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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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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lan帶隊行動起來,家怡便暫時放下這些事,繼續與方鎮岳反覆推斷和分析綁匪狀況及思路,企圖尋找到一絲半點線索。

方鎮岳向警署提了需求,要黎富豪家附近的超清詳細地圖,他們需要根據地圖來尋找監視黎富豪的人到底據守在哪裏。

等待警署將特殊地圖繪制出來並傳真過來的時間裏,家怡伏在桌案上,昏昏欲睡。

背上忽然增加了重量,外套的暖意漸漸包裹全身。

不知是否睡著,或者睡了多久,她忽然醒神,緩慢睜開眼睛,努力適應四周微弱的光線。

目光逡巡,很快便捕捉到目標。

岳哥正坐在門邊,一邊守著她,一邊借著走廊裏的光讀手裏的文件。

偶爾,他會擡起頭,目光無焦點地落向前方空茫處,不知在想什麽。

家怡望著他,總覺得那模樣似乎透著決絕,又有點悲涼。

“我們會捉到他們的,岳哥。”家怡坐直身體,揉了揉眼睛。

方鎮岳回神朝她望來,背著走廊裏的光,一掃悲色,對著家怡綻放笑容。接著他捧起放在腿上的地圖,立即站起身朝她走來,站在桌邊,彎腰輕吻她頭頂,所有小表情和小動作中,都透著對她的依賴與溫柔。

仿佛獨自養大的杜賓犬,在崗守門時一臉威風肅穆,聽到主人聲音,對上主人的視線卻會瞬間變臉。忍耐不住熱情地立即要朝主人奔來,搖起尾根,以鼻子蹭主人的腿,滿眼盈著光,討一通撫摸、擁抱和親吻。

好像你是他的全部愛和依戀。

“岳哥。”家怡輕輕擁抱他,摸了摸他的背,“地圖傳真過來了嗎?”

“是的。”方鎮岳站起身,有些不自然地搓了下眉,緩過幾息,才將手裏的資料遞給她,轉身去開燈。

兩人於是伏在地圖邊開始研究——

“這裏地勢太低了,就算拿望遠鏡也看不到黎富豪別墅的。”

“這邊背陽區也都可以排除了,綁匪要黎富豪將小紅旗插在主臥窗口,那麽至少應該是南面區域。”

“地勢要高些、朝南、不能被建築和植物擋住視線,其實也不太多了。”方鎮岳手指圈了一個區域:

“這邊有許多老舊的民房,但是自從山頂和山腰區域開始建設起,大部分都搬走了,區間範圍太少了,綁匪會這麽好心將自己暴露出來?”

“或許還會有一些登山的游客等閑雜人等會路過這條路,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用望遠鏡都是可能看到黎富豪家主臥窗口的。”

家怡說罷,擡頭又道: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名蹲在這裏盯梢的綁匪只做盯梢這一項任務,其他包括‘綁架’‘監禁’‘取錢分錢’等等工作,一概不參與,甚至不與其他綁匪對接見面。

“那麽綁匪就會有恃無恐,一則現在我們不敢捉他,害怕其他綁匪撕票。

“二則就算我們過後捉他,也很難有確切的證據指控他,畢竟他只做傳遞消息的工作,首先捉住他的尾巴很難,再次即便捉住了,定罪的程度不會如我們所期望那樣。

“最後,他只做與綁匪的信息對接,超短時間電話播出等,我們還是很難鎖定綁匪和兩個孩子的地點。只要他一直只留在這裏蹲點,不去見其他幾名綁匪,我們既不敢打草驚蛇地現在就去捉他,也不敢隨意影響他,依然對他束手無策。”

“如果我們可以利用這雙眼睛呢?”方鎮岳微微皺起眉,隱約有了一些想法。

“岳哥是說傳遞信息給這個盯梢的人,而不是傳遞給綁匪……挑撥盯梢之人和其他綁匪的關系?”家怡坐直身體,他這樣一講,她忽然不困了。

“比如傳遞綁匪頭子掌控整個局面,拿到錢後很可能不給其他人分錢,自己跑掉這樣的信息。或者……傳遞信息稱留在這裏盯梢的人很可能成為唯一被警方捉住的綁匪,警方為了破案,可能會將所有罪責全部按在他身上,讓他替其他人背鍋。”方鎮岳頭腦風暴道。

“可是怎樣才能讓這個盯梢的人產生想要與其他人匯合的沖動呢?”家怡覺得挑撥是有機會的,但萬一挑撥的結果是讓這個人想脫隊,而不是想引著警察去尋找其他綁匪或者孩子們被監禁的地方,那又該怎麽辦呢?

