三天。”
“為什麽？”陶葉臉色一變，這老狐貍精能說出這樣的話，足以證明她可能知道什麽。
那麽，葉家在陷害謝家一事上充當的是什麽角色呢？
不不不，應該沒有葉家的事，如果有，顧慮到謝尋，她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葉老夫人見陶葉不語，以為她怕了，趁熱打鐵道：“你要是識相，就給我以外室女的身份乖乖進府，並帶上你的幾個鋪子。”
陶葉沈默片刻，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不相信你說的這些！貴府二老爺嫡妻早逝，我怎麽可能是她的女兒？這不過是你們想要利用我賺錢的陰謀罷了。”
葉老夫人故作優雅地用絹帕擦了擦嘴角，說道：“你若想找死的話，大可以不信，反正我們葉家也沒什麽損失。”
陶葉覺得自打到這個世界之後，發現沒有底限的人越來越多了，幾乎是她不能想象的陰險和毒辣。
她說道：“我是個野丫頭，向來討厭被人拿捏。如果你葉家不怕死，我們姐弟又有什麽可怕的，你大可以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葉老夫人目光一滯，她實在沒有想到陶葉會如此難纏，不急不躁，有膽有識，步步為營。不過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而已，難道成精了不成？
她想了想，覺得陶葉大概還不確認她娘謝黎的真實身份，無知者無畏，所以才這麽有恃無恐。若果真如此，應該讓她再明白明白。
想到這，葉老夫人打開車廂下面的暗格，從裏面取出兩卷畫軸，放到陶葉身前，示意陶葉把它們展開。
陶葉很想看看原主親生母親的畫像，伸出手，又很快縮了回來。
她淡淡說道：“如果我真是謝將軍的外甥女，如果我真的被人殺了，相信你葉家一家都得完蛋。以葉老夫人的精明，想必知道該怎麽做。”
陶葉挑著眉，戲謔地看著葉老夫人。
這就跟玩梭哈一樣，底牌是什麽固然重要，但膽魄更不能少。
此時此刻，必須硬杠。
只要這位老狐貍精不拿葉青嵐的性命威脅她，她完全可以繼續跟葉家叫板。
葉老夫人低低地笑了兩聲，“也好，如果你不在乎葉青嵐的死活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陶葉哂笑，黔驢技窮了，果然是這一招。
“楚二公子在刑部，辦案水平聽說很高，不管葉青嵐是不是我爹，他都不會白死的。”陶葉一轉身，直接下了馬車。
她認為，既然葉青嵐早就掌握了那位刑部侍郎的秘密，想必對葉家早有防範。再說了，葉家衰敗，這女人再狠也不敢真的置沈家於不顧。
老虔婆不過是虛張聲勢，騙她進府罷了。
小李子被幾個婆子攔著，正等在胡同裏，一見陶葉出來，便把擋在前面的婆子毫不客氣地推開了，“陶姑娘，沒事兒吧？”
陶葉笑了笑，“沒事兒，不相幹的沒牙老太太罷了，我們走！”
“嘭！”馬車裏傳出一聲巨響，大概是某人砸了茶杯。
主仆三人相視一笑，悠悠閑閑地往鋪子裏去了。
鋪子的基本布置已經完成，正在做衛生。
劉老賴去柳州取貨，所以，陶葉今天要親自監工。
她心裏有事，心不在焉地樓上樓下轉了兩圈，把任務布置下去，就把小李子叫到貴賓室。
“你去找呂叔，請他去一趟葉府，告訴葉青嵐，說葉家可能會用他的性命來威脅我。”
小李子有些吃驚，“不能吧，現在葉家可是全指望二老爺呢。”
陶葉哂笑，“一個從五品，要權沒權，要錢沒錢，見過世面的葉家怎麽可能把他放在眼裏呢。”
小李子點點頭，“那好，順便再讓他知會我家主子一聲？”
“知會我什麽？”門口傳來楚餘的聲音。
陶葉心中微喜，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前迎了兩步，說道：“楚二公子，這次你沒有來晚。”
226舅舅來了
“知錯就改一向是我的優良品德。”
楚餘腳下帶風，幾大步便進了屋子，一見陶葉，他的眼睛瞬間亮了幾分，擡起手，似乎想在她頭頂上摩挲一把，可隨後又放了下去。
還有小李子在呢，必須得尊重這丫頭。
他走到矮幾前，端起桌子上冒著熱氣的茶杯，一飲而盡，扭頭問道，“那老虔婆威脅你了？”
陶葉點點頭，走過來，給他續了熱茶，然後把葉青嵐的部分說了說，而黎氏和謝尋那部分她則再次隱瞞下來。
楚餘坐下，沈默片刻，先吩咐小李子去找呂陽，讓後者去榮國公府走一趟，又道：“這樣，只怕你那位親爹要心寒了。”
陶葉知道，自己那麽說確實有些不妥，可那又怎樣，葉青嵐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他有什麽臉面苛責她不孝？
“他是不是寒……”
陶葉正想說葉青嵐寒不寒心她根本不會考慮，卻忽然聽見門外又有人說道：“他寒心？他有什麽可寒心的，依我看，他就應該去死！”
“什麽人？”楚餘一下子站了起來，上前一大步，把陶葉擋在身後。
“是我。”一個身穿粗布衣裳，帶著鬥笠的高大男子裹挾著小李子，從容淡定地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同樣打扮的年輕人。
陶葉聽出來人是誰了，不由心中大定。
楚餘也感覺聲音耳熟，不確定地問道：“謝將軍？”
謝尋松開捂在小李子嘴上的手，把他往前一搡，摘下鬥笠，扔在稍遠的椅子裏，說道：“楚二公子耳力不錯。”
楚餘有些驚詫，但還是抱了抱拳，說道：“謝將軍怎會突然造訪？”
謝尋看了眼陶葉，在椅子上坐下，淡淡說道：“這丫頭是我親外甥女，不來怎麽能行呢？”
陶葉有些意外，她沒想到謝尋竟然這麽相信楚餘，這是為什麽呢？是不拿他們姐弟的命當命，還是對楚餘已然有所了解？
楚餘把陶葉的反應收在眼裏，頓時明白，陶葉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葉老夫人用來威脅她的不僅僅是葉青嵐的命，還有她的身份。而她不對自己說實話，大概是因為謝尋的要求。既然如此，謝尋又為何說出來了呢？
他說道：“謝將軍的話我不大明白，如果我沒記錯，葉大人的嫡妻死於十幾年前。”
