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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廢燈塔和舊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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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是一座多麽熱鬧繁華的城市啊,隔了一座筆帽山、獅子山,就大不一樣。

沙田要靜得多,這裏住戶的夜生活也不似香江那樣豐富多彩,沒有了紙醉金迷,餘下的便都是生活。

這裏的許多人都遵循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節奏,在河邊或屋宇下閑坐聊天累了,便回家睡覺。

徐達沙展帶著他的大頭兵Ada潛入沙田,時刻監視林一伯等人動態。在林一伯家附近,三福帶著B組探員潛伏進上下游兩戶住戶中,定點從不同角度監視林一伯的三層丁屋。

另一方面,O記Dylan也派出了最精英的小隊,以林一伯家為中心,隱蔽地向西南做搜找工作。

但即便有夜色遮掩,警方也不敢派大隊人馬,只得一小組悄悄搜找,在這種情況下,僅香江一區的沙田,也變得過於龐大了。

方鎮岳帶著家怡,穿上墨綠色衣裳,同樣以林一伯家為出發點,與O記小隊分道朝東北方向搜,一寸一寸地查找,河兩岸都要看,不錯過一條分支,不遺漏一片可藏船的高草叢——他們的執拗超乎想象,雖慢,卻透著一股不找到那艘船誓不罷休的狠勁兒。

月上中天時,他們才搜出幾百米路段,不能打燈的野外作業比想象中更難。找累了,稍作停歇,便又繼續向東推進。

夜晚寒涼,兩人卻走得渾身熱汗。

汗水冒出來,被河風吹幹黏在皮膚上,很快又有新的汗冒出,很不舒服,但沒有人顧得上自身感受,他們的心思都在船上。

船船船,那艘可以偷偷運載兩個孩子,行走在河道上,潛伏在暗處的船到底在哪裏?

在搜找到劃艇中心時,左右兩邊各一條支道。

這個時候,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導致天差地別的結果,搜南邊分支,萬一那艘小船在北邊分支,趁他們不備劃向西邊他們曾經搜找過的區域,那麽他們就會與兩個孩子錯肩……

“……”兩個人站在高草中,暗夜照不清他們面目,但那種壓抑的氣氛卻能清晰察覺。

這是一個太難做的決定,誰能承受這選擇帶來的結果?

家怡深吸一口氣,攥住他的手,並未選擇規避風險,而是冒進地開口:

“之前我們采集到的所有綁匪打電話的區域,都在沙田以南,他們似乎更傾向於帶著孩子在沙田以及其南邊人口更密集的區域活動,更北邊他們似乎並未去過,在這種時候如果往人際較少的北邊逃,若被警方發現,很容易被搜到。可要是朝南逃,再次潛伏進人潮人海的市區中,我們這幾天做的所有努力都將付諸東流,林一伯重整之後,又可以繼續與黎富豪周旋了。

“如果我是林一伯,一定會往南逃。

“今天他們已經被警方驚動,雖然未造成巨大沖突和後果,但林一伯一定會轉移。

“林一伯為了不把警方引到藏孩子的地方,很可能會選擇坐車去市區,之後再想辦法聯系同夥,分道水路向南,再在城區中某個新據點匯合。”

家怡深吸一口氣,雖然鼓足了勇氣去表達和建議,但她也感受到了巨大壓力,是以言罷後又補充: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方鎮岳與易家怡對視幾秒,打電話給Dylan,請他派一兩個精英人員關註下劃船中心西北方向的河道後,便拽著她的手拐向東南邊的河道——

他聽從了她的建議。

家怡深吸一口氣,回握一下他厚實的手掌,隨即抽回手去撥草叢。

兩人再次貓腰潛伏進河岸邊的高草和破舊建築,一邊走一邊借著月光打量四周的所有一切。

……

在丁屋內的林一伯等三人也早合計好了趁夜逃走。

天黑下來後,他們便熄了燈,做出睡覺的樣子。

卻又在靜默十幾分鐘後,悄悄從後門逃走——他們穿著黑色衣服,一出門便潛伏進河岸邊的高草,之後開始在附近繞彎逃竄。

逃竄了近半個小時,三人自覺即便有警方跟蹤,很可能也已被甩脫,這才朝目的地逃去。

謹慎的林一伯安排三人分三路逃,一邊跑仍一邊想辦法潛伏、躲避,不管身後有沒有警方的人跟蹤,仍竭盡所能地隱藏自己、確保安全。

林一伯的確如易家怡所料,準備帶隊向南,暫時投奔他曾經的姘頭。

但家怡以為他會為安全考慮,絕不會與兩個孩子和藏起來的同夥匯合後一道入市區。實際上林一伯卻不得不冒險,先想辦法去與阿宏匯合——

團隊人心浮動,雖然聚到一起很危險,但畢竟警方不敢追得太近,林一伯不得不冒險先與阿宏碰面,安撫過團隊後,再一道出發繞路去葵湧。

林一伯的團隊並非人人都如他一般有強大的必須幹成這一票的決心,沙田丁屋被警方發現,就代表著他們暴露了。

很可能就算最後事情做成了,其他原本想留在香江的人,也要帶著全家老小跟著林一伯一起逃往灣灣避難養老了。

更何況很多人對於是否能成功這件事已生了動搖心,阿宏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獨自逃向葵湧的路上,但凡遇到一個交警設卡做常規酒駕巡查,都可能嚇得繳械投降。

