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迪楠確認他們就是不帶自己玩以後, 徹底死心地“哦”了一下，笑著揮手告辭，“那我先走了！”

無關人員消失後, 蒂月邇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辛瑤知道大家默認留下來，肯定是心中有同一個想法。

在這個特殊時期，院長沒有開啟屏蔽器。他把雙手環抱在胸前, 然後起身告知：“去看點資料吧。”

於是大家在門口分別, 然後又心照不宣地在院圖書館內重聚。

夜間是考研黨精力最旺盛的時候, 他們逛了一圈都沒找到空閑的自習室VIP包廂，於是只能去三樓走廊上散散心。

夜間寒風凜冽，外側走廊沒有燈光, 右側是單向玻璃窗, 他們能夠看到室內的人和陳設，但室內的人看不到他們。

院長隨口感慨：“維亞教授是個很好的人, 他的去世確實非常意外。在我熟悉的兄弟院校，也有幾個講師在最近遭遇不測。”

辛瑤確認：“所以真的是那麽一回事嗎？”

“對，為了不引人註目，這個過程會很漫長。”

“……”

“但沒關系, 我早就已經刪除了多餘信息, 你們不用擔心。”

蒂月邇回應：“我只是特別擔心你。”

院長從容地笑道：“我？我可沒做什麽危險的事情——今後一段時間, 我們就好好休息吧。”

蒂月邇答應：“好。”

“它應該早就擁有足夠資料，只是停擺之後才開始清洗計劃。現在有兩種走向, 一種是展開威懾，讓潛在的敵人收斂行動；另一種是它真的感覺到威脅，會執行到底解除後患。”

蒂月邇再問：“那群黑客的行動, 你們也不知情嗎？”

“對, 想要摧毀它的團體有很多, 所以我們還不值得被它關註。”

一陣狂風從遠處襲來，沙塵肆虐，所有人瞇起眼睛。

院長停下腳步，側身迎接夜風，等這陣風過去，重新睜開眼望向天幕：“和今後會發生的事相比，目前這些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辛瑤問：“今後怎麽了？”

“也許過幾天就會知道。”

“……”辛瑤跟著望向天上的星空。

在宇宙面前，每個個體都顯得極其渺小，不管多大的災難發生，對宇宙歷史而言都是不足為道的小事。

辛瑤再輕聲對院長說：“我看不到未來。”

像他們這樣的普通人，要如何與規模龐大的TLS為敵，去對抗把聯邦多數資源控制在手中的財團。

“我們看不到，但有人看得到。”

“深藍可以嗎？”

“他當然可以。”

……

TLS的清洗行動還在繼續進行。

兄弟院校也紛紛在網絡上發布本校講師去世的訃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野外考察團在外遇難，兩個導師和十三個學生無一生還。

過了一星期，就連尤莉萱都感覺出了不對勁：“你說最近去世的學術大咖是不是有點多？雖然他們年紀確實都挺大了，但也不應該趕到一起去世吧？這能讓整個學術界產生動蕩吧……”

辛瑤就當自己完全不知情：“但網上並沒有掀起什麽水花。”

“當然了，普通人誰在乎這些啊……話說回來，他們的畢生研究成果都儲存在TLS裏面，不用擔心後繼無人，所以普通人根本不用擔心去世了誰。”

辛瑤波瀾不驚：“網上說了，這是學術界的黑色一月，熬過去就好了。”

尤莉萱瞇眼：“我說你這麽冷靜不太對吧……”

辛瑤用右手捧住臉頰，無辜地擡眼呢喃：“是嗎？我覺得我現在一直都這樣啊？”

尤莉萱仔細想了想，最終承認：“……對吼，你現在確實一直都這樣。”

不僅成熟了，而且熟透以後，還打算腐爛了。

辛瑤一本正經地解釋：“我覺得是我們太走心了，一旦留意一件事，潛意識就會覺得這件事的出現頻率提高了。事實上概率並沒有提高，就像‘孕婦原理’一樣，當你懷孕以後，才會發現滿大街都是懷孕的人。”

“道理沒錯，但你為什麽要用孕婦來比喻……”

“那就換一個吧，當你突然長痘以後，你才會發現周圍的同學其實都在長痘。”

尤莉萱結束話題：“好了夠了。”

群星隕落的一月平靜地過去。

除了高校學生會對此憂心忡忡，外面的世界絲毫沒有留意這滄海一粟。

TLS企業版平穩地運行，平靜的水面沒有蕩起任何波瀾，就好像它從很久以前就陪伴著無數員工一樣。

到了二月四日，院長所預言的真正事件終於出現。

和這個事件比起來，學術界的黑色一月確實顯得微不足道。

各大媒體正式公布了噩耗：阿思卡聯邦的青巡艦隊，已經在一個月前全軍覆沒。

這是聯邦有史以來最大的戰敗，青巡艦隊是聯邦最大的十個艦隊之一，失去了它，就是損失了全聯邦至少十分之一的軍力。

整個聯邦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聯邦向來很少公布宇宙中的戰況，因為一旦引起人心動蕩，對社會秩序而言是巨大打擊。如今公布了，就意味著拉響了即將徹底戰敗的警報。