謝尋眼裏閃過一絲痛楚，沈聲道：“這件事你沒記錯，便是我至今也沒弄明白二姐為何要離開榮國公府，而榮國公府又為何掩蓋這一切。”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定定地看著楚餘，“這件事，應該與你楚家有關，與英王有關。”
楚餘聞言嚇了一跳，陶葉若是嫡女對他來說當然最為有利，但若陶葉母親的事與楚家有關可就麻煩了，因為那可能意味著與謝家也有關，那可是一百多條人命啊！
他皺起眉頭，回視謝尋，試圖看清他對自己的態度，是否存在強烈的敵意。
陶葉此時正在倒水，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壺嘴磕在茶壺邊上，發出兩聲脆響。
兩個男人一起看了過來。
楚餘的視線落在陶葉的手上，見她沒燙到自己，松了口氣，朝她使了個“小心”的眼色。
謝尋則嫌棄地瞥了陶葉一眼，“沏好茶你就出去吧。”
陶葉沒有立刻回應。黎氏生了這具身體，她便是黎氏的女兒，有責任弄清楚黎氏當年到底遭遇到什麽了，導致黎氏不惜敗壞名節也要離開國公府，以一個婢女的身份二嫁陶有根。
不過，這件事好像牽扯太大，事關朝局，她再怎麽能幹，也不過是個珠寶設計師罷了，就算學了兩下拳腳也不過是打群架水平，這等關系到朝代興衰的大事她一丁點都不想沾。
或者說，也沾不了。
她現在明白了，謝尋與楚餘開誠布公，是為了讓楚餘參與進來，而不是炮灰他們姐弟。
那麽她們姐弟便不可避免地成了楚餘和謝尋共同的軟肋，如果不想給他們惹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藏好，至於黎氏的事，有謝尋在，總會弄清楚的。
“出去！”謝尋見她不動，又催促了一句。
陶葉聳了聳肩，出去就出去，有什麽了不起的。
她走出去，體貼地關上門，跟守在門口的丁一寒暄兩句就下樓去了。
陶葉把樓下的衛生檢查一遍，見沒什麽可忙的，就帶著小茶回了家，打算親手整治幾個菜，等待謝尋和楚餘蒞臨。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多了，別說謝尋，就是楚餘也沒來。
聽小李子說，那二人在屋裏足足商議了兩個時辰才先後離開。
陶葉感到了一股山雨欲來的味道。
然而緊張了好幾天，除葉青嵐的師爺替葉青嵐送了封信之外，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葉青嵐在信上說，那天的事楚餘已經派人告訴他了，他對葉老夫人早有防範，她只需要照顧好自己，不用管他，再有半個月，他就要去威遠府任職了。
黎氏的事，他只字未提，不知是什麽都沒查到，還是查到了卻不方便說。
轉眼就到了二月二十七，縣試發榜的日子。
長順縣縣衙外人潮湧動。
小李子坐在駕駛位上，給陶葉通報現場的時時情況。
“我家主子來了，我家主子來了。”小李子一見楚餘的馬車就有些興奮了。
陶葉聳了聳肩，如果不是知道小李子對小茶有些意思，性向完全正常，她幾乎以為小李子對楚餘已經超越主仆之情了呢。
她打開車窗，一眼瞧見楚家後面的馬車，笑著說道：“看來來的不只是你家主子，範家人也來了。”
“哦？”小李子吃了一驚，往楚家馬車後面張望一下，然後便下了駕駛位，藏到後面去了。
小茶好奇地問道：“怎麽，你跟範家有仇？”
小李子嘆了口氣，“沒仇，只是怕他們看見我。”跟蹤範若晴那麽久，別的沒發現，這位姑娘的暴脾氣他可著實領教過，對丫鬟下手極為歹毒，絕對不是什麽良善人。她要是通過自己認出陶葉，只怕要鬧上一鬧，到時候為難的不僅僅是他主子，還有他自己。
陶葉點點頭，小李子確實是個心思靈敏的孩子。
當初楚餘為了自己與三皇子和朱見曦當街大打出手，流言傳得極廣，範家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忍了，今兒若果真遇到，絕對是一場大碰撞。
男色害人不淺吶。
陶葉心有戚戚。
227一桿好槍
楚家和範家的馬車一到，縣衙外立刻騷動起來，不少人下意識地跟著馬車走了幾步，議論的嗡嗡聲也愈加大了起來。
“喲……小霸王親自來了，夫唱婦隨啊！”
“什麽夫唱婦隨，小霸王一直在鬧退親。你沒聽說嗎，前些日子小霸王為了一個女子跟三皇子和英王世子大打出手，聽說那女子還是英王世子的逃妾呢！”
“我的老天爺呀，真的假的，為了個逃妾跟齊國公府退親？莫不是瘋了吧。”
“瘋什麽，當然是真的，聽說順天府都驚動了。不少人看見了，英王世子把賣身契都拿出來了。”
“那女子長得怎麽樣？”
“聽說極好。”
“嘖……難怪了。你說這小霸王都長得這麽好了，那女子得長成什麽樣才能吸引這位小霸王啊。”
“聽說他們倆在藏華街上開了個鋪子，明兒就開張了，你們要是好奇，就看看去唄。”
……
說話那人嗓門極大，方圓三四丈以內的人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陶葉的馬車也在此範圍內，自然一個字都不曾落下。
她躲在車窗後，眼見著這些人越過自己的馬車，跟在範家馬車後面，往東去了。
陶葉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從剛才這幾人的談話來看，像是有人設好局，故意帶她和楚餘的節奏。
如此，齊國公將會對楚餘更加不滿。
楚餘是長公主親子，皇帝親外甥，只要導引正確，說不定就可以變成齊國公對長公主和皇帝有意見。
齊國公府範家，武朝的老牌世家，在朝中根基甚深。
楚餘得罪他，就相當於得罪了一派人。
就像楚餘說的，他這一身關系著楚家、範家、皇家，乃至於郁先生一家，是一桿絕對的好槍，有人想利用他打頭陣，攪亂朝局。
此時乃開國初期，皇帝未能完全站穩腳跟，只要運作得當，那些有野心的人定能見縫下蛆，借此達到某種目的。
陶葉搖搖頭，她覺得自己已經夠喪了，卻也喪不過楚餘，畢竟，她再怎麽倒黴水逆，也攪不亂國體啊。
那麽，這暗中的推手到底是誰呢，英王嗎？或者，三皇子、信國公？
如果是三皇子，那他也忒急了些，聽說皇上將將四十歲，還年輕得很呢。
或者，英王的面更大些？
陶葉搖搖頭，這些事她了解得不多，知道的僅限於這幾個人，其他的親王就說不上來了。
“你家主子應該去寺廟燒燒香了。”她笑著對外面的小李子說道。