畢竟阿宏是帶著孩子的人,他投降了,必然會交出孩子,那麽林一伯的所有藍圖都將成空。

林一伯絕不願意這一單生意走向這樣的結局,所以他必須立即跟阿宏匯合,使大家重燃信心,決心堅定,才能放心。

更何況,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轉移的路上出現麻煩時,大家需要他來出主意,所以林一伯必須把大家聚到一起,再做打算。

每一步都是險棋,但人命生意的人,連命都賭上了,哪一步不是險呢。

林一伯如他教給其他兩人的方法那般,不止通過繞圈圈的方式甩脫身後人,還會走一段路便潛伏起來稍作停頓,確定後面沒有人追來,才繼續前進。

與林一伯分道行走的金魚佬繞過幾圈後,便悄悄走上林一伯叮囑他的路線,遠遠地墜在林一伯身後,且走且藏。

待行至劃艇中心時,金魚佬再次停頓下來,蹲守打望四周。

林一伯轉向右側河道,快速穿梭前進,方向轉換、光影也發生了變化,在林一伯轉過去時,金魚佬捕捉到月光照在林一伯身上的光影變化——在這一剎那,夜色也沒能將他藏好。

而就在幾分鐘後,金魚佬準備追上去時,忽然另一條更為纖細敏捷的身影一閃而過,也朝著林一伯的方向追了過去。

金魚佬眉頭一緊,他之所以被安排跟在林一伯身後,就是防備有人追蹤林一伯,沒想到居然真的有……

渾身汗毛豎起,金魚佬左手壓了下槍,猶豫過後還是拔出右邊小腿上綁著的匕首,隨即悄無生息卻格外快速地朝著那抹纖細身影追去。

……

……

搜找的過程,家怡不斷回想自己在方鎮軒斷指引發的心流影像中看到的那個場景。

工作這麽長時間的經驗,以及大量閱讀前輩案宗學到的東西,都表明:大部分犯罪分子都依賴路徑。

犯罪本來就是件風險極大的‘工作’,即便現今偵緝手段還很老舊,科技發展落後,但警方仍然擁有使犯罪分子們害怕的手段。這樣前提條件下,罪犯們不想被警方捉住,想要做成自己的事,就一定要做非常穩妥的選擇,無論是犯罪地點,還是行為模式等。

可是怎樣的選擇才算穩妥嗎?大多數人都會說:曾經成功的選擇。

因此,林一伯很可能仍會選擇曾經關方鎮軒的方式,去關黎澤旻和趙瓊輝。

在那一瞬之間,方鎮軒的生命體征已經很微弱了。

家怡看到他睜開眼睛,木板拼接的墻壁之間有小指甲寬的縫隙,他似乎是被光晃了一下,才仰頭睜目,想要捕捉那一道光。

可是從木板縫隙中透出的光只閃爍了一下,便劃走。

家怡皺起眉,什麽光會轉著圈兒劃走呢?

撥開高草,借著月光查看過前方坑道中的事物,確定沒有船停泊後,她擡起頭左右四望,並未看到光。

皺眉咬唇,憋悶地透出一口氣,難道曾經有人拿著手電筒尋找到關方鎮軒的地點,但是沒有註意到,又劃開了電筒?

不,那種泛射的光線絕不是手電筒。

又跟著方鎮岳走了幾步,月亮從一片烏雲後鉆出,銀輝遍灑,四野的景象忽而清晰。

在前方河道中,方鎮岳發現了一排小船,其中大部分都破舊得不能用了,但還有兩三艘仍可使用,檢查過綁繩等,好像都是近段時間才被綁在這裏的。

但船內空蕩蕩,也沒有曾經綁人裝孩子之類留下的痕跡,或許只是附近漁民留在這裏的小舟。

方鎮岳站起身,抹了把額頭,繼續向前。

家怡與這些船擦肩時,也只朝內望了望,便轉頭看向別處,忽然,城門河道方向一個很遠的柱形建築吸引了她的註意力。

“岳哥,那是什麽?”家怡追上他,指給他看。

“河道內的小燈塔吧,引導夜船歸岸入河道、警示行船減速不要觸礁,不過應該已經廢棄許久了。”

