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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下關上窗戶,“看好了,別讓外人闖進來。”

“誒呦!”丁一躲閃不及,被窗扇磕了一下,心裏卻還在想,要是這麽說的話,這門親戚絕對是真的了!好啊,好啊!師兄苦了這麽多年,總算可以有所慰藉了。

141兩塊玉佩

陶葉也點了點頭,如此說來,這件事確實有九成的真實性。

但她還是問道:“謝將軍,你可知我娘有塊玉佩?”

陶葉心想,如果說黎氏需要假死逃出葉家,那她對葉家應該恨之入骨,不大可能一直留著親爹送的玉佩。而這位謝將軍從小習武,刀雕的玉佩圖案又很幼稚,玉佩是這位謝將軍的,才更符合情理。

“玉佩?”謝尋眼裏又有淚水湧了出來,他擡手用袖子擦了一把,“可是一塊青玉?上面有用刀雕的兔子紋樣。”

這就沒什麽疑問了。

玉佩是黎氏的貼身私藏之物,除了陶有根和他們姐弟,並沒有外人見過,就算謝將軍在鎮上打探過他們姐弟的事,也不大可能查到此物。

另外,她也實在想不出,一個聲名顯赫的將軍有什麽理由騙他們姐弟,總不能還想賣到清樓吧,他會缺這幾百兩銀子嗎?

“這是我娘臨去前留給我的。”陶葉從脖子上取下玉佩,放到炕桌上。

謝尋顫抖著拿起玉佩,布滿老繭的食指指尖輕柔地摩挲著玉佩上的刻痕,目光有些迷離。

玉佩是他十歲上買的。

他在回京的路上買了七塊青玉玉佩,給父母和兩兄兩姐每人雕了一塊,上面的紋樣對應的是他們的生辰,如今只剩下三塊——他的,大姐的,還有二姐這一塊。

當年謝家出事,大姐為保夫家,眼睜睜地看著謝家被抄家滅門,並主動與謝家劃清了所有界限。

二姐卻在第一時間變賣所有嫁妝,悄悄派老仆把銀錢送到他的手裏,讓他一定保全自己,給謝家留下一條血脈。

如今他與大姐形同陌路,和二姐陰陽兩隔,謝家一大家子,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從懷裏把自己的那塊取出來,一手拿著一塊,頹然靠在墻上,久久註視著……

他仿佛看到十歲的自己輕快地穿過花徑和回廊,一頭紮進二姐的閨房,在二姐對面坐下,吃幾塊最喜歡的點心,再喝下一小杯蜂蜜水,然後托著自己的玉佩得意地對二姐說道:“二姐你看,除了爹娘的之外,我倆的玉佩顏色最相近了。”

二姐便把他的手拉過去細看片刻,摩挲著他布滿硬繭的手,笑著說道:“確實呢,幾乎一模一樣。小弟刻了這麽多,手有沒有受傷?”

“沒有,二姐,小尋內力精進,打贏了師門小比,師父獎勵小尋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你看看,就是這一把。二姐,小尋厲害吧?”

二姐就摸摸他的頭,再掐掐他的臉頰,“厲害,二姐的小弟最厲害了。”

記憶裏,二姐的手代替了母親的,每一次柔軟、溫暖地觸摸,都是他年幼時最歡喜最幸福的時刻。

他的父母緣很淺。

母親生他時難產,身體變得很差,自顧不暇,自然對他少有關心。

而父親向來嚴厲,與大伯父一同鎮守關城,在家的時日甚少,即便在家,心思也都在母親身上。

所以,自打有道士說他七殺星入主命宮,乃孤克刑殺之命後,父親就毅然決然地把五歲的他送到白雲谷習武。

走的時候,除了二姐哭得可憐,其他人大多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是以,他最牽掛的家人也只有二姐而已。

他把雕著兔子的玉佩貼到臉上,嘆息一聲,二姐,你的小弟真的最厲害了,皇上最遲在年底給我謝家封國公爵,可你卻永遠看不見了。放心吧,謝家的仇我會報的,二姐的三個孩子小弟也會替你好好看著的。

……

兩塊玉佩,證明謝尋是陶葉姐弟板上釘釘的親舅舅。

姐弟仨終於壯著膽子自在起來。

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買菜的買菜,逗狗的逗狗,屋裏屋外一下子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