小李子學著陶葉慣有的樣子，聳了聳肩，說道：“要想讓我家主子上香，估計得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陶葉不置可否，他們上輩子都不信這些，但經歷了這麽多，雖不知穿越因何而起，但冥冥中發生的一切卻讓她不得不相信，所有這些都是某種神秘力量安排好的。
只是，她不知道這樣的安排為的是什麽，是為了不讓她和楚餘不明不白的枉死，還是為了楚餘與她再續前緣？
或者，是為了謝家的冤仇，武國的國運？
陶葉弄不明白。
所以，她只能明白一點，既然活著，就得對得起自己，活出個樣子來，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楚家和範家的馬車很快就停下了，人卻沒下來，顧成傑等人按著腰刀，威風凜凜地站在車外。
人們不敢圍上去，隔著丈八的距離交頭接耳。
“嘭，嘭，嘭……”忽然數聲炮鳴。而後，一直候在衙門外的吹手們“嗚哩哇啦”的吹奏起來。
衙門裏，一位穿著青色官服的官員捧著肚子，踩著鼓點，帶著幾個小吏和衙役走了出來。
這是要張榜了呀！
人們立刻轉移註意力，又往公示的地方湧了過去。
“小霸王出來啦！”
“還真是嘿！”
“哈哈，你們是來看榜的，還是來看小霸王的？”
“榜有啥可看的，早點兒晚點兒都能看到，自然得先看鼎鼎大名的小霸王。”
“確實確實，聽說這霸王名氣很響，但見過他的不多，也不知這位到底是不是。”
“聽說人長得那叫一個俊俏，我感覺就是不認識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
陶葉也朝那邊看了過去。
確實是楚餘，不過，只有熟人才能認出他來。
楚餘身材高大，在人群中鶴立雞群。他帶著一頂精致的鬥笠，臉上覆著一張黑色面巾，一下車，就朝她這邊望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乍然相對，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不經意地眨了眨，魅惑十足，然後又故意一肅，大步往前走去。
這廝，可真能耍寶。
陶葉登時笑噴了，對小李子說道，“你家主子這是來打劫考場的吧？縣太爺不給通過，他就揮刀相向？”
小李子辯解道：“那怎麽可能？要是怕考不過，我家主子可以不來嘛。我家主子最討厭被人指指點點了，所以很少在人多的地方露臉。”
陶葉點點頭，難怪林亦北以及柳州的那些官員不認識楚餘呢。
說話的功夫，小吏們已經把“長案”貼在公示墻上了。
楚餘負著手，施施然朝那堵墻走了過去，所到之處，人們自動讓出一條通道。
他身後，除了幾個侍衛外，還亦步亦趨地跟著範家的兩個女婢。
楚餘哂笑一聲，他跟範若晴的婚事拖不了多久了，範若晴這樣做，最後難堪的只能是她自己。
“喲，這不是我們的小霸王嗎？”幾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從縣衙裏面走了出來，說話的正是三皇子朱見辰。
楚餘停下腳步，敷衍地拱了拱手，“見過二位表兄。”
英王世子朱見曦笑著說道：“聽說表弟你也參加了賭局？今兒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從三爺這裏拿走兩千銀子。”
楚餘冷笑一聲，指了指公示墻，“既是如此，看我沒用，看那裏。”說完，他邁步繼續往前走。
朱見曦與朱見辰對視一眼。
朱見辰挑了挑眉，道：“我們也過去，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到幾時。”
朱見曦看看範家的兩個婢女，忽然扭過頭，往陶葉的方向看了過去，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說道：“聽說陶姑娘也來了，妻妾都在，咱們楚大人艷福不淺吶。”
朱見辰勾起一側嘴角，陰險地笑了笑，故意問道：“哪兒呢，我怎麽沒看見。”
“在那兒。”朱見曦的一個隨扈指了指陶葉的馬車。
那兩個女婢聽到朱見曦的話立刻回過頭，正好看到那隨扈所指的方向，於是，一個女婢當即就轉身回去了。
朱見辰“嘿嘿”笑了起來，對朱見曦說道：“我們要有好戲看了。”
228第六名
小茶不識字，所以替陶葉看榜的是小李子。
小李子剛走，顧成傑就到了，他隔著車窗對陶葉說道：“範家小姐知道陶姑娘來了，估計不會善罷甘休。楚大人請陶姑娘馬上離開這裏，他明天去家裏看你。”
陶葉皺了皺眉，說道：“請你轉告楚大人，縣衙是朝廷的地方，只要縣太爺不趕我走，我就絕對不會走。再說了，我是來看熱鬧的，跟他沒關系。”
“這……”顧成傑有些為難，“陶姑娘，楚大人這也是為了你好。”
陶葉直接關上車窗，冷哼一聲，什麽叫為她好？在範若晴面前跟耗子一樣灰溜溜地逃走也叫為她好？他莫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吧。
小茶見她目光不善，心裏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女婢中有人發出驚駭地吸氣聲，要知道，榮國公府敗雖敗了，但規矩還在，在國公府裏，還沒人敢這麽跟二太太說話呢。
沈氏怒不可遏，右手高高舉起，重重地往陶葉這邊扇了過來。
陶葉早就防著這一招了，一把抓住沈氏的手腕，順勢往前湊了湊，仔細看看她腕子上掛著的累絲嵌寶金鐲子，說道：“這鐲子還是前幾年流行的款呢，二太太怎麽也不換個新的？嘖嘖……這窮得喲。”
“再說了，君子動口不動手，真要撕打起來，你們榮國公府僅存的那點兒體面只怕也要丟得幹幹凈凈了。”
“放肆！你知道我是誰嗎？”葉二太太羞得老臉通紅，使勁往回抽自己的手，卻沒抽動，陶葉的手好像比男人還要有力。
“還不放開！”她又試了試。
陶葉笑吟吟地看著二太太，然後，毫無預兆地松了手。
這時候的二太太正用著力吶，手上對抗的力量陡然消失，她措手不及，手肘大幅度向後擺，帶著身子向後倒，與此同時，手肘狠狠打在後面的胖管事婆子鼻子上，當下鮮血長流。
幾個粗使婆子嚇了一跳，兩個去給那婆子捂鼻子，剩下的幾個忙忙地從後面托住了二太太。
