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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以理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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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油的吃法實在豐富。

如果是熱燙菠蘿包夾涼黃油片,那麽就是火包冰,一入口先是酥酥脆脆的‘菠蘿片’,然後是又熱燙又煊軟的特質面包,繼續咬下去,逐漸感覺到面包被涼意浸染,然後不期然地咬到冰牙的涼黃油。

這時候可千萬別怯步,一定要一口咬到底,再將這冷冷熱熱全部收入口中。

酥香、軟糯、熱燙和冰淇淋一樣的黃油同在口腔中,明明只是吃個‘面包’,卻能享受到如此豐富的口感和味道,菠蘿包實在是夠勁夠犀利。

另一種吃法呢,就是常溫或剛出爐的熱菠蘿包搭配熱黃油啦。

黃油熱湯燙地化在面包中,一口咬下去,還能嘗到汁水,甜香奶膩的黃油融在面包裏,一入口便盈滿口腔,黃油汁能瞬間刺激到你所有味蕾,讓你腦細胞都跟著味蕾一起跳起舞來。

面包口味的‘爆漿水果’,真是有夠創意。

湯宗禮難得跟CID B組這群吃貨一起享受上午茶,被狠狠教育了一番,才知道這些日常入口只當充饑,從未深入了解過的食物上,居然還有這麽多學問。

一個冰火菠蘿油入肚,再配上一個水晶蝦餃,半杯咖啡,他覺得自己午飯都無需吃了。

倒很便於留在B組辦公室,跟這些人好好開個長會。

一屜又一屜港式點心被清空,大家終於吃喝到半飽,每個因為熬夜和奔波而變得有些憔悴的面孔,都因為熱食入腹而恢覆容光。

湯宗禮想得差不多了,覺得時機已到,便一邊幫忙收整杯盤,一邊轉頭對Wagner道:

“W sir,我不得不承認,B組的工作效率好犀利。雖然王新秋的死的確給警方帶來了一個契機,但能在2天內查到這個程度,可見B組的所有探員們都竭盡全力了。這很值得尊重。”

Wagner正低頭將所有籠屜疊在一起,方便冰室上門收走,聽到湯宗禮的話,他沒有擡頭,目光仍看著手上的東西,只扯唇道:

“湯督察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這時大家已經將公桌整理的差不多了,聽到湯宗禮和Wagner的對話,都朝兩人望過來。

家怡才將一些一次性包裝紙丟進垃圾桶,擡頭一邊拍去手上的食物碎屑,一邊接過徐少威遞過來的面紙將手指擦幹凈。

她目光始終凝著湯、王二人,見湯宗禮挑高眉頭深吸一口氣,就知道對方要說正題了,便將手中面紙團成團朝垃圾桶來了個三分球,同時轉回白板邊,捏過記號筆,擺出已做好準備開工的姿態。

上一刻大家還在嘻嘻哈哈一塊兒享受美食,下一刻要開工了,忽然所有人都板起臉來,仿佛都變了個人。

湯宗禮還有點不習慣B組這幫人變臉的速度,穩了幾秒鐘情緒,才肅容開口:

“是這樣的,雖然這些線索和證據彌足珍貴,O記希望CID B組能無私的將你們的所有發現和推想都共享。但也希望你們能理解,O記面對的這個特大重案幹系太大,整個警隊、大長官也都在盯著,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我們的壓力真的很大,在這個過程中,不止線人王新秋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可以說,我們每個人都深陷在危險之中,歷時近一年,付出的心血難以描述。

“所以,雖然非常敬佩B組的能力和追求真相不惜身不畏苦的精神,但還是要請B組暫停對跪屍案的偵辦。

“如果B組足夠信任我們這些同事,請將追逐真兇、使之伏法的工作交給我們吧。”

湯宗禮已拿出足夠多的真誠和尊重,望著家怡等人時眼神裏滿滿懇切。

奈何B組探員們卻並不吃這一套,哪怕你請客,哪怕你以柔克剛,在關系案子的事情上,他們始終堅守底線,絕不讓步。

家怡更加無法認同湯宗禮‘如果B組足夠信任同事,這事就別管了’的說辭。這話裏‘如果你們還繼續管這個案子,就是信不過O記’的意味,多少讓人有些惱火。

Wagner垂眸思考湯宗禮話的合理性,家怡看他一眼,沈聲先行發問:

“湯sir,理由呢?”