積攢了十二年的怨憎得到了片刻地釋放,謝尋感覺心裏寬敞不少,猶自傷心一陣,就被陶青的笑聲和豆包的汪汪聲打斷了。

丁一打來一盆水,他便凈了臉,重新綁了頭發,然後坐在窗戶邊上,一會兒看看陶玄幹活,一會兒又瞅瞅邊玩邊給菜地拔草的小陶青,感覺心中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中午,陶葉做了幾個家常菜,紅燒肉,燉豆角,蒸雞蛋,粉條拌黃瓜,還買了十幾條新鮮的小海魚用醬燉了。

陶葉把兩張小炕桌對在一起,拼成一張大桌子,請謝尋靠著東墻坐下。

陶葉坐在炕梢,跪坐著給謝尋和丁一斟上了酒。

謝尋先開動,夾了塊紅燒肉放在嘴裏,咀嚼幾下,點點頭,算是對陶葉的廚藝有了肯定,之後把酒一飲而盡,問道:“院子後面,吊在樹上的沙袋是誰的?”

陶葉便道:“那是我們姐弟沒事踢著玩的。”

“嗯。”謝尋點點頭,他看向陶玄,“你現在年齡正好,從今兒起,就跟著我習武吧。”

陶玄眼裏閃過一絲驚喜,但還是遲疑著把目光投向了陶葉。

謝尋有些不悅,說道:“男子漢,習不習武那是你的事,看她做什麽?”

陶葉便道:“眼下習武和讀書並不沖突,你還小,日後想做什麽可以等大一些再做決定。”

陶玄這才答應下來,並說道:“舅舅,長姐為母,做弟弟的自然要聽姐姐的。”

謝尋冷哼一聲,顯然對陶葉的操守還有一定的懷疑。

“謝將軍,不能教教我麽?”陶葉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只是有點兒不甘心,自己有把子力氣,身體靈活、柔韌度好,運動細胞也很不錯嘛。

丁一又是“噗嗤”一聲。

陶葉就瞪了他一眼。

“沒規矩!”謝尋教訓陶葉一句,然後看了眼丁一,示意後者說說陶葉。

丁一就說道:“外甥女啊,你可長點兒心吧。”

陶葉莫名其妙,正是因為想長點兒心,所以才要學武藝,這有錯嗎?

丁一點點酒碗,“倒上,倒上我就告訴你。”

陶葉給他滿上了。

丁一得意地一飲而盡,又說道:“你知道鎮子上現在都跟你叫啥嗎?”

陶葉知道他要說什麽了,臉上一黑,剛想告訴他自己不想知道,就聽丁一大笑兩聲,說道:“殺人不眨眼的母老虎啊,哈哈哈……”

陶玄和陶青一起放下了筷子,兩雙帶著怒氣的烏溜溜的大眼睛一起瞪著丁一。

丁一就笑不下去,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真事兒啊……算了,吃飯吃飯吧。”說著,他一筷子夾起兩塊紅燒肉,放在嘴裏大嚼起來。

謝尋說道:“你是女孩子家,有陶玄就夠了……”他眉頭一皺,又改變了主意,“算了,你能自保也是好事。但練內力肯定晚了,你力氣不小,就教一套腿法吧,省得拖他們兩兄弟後腿。”

陶葉見他上道,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心道,腿法,那不還是跆拳道嗎?

不過,既然內力練不成,其他的也就無所謂了,反正自己也沒那麽多時間習武。

142借錢

謝尋從小習武,基本上就是個糙漢子,吃飯時沒有“食不言”的規矩。

過問兄弟倆的學業,了解黎氏的一些往事,一直到放下筷子,話題始終沒有停過。

得知陶有根對黎氏始終有情有義,謝尋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雖說對陶葉冷厲,但看向陶玄陶青的目光卻始終都是溫暖的。陶葉也不在意,氣氛倒也十分溫馨。

吃完飯,陶葉剛收拾完廚房,謝尋便把她叫了進來,說是有話要說。

陶葉在他對面坐下。

謝尋沈聲說道:“舅舅來得遲,讓你們受苦了。”

陶葉在心裏點點頭,認親有一個時辰了,總算對自己說了句親舅舅應該說的話,不過,這也不是他的責任,“謝將軍不必……”

