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個偷看自己的家長目光相撞時,葉寧目露詢問。這位家長迅速轉移開視線。

葉寧垂下眼簾，沒再多想,她把小冬交給鄭老師。

小冬進了教室，聽到小智說：“小冬，我和爸爸媽媽要去你們家飯館吃飯啦！”

小冬點頭：“我家飯館很好吃的。”

前面的小朋友哭兮兮地轉過頭，“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不讓我去你們家飯館……嗚嗚嗚……”

另一個小朋友也跟著附和：“我爸爸媽媽也不讓去。”

小智撓撓臉頰，“為什麽呀？”

小朋友們搖搖頭，不知道。

小智嘟嘟嘴，“你們都不去，那我去啦！我去小冬那裏吃好吃的！和佩奇餅幹一樣好吃的東西！”

小朋友們本來就哭兮兮的，聽到小智的話，他們更傷心了。

鄭老師一進教室,就發現小朋友們似乎都很傷心,她問：“怎麽啦？寶寶們，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都不開心？”

一個胖乎乎圓嘟嘟的小男孩說：“我們要去小冬家的飯館吃飯，爸爸媽媽不讓我們去。”

鄭老師：“？”

就因為這？

她轉向小冬,問：“小冬家是開飯館的？”

“是的，我們家飯館很好吃的。”

鄭老師笑了笑，說：“爸爸媽媽可能是暫時沒有時間帶你你們去,好了寶寶們,別傷心了……”

哄了半天,小朋友們總算沒那麽傷心了。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小智催促著黃爸黃媽：“爸爸媽媽快點！”

“別著急。”黃媽換了身衣服,慢條斯理地系著扣子。

小志急得不行地圍著她轉,嘰嘰喳喳地像小鳥,“快點呀媽媽快點呀媽媽。”

黃媽被催得有些煩,“這麽著急做什麽？安靜點小智。”

小智鼓著腮幫，“小智要快點吃到和佩奇餅幹一樣好吃的飯！”

說起佩奇餅幹，黃媽思緒稍微停頓。昨天小智回來說他要去寧冬飯館吃飯，說寧冬飯館的飯和佩奇餅幹一樣好吃。她問了他幾句，她才知，原來他的好朋友小冬給他吃了好吃的佩奇餅幹。難怪小智之前要她去買佩奇餅幹。

“媽媽，快點呀！”

“好了好了，走吧。”黃媽牽住他的手。黃爸也牽過他的手。他嗷嗚一聲，“去吃好吃的！”

車子一路開往老街區明陽路。距離越近，四周的建築越發矮舊破爛。

黃媽望著窗外掠過的建築物。說起來是明陽路，聽著是很光亮的名字，然而這路卻並沒有那麽光亮。

瞧了一眼蒙了灰塵的老街燈，黃媽用食指扶住額頭。

導航結束，車子七拐八拐，終於抵達寧冬飯館。黃媽望向前面的飯館。

小，舊，破，三個形容詞直觀地送到了面前。

黃爸打量著寧冬飯館，“挺小的蒼蠅館子啊。”

黃媽蹙蹙眉心，本想說些什麽，但顧忌著兒子，最後只道：“先下去看看吧。”

夫妻倆牽著小智下車，往前走，走進飯館大門，掀開簾子。

溫暖明亮的明黃色暖光。傾瀉過來，隨之是各種飯菜混雜出來的香味。

黃媽鼻翼一動，“還挺香的。”

黃爸頷首。走進去，他們意外地發現，裏面吃飯的人還不少。

黃爸黃媽愕然對望。

他們原以為是沒什麽人來吃飯的，沒想到不僅有人來吃飯，而且吃飯的人還不少。

“歡迎光臨。”

服務員熱情地打招呼，“請問幾位？”

“三位。”

“現在已經沒有空桌子了，需要先等一會兒。”

黃爸黃媽牽著小智去旁邊坐下。小智在店裏搜尋著，問林媛媛，“姐姐，小冬呢？”

“你找小冬？你是……”

“我是小冬的好朋友。”小智拍拍胸脯。

“小冬他在樓上，好像睡了。”

聽到小冬睡了，小智點點下巴，註意力被旁邊桌子上的菜吸引過去。他吸著空氣裏的香味，“姐姐，還有多久可以吃飯呀？”

“很快了，小朋友稍微再等一等。”林媛媛轉身去收拾桌子。

小智乖乖巧巧地坐在爸爸媽媽中間，等待著上桌吃飯。

黃媽瞥過別人桌上的菜，很是意外地對黃爸說：“看起來好像還挺不錯。”

黃爸嗯了一聲，他和妻子的目光同時定在價目表上。

黃媽：“這……”

這裏的價格怎麽這麽貴？

他們懷疑自己看錯了。

定睛一瞧，確認自己沒眼花，黃媽皺眉：“這價格也太……”