場面有些混亂，哪裏還有什麽國公府的體面啊。
二太太穩住身形，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了，厲聲喝道：“真是反了天了！我作為你的嫡母，親自來接你這個外室生的野種，你卻如此待我，你到底懂不懂孝道！”
幾個看熱鬧的又議論起來了。
“喲，果然是外室女，看來這姑娘要倒黴了。”
“可不是，得罪嫡母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呵呵。”陶葉冷笑兩聲，說道：“野種？二太太莫不是腦子有問題吧，你家姓葉，我姓陶！要發瘋回家自己發去，別在這兒胡說八道，豆包過來！”
蹲在後面的豆包小跑上來，又蹦又跳地沖著二太太狂叫。
“來人，給我攔住這畜生！”二太太嚇得面色慘白，“噔噔”往後退了兩步，腮上的肉和頭上的那支老款赤金點翠如意步搖一起抖了幾抖。
兩個粗使媽媽趕緊擋在她前面，揮舞著拳頭朝豆包大嚷大叫。
豆包是獵犬，又豈會害怕兩個手無寸鐵的婆娘，直接就朝其中一個撲了過去，嚇得那婆子抱頭鼠竄。
“豆包回來。”倘若真咬傷了人，國公府肯定會借題發揮，陶葉不想鬧得太大，趕緊叫住豆包。
豆包又警告的“汪汪”兩聲，這才甩著尾巴跑到陶葉身後。
“三姐姐，我跟娘親自接你回家，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麽還能縱狗行兇呢？”一位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忽然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聲音雖然稚嫩，但義正言辭。
陶葉腳下動了動，從幾個婆子中間看了過去：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面色粉紅，容貌與這位二太太更像一些，但細看的話嘴唇和下巴與她還是有些相似的。
她哂笑兩聲，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一開始敲門的是這幾個下人吧。小妹妹，你對親自接人的理解，是不是有所偏差啊。我看吶，你們娘倆這種做法充其量叫監工，跟親自來接差別還是很大的。”
看熱鬧的都知道事情經過，聞言又是一陣悶笑。
那女孩的臉更紅了，頭一縮，又回了車廂，還“唰”的一下關上了窗子。
看熱鬧的笑得更響亮了。
二太太終於忍無可忍，對那兩個管事婆子說道：“她是咱葉家的三姑娘，自當守葉家的規矩。她目無尊長、不守孝道，狂妄自大，實在缺少教養。現在，你們把她給我捆起來，我要帶回去家法處置。”
“哈！”小李子怪笑一聲，腳下一跨，擋在陶葉前面，問道，“你說陶姑娘是你葉家的就是你葉家的了？誰給你的權利？”
“給我打！”二太太一擺手。
粗使婆子和丫鬟們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同仇敵愾，齊齊往大門沖了過來。
“啊！”周婆子尖叫一聲，“榮國公府要強搶民女啦！”
小李子嘿嘿一笑，手向後一伸，就把周婆子的燒火棍拿到了手裏，說道：“我本來從不打女人的，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說話間，他手裏的棍子已經飛快地揮了出去。
“啪啪啪……”
“啊啊啊……”
前面的幾個婆子接連中招，被打得吱哇亂叫，紛紛後退。
小李子步步緊逼。
二太太在兩個貼身大丫鬟的保護下已經退到了馬車旁，她雖氣得渾身亂顫，但輸人不輸陣，仍指著陶葉叫道：“反了天了，逆女，我要告官，我要告官。”
陶葉哄蒼蠅似的擺了擺手，“快去快去，慢走不送。”
二太太氣得臉都紫了，她一邊蹬著凳子上車，一邊大叫道：“都給我回來，咱們現在就去衙門！”
婆子們已經回來了，個個捂著腦袋叫喚呢。
那小姑娘一疊聲地吩咐道：“走走走，去順天府，去順天府。”
車門關上了，車夫剛要舉鞭子，就見胡同口又來了一輛車，速度很快。
趕車的很面熟，車夫定睛一看，轉頭說道：“二太太，親家老爺派人來了。”
二太太以為娘家來人給她撐腰了，當即膽氣又壯了幾分，說道：“來得正好。”
224你確實很放肆
沈家的馬車眨眼間就到了。
車還沒有停穩，一個留著短須的中年男子便跳了下來。
他先是瞄一眼門口的陶葉，眼裏閃過一絲驚艷，然後在二太太的馬車前停住，打了一躬，剛要開口車窗就開了，露出葉二太太那張怒氣猶存的臉。
葉二太太倨傲地問道：“馬管家，這件事我爹怎麽說？”
馬管家怔了一怔，隨後反應過來，這位姑奶奶大概以為自家老爺派自己給她撐腰來了，他趕忙往前湊了湊，小聲說道：“八姑奶奶，老爺讓小人帶個話，說這件事就先算了吧，一旦真的鬧開了，將來可能會無法收場。”
葉二太太臉上剛剛浮現出來的得意被凝固在剛剛翹起的唇角上，隨後，她瞪大了眼睛，尖聲問道：“算了？為什麽，這是我們葉家的事！”
“噗嗤！”陶葉瞧見她那蠢樣，便知道楚餘已經完成任務了，不禁笑出聲來。
葉二太太憤怒地看了過來，視線沈甸甸地落在陶葉那支古樸的沈香木發簪上。
就這麽算了怎麽行？葉家窮得都快沒有體面了，她女兒的嫁妝怎麽辦，兒子的前程怎麽辦？
馬管家見她目光不善，大約能猜到她的心思，心道，想要一個人吐掉已經到嘴的肥肉確實很難，但事關老爺前程，這肥肉不吐也得吐，他又往前一小步，以更低的聲音說道：“八姑奶奶，縣公剛剛拜訪過老爺，老爺的臉色不太好看。”
看來那小霸王去威脅她爹了，葉二太太的心一下子沈到了谷底。
如果她爹不同意，老太爺說不定真的會重新考慮這件事，難道真要放過這個小賤人不成？
這小賤人開了三家珠寶鋪子，不說京城，光是柳州那個每年就有不少進賬呢！
馬管事見葉二太太還在舉棋不定，趕緊又勸：“八姑奶奶，反正人就在這裏，跑不了，不如跟老爺商量過了再來？”
葉二太太點點頭，銀錢再重要，也不如自家親爹的官位重要，那將關系到她在葉家的地位，這件事是得從長計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走吧！”她恨恨地抹搭陶葉一眼，重重關上車窗，吩咐道，“去沈府。”