謝尋一擺手,打斷她,從懷裏取出一張銀票給陶葉推了過來,“但是這個苦你們還得繼續吃,因為除了這三百兩銀票之外,舅舅暫時什麽都做不了,甚至,等舅舅從這兒離開,你們便是連舅舅都叫不得了。”

陶玄有些驚訝。

陶葉卻擺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就知道,這位謝將軍的被害恐懼癥絕對不是白得的,必定有其原因。

七月的下午,陽光極為熱辣,前後窗都開著,卻沒有一絲風。

但屋子裏的幾個人誰都沒有感覺到熱,反而因為謝尋陰沈的臉和低沈凝重的語氣而倍感陰寒。

十二年前,謝尋的大伯謝文傑是關城總兵,在金軍的一次偷襲中,他率領的關城十萬大軍陣亡五成以上,雖勉強守住邊關,卻因貽誤戰機、吃空餉中飽私囊而致使全家獲罪,謝家一百多口俱喪命於先帝之手。

說是貽誤戰機,吃空餉中飽私囊,但朝中大臣都知道,這是莫須有的罪名。關鍵還是在於謝文傑吃了敗仗,死傷過大,而且,玄衣營從他書房的暗格裏搜到了金國大將軍宋鵬輝的幾封信,信中幾次提到先帝無能,並勸謝文傑降金。

先帝暴怒,若非有幾位大臣死諫,幾乎要誅謝家三族。

謝家乃武將世家,代代都有兒郎埋骨邊關,謝文傑為人忠義,絕不會與金國人通信。

關於這一點,謝尋可以用“若果真如此,謝家斷子絕孫”這樣的毒誓來保證,他敢肯定謝家必定為某人所構陷。

另外,這十二年,始終有死士不間斷地嘗試刺殺他,這也是謝家被人構陷的最有力佐證。

他努力數年,當年的冤案已然有了眉目,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謝尋絕不能把自己的親外甥扯進這危險的旋渦之中。

“……若非十年如一日的小心防備,我活不到今日,也不會因王老將軍眼裏閃過的一絲懊惱,就讓丁一跟了上去,那樣,也許我們舅甥這輩子都要錯過了。”謝尋嘆息一聲,摸了摸正在發呆發困的陶青的小腦袋,把他抱到自己懷裏,笨拙地拍拍其後背,“你們就留在澤縣,城裏安全些就搬到城裏去。等舅舅一兩年,舅舅報了謝家的血仇,必定風風光光地把你們認回去。”

陶葉點點頭,說道:“一定會有那一天的,謝將軍一定要保重自己。”其實,是不是風光她不在乎。親情是親情,生活是生活,舅舅親,也只是舅舅。

寄人籬下的日子再好過,也不如自己立起來!

陶玄把銀票給謝尋推了回去,“舅舅……”

“陶葉!陶葉!”外面忽然傳來陸氏的大嗓門,打斷了陶玄的話。

昏沈欲睡的陶青被嚇得激靈一下,睜大了眼睛。

謝尋往角落裏避了避,把陶青抱緊,說道:“別怕,舅舅在吶。”

舅舅寬厚的胸膛讓陶青極有安全感,他抖動幾下長長的睫毛,終於沈沈睡去。

陶玄穿上鞋,帶著豆包一起迎了出去。

小家夥身形偏瘦,但腰板挺拔,一只小手背在身後,步子邁得不徐不疾。

陶葉站在廚房門口,用一種我家有男初長成的驕傲目光註視陶玄穩健的小小身影——這孩子越來越讓她驚艷了,不但在面對縣太爺時毫不膽怯,還把以小賣小的厚黑策略用得恰到好處,十幾兩變成一千兩,一千兩又生出幾千兩,竟然直接讓他們姐弟完成了最初的原始積累,簡直是神來一筆。

陸氏是跟趙氏一起來的,大約有一個月沒見,兩人不但黑,而且還瘦了。

陶玄上前行了個禮,說道:“奶,二嬸,你們是來送銀子的和糧食的嗎?”

趙氏白眼一翻,教訓道:“一見面就知道要銀子要吃的,也不說問問你爺你奶身體好不好。聽說你們去了省城,咋沒見你買點兒啥孝順你奶啊!”