“!”家怡瞳孔微縮,隨即閉上眼,再次沈心不被打擾地回憶——回憶那束光照來的方向,以及光的強度。

幾息後,她又轉頭看向四周。

從兜裏掏出地圖,確定了他們所在的地點後,她將地圖湊近眼睛,仔細打量這張被臨時趕出來的拼湊過的地圖,在他們右手邊有一片廢棄的區域。

方鎮岳疑惑地望她,卻見家怡又快速將地圖塞進兜裏,接著在那幾艘停泊的船四周摸找起來。

入冬,風很寒,河道邊比人還高的蒿草被吹得向一個方向傾斜,家怡用力將那些高草壓道,以便看清高草下的地形。

方鎮岳雖然尚不知她在做什麽,卻也上前幫助她壓草。

當他們將幾艘小舟向陸地方向幾米範圍內的高草全壓倒後,終於看清這附近有一條低窪路延伸向內。

家怡走到低窪路時,方鎮岳放眼觀察過後,低聲道:

“這在十幾年前可能是一條小河道。”

家怡點點頭,“如果這裏有一條河道的話,那麽十幾年前,那邊是不是也有可能曾是個比水窪大些的小湖?”

即便非常小,但停泊船屋,做一些家用漁船小舟的港灣,足夠了吧?

方鎮岳站直身體,與家怡對視間,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一條隱秘的小河道,一個被高草和坡地遮掩的水窪港灣……

他感到呼吸有些窒悶,心跳卻加快,不等家怡繼續講下去,已大步朝著那個方向快步行去。

大開大合地撥開所有高草和灌木,披荊斬棘沖向水窪最低處。

腳下逐漸泥濘,顯示著這裏雖然已不再是港灣,卻仍在雨後和漲潮時成為積水濕地。

方鎮岳不敢細想,但一個念頭卻已呼之欲出:這樣的地方,或許就是哥哥的葬身處。

這十幾年間沙田區也日新月異,附近許多舊地被征用建樓,曾經的漁村已不覆存在,這裏逐漸被建設成城市模樣,以往的漁港也被優化改建,可還有許多地點尚未被劃入修整區,被棄在這裏……

方鎮岳正大步向前,忽然聽到不遠處有響動。他和家怡同時定身,一起轉頭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似乎是人在拉扯時發出的拖拽頓足聲。

方鎮岳朝著家怡打了個手勢,兩人默契地左右分開,隨即以同樣的節奏,朝那個方向抹去。

越是靠近,在高草中發現的被廢棄破船破木板就越多,仿佛這裏是一處屬於舊船的亂葬崗,它們橫七豎八半埋在泥土中,有一些已經被侵蝕**,輕輕一捧,曾經的硬木便碎成糜。

伏在一截舊船後,家怡小心翼翼撥開幾叢高草,便看到前方湖窪伏地一個大船屋邊,一個男人正押著一個小孩,不耐煩地低聲斥責:

“快尿,別磨磨蹭蹭。”

家怡深吸一口氣,轉頭又朝邊上的船屋望去,那裏面點著一盞很昏暗的小燭燈,如果不是越過層層疊疊的高草屋走進這裏,在河道那邊搜得再認真,也絕看不到高草掩蓋之下、船屋內的一豆光。

大腦飛速運轉,綁匪一共有5人,黑皮佬在半山別墅區,林一伯帶著另外兩人在沙田丁屋,那麽在這裏看著兩個孩子的,理應就只有一人了。

呼吸忽然變得急促,目光微轉,她看到另一邊高草叢邊的方鎮岳,兩人隔著一段距離互望,家怡因激動而手指微微發顫,她悄悄做了個手勢,征求方鎮岳的意見。

方鎮岳轉頭盯著站在距離他較近的男人看了一眼,又仔細觀察了男人腰側和雙手,深吸一口氣,壓下狂猛的心跳,他轉頭朝家怡點了頭,隨即便微微拱起背潛向綁匪。

易家怡忙緊跟其後,從另一個角度,壓低身體朝綁匪靠攏。

此刻的方鎮岳比往日更多了一分急切,他的速度遠超過家怡許多。

從草縫間看到岳哥過快靠近綁匪,家怡心中隱有憂慮。

就在她考慮是否也加快速度靠近時,綁匪似忽然意識到了危機,猛然朝著方鎮岳的方向大喝一聲:

“誰在那兒?”

下一瞬,他已拔槍前指。

家怡瞳孔猛然收縮,岳哥正伏身前行,若起身與綁匪對槍,很可能性命堪憂。

手比大腦更快,一夕之間她已抽槍立直,手指毫不猶豫地勾向扳機。

家怡感覺自己的動作仿佛電影慢鏡頭,實際上只是過於緊張而造成的感官誇大,她拔槍對準綁匪也不過幾十秒而已。

“砰!”

月亮忽然被高速行進的烏雲遮蔽,四野再次暗下來的瞬間,震雷般的槍聲炸醒整片寂靜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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