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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還未過，萬物尚未覆蘇。

接到消息的齊璨眉頭緊蹙，也不知皇後等人又在打什麽主意，這天還冷著，哪來的荷花看。

就在半個時辰前，皇後宮裏的嬤嬤來到碧華宮傳達皇後的話。

“嘶！”陷入思考的齊璨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慘白，手緊緊地捂著肚子，下墜的痛感一陣一陣，痛感傳至神經。

這具身體體質十分的差，每次來葵水都痛得齊璨冷汗淋淋。

今天也是很不趕巧，本就天冷居然還在皇後邀約時來了。

齊璨強忍著痛，叫來秋菊替自己換上了一件銀狐皮夾襖，下著一件寶藍色千鶴馬面裙。

春蘭端來了一個剛剛暖好的小手爐，放到齊璨手裏，註意到她蒼白的臉色，擔憂道“娘娘，還是難受嗎？不如就說身子不便就推了吧。”

齊璨抱著手爐，暖意烘著肚子，臉色稍稍好了些，“不可，這是皇後的邀約，本宮才封為貴嬪不久，怎可這般無禮。”

春蘭還想要說什麽，齊璨打斷了她“好了，快些走了。”

“是，娘娘。”春蘭小跑過去。

出宮門前，偏殿的門毫無預兆地開了，慕容玦淡淡道“去哪？”

齊璨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了“皇後娘娘邀眾妃嬪去芙蓉渠賞荷花。”

想到了什麽，小孩臉色登時冷了幾分，最終也沒說什麽，只是進門前低低說了一句“小心些。”

聲音很低，幾乎讓人聽不清。齊璨隱約聽到這麽一句關心，有點難以置信，“玦兒你剛才說什麽？”

回答她的是響亮的關門聲。

“……”

碰了一鼻子灰的齊璨有點尷尬卻也覺得暖心。

所以說，這孩子還是會關心她的嘛。

轉過頭來，春蘭目瞪口呆地看著被慕容玦關在門外卻還是開開心心的齊璨，顯得有點呆呆的。

小主……真是……大度？

齊璨好心情地拍拍春蘭的腦袋“發什麽楞呢，走吧。”

春蘭摸了摸被拍的頭，不想了，跟了上去。

到了芙蓉渠，齊璨的到來，眾妃的目光就跟釘子一樣定在齊璨身上，恨不得把她盯死。

皇後落在齊璨那件夾襖上的目光閃了閃，開口笑道“妹妹才來呢，快些坐下吧。”

手指甲卻在衣袖下狠狠地嵌入肉裏。

這可是北狄汗國朝貢的皮毛裏成色最好的一件，卻被皇上賞給了這個賤人。

掐著的力道愈加大，笑容就愈加真實。

齊璨福了福身子，禮儀讓人挑不出錯處，裊裊亭亭地在布置好的墊了軟墊的位置坐好。

弱柳扶風的身段，芙蓉出水的面容……

這些可是讓宣貴妃一口銀牙咬得快要碎了，纖長如蔥根的手指一下接一下地撫著懷中的白貓，目光飲恨，手指漸漸摸到了貓的肚皮處……

坐下的齊璨百無聊賴地望向亭外的芙蓉渠，湖面還結著薄薄的冰，部分的冰已經化開。

出乎她的意料，池子裏還真開著數支荷花，亭亭玉立於湖中。

看來，皇後為了這出還真是下了功夫啊。

“喵！”一聲淒厲的貓叫劃破眾妃看似和睦的靜謐，貓竄來竄去，亭中瞬間亂了起來。

眾妃嬪紛紛站起來，花容失色，春蘭也被那些宮妃推推擠擠得離齊璨越來越遠。

而齊璨一派安然寧靜地坐著，好像一切與她無關，手捂著小爐子暖著自己的小腹。

唉，也不是她不想跑，而是她肚子疼得根本站不起來。

還跟七四聊起了天“真是大驚小怪的，貓有什麽好怕的嘛。”

七四陡然提醒道“宣貴妃宮裏的方常在悄悄摸過來了。”

齊璨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你說……”

“啊！”

她還沒說完，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地推在她身上，齊璨的上半身傾出欄外，腰肢抵在護欄上，裙袂翻起，重心極度不穩，向外翻了出去。

春蘭一瞥見那轉瞬即逝的藍身影，急得快要哭了，顫抖著聲求救。

“娘娘落水了！救命！”

娘娘本就體弱，今個兒還來葵水了，掉到這麽冷的水裏，這根本是要娘娘的命啊！

“救命啊！誰來救救娘娘！”

“嵐貴嬪落水了！救命啊！”

小桂子動作快，已經翻身跳入了池中，湖水凍得他一哆嗦。

眾妃更加慌張。

皇後端莊的神色突變。人是她請來的，若是出了什麽事，她這些一宮之主的名頭估計是毀了。

“撲通”一聲，齊璨再回過神就發現自己落在了池中，冰冷的湖水圍繞著她，夾襖泡了水很重，幾乎要把她拖下水中。

齊璨剛想要張口呼救，夾雜著碎冰的湖水就灌入她口中，嗆得她涕泗橫流，胸腔灌了冷氣一般，刺痛得厲害。

本就疼痛的肚子現在就好像落下一把銳利的剪刀，哢嚓哢嚓地帶著血肉剪起來，鮮血飛濺。疼痛逐漸模糊她的視線。

血絲開始從她裙中滲開，浮現在水面上。

一眼瞅到那泛起點點紅色的水面，宣貴妃原本帶笑的臉頓時沒了笑意。

皇後趕緊吩咐太監宮女下水救人“快！快！若是嵐貴嬪出了事，你們的腦袋也別想要！”