“……”湯宗禮想了想,斟酌了下哪些信息可以釋放給B組,哪些不可以,然後才答:

“我們近一年對油麻地地下團夥的追蹤,摸到幾個可疑人物,其中就有魯偉業。

“這個人行蹤隱秘,生意上雖然沒有什麽問題,也始終沒能堵到他從外往香江運東西的路線和方法,但他越是將自己的生意包裝的無懈可擊,就越發顯得有問題。

“雖然這條線摸到底,就到了魯偉業這個點上,基本可以確定他應該沒有再給其他人當白手套,這五年左右應該都是在為自己打拼。但他手下眾多,涉及到各行各業。

“我們一直在偵查這個販度團夥到底是幾個備選者中的哪一個,現在根據王新秋案來看,基本上可以確定是魯偉業。

“那麽接下來還要查,其他幾個人是否有跟魯偉業合作,他們跟魯偉業的‘販度產業’有沒有關系。

“還有就是,魯偉業到底是從哪一國進貨,接頭人又是誰?找到這個入口,才能堵住它。

“再者,魯偉業的團夥到底有多大,要竭盡所能的將之全部查出來,進而一網打盡。

“最後,除了魯偉業外的其他幾個人如果不是當下我們正準備查辦的‘販度集團’,多半也是準備跟魯偉業搶生意的人。現在他們還沒有插手,但總會插進這行當裏,只有摸透了魯偉業買入‘冰度’的窩點和對接人;貨物儲藏在哪裏;通過什麽手段銷售;銷售鏈是怎樣的…才能在捉住魯偉業後,定點盯梢、布陷阱,進而將後續湧進來的人也捉住。

“這樣一來,才能真的端掉一窩,同時對其他想插手的人起一個震懾作用。”

敵人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多少,在幾次任務的打擊下會膽怯、杯弓蛇影,這就能確保很長一段時間這一區塊的安全。

“我們所圖很大,不敢稍有疏忽。

“雖然CID現在抓住一條線,牽出眾多重要線索,但如果因為你們捉魯偉業而打草驚蛇,導致我們端不掉魯偉業的團夥,那這個任務布了這麽大的局,也白搞了。

“就算根據你們列的名單,能拉起一張大網,將魯偉業的團夥端掉。但找不到魯偉業的進貨端,搞不清楚魯偉業的‘販度鏈條’,堵不到後續搶魯偉業生意的新團夥……雖然一個魯偉業倒下了,但只要巨大的利益誘惑還在,這個生意就還在,仍會有無數個‘魯偉業’悄悄在黑暗中擴張,這任務仍然是失敗的。

“所以,不能打草驚蛇,B組的工作必須暫停。”

湯宗禮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將條條框框的理由都掰碎了講出來,也的確是拿出誠意了。他眼神清明,直望進家怡、Wagner和其他B組探員們眼底。

B組的專業和努力,以及他們實打實的偵辦成果打動了湯宗禮。雖然O記這位督察是帶著施壓的策略來的,但此刻的確是誠懇的。

湯督察這話一說,往日看起來很硬漢的譚三福都有點被說服了,其他人也都沈默下來。

掃毒工作的殘酷,沒有哪個警察不懂。

家怡嘴唇也繃成了一條直線,她秀氣的眉擰成兩條糾纏不清的麻花,但望著湯宗禮的眼神卻並沒有透露出動搖。

沈默幾息,待大家被煽動起來的情緒稍微平息,理性慢慢回籠,家怡才適時開口:

“湯督察,對於O記所有警察的努力和勇敢,我們非常敬佩,但對於跪屍案,我仍然有不一樣的看法。”

湯宗禮捋了一把頭發,易家怡沙展的執拗,實在超出了他的預想。

“你說說看你的看法。”他耐著性子瞪住易家怡。

“湯督察,在屍體被發現的那一刻,必然已經打草驚蛇了。

“或者說,兇手之所以用麻繩將死者擺成跪姿,棄屍又棄得很敷衍,就是要讓O記知道,O記早就已經‘打草驚蛇’了——警方的線人既然已經被兇手發現,並殺掉,然後棄屍向警方宣戰,這還有什麽好存僥幸心理的?

“‘度販’知道O記在行動,也知道O記將人送到大佬面前了,他們該驚已經驚過了,之後做的一切,都在告訴警方,已經沒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了。

“為什麽兇手敢這樣幹?”

家怡說著說著便全情投入進案子中,神色越發冷肅,聲音也更沈更重:

“他們自認為自己藏得很好,至少是覺得O記沒有掌握到他們‘販度’的核心證據。

“‘我知道你在查我,我不怕你查。’

“湯督察,‘度販’的這個反應、這個態度,難道不讓你覺得心焦嗎?

“有沒有可能,O記現在掌握的線索,並不足以威脅到‘度販’。

“以及,這個特大重案,已經無所謂打草驚蛇,敵人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擺開陣仗要跟警方硬磕了。在這種時候,警方還要自欺欺人的遮遮掩掩、假裝敵方不知道我們在幹嘛嗎?”