方鎮岳皺起眉,捏著下巴陷入沈思。

家怡也跟著思索,捏著記號筆的手不由自主地胡亂塗寫,由於邏輯完全占領大腦,並沒註意到她正塗的是自己的指甲。

……

入夜,四野靜悄悄,只有水聲和一些莫名響動。

兩個孩子只喝了些水,一天一夜未吃飯,早餓得眼發花,窩在角落挨擠成一團取暖,昏昏沈沈著時而睡著時而醒來。無論是誰間歇著哭兩聲,另一人都會用力擁抱對方,在對方耳邊說不要害怕。

“我們真的不能求救嗎?”趙瓊輝小聲在黎澤旻耳邊發問。

“之前我們沒逃掉,只是挨一頓揍而已,如果我們再不聽話,綁匪會殺掉我們的。以前我爹地找人專門教過我們兄妹,你相信我啦,要乖一點。現在這種狀況求救沒用的,我們只要保證活下去,不被殺就可以了,其他的事要大人們做的。”黎澤旻身體很不舒服,他從未在這樣又臟又臭又潮濕又冷又黑暗的環境裏呆過,現在不僅覺得害怕,還覺得渾身發癢、肚子疼、腦袋疼。

還好有阿輝在,雖然阿輝遲鈍又總是有許多問題,但在這個時候有這樣願意配合他,能陪著他的人,已經是很好很好的了。

他雖然沒有跟著阿輝哭,卻用力抱住阿輝,對方的體溫能幫助他克制住顫抖和想哭的沖動。

他也好想媽咪,也好餓,也好怕死的……



遠處最靠近海的丁屋裏雖然熄了各屋大燈,但卻一直有一盞小燈亮著。

林一伯聽到阿宏回電說已經給跟黎先生打過談判電話,提及黎先生要兩個孩子一起贖回等,便站起身對金魚佬道:

“那兩個孩子老老實實呆在船屋裏?”

“是的,不吵也不鬧。”金魚佬答道。

“確定了哪個是黎少爺,就把另一個殺了。”林一伯面相雖然很和善,講出來的話卻格外狠辣。

“黎富豪不是願意贖回兩個嗎?”金魚佬忍不住詫異。

“我們最後只放一個人,也能收兩個人的錢。”林一伯見對方還有些迷惑,覺得他不應該做沒有意義的殺戮,只得詳細解釋道:

“知不知道我們做綁匪的,最難在哪個環節?”

“了解目標人物和綁人的過程?”金魚佬摸了摸額頭,隨意猜測。

“不,是拿錢吶。”林一伯搖了搖頭,“到時候警察天羅地網在那裏等著我們,插翅也難飛了,之前我們成功的幾次,都是確定對方沒有報警,才那麽順利拿到錢啊。

“這一次明顯警察已經參與進來了,就算他們離開了黎富豪家,也不會真的就袖手旁觀,只怕仍在某個地方伺機而動,等著捉我們的馬腳啊。

“這一單賺得多,又是我們最後一單了,已經驚動警方,重新找目標沒有意義了,只好擔這個超大的風險。

“你想一想,現在的世道和二十年前可不一樣了,走兩步就遇到一組巡街警啊,更不要提如今警察隊伍整頓,比以前可犀利多了。

“我們又要絞盡腦汁在拿錢的時候不被警察捉到,最後毀掉所有線索和證據,不讓警察找到我們,還要把孩子交還回去,這個過程無數環節,每個環節都可能暴露。

“多一個孩子,多的風險不是一倍,而是好幾倍。

“首先那兩個孩子嘀嘀咕咕不知道在算計什麽,一個孩子膽小,兩個孩子就有了做些什麽的勇氣。就說最簡單的,如果之前我們綁的時候是一個孩子,就不會出現拉開車廂的時候,發現兩個孩子互相解綁,還企圖逃走這種狀況了。

“還有,我們帶著兩個年齡相仿的孩子周轉,和帶一個孩子往來,被發現的危險,哪個大?”

“明白了,可是最後還人的時候少一個,沒關系嗎?”金魚佬點點頭。

“我們之所以把人還回去,不過是害怕孩子父親發現錢和孩子都沒了,會發狂,到時候頂級富豪向警方施壓,竭盡全力捉我們的話,我們壓力會很大,後續能拿著這些錢安安全全生活下去的可能性會降低。把孩子送回去,多這麽一個危險的步驟,其實是為了安撫有權勢的孩子親人。

“只要孩子回來了,他們忌憚到底是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就當破財免災嘍,沒必要繼續跟我們死磕,多半息事寧人。那麽我們就沒事了。

“所以,只要將黎小少爺還回去就可以。

“另一個孩子嘛,就算死了,普通人家庭沒權沒勢,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就算最後鬧起來,最多媒體登兩天,警隊擺擺樣子,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排查捉捕。”

林一伯一擺手,笑笑道:

“吶,我們又省了麻煩、降低了風險、少一個負擔,又一樣安全拿錢,明白了嗎?”