接連幾聲落水的聲音，不論是宣貴妃的還是皇後身邊的太監宮女紛紛跳下水裏去救人。

亭中紛亂場景在齊璨眼中慢慢模糊起來，那嘈雜的人群聲也似乎越來越遠了。

真的是……疼得她想要罵人啊……

這是失去意識前的齊璨心裏想的最後一句話。

慕容玦怎麽也想不到，前不久還笑顏如花的人現在卻一臉死一樣慘白且毫無生氣地躺在自己面前。

慕容玦拉住她冰冷的手貼在自己溫熱的臉上，一雙鳳眸沒有波動。

所幸，還活著。

得知許嵐若墜湖消息的慕容瑄直接扔下奏折就趕往碧華宮。

床上溫婉如玉的人安靜地躺在床榻上，若不是那胸口處還有微弱的起伏，幾乎要讓人以為香魂已逝。

跟隨在慕容瑄身後的林紓志一看這情況，趕緊上前去診看。

慕容玦起身讓開，沖慕容瑄行了個禮“兒臣參見父皇。”

慕容瑄看了眼自己的五皇子，這孩子很聰慧討喜，他母妃的死自己是知曉的，倒是有些虧欠他了。

慕容瑄嘆了口氣，“起身吧。”話落他看向林紓志，“林禦醫，嵐貴嬪可還好？”

診完脈的林紓志臉色不太好，寫下藥方吩咐藥童去取藥後就跪下了，“陛下，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看來……是不好了。

慕容瑄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說。”

林紓志低下頭，額頭幾乎貼到地上“回稟陛下，貴嬪娘娘宮寒，忌寒涼之物，今日來了月事卻墜入冰湖。今後不僅難懷龍子而且還需得細心調養，以防患癆疾。”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慕容玦面上沒什麽表情。懷不上龍子？那真是太好了。她，只需要對他一個人好就夠了。只是她，怕是會難過吧。

慕容瑄沈默了許久，食指按在那玉扳指上，最後道“朕知曉了，退下吧，命人煎好藥送來服侍嵐貴嬪服下。”

一直跪著的林紓志如臨大赦“是，陛下。臣告退。”

慕容瑄就一直坐在齊璨身旁，神色讓人琢磨不透。

床上人睫毛輕輕顫動，如蝶翼一般。

齊璨睜開了雙眼，入目是淡藍色的床帳，她臉色有些茫然。

她記得，她好像落水了？所以說她還活著。

吃力地轉過頭看到了那抹明黃色的身影，頓時齊璨的思想清晰了，掙紮著就要起身。

慕容瑄小心地止住她想要起身的動作“躺好。”

“瑄郎。”這一聲呼喚輕輕柔柔的，再襯上主人蒼白小巧的臉，讓人心生無限憐惜。

慕容玦一聽這聲呼喚，不知為何心情煩悶，心臟像被人堵住了。連告退都沒說直接出去了。

慕容瑄扶住她瘦弱的肩膀，“為何落水？”

齊璨揪著他衣襟的手抖了抖，眼睫輕顫“若兒怕說了，瑄郎就會以為若兒告狀，厭煩若兒了。”

這樣的一句怕他厭煩，幾乎要讓慕容瑄心底的憐惜溢出。

“朕不會，說吧。”

齊璨抱著慕容瑄精瘦的腰，聲音嬌弱柔軟，“今日看荷花時，本好好的，應是宣貴妃的貓受驚，到處竄動。惹得眾姐妹們驚嚇不已，一股推力落在若兒身上，若兒也不知怎的就落水了，落水前好像看到了方妹妹。”

慕容瑄將她摟緊了些許，“若兒現在可好些了？”

“嗯。”齊璨擡起頭軟軟一笑，“因為有瑄郎陪著。”

與此同時，芷蘭殿裏氣氛緊張。

正殿裏跪著一眾宮女，以及那方常在。

宣貴妃桃花般明艷的面龐盛滿怒氣，白皙的手擡高朝那怯弱縮著的方常在的臉狠力地甩了過去。

“啊！”一聲清脆的聲響夾雜女子的慘叫。

方常在被這一耳光打得身子一歪，臉頰印著通紅的手指印，還被宣貴妃的指甲劃了一道痕跡，小小的血珠流出來，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

宣貴妃殷紅秀麗的嘴唇勾起冰冷的弧度，冷意十足，“你就是個蠢貨，本宮命你去弄許嵐若那小賤人，本以為你會借其他人的宮女之手推她下去。你卻能夠蠢到自己去惹那晦氣！”

方常在忍著臉上的刺痛，跪爬到宣貴妃面前，“娘娘娘娘，臣妾知錯了。求娘娘原諒。”

“呵。”宣貴妃冷笑一聲，“原諒你？你可要想想，那慣會裝柔弱的許嵐若現在可是陛下的心尖尖。你動了她，本宮原諒你可沒有用啊。你應當去求陛下原諒，求那碧華宮裏的小賤人原諒！”

宣貴妃反手又是一個耳光過去“本宮原諒？哈哈，你是本宮宮裏的，如今做出這種事情，陛下定會知曉是本宮示意你去做的。皇上只怕是會疏遠本宮。你叫本宮如何原諒你？”

臉上一片紅腫的方常在捂著臉，眼淚不斷淌下，好不狼狽“求娘娘救救我吧！娘娘！”一只手企圖去抓宣貴妃的絲履。

宣貴妃眉頭一皺，一腳踹了過去，嫌惡道“滾開，還敢求本宮救你？滾遠些。”

“趕緊把這東西拖下去，真是臟了本宮的眼。”

說完，提著裙擺轉身離開。

被扔出正殿的方常在手指甲摳著朱紅色的鏤空花雕門，聲聲淒厲啼血“娘娘！娘娘啊！求求您救救臣妾吧！臣妾還有毓婷公主要撫育啊！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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