……
葉二太太走後，陶葉終於安靜了幾天，每天鋪子和家裏兩點一線，雖沒忙得不可開交，但也過得極為充實。
楚餘也忙，只在第三場考試結束後過來陪陶葉一起吃了頓午飯，然後又不見蹤影了。
二月十七日下了一場雨，第二天氣溫又上升了一些，墻角向陽處鉆出不少綠瑩瑩的小草。
送走陶玄兄弟，陶葉照例去鋪子。
她把雙手藏在袖子裏，一邊走，一邊在石板路的縫隙中尋找那些鮮嫩的氣息，速度很慢。
小茶和小李子並排走在她身後，一個走得心無旁騖，另一個則不時的偷瞄著對方，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一出胡同口，陶葉便被兩輛馬車攔住了去路。
兩個打扮得體的婆子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快步上前，攔住陶葉，其中一個容貌慈和的說道：“陶姑娘是吧，我家老夫人想跟你談一談。”
小李子趕上來，把陶葉掩在身後，說道：“陶姑娘不認識你們，沒什麽好談的。”
那婆子也不惱，仍是笑瞇瞇地對陶葉說道：“老夫人說了，事關陶姑娘的母親和舅舅，陶姑娘肯定想聽。”
陶葉心中微凜，思忖片刻，說道：“請老夫人到寒舍敘話如何？”
小李子詫異地看了眼陶葉。
那婆子搖搖頭，做了個請的手勢，“老夫人請陶姑娘上車。”
陶葉想了想，捏捏袖子裏的一把袖珍匕首，點了點頭。
“陶姑娘。”小李子擔憂地叫了一聲。
陶葉擺了擺手，說道：“沒事，不過一個老太太而已，我去聽聽她能編出什麽花樣。”
還沒等小李子說什麽，馬車裏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聽起來像是嗆到了。
小李子搖搖頭，促狹的一笑，也說了句：“也是，不過一個快要入土的小老太太而已。”
“你放肆！”那婆子終於變了臉，指向小李子的手指微微發顫。
小李子撇撇了嘴，大喇喇地說道：“我是信國公府的，放肆不放肆你管不著！”
陶葉挑了挑眉，仰著頭，笑著往馬車走了過去。
剛走到車門旁，門就開了，一個婆子半跪在車廂裏，示意陶葉趕緊上車。
地上沒有車凳，陶葉眨了眨眼，右腳一跺，便跳了上去。
她並不會什麽輕身功夫，跳上去自然要用蠻力，落到車上時便發出“噔”的一聲，車身猛地震了一下。
裏面咳嗽的聲音愈加大了。
陶葉又跺了跺腳，笑著鉆了進去。
車廂很寬敞，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一手拄著座位，一手用帕子捂著嘴唇，咳得滿臉通紅。
陶葉在她腳下坐定，戲謔地看著這位葉老夫人，只見她體態豐腴，皮膚白膩，圓臉盤，長了一雙丹鳳眼，很有幾分楊貴妃的肥美，可謂風韻猶存。
片刻後，這位老夫人終於安靜下來了，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淚水，重新靠在後面的大迎枕上，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陶葉，卻不開口。
陶葉回視她，不客氣地說道：“這位老夫人，我很忙，有話你就快點兒說吧。”
葉老夫人依然不做聲，收回目光，接過婆子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垂眸說道：“你確實很放肆。”
陶葉微微一笑，“鄉下姑娘，殺過豬，砍過人，確實不懂你們的規矩，所以老夫人還是有事說事的好，免得彼此都不痛快。”
葉老夫人哂笑一聲，眼睛盯著茶杯，餘光卻在仔細觀察著陶葉，說道：“也好，那我就不說廢話了。我來是想告訴你，你父親病了，他希望你能去府裏看看他，如果可能，將來最好能跟他一起去任上。”
“誒……”陶葉搖搖頭，真是頭老狐貍精，這是想試探自己對葉青嵐是否有所期待呢，“老夫人說笑了。我爹前年就死了，而我還年輕，還想再活個五六十年。”
那婆子不悅地說道：“陶姑娘，老夫人乃一品誥命，請你務必好好回答老夫人的問題。”
陶葉看向她，“請問，我哪一句沒有好好回答？”說完，她轉頭又對葉老夫人說道，“有些事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作數的，想要達到目的，就得拿出推不倒的證據出來。老夫人，我時間很緊，您有話不妨直說。另外，我姓陶不姓葉，對你們敗落的葉府沒有過任何期盼，這種試探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葉老夫人手裏捏著的茶杯抖了抖，顯然被陶葉氣得不輕。
225硬杠
那婆子警告地看了陶葉一眼，膝行兩步，勸道：“老夫人，三姑娘長自鄉下，屠戶出身，您可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啊。”
“唉……”葉老夫人長嘆一聲，丹鳳眼微微瞇起，在眼尾堆起層疊的魚尾紋，老太頓顯。
她把茶杯交到左手，然後忽然擡起右手，一巴掌甩在那婆子的臉上。
那婆子被打偏了頭，捂著臉，楞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磕了個頭，“老奴該死，請老夫人息怒。”
“嘖嘖嘖……”陶葉搖著頭，嘴裏直咋舌，這二位，一個夠狠，一個夠賤，可謂絕配。
不過，她可沒什麽耐心欣賞老狐貍精給自己展示下馬威，當下聳了聳肩，“我對老夫人教訓下人沒什麽興趣，沒事我就先走了。”她作勢要下車。
陶葉的手剛剛搭在門上，就聽葉老夫人幽幽說道：“你娘當年跟人私奔，葉家不得已，只得對外宣稱她病重去世，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你覺得你舅舅會怎麽樣？”
“我舅舅是誰，為何從未聽我娘提起過？”陶葉停下動作，故作驚詫。
葉老夫人喝了口茶水，斜睨著陶葉，用極小的聲音說到：“鎮守關城的總兵，謝大將軍，謝尋。”
陶葉涼涼地一笑，“騙鬼呢吧，我娘姓黎不姓謝。”