陶玄說道:“小玄還小,奶給了銀子,小玄才能孝順奶呢。”

陶葉聞言笑了起來,這小子一張口就先聲奪人,要錢要糧,然後便是順理成章的打蛇隨棍上,拒絕孝敬,好啊,很好很好。

趙氏被堵得沒了脾氣,冷哼一聲,說道:“給你點兒糧食倒也無妨,但銀子著實沒有。家裏在縣城買了房子,花了不少銀錢。你要非要銀錢,可以把你奶這條老命拿去。”

陶玄板著臉,不說話。

陸氏拉了拉趙氏,笑著轉移了話題:“小玄吶,聽說你們這次去省城是賣根雕去了,賣得咋樣啊?”

“就那樣吧。”陶玄道。

“……”陸氏有些不高興,就那樣是哪樣啊,“其實,我跟你奶找你也是為了銀錢的事。家裏在縣城租了間鋪子,銀錢有些吃緊,如果你們有富餘的,就先借家裏點兒,到時候連本帶利一起還給你們。”

陶玄烏黑的眼裏閃過一絲銳利,道:“沒有。”

他拒絕得太直白,太徹底,陸氏感覺很沒面子,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起來,叫道:“咋能沒有呢?聽人說你姐先是救了巡撫大人的小小姐,得了不少賞,光是一車木頭就值不少銀子。另外,劉家老太爺還花二百兩買了你姐的根雕,這就好幾百兩了吧?”

陶玄認真地看了眼陸氏,“二嬸兒,你也說那是我姐的根雕,我姐救的人,得了銀錢當然也是我姐的,不是我的!”

“你個小白眼狼!”趙氏揚起手,怒道:“你他娘的唬誰呢?你姐的不是你的?”

“不是!”陶玄鎮定地搖搖頭。

趙氏的手便果斷地落了下來,甚至還帶著一絲風聲。

陶玄早有準備,一矮身子便避了過去。

“你還敢躲?”趙氏怒不可遏,大手又拍了下來。

“汪汪汪汪……”豆包狂吠幾聲,就往趙氏的腳踝上咬了過去。

趙氏嚇了一跳,暫時顧不上陶玄,收回手,沖著豆包就是一腳,但她歲數大了,反應慢,根本做不到後發先至這種事,此時的豆包已然撲到,咬住她的裙角,頭一甩,府綢做的新裙子就被扯出一個大口子。

143斷牙

趙氏頓時瘋了,罵道:“陸氏你個傻娘們兒,看啥看,還不踹死它?”

陸氏提起裙子就往豆包身上踩,豆包往前一躥就到了陸氏身後,張嘴又是一口……

“刺啦……”陸氏的裙子也遭了秧。

這時候,陶葉已經趕了過來,把陶玄護在身後,朝豆包招招手:“豆包,回來。”

豆包便歡快地搖擺著小尾巴躥了回來,還耀武揚威地“汪汪”了兩聲。

趙氏和陸氏臉色鐵青地瞪著陶葉。

陶葉笑吟吟說道:“居然想要我的銀子,好大的臉吶!我看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想一想怎麽把陶玄陶青的銀子給了才是正經,不然咱們就衙門見。。”

“咋地,攀上縣太爺,就連祖宗都不認了?”聽到衙門二字,趙氏一下子冷靜了。

陶葉冷笑道:“認祖宗,一般是為了得到祖宗庇佑的,可你們老陶家也從沒待見過我們陶玄陶青吶。如今連過日子的銀錢都不給了,人都活不下去,還認什麽祖宗!要我說,你們總辦這種缺德帶冒煙的事,也不知道你們老陶家的祖宗還認不認你們。”

趙氏臉上漲得通紅,指著陶葉鼻尖罵道:“你個小賤貨,跟你那水性楊花的娘一樣賤!我跟我孫子說話呢,你給我滾犢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也不是什麽好貨!”胡同裏忽然有人說道。

“就是,哪個好人敢跟毒寡婦攪在一起,還青天白日的讓人捉了奸,真是丟死人了!”又有一個人說道。

這是在說陶有金呢。

陸氏黑了臉,“王二,我看你是找挨打沒夠吧。”

王二扶著劉老賴走了過來,說道:“我是挨打了沒錯,可你兒子也沒撈著好啊!這次沒踢斷他的子孫根算他命好,再有下次,我王二一定讓他斷子絕孫!”他頭上包了一圈白布,上面還有暗沈的血跡,果然受了不輕的傷。

