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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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桃城本地日報網絡版奇聞趣事專欄在公眾號發布。
“震驚！多人到這種地方排隊為哪般？”
標題下放了幾張圖。圖上是人煙荒涼的老街，然而在這人煙稀少的老街上,卻突兀地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隊伍。十分違和，也十分詭異。
這樣的標題和這樣的圖片極其引人註目。關註本地日報的本地網友看完內容之後，
煙雨萌不萌：“我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一家飯館！”
四姐：“哈哈哈看到標題我想歪了……”
Lily：“嗯？寧冬飯館？沒聽說過哎。”
“老街區居然還有人開飯館的嗎？”
“在老街區開飯館……這是有多大的家產哪……”
“我去，這麽多人排隊吃飯？”
“日報不是說這家飯館非常好吃嗎，非常好吃，排隊人肯定多嘍。這麽多人排隊一定是很好吃吧？畢竟在這種地方，如果不是非常好吃的話，也不會有這麽多人排隊。”
“emmm……我覺得有點假，這破地方,這破飯館,居然有這麽多人排隊吃飯嗎？”
“樓上加一，我也覺得有點假，不太相信……”
“可是日報上說非常好吃，日報小編說這家飯館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飯館,還說桃城沒有一家飯館比得過它呢。”
“扯淡呢，這小破飯館，桃城居然沒有一家飯館比得上它？”
“小編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鴨子不拔毛：“我吃過這家飯館！超好吃的！媽呀,這家飯館絕了！”
“嗯？有人吃過？真的很好吃嗎？”
鴨子不拔毛：“真的真的真的超好吃！老板真的是神仙廚藝！我作證,小編說的一點也沒誇張！”
一些質疑的網友遲疑了：“真的嗎？有這麽好吃？”
鴨子不拔毛：“真的巨好吃,不好吃你來打我！”
有網友說：“好不好吃自己去吃就知道了。”
“反正我是不信的,日報不會是收了這小破飯館的錢吧。”
“現在這些報刊啊,報道新聞一點都不講究真實性……”
“現在紙媒衰落,報刊也不好做,人家也要吃飯的嘛。”
鴨子不拔毛：“寧冬飯館真的很好吃,錯過這家飯館是你們的損失！”
“拉倒吧，不就是一家飯館而已。不是我說，鴨子不拔毛這位網友，你是飯館的親友還是水軍吶。”
鴨子不拔毛：“靠，我要是親友或者是水軍，我一輩子找不到老婆好嗎？”
燕雙鷹飛：“有意思，我離老街挺近的，我今天去看看到底咋樣。”
一部分網友完全不信，一部分網友持懷疑態度，一部分網友則很好奇，尋思著親自去飯館看看，去看個究竟。
到了下午，有網友評論。
“媽呀！小編真沒誇張！真的巨巨巨好吃！”
“絕了絕了！老板的廚藝真的絕了！我長這麽大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
吃過的網友不停地發評論，一些本來就想去吃的網友便不再猶豫，紛紛決定去一嘗究竟。
看過網絡版日報的桃城網友有要去的，看紙質版日報的桃城本地人也有要去的，於是這一天，一大早，飯館老顧客懵了。
他們已經習慣每天來排隊，也已經習慣每天排長隊，但今天的隊伍怎麽……這麽長啊！！！
老顧客皺眉：“怎麽突然一下子多了這麽多人？這得排到什麽時候……”
“媽耶，我今天還能吃上飯嗎？”
一個女生戴著遮陽帽，用手扇著風，“今天怎麽回事啊，比昨天多了這麽多人。”
排在他後面的人說：“因為飯館上桃城日報了，所以有很多看了報紙的人來了唄。”
女生恍然：“難怪，嘖，我的寶藏飯館要被所有桃城人發現了嗎？”
女生心裏挺覆雜的。之前發現這家寶藏飯館的時候，她給她所有親朋好友都安利了，恨不得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這家飯館。可是現在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家飯館了，她倒是有些不願意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家飯館了。