葉老夫人說道：“陶家的那個趙氏來了，如今就在府裏，根據她口述的黎氏，我們找畫師畫了一幅畫像，與你爹當年給你娘畫的畫像一模一樣，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到府裏去看看。”
哦……原來如此。
陶葉心裏一緊，按圖索驥，這老虔婆不簡單吶，或者，是做刑部侍郎的親家給出了主意？
她心裏雖那麽想，但仍堅定地搖了搖頭，“葉老夫人，做人還是要誠實一些的。一會兒外室女，一會兒嫡女的，就是真的也沒人敢信吶。小輩提醒您老人家，那趙氏跟我有仇，胡說八道也未可知啊。”
葉老夫人給那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便下了車。
不多時，外面傳來那婆子呵斥外面幾個婆子的聲音，她讓她們通通退到五丈開外處。
小李子大概不肯退，喊了陶葉一嗓子，陶葉告訴他自己沒事，他才警告葉老夫人一聲，往遠一些的地方去了。
葉老夫人拉開車窗，看看周圍，見確實沒人才開口說道：“陶葉，只要我把‘你舅舅叫謝尋’這個消息傳出去，保管你們姐弟活不過三天。”
“為什麽？”陶葉臉色一變，這老狐貍精能說出這樣的話，足以證明她可能知道什麽。
那麽，葉家在陷害謝家一事上充當的是什麽角色呢？
不不不，應該沒有葉家的事，如果有，顧慮到謝尋，她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葉老夫人見陶葉不語，以為她怕了，趁熱打鐵道：“你要是識相，就給我以外室女的身份乖乖進府，並帶上你的幾個鋪子。”
陶葉沈默片刻，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不相信你說的這些！貴府二老爺嫡妻早逝，我怎麽可能是她的女兒？這不過是你們想要利用我賺錢的陰謀罷了。”
葉老夫人故作優雅地用絹帕擦了擦嘴角，說道：“你若想找死的話，大可以不信，反正我們葉家也沒什麽損失。”
陶葉覺得自打到這個世界之後，發現沒有底限的人越來越多了，幾乎是她不能想象的陰險和毒辣。
她說道：“我是個野丫頭，向來討厭被人拿捏。如果你葉家不怕死，我們姐弟又有什麽可怕的，你大可以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葉老夫人目光一滯，她實在沒有想到陶葉會如此難纏，不急不躁，有膽有識，步步為營。不過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而已，難道成精了不成？
她想了想，覺得陶葉大概還不確認她娘謝黎的真實身份，無知者無畏，所以才這麽有恃無恐。若果真如此，應該讓她再明白明白。
想到這，葉老夫人打開車廂下面的暗格，從裏面取出兩卷畫軸，放到陶葉身前，示意陶葉把它們展開。
陶葉很想看看原主親生母親的畫像，伸出手，又很快縮了回來。
她淡淡說道：“如果我真是謝將軍的外甥女，如果我真的被人殺了，相信你葉家一家都得完蛋。以葉老夫人的精明，想必知道該怎麽做。”
陶葉挑著眉，戲謔地看著葉老夫人。
這就跟玩梭哈一樣，底牌是什麽固然重要，但膽魄更不能少。
此時此刻，必須硬杠。
只要這位老狐貍精不拿葉青嵐的性命威脅她，她完全可以繼續跟葉家叫板。
葉老夫人低低地笑了兩聲，“也好，如果你不在乎葉青嵐的死活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陶葉哂笑，黔驢技窮了，果然是這一招。
“楚二公子在刑部，辦案水平聽說很高，不管葉青嵐是不是我爹，他都不會白死的。”陶葉一轉身，直接下了馬車。
她認為，既然葉青嵐早就掌握了那位刑部侍郎的秘密，想必對葉家早有防範。再說了，葉家衰敗，這女人再狠也不敢真的置沈家於不顧。
老虔婆不過是虛張聲勢，騙她進府罷了。
小李子被幾個婆子攔著，正等在胡同裏，一見陶葉出來，便把擋在前面的婆子毫不客氣地推開了，“陶姑娘，沒事兒吧？”
陶葉笑了笑，“沒事兒，不相幹的沒牙老太太罷了，我們走！”
“嘭！”馬車裏傳出一聲巨響，大概是某人砸了茶杯。
主仆三人相視一笑，悠悠閑閑地往鋪子裏去了。
鋪子的基本布置已經完成，正在做衛生。
劉老賴去柳州取貨，所以，陶葉今天要親自監工。
她心裏有事，心不在焉地樓上樓下轉了兩圈，把任務布置下去，就把小李子叫到貴賓室。
“你去找呂叔，請他去一趟葉府，告訴葉青嵐，說葉家可能會用他的性命來威脅我。”
小李子有些吃驚，“不能吧，現在葉家可是全指望二老爺呢。”
陶葉哂笑，“一個從五品，要權沒權，要錢沒錢，見過世面的葉家怎麽可能把他放在眼裏呢。”
小李子點點頭，“那好，順便再讓他知會我家主子一聲？”
“知會我什麽？”門口傳來楚餘的聲音。
陶葉心中微喜，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前迎了兩步，說道：“楚二公子，這次你沒有來晚。”
226舅舅來了
“知錯就改一向是我的優良品德。”
楚餘腳下帶風，幾大步便進了屋子，一見陶葉，他的眼睛瞬間亮了幾分，擡起手，似乎想在她頭頂上摩挲一把，可隨後又放了下去。
還有小李子在呢，必須得尊重這丫頭。
他走到矮幾前，端起桌子上冒著熱氣的茶杯，一飲而盡，扭頭問道，“那老虔婆威脅你了？”
陶葉點點頭，走過來，給他續了熱茶，然後把葉青嵐的部分說了說，而黎氏和謝尋那部分她則再次隱瞞下來。
楚餘坐下，沈默片刻，先吩咐小李子去找呂陽，讓後者去榮國公府走一趟，又道：“這樣，只怕你那位親爹要心寒了。”
陶葉知道，自己那麽說確實有些不妥，可那又怎樣，葉青嵐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他有什麽臉面苛責她不孝？
“他是不是寒……”
陶葉正想說葉青嵐寒不寒心她根本不會考慮，卻忽然聽見門外又有人說道：“他寒心？他有什麽可寒心的，依我看，他就應該去死！”
“什麽人？”楚餘一下子站了起來，上前一大步，把陶葉擋在身後。
“是我。”一個身穿粗布衣裳，帶著鬥笠的高大男子裹挾著小李子，從容淡定地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同樣打扮的年輕人。
陶葉聽出來人是誰了，不由心中大定。