“你敢!你個小王八羔子,生孩子沒屁眼兒!”陸氏跳腳罵道。

“我光腳不怕穿鞋的,有啥不敢?我孩子有沒有屁眼兒不勞你操心,你還是擔心你孫子吧。”王二回罵一句,不再理她,對陶葉說道,“小葉,你回來啦。”

“回來了,你的傷要不要緊?”陶葉關切地問道。

王二笑嘻嘻的,“沒啥大事兒,就是腦袋被王八蛋用石頭砸了一下,破了個小口,過幾天就好。”

劉老賴躺了一個多月,養得白白胖胖的,雖說痞氣還在,但也多了幾分幹凈清秀之意,他說道:“你們一走,王二就經常來看你家的菜園子,正好逮著……”

“賴哥說這些幹啥,那都不算事兒。”王二趕緊打斷劉老賴,他幫著陶葉看院子,是因為看不慣老陶家欺負他們姐弟,可不是為了向陶葉邀功請賞的。

陶葉明白了,心裏暗自點頭,別看王二是混混,但人品還不錯。

趙氏見他們說得熱鬧,心裏更加有氣,又高聲罵道:“確實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勾搭縣太爺還不夠,如今連混子都弄上手了,幸好我們老陶家……啊……”

她的話沒說完,忽然尖叫一聲,把周圍幾人嚇了一跳。

“噗!”趙氏吐出一口鮮血,兩顆略黃的斷牙亦隨之落了地。

陸氏駭然,問道:“娘,咋回事,牙咋還掉了呢?”

趙氏捂著嘴,一雙死魚眼驚恐地往屋子看了過去,片刻後,她一把推開陶葉,飛快跑到上房,撲到窗口往裏看,聲嘶力竭地叫道:“誰?哪個該死的王八蛋!滾出來,老娘剁了你!”

然而,屋裏只有還在熟睡的陶青。

陶葉追過來,雙臂環胸站在門口,閑閑地說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既然我娘能帶走我爹,當然也能帶走你兩顆門牙,所以,我奉勸你,還是積點兒口德的好!”

趙氏哆嗦了一下,面白如紙,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

“娘別怕,她胡咧咧呢,哪個鬼會砸人牙口?說不定是縣太爺的人!”陸氏也趴在窗戶上往裏瞧了瞧。說起縣太爺,她忽然想起還在挖水庫的陶有金,又想起陶強在城門掛了那麽多天的牌子,心裏就改了主意,勸道:“娘,要不,咱們先回去吧。”

趙氏緩過神,對啊,青天白日的,哪來的鬼,說不定真是縣太爺的人幹的!

她咆哮道:“回去?回去了我的牙咋辦?我的臉咋辦?我老婆子可是破相了啊!陶葉,我跟你沒完!”

陶葉心道,趙氏吃了大虧,這是要上演全武行了。

她這個念頭剛起,趙氏便張牙舞爪地沖過來了。

陶葉輕笑一聲,側步躲開,踢!

“啊!”趙氏尖叫一聲,飛出去,落在一丈開外。

力大勢沈的一腳,驚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陸氏傻乎乎地看著陶葉,竟忘了攙扶趙氏。

陶葉邁步上前,居高臨下地對趙氏說道:“陶青在睡覺,而我們倆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這事兒跟我們沒關系。你要是不講理,我可以陪你走一趟衙門!順便請縣太爺幫忙把銀錢要回來,當然了,如果你們打定主意不給,咱們也可以好聚好散,陶玄陶青與老陶家再無瓜葛便是。”

陸氏聞言眼睛一亮,把趙氏扶了起來,暗道,兩顆門牙換一百多兩銀子也算值了,便攛掇道:“娘,牙在她家掉的,自然要她們姐弟賠!”

趙氏的頭發散了,上下嘴唇都是血,衣裳沾了不少泥土,裙角還帶著豁口,形容極為狼狽。

“好,好,咱先回家,讓你爹把他們兩兄弟攆出去!”趙氏雖說急怒攻心,但銀子的事卻是聽進去了。她心裏清楚得很,門牙肯定長不上了,去衙門更是撈不到好處,如果借此機會能多撈一點兒也算萬幸。

婆媳二人放了兩句狠話,匆匆往家去了。

王二擔憂地說道:“一百多兩可不是小數,小葉,你可不要糊塗啊!”