因為……知道這家飯館的人越多，以後就越難排隊，越難吃到飯了呀！
她的心情十分覆雜，既為飯館越來越好的生意而高興，又為飯館越來越好的生意而憂愁。
還有一些老顧客和她產生了同樣的想法。想當初……他們來吃飯的時候根本就不用排隊，隨時來吃飯都有空桌，而現在……唉，老顧客嘆氣。
一些老顧客因為飯館越來越好的生意而心情覆雜，老劉卻因為飯館越來越好的生意而高興得不得了。
他紅光滿面，聽到隊伍裏有人叫他，“那個，小賣部老板，幫我拿瓶水，我這裏排著隊走不開。”
“好嘞！還有人要水嗎？我一起拿過來。”
“有，給我一瓶可樂，冰的。”
“有蘇打水嗎？”
“有脈動嗎？”
老劉中氣十足：“都有都有！”
“老板我要一包紙。”
老劉去搬水，昨天晚上才放到貨架邊上的兩箱水，已經賣完了。他去搬庫存，來回兩頭跑，渾身都是汗，然而他卻一點不見累的樣子，滿臉都是笑容。
搬水的時候，妻子周明英給他打了個電話。
“餵？老劉，我剛才給你打了兩個電話，你怎麽不接？”
“我剛才忙著賣東西呢，明英，你可不知道咱家小賣部現在生意有多好，今天有很多人來吃飯，咱家小賣部的水都快賣光了。”
“真的？”
“真的，聽說飯館上報紙了，就是咱們本地的報紙，以後肯定會有更多的人來吃飯，咱家小賣部的生意也會比現在更好！”
老劉想著，飯館現在上報紙了，算是在桃城有些名氣了，以後肯定會名揚桃城，名揚全國，甚至名揚全世界！
到時候他們家小賣部……
他樂得合不攏嘴，“咱家生意越來越好，以後明英你就不用在廠裏打工了。”
周明英心裏也高興，不過她還是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老劉卻胸有成竹，十分有信心，“很快的，要不了多久我一個人肯定就忙不過來了，到時候你回來跟我一起賣東西。”
“老板，有沒有電動小風扇，拿一個過來，謝謝！”
“有人要買東西了，明英，我先掛了啊。”
老劉拿著幾款小風扇去了隊伍那邊。
隊伍前面，李洪生也拿著小風扇，他喝了口冰水，發現有人躍躍欲試想插隊，他吼道：“插隊的，一經發現，不準進飯館吃飯！重新排隊也不行！”
想插隊的那人立刻收回了腳。
李洪生滿意地點點頭。他身後的飯館裏，林媛媛點菜端菜，收拾碗筷，收拾桌子，她呼出一口氣，看了看她前面的女生。
女生是新來的服務員，今天剛來，雖然才剛來，但是適應得很快。還好今天新的服務員來了，不然林媛媛一個人，恐怕要累癱。
林媛媛去端菜，見葉寧在捏手腕，她有些心疼老板了。她是累，但更累的是老板。這幾天下來幾乎不能停歇，老板得多累啊。
夜色垂落到老街，寧冬飯館門前仍然排著長隊。
漸漸的，排隊的人逐漸離去，到了打烊時間，葉寧松了口氣。
吃夜宵時，葉寧問新來的服務員上班第一天感覺如何。新來的服務員叫小麗，她說還行，就是沒想到飯館生意這麽好。
小麗之前來這裏應聘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這家飯館可能做不長久就要倒閉。地方實在是太偏，人都沒幾個，誰會來吃飯？而且飯館條件也不怎麽樣，就是個小蒼蠅館子。
雖然應聘上了服務員，但她覺得過不了多久，她就又要失業。
然而今天第一天來上班，她就震驚了。看著長長的隊伍，她以為她走錯了地方，找錯了飯館。
她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多人來這裏吃飯，她沒想到這家飯館生意居然這麽好。
等吃到員工餐，她一瞬間就明白為什麽飯館生意這麽好了。
老板的廚藝真的……她一輩子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此時吃著老板做的夜宵，小麗狼吞虎咽，她想，她大概不會失業了。
睡覺前，李洪生說：“寧寧，今天累著了吧？”今天客人這麽多，寧寧肯定很累。
葉寧說，“是有點累，希望能盡快招到墩子（幫廚）吧。”
“是要快點找到墩子。”
葉寧忽而想到了什麽，“舅母什麽時候能來？”
“家裏的事一時半會兒還處理不完。”李洪生說。
飯館生意越來越好，越來越忙，葉寧想著找兩個幫廚，她想讓舅母來當幫廚，和舅母說了這件事，舅母說她來不了，她得在家裏照顧小天。