楚餘也感覺聲音耳熟，不確定地問道：“謝將軍？”
謝尋松開捂在小李子嘴上的手，把他往前一搡，摘下鬥笠，扔在稍遠的椅子裏，說道：“楚二公子耳力不錯。”
楚餘有些驚詫，但還是抱了抱拳，說道：“謝將軍怎會突然造訪？”
謝尋看了眼陶葉，在椅子上坐下，淡淡說道：“這丫頭是我親外甥女，不來怎麽能行呢？”
陶葉有些意外，她沒想到謝尋竟然這麽相信楚餘，這是為什麽呢？是不拿他們姐弟的命當命，還是對楚餘已然有所了解？
楚餘把陶葉的反應收在眼裏，頓時明白，陶葉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葉老夫人用來威脅她的不僅僅是葉青嵐的命，還有她的身份。而她不對自己說實話，大概是因為謝尋的要求。既然如此，謝尋又為何說出來了呢？
他說道：“謝將軍的話我不大明白，如果我沒記錯，葉大人的嫡妻死於十幾年前。”
謝尋眼裏閃過一絲痛楚，沈聲道：“這件事你沒記錯，便是我至今也沒弄明白二姐為何要離開榮國公府，而榮國公府又為何掩蓋這一切。”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定定地看著楚餘，“這件事，應該與你楚家有關，與英王有關。”
楚餘聞言嚇了一跳，陶葉若是嫡女對他來說當然最為有利，但若陶葉母親的事與楚家有關可就麻煩了，因為那可能意味著與謝家也有關，那可是一百多條人命啊！
他皺起眉頭，回視謝尋，試圖看清他對自己的態度，是否存在強烈的敵意。
陶葉此時正在倒水，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壺嘴磕在茶壺邊上，發出兩聲脆響。
兩個男人一起看了過來。
楚餘的視線落在陶葉的手上，見她沒燙到自己，松了口氣，朝她使了個“小心”的眼色。
謝尋則嫌棄地瞥了陶葉一眼，“沏好茶你就出去吧。”
陶葉沒有立刻回應。黎氏生了這具身體，她便是黎氏的女兒，有責任弄清楚黎氏當年到底遭遇到什麽了，導致黎氏不惜敗壞名節也要離開國公府，以一個婢女的身份二嫁陶有根。
不過，這件事好像牽扯太大，事關朝局，她再怎麽能幹，也不過是個珠寶設計師罷了，就算學了兩下拳腳也不過是打群架水平，這等關系到朝代興衰的大事她一丁點都不想沾。
或者說，也沾不了。
她現在明白了，謝尋與楚餘開誠布公，是為了讓楚餘參與進來，而不是炮灰他們姐弟。
那麽她們姐弟便不可避免地成了楚餘和謝尋共同的軟肋，如果不想給他們惹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藏好，至於黎氏的事，有謝尋在，總會弄清楚的。
“出去！”謝尋見她不動，又催促了一句。
陶葉聳了聳肩，出去就出去，有什麽了不起的。
她走出去，體貼地關上門，跟守在門口的丁一寒暄兩句就下樓去了。
陶葉把樓下的衛生檢查一遍，見沒什麽可忙的，就帶著小茶回了家，打算親手整治幾個菜，等待謝尋和楚餘蒞臨。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多了，別說謝尋，就是楚餘也沒來。
聽小李子說，那二人在屋裏足足商議了兩個時辰才先後離開。
陶葉感到了一股山雨欲來的味道。
然而緊張了好幾天，除葉青嵐的師爺替葉青嵐送了封信之外，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葉青嵐在信上說，那天的事楚餘已經派人告訴他了，他對葉老夫人早有防範，她只需要照顧好自己，不用管他，再有半個月，他就要去威遠府任職了。
黎氏的事，他只字未提，不知是什麽都沒查到，還是查到了卻不方便說。
轉眼就到了二月二十七，縣試發榜的日子。
長順縣縣衙外人潮湧動。
小李子坐在駕駛位上，給陶葉通報現場的時時情況。
“我家主子來了，我家主子來了。”小李子一見楚餘的馬車就有些興奮了。
陶葉聳了聳肩，如果不是知道小李子對小茶有些意思，性向完全正常，她幾乎以為小李子對楚餘已經超越主仆之情了呢。
她打開車窗，一眼瞧見楚家後面的馬車，笑著說道：“看來來的不只是你家主子，範家人也來了。”
“哦？”小李子吃了一驚，往楚家馬車後面張望一下，然後便下了駕駛位，藏到後面去了。
小茶好奇地問道：“怎麽，你跟範家有仇？”
小李子嘆了口氣，“沒仇，只是怕他們看見我。”跟蹤範若晴那麽久，別的沒發現，這位姑娘的暴脾氣他可著實領教過，對丫鬟下手極為歹毒，絕對不是什麽良善人。她要是通過自己認出陶葉，只怕要鬧上一鬧，到時候為難的不僅僅是他主子，還有他自己。
陶葉點點頭，小李子確實是個心思靈敏的孩子。
當初楚餘為了自己與三皇子和朱見曦當街大打出手，流言傳得極廣，範家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忍了，今兒若果真遇到，絕對是一場大碰撞。
男色害人不淺吶。
陶葉心有戚戚。
227一桿好槍
楚家和範家的馬車一到，縣衙外立刻騷動起來，不少人下意識地跟著馬車走了幾步，議論的嗡嗡聲也愈加大了起來。
“喲……小霸王親自來了，夫唱婦隨啊！”
“什麽夫唱婦隨，小霸王一直在鬧退親。你沒聽說嗎，前些日子小霸王為了一個女子跟三皇子和英王世子大打出手，聽說那女子還是英王世子的逃妾呢！”
“我的老天爺呀，真的假的，為了個逃妾跟齊國公府退親？莫不是瘋了吧。”
“瘋什麽，當然是真的，聽說順天府都驚動了。不少人看見了，英王世子把賣身契都拿出來了。”
“那女子長得怎麽樣？”
“聽說極好。”
“嘖……難怪了。你說這小霸王都長得這麽好了，那女子得長成什麽樣才能吸引這位小霸王啊。”
“聽說他們倆在藏華街上開了個鋪子，明兒就開張了，你們要是好奇，就看看去唄。”
……
說話那人嗓門極大，方圓三四丈以內的人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陶葉的馬車也在此範圍內，自然一個字都不曾落下。
她躲在車窗後，眼見著這些人越過自己的馬車，跟在範家馬車後面，往東去了。
陶葉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從剛才這幾人的談話來看，像是有人設好局，故意帶她和楚餘的節奏。