其實一份炒飯二十七八塊，不是特別貴。現在那些稍微好一點的飯館差不多也能有這價。但是，這家飯館只是一家蒼蠅館子。

一家有些小有些破舊的蒼蠅館子，價位定這麽高，不符合它的“定位”，不符合它的“身份”。

這樣的價錢有些離譜。

黃媽眉頭皺得更緊，這擺明了有些坑人了。他們特意來支小智朋友家開的飯館，現在大約是成了被坑被宰的對象。

夫妻倆臉色變了變，他們看著對方，什麽也沒說，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智的朋友，小冬這一家人，大約是不能深交的。被坑這一次也就夠了。

“先生太太，有空桌了，可以入座了。”林媛媛走過來。

黃爸黃媽牽著小智入座，拿了菜單，瀏覽了一遍。菜式並不多，但都不便宜。

“媽媽，我要吃那個！”小冬指著旁邊那桌客人吃著的胡蘿蔔炒蝦仁。

胡蘿蔔和蝦仁的價錢，讓黃媽猶豫了一下。

“媽媽，我要吃那個！”小智扒拉著她。

“行，行，吃那個。”

點了胡蘿蔔炒蝦仁，又點了其它兩個菜，黃媽放下菜單。剛放下菜單，微信工作群裏就有人@她。她點開消息，開始處理工作。

“您好，這是您點的胡蘿蔔炒蝦仁。”

黃爸出去接電話了，黃媽在回消息，她沒看服務員，只嗯了一聲，“好的，謝謝。”

本來打算把消息回覆完再吃的黃媽鼻翼微張。她擡起眉，視線落在眼前的胡蘿蔔炒蝦仁上。

紅彤彤的胡蘿蔔和油亮亮的蝦仁堆積著，色澤鮮亮。引人垂涎欲滴。

“媽媽！我要吃我要吃！”小智從座位上跳起來，手往盤子裏抓。

黃媽攔住他，“等一下，別用手。”

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小顆蝦仁，餵給小智。

“嗷嗚~”小智一口吃掉，圓溜溜的葡萄眼睛驟然發亮，“媽媽！好吃！還要！”

黃媽見他如此反應，她掃了一眼盤子裏的胡蘿蔔炒蝦仁，又夾起一顆蝦仁，正要餵到小智嘴邊。

註意力落在筷子夾著的蝦肉上，肥美飽滿的蝦肉紅亮亮，似乎一戳就會溢出鮮嫩可口的蝦汁，伴著近在咫尺的鮮甜之味。

黃媽不禁咽了下口水，她把送到小智嘴邊的蝦仁往回一縮，“媽媽也嘗嘗。”

當鮮甜醇清的蝦肉在牙齒底下一點一點地破開時，她怔住。

細嫩的蝦仁將蝦肉原有的鮮甜和胡蘿蔔的清甜一絲一縷地送入口中，侵入肺腑，待蝦肉下肚，渾身心便只剩下這醇而鮮的味道了。

“媽媽！媽媽！”

小智的聲音將黃媽神識拉回來。她緩過身，不可思議地看著盤子裏的胡蘿蔔炒蝦仁。

隨後她又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一口接著一口。

“媽媽！”小智見媽媽只顧著她自己吃，不給他吃，他快急哭了。

黃媽忙不疊給他餵了一口。

“好的，那就先這樣，再見。”黃爸掛斷電話，走進飯館。一進飯館，他頓住。

他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了吃飯一向慢條斯理、細嚼慢咽的妻子，像是餓了好幾天似的，狼吞虎咽，吃相急躁，完全不顧形象。

他驚愕地坐過去，“你這是……你這麽餓？”

黃媽擡起滿是油的嘴，筷子遞到他嘴邊，說：“老公，你快嘗嘗！”

黃爸張口吃進嘴裏。咀嚼了幾下，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黃媽邊吃邊問。

黃爸：“這……怎麽會……”

黃媽：“我也沒想到。”

夫妻倆安靜下來。

他們沒想到，這樣一家又小又破的小飯館，味道竟然如此超乎尋常。

忽然間，他們明白了為什麽這樣一家地方偏僻又破舊的小飯館居然生意還不錯。

思及先前他們對這家小飯館的嫌棄輕視以及不滿，夫妻倆突然臉紅起來。

之前還覺得他們是被坑被宰的對象，現在完全沒有了這種想法。這家飯館的味道，完全值得其它的價錢。

雖然是一家蒼蠅館子，但它完全有資本有資格標這樣的高價。

“媽媽，我還要吃！”小智扒拉黃媽。

點好的菜陸續端上來，一家三口埋頭苦吃，黃媽吞咽著食物，拿過菜單，“服務員。”

“這個，這個，這個，都要。”她說。

“好的，請稍等。”

之後點的菜也陸續端上來。一家三口將盤子吃得幹幹凈凈。小智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媽媽，小智還想吃……”

黃媽也還想吃來著，但是實在是吃不下去了，肚子都快撐破了。她似乎從來沒有吃到這麽撐過。即便是吃的如此撐，她也還想繼續吃。黃爸亦是如此。

黃媽喝了口桃花茶，清幽的香氣消減了她因為吃撐而產生的難受感。

她吐出一口氣，視線投向半開放的後廚。後廚裏，身著白衣白帽的少女正行雲流水地顛鍋顛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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