葉寧說，讓小天也來城裏，在城裏上學。城裏的學校比村裏的學校好，小天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條件。而且一家人都在城裏生活多好，見面不麻煩，免得來回跑。
最後葉寧說動了舅母。舅母決定來飯館裏當幫廚，但是一時半會來不了，家裏的雞鴨豬得處理，田地裏的東西也要處理，雜事很多，要處理好些日子。
“希望舅母能快點處理完家裏的事。”葉寧吐氣，李滿福過來，給她的手腕和臂膀按摩，“寧妹妹，我跟著電視裏的人學了按摩的，舒不舒服？”
葉寧笑道：“舒服，滿福姐姐這手法不得了，可以去當按摩師了。”
李滿福羞赧，“才沒有呢。”
“好了，去睡吧，明天可能會更忙。”
月光逐漸被晨光所代替，此時寧東飯館門前已經有人前來排隊。李洪生開門清點貨物，發現這麽早就有人來排隊，他驚訝：“來這麽早？”
食客說：“早點來早點吃了，昨天來晚了，排了很久的隊，曬死了。”
“今天人恐怕會更多。”
飯館口碑好，一傳十，十傳百的，人肯定一天比一天多。
報紙的推廣效應，口碑的傳播效應，致使今天的客人的確比昨天還多。
這一天下來，葉寧手酸得有些僵硬。她抿了口熱水，潤潤喉嚨，拿了一把苕粉泡進溫水裏。
滿福姐姐說夜宵想吃炒苕粉。不過今晚熱風綿綿，吃幹食不如吃湯食，於是葉寧不打算做炒苕粉。打算做苕粉湯。
火腿切條備用，荷包蛋煎好，也切成條。
起鍋爆香蔥、姜、蒜、小米椒，蔥姜蒜小米椒的香味爆發出來後，在鍋裏加水。水燒開，放鹽，孜然粉，生抽調味。
隨後，將泡軟的苕粉絲倒進湯裏，火腿以及荷包蛋也加進進湯裏。
鍋裏的湯咕嘟冒泡，葉寧用筷子攪拌苕粉。軟潤滑溜的圓根型苕粉纏繞著火腿和雞蛋，股股濃郁的香氣升騰到空氣裏。
苕粉湯盛出鍋前，葉寧撒了一把韭菜段。
小麗渾身疲憊，正在拖地。聽見老板在喊她們吃夜宵，她立即放下拖把，忙去廚房端夜宵。
捧著熱氣騰騰的苕粉湯，小麗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忙不疊坐下，勺子筷子都沒拿，先沿著碗邊吸溜了一口湯。
熱燙的湯汁進入口腔後，在舌尖瞬間鮮活起來，苕粉、火腿、雞蛋和韭菜的香味隨著香噴噴的湯汁，綿綿密密地襲擊著味蕾，一點一點地敲碎了渾身的疲憊。
感受著湯汁的柔滑鮮美，小麗呼出一口氣。
勞累一天後，喝上這樣一口美味熱乎的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滿足和幸福讓她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飯館裏充盈著苕粉湯的濃香，充斥著喝湯嗦粉的聲音。熱氣裊繞，燈火明亮。
飯館外面的老街口卻一片昏暗。昏暗裏走出來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
老人咳嗽著，杵著拐杖慢慢往前走，拐杖忽然碰到一個空水瓶，她頓了頓，彎腰，撿起了水瓶。
發現前面還有水瓶，她上前去撿，目光落在遠處的垃圾桶裏，她挪步靠近。
在垃圾桶裏發現塞得滿滿的礦泉水瓶，她楞住，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她把水瓶都拿出來。
沒有袋子裝水瓶。
她快步轉身，回家去拿袋子。
走進一家破爛的磚屋，屋子裏堆積著各種各樣的瓶子，她扒開地上的瓶子，拿起一個蛇皮袋，佝僂著腰，快步離開。
返回垃圾桶邊上，她把瓶子踩扁，一個個放進蛇皮袋裏。
老人住在這塊老街區，是孤寡老人，以撿垃圾賣廢品為生。
她住的這片地區沒什麽人，自然不會有多少可賣的垃圾，她往常都去遠一些的地方，人多一些的地方撿垃圾。
可是那些地方她也撿不了多少垃圾，她離得遠，等她去撿時，都被離得近的人提前撿了。她也只能零星撿一些剩下的。
今天她有些咳嗽，準備出來買點藥，沒想到在這裏發現了很多瓶子。
以前這裏是不會有什麽瓶子的。
她不知道為什麽這裏突然多了這麽多瓶子，她只知道，這些瓶子能賣幾塊錢，可以讓她過活一天了。
她佝僂著腰，顫顫巍巍，一個一個地踩著瓶子，有燈光從前面落下來，她擡起頭，溫暖明亮的燈光照到她蒼老褶皺的臉上。
寧冬飯館。