如此，齊國公將會對楚餘更加不滿。
楚餘是長公主親子，皇帝親外甥，只要導引正確，說不定就可以變成齊國公對長公主和皇帝有意見。
齊國公府範家，武朝的老牌世家，在朝中根基甚深。
楚餘得罪他，就相當於得罪了一派人。
就像楚餘說的，他這一身關系著楚家、範家、皇家，乃至於郁先生一家，是一桿絕對的好槍，有人想利用他打頭陣，攪亂朝局。
此時乃開國初期，皇帝未能完全站穩腳跟，只要運作得當，那些有野心的人定能見縫下蛆，借此達到某種目的。
陶葉搖搖頭，她覺得自己已經夠喪了，卻也喪不過楚餘，畢竟，她再怎麽倒黴水逆，也攪不亂國體啊。
那麽，這暗中的推手到底是誰呢，英王嗎？或者，三皇子、信國公？
如果是三皇子，那他也忒急了些，聽說皇上將將四十歲，還年輕得很呢。
或者，英王的面更大些？
陶葉搖搖頭，這些事她了解得不多，知道的僅限於這幾個人，其他的親王就說不上來了。
“你家主子應該去寺廟燒燒香了。”她笑著對外面的小李子說道。
小李子學著陶葉慣有的樣子，聳了聳肩，說道：“要想讓我家主子上香，估計得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陶葉不置可否，他們上輩子都不信這些，但經歷了這麽多，雖不知穿越因何而起，但冥冥中發生的一切卻讓她不得不相信，所有這些都是某種神秘力量安排好的。
只是，她不知道這樣的安排為的是什麽，是為了不讓她和楚餘不明不白的枉死，還是為了楚餘與她再續前緣？
或者，是為了謝家的冤仇，武國的國運？
陶葉弄不明白。
所以，她只能明白一點，既然活著，就得對得起自己，活出個樣子來，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楚家和範家的馬車很快就停下了，人卻沒下來，顧成傑等人按著腰刀，威風凜凜地站在車外。
人們不敢圍上去，隔著丈八的距離交頭接耳。
“嘭，嘭，嘭……”忽然數聲炮鳴。而後，一直候在衙門外的吹手們“嗚哩哇啦”的吹奏起來。
衙門裏，一位穿著青色官服的官員捧著肚子，踩著鼓點，帶著幾個小吏和衙役走了出來。
這是要張榜了呀！
人們立刻轉移註意力，又往公示的地方湧了過去。
“小霸王出來啦！”
“還真是嘿！”
“哈哈，你們是來看榜的，還是來看小霸王的？”
“榜有啥可看的，早點兒晚點兒都能看到，自然得先看鼎鼎大名的小霸王。”
“確實確實，聽說這霸王名氣很響，但見過他的不多，也不知這位到底是不是。”
“聽說人長得那叫一個俊俏，我感覺就是不認識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
陶葉也朝那邊看了過去。
確實是楚餘，不過，只有熟人才能認出他來。
楚餘身材高大，在人群中鶴立雞群。他帶著一頂精致的鬥笠，臉上覆著一張黑色面巾，一下車，就朝她這邊望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乍然相對，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不經意地眨了眨，魅惑十足，然後又故意一肅，大步往前走去。
這廝，可真能耍寶。
陶葉登時笑噴了，對小李子說道，“你家主子這是來打劫考場的吧？縣太爺不給通過，他就揮刀相向？”
小李子辯解道：“那怎麽可能？要是怕考不過，我家主子可以不來嘛。我家主子最討厭被人指指點點了，所以很少在人多的地方露臉。”
陶葉點點頭，難怪林亦北以及柳州的那些官員不認識楚餘呢。
說話的功夫，小吏們已經把“長案”貼在公示墻上了。
楚餘負著手，施施然朝那堵墻走了過去，所到之處，人們自動讓出一條通道。
他身後，除了幾個侍衛外，還亦步亦趨地跟著範家的兩個女婢。
楚餘哂笑一聲，他跟範若晴的婚事拖不了多久了，範若晴這樣做，最後難堪的只能是她自己。
“喲，這不是我們的小霸王嗎？”幾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從縣衙裏面走了出來，說話的正是三皇子朱見辰。
楚餘停下腳步，敷衍地拱了拱手，“見過二位表兄。”
英王世子朱見曦笑著說道：“聽說表弟你也參加了賭局？今兒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從三爺這裏拿走兩千銀子。”
楚餘冷笑一聲，指了指公示墻，“既是如此，看我沒用，看那裏。”說完，他邁步繼續往前走。
朱見曦與朱見辰對視一眼。
朱見辰挑了挑眉，道：“我們也過去，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到幾時。”
朱見曦看看範家的兩個婢女，忽然扭過頭，往陶葉的方向看了過去，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說道：“聽說陶姑娘也來了，妻妾都在，咱們楚大人艷福不淺吶。”
朱見辰勾起一側嘴角，陰險地笑了笑，故意問道：“哪兒呢，我怎麽沒看見。”
“在那兒。”朱見曦的一個隨扈指了指陶葉的馬車。
那兩個女婢聽到朱見曦的話立刻回過頭，正好看到那隨扈所指的方向，於是，一個女婢當即就轉身回去了。
朱見辰“嘿嘿”笑了起來，對朱見曦說道：“我們要有好戲看了。”
228第六名
小茶不識字，所以替陶葉看榜的是小李子。
小李子剛走，顧成傑就到了，他隔著車窗對陶葉說道：“範家小姐知道陶姑娘來了，估計不會善罷甘休。楚大人請陶姑娘馬上離開這裏，他明天去家裏看你。”
陶葉皺了皺眉，說道：“請你轉告楚大人，縣衙是朝廷的地方，只要縣太爺不趕我走，我就絕對不會走。再說了，我是來看熱鬧的，跟他沒關系。”
“這……”顧成傑有些為難，“陶姑娘，楚大人這也是為了你好。”
陶葉直接關上車窗，冷哼一聲，什麽叫為她好？在範若晴面前跟耗子一樣灰溜溜地逃走也叫為她好？他莫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吧。
小茶見她目光不善，心裏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