陶葉有些無奈,“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她確實在我家掉了門牙,這事兒說不清楚。”告官當然更好,但謝將軍或者丁一弄斷趙氏牙齒一事必會引起縣太爺的猜忌,那樣可就得不償失了。

劉老賴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屋裏屋外,此刻才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一百多兩銀子能讓陶玄陶青脫離老陶家也算好事了,破財消災吧。”

陶葉笑了笑,能當混混兒的頭也是有些見識的,她給陶玄使了個眼色,陶玄就去屋裏拎了一只烤鴨出來,說道:“王二哥,大貴哥,這是從省城帶回來的,你們嘗嘗。”

……

送走這兩位,姐弟倆進屋時謝尋也回來了。

他坐在一張凳子上,問道:“巡撫大人的謝禮是怎麽回事?你們才從省城回來,她們的消息又為何如此靈通?”

陶葉就把救人的過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又道,“知道二百兩銀子和巡撫大人送了謝禮這兩件事,並且跟我有仇的,只有劉家的劉七小姐,想來是她故意下的蛆。”

謝尋眼裏就有了幾分不滿,“一個是侯府千金,一個是殺豬女,地位上有天壤之別,我實在想不出你們之間能有什麽仇怨……“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莫非是因為那個華而不實的縣太爺?”

陶葉最討厭他這種語氣,當下不客氣地反擊道:“我的確是殺豬女,地位也確實很低,但這一切都是我娘給的,就像我身上流淌的葉家的血液一樣,都是無法選擇的。謝將軍,你恨葉家,當然可以不喜歡我,但不要輕易鄙視我和一直幫助我們姐弟的縣太爺。”

“要知道,我再不堪,也有我娘一半的血液,縣太爺再華而不實,他也當了我們姐弟幾個月的保護神。若沒有他,我們姐弟此刻早已身陷清樓,墮入地獄了。”

說到這裏,陶葉直視謝尋,心道,你這個來遲了的舅舅什麽都沒做過,而且未來也未必能替自家姐弟做些什麽,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指責縣太爺呢?

144轉變

謝尋眉頭緊蹙,看向陶葉的視線如有實質,淩厲至極。

陶葉硬著頭皮與他對視,半點不肯退讓。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緊張到了極點。

陶玄呆著一張小臉,默默盯著地面。他不勸陶葉,便是擺明了立場——他站姐姐這邊。

過了好一會兒,謝尋忽然頷了頷首,目光也柔和了,“你這丫頭果然有我謝家風骨,力大,像你外祖不說,就是這倔脾氣也是一模一樣的。很好,把小玄小青交給你我很放心。” 說到這裏,他面向陶玄,又道,“縣太爺對你們再好,骨子裏也是個紈絝子弟。你是個懂事的,一定要看好你姐,別讓她稀裏糊塗地做了錯事,聘則為妻奔為妾,我們謝家的女孩子絕不能給人做妾。等舅舅認回你們,京城的好男兒隨便咱挑。”

話不好聽,但意思是好的,這便是對外甥女負責的態度了。

陶葉心裏有了一絲安慰:此人雖強硬,倒也不是胡攪蠻纏講不清道理的人。

陶玄才八歲,又是妻又是妾的,而且還是當著自家姐姐的面談論這些,不免有些尷尬,張口欲言,想一想又閉上了。

謝尋懂得他的心思,也不逼他,說道:“小玄你來說說,那個縣太爺是怎麽救的你們?回頭我把人情替你們還上,把這些因果都了結了。”

陶玄便把與林亦北交惡的過程,簡要說了一遍。

謝尋感到有些頭疼,如此也算救命之恩了,這個人情可不好還。他思慮再三,決定從林亦北身上下手,冷笑道:“林亦北怕是活膩味了,人情的事日後再說,先幫幫這位小縣太爺也好。”

陶葉卻認為不妥,勸道:“為山九仞,又豈能功虧一簣,謝將軍還是不管這件事的好。第一,縣太爺是澤縣父母官,如何施為,是他治下的事,名正言順。第二,聽縣太爺的意思,此事早有部署,想必能手到擒來,綜上兩點,您實在沒有出手的必要呢!”