她老了，眼睛看不大清，昏花的視線依稀辨認出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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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多人到這種地方排隊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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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標題和這樣的圖片極其引人註目。關註本地日報的本地網友看完內容之後，
煙雨萌不萌：“我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一家飯館！”
四姐：“哈哈哈看到標題我想歪了……”
Lily：“嗯？寧冬飯館？沒聽說過哎。”
“老街區居然還有人開飯館的嗎？”
“在老街區開飯館……這是有多大的家產哪……”
“我去，這麽多人排隊吃飯？”
“日報不是說這家飯館非常好吃嗎，非常好吃，排隊人肯定多嘍。這麽多人排隊一定是很好吃吧？畢竟在這種地方，如果不是非常好吃的話，也不會有這麽多人排隊。”
“emmm……我覺得有點假，這破地方,這破飯館,居然有這麽多人排隊吃飯嗎？”
“樓上加一，我也覺得有點假，不太相信……”
“可是日報上說非常好吃，日報小編說這家飯館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飯館,還說桃城沒有一家飯館比得過它呢。”
“扯淡呢，這小破飯館，桃城居然沒有一家飯館比得上它？”
“小編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鴨子不拔毛：“我吃過這家飯館！超好吃的！媽呀,這家飯館絕了！”
“嗯？有人吃過？真的很好吃嗎？”
鴨子不拔毛：“真的真的真的超好吃！老板真的是神仙廚藝！我作證,小編說的一點也沒誇張！”
一些質疑的網友遲疑了：“真的嗎？有這麽好吃？”
鴨子不拔毛：“真的巨好吃,不好吃你來打我！”
有網友說：“好不好吃自己去吃就知道了。”
“反正我是不信的,日報不會是收了這小破飯館的錢吧。”
“現在這些報刊啊,報道新聞一點都不講究真實性……”
“現在紙媒衰落,報刊也不好做,人家也要吃飯的嘛。”
鴨子不拔毛：“寧冬飯館真的很好吃,錯過這家飯館是你們的損失！”
“拉倒吧，不就是一家飯館而已。不是我說，鴨子不拔毛這位網友，你是飯館的親友還是水軍吶。”
鴨子不拔毛：“靠，我要是親友或者是水軍，我一輩子找不到老婆好嗎？”
燕雙鷹飛：“有意思，我離老街挺近的，我今天去看看到底咋樣。”
一部分網友完全不信，一部分網友持懷疑態度，一部分網友則很好奇，尋思著親自去飯館看看，去看個究竟。
到了下午，有網友評論。
“媽呀！小編真沒誇張！真的巨巨巨好吃！”
“絕了絕了！老板的廚藝真的絕了！我長這麽大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
吃過的網友不停地發評論，一些本來就想去吃的網友便不再猶豫，紛紛決定去一嘗究竟。
看過網絡版日報的桃城網友有要去的，看紙質版日報的桃城本地人也有要去的，於是這一天，一大早，飯館老顧客懵了。
他們已經習慣每天來排隊，也已經習慣每天排長隊，但今天的隊伍怎麽……這麽長啊！！！
老顧客皺眉：“怎麽突然一下子多了這麽多人？這得排到什麽時候……”
“媽耶，我今天還能吃上飯嗎？”
一個女生戴著遮陽帽，用手扇著風，“今天怎麽回事啊，比昨天多了這麽多人。”
排在他後面的人說：“因為飯館上桃城日報了，所以有很多看了報紙的人來了唄。”
女生恍然：“難怪，嘖，我的寶藏飯館要被所有桃城人發現了嗎？”
女生心裏挺覆雜的。之前發現這家寶藏飯館的時候，她給她所有親朋好友都安利了，恨不得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這家飯館。可是現在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家飯館了，她倒是有些不願意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家飯館了。