沐陀侖共同體很可能戰勝聯邦，瓦解七大主星，繼而掌握七大主星的經濟命脈。

網絡上刮起腥風血雨。

學生們的情緒紛紛失常，上課也變得心不在焉，就連被小助理扣除積分也不會放在心上。

辛瑤隨便看會兒網絡消息就覺得天昏地暗，然後手動斷網不再看消息，散步去隔壁寢室坐了坐。

喵喵分析說：“現在看來，之前風陵艦隊解體就是戰敗前的信號。聯邦似乎早就看到了這個結局，所以提前給我們打了預防針。”

辛瑤回應：“這預防針打得沒什麽用……”

喵喵再說：“但也不用太悲觀，我和添翎聊過了，添翎認為這不是終點，聯邦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辛瑤瞇眼：“這種事情上，TLS也可以分析嗎……”

喵喵篤定：“TLS可是超級計算機，它的分析比人類頭腦精確多了。”

咩咩解釋：“只要有TLS在，聯邦一定可以重新走向輝煌的！你看在TLS出現以前，聯邦就一直被共同體打壓，出現TLS以後就超車了——這次一定也可以的。”

花羽夢箋冷冷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TLS了。”

咩咩也冷笑一聲，不滿地環抱雙手，屏蔽花羽夢箋，只對辛瑤告知真相：“你知道聯邦為什麽會輸嗎？目前的主流說法是，因為聯邦所有艦隊沒有交給TLS統一指揮。只有TLS才能進行最精密的極端，達成勝率最大化——它的計算能力，是人類無法比擬的。”

辛瑤平靜地點頭：“你這個觀點，我目前倒還沒有聽說。”

咩咩奇怪：“沒聽說過嗎？很多學者現在都承認聽從TLS指揮才是對的，我也早就相信TLS可以力挽狂瀾，可是聯邦高層就是不願意徹底接受TLS。”

辛瑤仰頭：“……可能因為信息繭吧。”

喵喵認同：“我們之間可能確實有信息繭，你關註的內容太狹隘了，應該把視野放得大一點。”

辛瑤無辜：“……我覺得我的視野已經很大了。”

咩咩追問：“你難道不信任TLS嗎？”

辛瑤承認：“我當然相信它的計算能力。只是對於星際戰爭，它的服務器真的能計算過來嗎？計算到一半卡崩了這麽辦？這都是聯邦高層需要考慮的問題——只有人類的腦子是永遠不會宕機的。”

咩咩：“專家早就論證TLS擁有足夠計算力了，只是人類一直不肯賦權給它而已。”

喵喵：“因為人類還不信任人工智能，人工智能毀滅人類的古老電影題材實在給文明拖了後腿。”

辛瑤沈默兩秒，再輕聲說：“……把決策交給TLS，我其實會更加害怕。”

咩咩：“這就說明你不信任TLS。”

辛瑤提出很幼稚的通識問題：“我們人類真的應該接受機器的指揮嗎？”

咩咩：“這有什麽問題嗎？人類本來就應該堅定不移地往更加先進的方向走過去，整個星際文明都是這樣子一點點進步的啊？”

喵喵笑著搖頭，感覺辛瑤終究和她們不是一個思路，沒有試著繼續說服她。

“……”辛瑤看一眼花羽夢箋。

花羽夢箋輕輕笑了一下。

辛瑤嘆氣：“好吧，我差不多明白了。”

咩咩卻能看出辛瑤是妥妥的保守派思想：“不，你其實一點都不明白。”

“就先這樣吧。”辛瑤笑著揮揮手，然後離開這個寢室。

她至少明白另一個群體的集體意識了。

如果有越來越多的人類相信TLS能夠拯救聯邦，那麽這個群體會越來越團結緊密，並且發展得更加壯大。

這樣是對的還是錯的，目前還不得而知。

要是TLS真的能夠讓聯邦免於共同體的統治，辛瑤覺得自己或許也會動搖。

三天後，各媒體又公布了新的消息——

這個消息是實時公布的，沐陀侖共同體的一支艦隊突破克倫伯爾西環帶，遠程摧毀了阿思卡聯邦的一顆農業行星。

那個農業行星上實現了全機械化生產，為數不多的人類接到警報後及時進入防空洞避難，但地面上的所有機械全部報廢，全部產業付之一炬，受到汙染的土壤無法再讓任何植物生長。

雖然聯邦的守衛艦隊快速驅逐了這支敵方艦隊，但這是個更加直接的威脅信號，剛剛穩定一點的人心又動蕩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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