“明白了。”金魚佬恍然大悟,緊接著又嘶聲:“但是兩個孩子一涉及到與身份相關的事,就守口如瓶,我們逼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來。我還打了兩個孩子一人幾個巴掌,他們哭是哭的,就是不講話啊。”

“……”林一伯皺起眉,想了會兒道:“我去看看他們。”

……

船屋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兩個孩子瞬間貼緊身後潮濕冰冷的木板,雙眼死死盯住門的方向。

“哢吧”開鎖的聲音,接著“嘎吱……”一陣令人牙酸的響動,門被打開,一位老伯貓腰走進來。

他端著兩個漢堡和兩杯已經涼了的牛奶,打量過兩個眼神戒備的孩子,便走過去將食物遞到他們面前。

黎澤旻和阿輝兩人只盯著食物,誰也不敢伸手去拿。

“都餓了吧?吃吧。”老伯朝著兩人笑了笑,甚至和善地席地而坐,朝著他們點頭鼓勵。

阿輝看了眼老伯沒有關的門,老伯立即捕捉到他的表情,搖頭道:

“他們就在外面,還是不要想著逃走了,會激怒他們,等被抓住,可能會挨打哦。”

“老伯,你跟他們不是一夥的嗎?”阿輝轉頭看一眼抿著唇不講話的黎澤旻,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

“他們租了我的棚屋停泊這艘小船關你們,人呢就住在我的丁屋裏了。

“你們不用害怕,我聽到他們給黎先生打電話,黎先生已經答應給錢了,很快你們就可以回家了。”

“是——”阿輝才要開口提及黎伯伯,忽然想起阿旻叮囑絕對不許表明身份,這才咽下要說的話,又問:“老伯,你能悄悄放我們走嗎?會有一大筆酬勞給你的。”

“那不可以哦,會很危險的。”老伯搖了搖頭,又指著面前的食物:“快吃一點吧,要保存體力啊。”

兩個孩子互望一眼,這才各自伸手拿起一杯牛奶一個漢堡包。

黎澤旻多留了個心眼,他吃得很慢,尤其只抿了一口牛奶。那雙戒備的眼睛一直盯著老伯,時不時看一眼敞開著的門和身邊的阿輝。

老伯坐在他們對面,也一直在觀察兩個孩子的吃相。

本以為會有一個特別狼吞虎咽,可以分辨出哪個是少爺,哪個是勿抓的,卻見兩人都細嚼慢咽,一個一邊吃一邊戒備,另一個一邊吃還一邊擦嘴角的面包屑……都很像少爺。

“你們倆誰是黎澤旻啊?我聽他們說,另一個被勿抓的人可以被放掉的。”老伯一邊講假話,一邊拿眼睛觀察兩人,見他們只是擡頭看自己,並不答話,才繼續道:

“小少爺是不是很害怕獨自被關在這裏,所以才硬留另一個人在這地方陪著啊?還是另一個靚仔不知道媽媽爸爸正著急等著,才留在這裏不願意表明身份呢?”

黎澤旻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要不妙。他又不敢轉頭去看阿輝,怕自己這樣一動作,就被面前的老人看出什麽。他心裏對比自己強大又聰明的大人充滿了忌憚,生怕自己做的表情和小動作都會暴露什麽,只攥緊了阿輝的手,咬著牙只望著阿伯,手指卻忍不住顫起來。

阿輝感受到黎澤旻攥他攥得好緊,他的腦袋根本想不到‘按照這個阿伯的話,阿旻說不定一直在騙我。其實綁匪根本不會殺我,還會放我回家呢。我現在就要說出我叫趙瓊輝,我要回家,才不要在這種黑洞洞的地方陪著阿旻’這一層。

阿輝只想到‘之前阿輝說這些人會殺我,現在他們好像說不殺我了,要放我回家’,但念頭很快又變了,變成‘我不能回家,那到時候就只有阿旻一個人在這地方受怕遭罪了,他肯定要嚇死的。之前綁匪要殺我的時候,阿旻帶著我咬死了不讓綁匪知道誰是黎澤旻小少爺,現在我也要講義氣,仍然不能表明身份,得陪著阿旻才行。’

阿旻於是沒有聽到阿輝被騙後胡亂講話,反而感受到被自己緊攥著的那幾根屬於阿輝的手指頭,輕輕回扣住自己,也學著他的樣子,用力攥著……

林一伯等了好一會兒,見兩個孩子還是那樣一邊看著他,一邊啃漢堡,誰也不講話,只得繼續陪他們聊天,繼續尋找孩子之間的漏洞,企圖判斷出他們到底誰是黎澤旻。

奈何有時候大人自以為自己很聰明,以為孩子都是單線條的笨蛋,很好哄騙,但卻沒想到,他們遠比大人想得更聰明、明白更多事情。

天真的確是天真的,這種天真卻化成某種執拗,反而比懂得‘變通’的大人,更難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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