因為……知道這家飯館的人越多，以後就越難排隊，越難吃到飯了呀！
她的心情十分覆雜，既為飯館越來越好的生意而高興，又為飯館越來越好的生意而憂愁。
還有一些老顧客和她產生了同樣的想法。想當初……他們來吃飯的時候根本就不用排隊，隨時來吃飯都有空桌，而現在……唉，老顧客嘆氣。
一些老顧客因為飯館越來越好的生意而心情覆雜，老劉卻因為飯館越來越好的生意而高興得不得了。
他紅光滿面，聽到隊伍裏有人叫他，“那個，小賣部老板，幫我拿瓶水，我這裏排著隊走不開。”
“好嘞！還有人要水嗎？我一起拿過來。”
“有，給我一瓶可樂，冰的。”
“有蘇打水嗎？”
“有脈動嗎？”
老劉中氣十足：“都有都有！”
“老板我要一包紙。”
老劉去搬水，昨天晚上才放到貨架邊上的兩箱水，已經賣完了。他去搬庫存，來回兩頭跑，渾身都是汗，然而他卻一點不見累的樣子，滿臉都是笑容。
搬水的時候，妻子周明英給他打了個電話。
“餵？老劉，我剛才給你打了兩個電話，你怎麽不接？”
“我剛才忙著賣東西呢，明英，你可不知道咱家小賣部現在生意有多好，今天有很多人來吃飯，咱家小賣部的水都快賣光了。”
“真的？”
“真的，聽說飯館上報紙了，就是咱們本地的報紙，以後肯定會有更多的人來吃飯，咱家小賣部的生意也會比現在更好！”
老劉想著，飯館現在上報紙了，算是在桃城有些名氣了，以後肯定會名揚桃城，名揚全國，甚至名揚全世界！
到時候他們家小賣部……
他樂得合不攏嘴，“咱家生意越來越好，以後明英你就不用在廠裏打工了。”
周明英心裏也高興，不過她還是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老劉卻胸有成竹，十分有信心，“很快的，要不了多久我一個人肯定就忙不過來了，到時候你回來跟我一起賣東西。”
“老板，有沒有電動小風扇，拿一個過來，謝謝！”
“有人要買東西了，明英，我先掛了啊。”
老劉拿著幾款小風扇去了隊伍那邊。
隊伍前面，李洪生也拿著小風扇，他喝了口冰水，發現有人躍躍欲試想插隊，他吼道：“插隊的，一經發現，不準進飯館吃飯！重新排隊也不行！”
想插隊的那人立刻收回了腳。
李洪生滿意地點點頭。他身後的飯館裏，林媛媛點菜端菜，收拾碗筷，收拾桌子，她呼出一口氣，看了看她前面的女生。
女生是新來的服務員，今天剛來，雖然才剛來，但是適應得很快。還好今天新的服務員來了，不然林媛媛一個人，恐怕要累癱。
林媛媛去端菜，見葉寧在捏手腕，她有些心疼老板了。她是累，但更累的是老板。這幾天下來幾乎不能停歇，老板得多累啊。
夜色垂落到老街，寧冬飯館門前仍然排著長隊。
漸漸的，排隊的人逐漸離去，到了打烊時間，葉寧松了口氣。
吃夜宵時，葉寧問新來的服務員上班第一天感覺如何。新來的服務員叫小麗，她說還行，就是沒想到飯館生意這麽好。
小麗之前來這裏應聘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這家飯館可能做不長久就要倒閉。地方實在是太偏，人都沒幾個，誰會來吃飯？而且飯館條件也不怎麽樣，就是個小蒼蠅館子。
雖然應聘上了服務員，但她覺得過不了多久，她就又要失業。
然而今天第一天來上班，她就震驚了。看著長長的隊伍，她以為她走錯了地方，找錯了飯館。
她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多人來這裏吃飯，她沒想到這家飯館生意居然這麽好。
等吃到員工餐，她一瞬間就明白為什麽飯館生意這麽好了。
老板的廚藝真的……她一輩子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此時吃著老板做的夜宵，小麗狼吞虎咽，她想，她大概不會失業了。
睡覺前，李洪生說：“寧寧，今天累著了吧？”今天客人這麽多，寧寧肯定很累。
葉寧說，“是有點累，希望能盡快招到墩子（幫廚）吧。”
“是要快點找到墩子。”
葉寧忽而想到了什麽，“舅母什麽時候能來？”
“家裏的事一時半會兒還處理不完。”李洪生說。
飯館生意越來越好，越來越忙，葉寧想著找兩個幫廚，她想讓舅母來當幫廚，和舅母說了這件事，舅母說她來不了，她得在家裏照顧小天。
葉寧說，讓小天也來城裏，在城裏上學。城裏的學校比村裏的學校好，小天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條件。而且一家人都在城裏生活多好，見面不麻煩，免得來回跑。