謝尋淡淡一笑,“小丫頭想得倒是周全,十二歲,難能可貴啊。也罷,你自己把握分寸,我也會留意這邊的事,不讓你們姐弟吃虧便是。”

談完正事,謝尋把內功心法傳給陶玄,再教陶葉一套腿法,臨走前又囑咐陶葉姐弟早些搬家,這才帶著丁一離開劉家鎮。

二人離開澤縣不久,楚餘便收到了消息,匯報的人叫呂陽。

他是楚餘用重金找來的江湖高手,身材中等,微胖,卻以輕功見長,為人謹慎小心,頗為得用。

“……一個年輕人在房頂上望風,另一個在屋子裏喝酒。中午飯是五個人一起吃的,對他們姐弟沒有任何約束,甚至還替陶姑娘教訓了一個老虔婆,打掉她兩顆門牙。這兩人的武功肯定在屬下之上,所以屬下沒敢靠近,兩人離開時都帶著鬥笠,並沒見著他們的臉。”

楚餘微微點頭,心道何止沒有惡意,這肯定是認識的啊!會是誰呢,陶葉又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呢?

他心裏如此想著,嘴上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那老虔婆是怎麽回事?”

趙氏和陸氏嗓門大,呂陽離得雖遠卻也聽得清楚,當下把事情說了個仔細。

“這刁婦!”楚餘罵道,“你繼續盯著,有什麽事及時稟告,該出手時不要猶豫,萬事有本官兜著。”

“是!”呂陽拱了拱手。給錢的就是大爺,一個月三百兩紋銀,只要不殺人不放火,別說看幾個孩子,就是看茅房他也是願意的。

呂陽走後,楚餘問劉師爺,“劉叔對那二人有何看法?”

劉師爺道:“晚生也摸不著頭腦。聽說呂陽的輕身功夫在江湖上少有敵手,能讓他如此謙虛的人不多。”

“在這個地界……難道是謝尋和他師弟?”楚餘猜測道。

“這……”劉師爺搖搖頭,“沒有道理啊,不好下結論。”

想起謝尋對陶葉的態度,楚餘也覺得自己想多了,便幹脆地放下這一樁,問道:“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老陶家的消息很靈通嘛!”

劉師爺捧著鼓溜溜的肚腩,笑著說道:“這大概是劉七姑娘的手筆,林大少的手段應該還在後面。因為某人,陶姑娘的日子過得可真不省心吶。”他看向楚餘,目光促狹,調侃的意思顯而易見。

楚餘翹起二郎腿,喝了口涼茶,老神在在地說道:“生活嘛,總是先苦後甜的,日後補償她便是。”

劉師爺搖搖頭,“縣太爺未免太自負了些,你願意給,人家陶姑娘還未必願意要吶,到時候夫妻做不成,反倒做了仇家可就不美了。”

這句話紮到了楚餘的痛處,這讓他想起了上一世的諸多片段,登時黑了臉,呆滯片刻,方緩和了表情,道:“我對她的事這麽上心,就是百煉鋼也能化為繞指柔了吧。”

劉師爺捋捋胡須,“情之一事最是勉強不得。你們之間始終差著一個‘門當戶對’,阻力之大可想而知,縣太爺還該慎重才是。”

“我是公主殿下的人,但這件事卻沒對殿下講,不然殿下早就來了。如今有了林亦北這個變數,只怕事情會急轉直下。就算這個結果是縣太爺求仁得仁,也該做好準備才是。”

說到這裏,劉師爺臉上浮現一絲苦笑,經過這事,他的主家將不再是公主殿下,只能是這位楚二了,但願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林亦北派人去京城楚餘是知道的,但他沒有阻止,就是有齊國公府知曉自己的近況,進而主動提出退親的意思。

他今年十五,定親的對象大他一歲,今年十六,婚事拖不了多久,必須快刀斬亂麻。

至於長公主會不會生氣,楚餘完全顧及不了。但他可以保證,以長公主的智慧和人品,應該不屑於對付陶葉這種小角色,頂多把他調離澤縣,換個地方。

“劉叔果然慧眼如炬。”楚餘說道,“這件事只怕要委屈劉叔一陣了,還請多多擔待。”

劉師爺擺了擺手,“有一得必有一失,長公主的氣生不了幾天。”天下父母心,只要他能全心全意輔佐楚二,她絕對不會過度苛責楚二信任的人。

二人正說著話,小李子從外面敲門而入,“大人,狀告林亦北強占民女的人來了。”

楚餘眼睛一亮,起身說道:“總算來了,走吧,去大堂。”

……

145犯難

趙氏回家時,陶老爺子還在午睡。

“睡覺吶,嚎什麽喪啊!”他閉著雙眼,不耐地砸了一下褥子,瞬間騰起的股股小塵,在下午刺眼的光線中顯得格外的嗆人。

陶老爺子有嚴重的起床氣,輕則罵人,重則打人。

趙氏站在門口,離他遠遠的,挪開捂著嘴的手,哭訴道:“就知道睡,就知道睡,你老婆子都要被人打死了!”