最後葉寧說動了舅母。舅母決定來飯館裏當幫廚，但是一時半會來不了，家裏的雞鴨豬得處理，田地裏的東西也要處理，雜事很多，要處理好些日子。
“希望舅母能快點處理完家裏的事。”葉寧吐氣，李滿福過來，給她的手腕和臂膀按摩，“寧妹妹，我跟著電視裏的人學了按摩的，舒不舒服？”
葉寧笑道：“舒服，滿福姐姐這手法不得了，可以去當按摩師了。”
李滿福羞赧，“才沒有呢。”
“好了，去睡吧，明天可能會更忙。”
月光逐漸被晨光所代替，此時寧東飯館門前已經有人前來排隊。李洪生開門清點貨物，發現這麽早就有人來排隊，他驚訝：“來這麽早？”
食客說：“早點來早點吃了，昨天來晚了，排了很久的隊，曬死了。”
“今天人恐怕會更多。”
飯館口碑好，一傳十，十傳百的，人肯定一天比一天多。
報紙的推廣效應，口碑的傳播效應，致使今天的客人的確比昨天還多。
這一天下來，葉寧手酸得有些僵硬。她抿了口熱水，潤潤喉嚨，拿了一把苕粉泡進溫水裏。
滿福姐姐說夜宵想吃炒苕粉。不過今晚熱風綿綿，吃幹食不如吃湯食，於是葉寧不打算做炒苕粉。打算做苕粉湯。
火腿切條備用，荷包蛋煎好，也切成條。
起鍋爆香蔥、姜、蒜、小米椒，蔥姜蒜小米椒的香味爆發出來後，在鍋裏加水。水燒開，放鹽，孜然粉，生抽調味。
隨後，將泡軟的苕粉絲倒進湯裏，火腿以及荷包蛋也加進進湯裏。
鍋裏的湯咕嘟冒泡，葉寧用筷子攪拌苕粉。軟潤滑溜的圓根型苕粉纏繞著火腿和雞蛋，股股濃郁的香氣升騰到空氣裏。
苕粉湯盛出鍋前，葉寧撒了一把韭菜段。
小麗渾身疲憊，正在拖地。聽見老板在喊她們吃夜宵，她立即放下拖把，忙去廚房端夜宵。
捧著熱氣騰騰的苕粉湯，小麗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忙不疊坐下，勺子筷子都沒拿，先沿著碗邊吸溜了一口湯。
熱燙的湯汁進入口腔後，在舌尖瞬間鮮活起來，苕粉、火腿、雞蛋和韭菜的香味隨著香噴噴的湯汁，綿綿密密地襲擊著味蕾，一點一點地敲碎了渾身的疲憊。
感受著湯汁的柔滑鮮美，小麗呼出一口氣。
勞累一天後，喝上這樣一口美味熱乎的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滿足和幸福讓她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飯館裏充盈著苕粉湯的濃香，充斥著喝湯嗦粉的聲音。熱氣裊繞，燈火明亮。
飯館外面的老街口卻一片昏暗。昏暗裏走出來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
老人咳嗽著，杵著拐杖慢慢往前走，拐杖忽然碰到一個空水瓶，她頓了頓，彎腰，撿起了水瓶。
發現前面還有水瓶，她上前去撿，目光落在遠處的垃圾桶裏，她挪步靠近。
在垃圾桶裏發現塞得滿滿的礦泉水瓶，她楞住，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她把水瓶都拿出來。
沒有袋子裝水瓶。
她快步轉身，回家去拿袋子。
走進一家破爛的磚屋，屋子裏堆積著各種各樣的瓶子，她扒開地上的瓶子，拿起一個蛇皮袋，佝僂著腰，快步離開。
返回垃圾桶邊上，她把瓶子踩扁，一個個放進蛇皮袋裏。
老人住在這塊老街區，是孤寡老人，以撿垃圾賣廢品為生。
她住的這片地區沒什麽人，自然不會有多少可賣的垃圾，她往常都去遠一些的地方，人多一些的地方撿垃圾。
可是那些地方她也撿不了多少垃圾，她離得遠，等她去撿時，都被離得近的人提前撿了。她也只能零星撿一些剩下的。
今天她有些咳嗽，準備出來買點藥，沒想到在這裏發現了很多瓶子。
以前這裏是不會有什麽瓶子的。
她不知道為什麽這裏突然多了這麽多瓶子，她只知道，這些瓶子能賣幾塊錢，可以讓她過活一天了。
她佝僂著腰，顫顫巍巍，一個一個地踩著瓶子，有燈光從前面落下來，她擡起頭，溫暖明亮的燈光照到她蒼老褶皺的臉上。
寧冬飯館。
她老了，眼睛看不大清，昏花的視線依稀辨認出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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