她的上嘴唇腫得厲害,高出下唇好大一塊,而且一說話就露出個黑洞,形容甚是淒慘。

陶老爺子聞言吃了一驚,睡意全消,坐起來往門口看了眼,起床氣頓時變成了驚訝,怒問:“這是哪個王八蛋誰幹的?”

“還不是陶葉……”公爹在睡覺,陸氏沒進屋,在堂屋裏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講了一遍。

聽完事情始末,陶老爺子覺得有些頭疼。

趙氏的牙不是陶葉打掉的,這一點有王二和劉老賴作證,自家就是想賴都賴不上去。但自家不想給陶玄兄弟銀子卻是真真切切的,倘若真去了衙門,只怕挨板子的還是自家。

可陶葉提出的要求他不想、也不能輕易答應。樹活一層皮,人活一張臉,只要他應下,老陶家的名聲就更壞了。人們會說,老大陶有根一去,家裏連他的兩個兒子都容不下了,這對陶宥義影響太壞。

“呆不呆的你找陶玄借什麽銀子!”他抱怨著穿上布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別說銀錢不是他的,他做不了主,就是能做主那孩子也不會借。這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你怎麽就那麽蠢呢!”

趙氏讓陸氏端來臉盆,擰了條手巾,把嘴敷上,含含糊糊地說道:“我是他奶,咋就不能借了?不借就是他不孝?”

陶老爺子一拍桌子,橫眉喝道:“你跟我能耐有啥用?既然能借,那就把銀錢拿回來啊!”

“你……”

陸氏怕老兩口又打起來,趕緊攔住趙氏的話頭,對陶老爺子說道:“爹,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咱還是琢磨琢磨咋整才不吃虧吧。”

趙氏叫道:“有啥可琢磨的?陶玄不孝,打斷了我的牙,一個大子兒都不能給他,房子和園子咱都得收回來。”說到這裏,她那魚泡眼裏閃過一絲陰狠,“哼,他還想讀書,美的他,老婆子定要他身敗名裂!”

“他也是你親孫子,這話你說得出口?”陶老爺子一下子站了起來,瞪著趙氏說道,“誰信吶,你有嘴,人家陶葉陶玄就沒嘴了?你別忘了,當時還有劉老賴和王二呢!我求求你了,可別沒頭沒腦地給咱家老五惹麻煩了。”

“這倒也是。”趙氏有些訕訕,讓陸氏伺候著,又換了個涼手巾,“那你說咋辦?”

陶老爺子悶悶地坐了回去,是啊,咋辦?按照陶葉的道兒來老陶家肯定占便宜,但能那麽做嗎?

思謀良久,他吩咐陸氏,“老二媳婦,你去把老三和劉氏叫來,還有陶壯,大家夥兒商議商議。”

“誒!”陸氏精明,知道老爺子為啥犯難,但不管咋說,老陶家缺銀子是真的。再怎麽為難,該咋做還得咋做。

她擡腿邁過門檻,又回過頭說道:“爹,媳婦兒覺得不必理會王二和劉老賴,先下手為強。畢竟我娘掉的門牙做不得假,只要咱先把消息傳出去,再把陶葉和王二往一起捏捏,他們姐弟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的,你老說是不?”

陶老爺子不置可否,擺擺手示意她快點兒去。

趙氏對陸氏的說辭有些心動,“老頭子,二兒媳說得有點兒道理呀。”

“有個屁的道理!”陶老爺子喝道,“陶葉瘋了,放著縣太爺不巴結,跟王二攪在一起?誰信吶!到時候指定有人說咱老陶家為了這點兒銀錢臉都不要了,還不夠丟人的呢!”

趙氏點點頭,這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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