湯宗禮皺起眉,事實上,O記今早才知道線人王新秋已死,許多事都還沒想得太清楚。

只是第一反應是不能讓重案組亂來,必須立即暫停工作,從長計議。

O記的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卻不是傻子,聽到家怡的話,湯宗禮也立即明白過來。

他眼眸微垂,陷入沈思。

家怡卻沒辦法在這時候給他大段時間去靜思,她朝湯宗禮邁近一步,所言也更進一步:

“還有一點,湯督察你要往深處好好想一想。”

“什麽?”湯宗禮已然被家怡代入到她的話語體系裏,擡起頭凝住她眼睛,鄭重發問。

“一打草驚蛇,壞蛋們就都藏起來不動了,這是警方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們做的是長線掃毒工作,不是一次埋伏突擊。

“等O記準備捉捕時,可以考慮不要打草驚蛇,避免他們有人逃掉。可現階段一則早已打草驚蛇了,再則警方其實是在跟‘度販’們亮兵器拉鋸戰,還不到害怕打草驚蛇的時候。

“‘度販’布局多年,投入極多,正是瘋狂斂財的時候,怎麽可能知道警方在跟進此事,就立即收手不幹?

“如果他們是這樣一群膽小的人,那就不是暴徒和賭徒了。這些人賺的就是違法犯罪、刀尖上行走的錢,他們每一天的工作都要考慮跟警方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一群有此覺悟的人,不會得知警方在關註他們,就收手。

“湯sir,因為O記在潛伏等待伏擊時刻,因為你們害怕他們藏起來,才會如此推斷,那是以己推人。

“但事實卻未必如此,如果你跳出來,更深入的考量一下‘不怕死的貪財賭徒’的心理,你就會發現,現實可能與你所想正好相反。”

大家總是以己推人。

謹慎的人,覺得別人之所以冒險,一定是已經謹慎地考量過各種可能性了,才動手。

樂觀的人,覺得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值得恐懼和憂慮的事?覺得那些不開心的人都是小題大做、自尋煩惱的蠢蛋。

投機倒把賺錢的人,覺得天下所有有錢人都在投機倒把。

善良的人,也總覺得別人之所以靠近自己,一定是因為喜歡和善意,不可能是因為想要利用自己、禍害自己……

可事實上,心理學、行為學等等諸多科學、哲學,都在告訴世人,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更豐富和廣闊,有更多你想都想不到、看都看不見的角度。

警方以為犯人是謹慎又聰明的勁敵,實際上或許只是一群貪婪無度、不知死活的莽漢。

“軍裝警隔一段時間便會巡街一圈兒,他們持槍隨時做好了擊斃劫犯的準備。銀行都有安保系統,還有保安。難道劫犯就藏起來不劫錢了嗎?為了錢,不還是會冒巨大的風險嗎?”

家怡搖了搖頭,長舒一口氣,才道出結論:

“當‘販度’的大佬被捉,立即會出現什麽狀況?

“警方看到的是‘驚動其他壞人,別讓他們逃了’,但那些亡命之徒看到的是什麽?”

湯宗禮眉頭緊鎖,眼神中卻隱約透出恍然之色。

“是這個‘販度集團’空出來的大佬位置。

“是如果這個‘販度集團’被搞掉,空出來的市場。”

家怡朝湯宗禮點了點頭,她知道他已經想通了。

這是她昨天晚上徹夜難眠,在床上烙了大半宿餅,不斷回憶自己在《心理學》《犯罪心理學》中學到的內容,結合罪犯們的思維和立場等等等等,想出的刁鉆角度。

今晨她7:30就到辦公室,開始在紙張上做腦圖,反覆推演自己的想法,又找犯罪心理學專家Tannen聊過,才確定這個觀點站得住腳。

既然是站得住腳的觀點,那麽湯宗禮即便陷在O記的社會群體思維中一直未能跳出,此刻一旦被她點破,必然會瞬間豁然通透。

“市場空出,必然有人要補上,這些狼看著其他人賺錢,早就饞的眼睛都綠了。你魯偉業被抓又怎樣?那是你蠢!我們可不會被警察捉到,也該輪我們賺賺這個錢了。”

家怡瞪著眼睛,想象著那些貪婪的、醜惡的兇徒們的饑渴嘴臉。

“新人要想辦法跟賣方建立關系,再組建一條屬於自己的完整銷贓網絡,必然大動幹戈。

“如果是我,會想辦法聯系沒被警察捉到的魯偉業團隊裏最接近魯偉業的人,然後想辦法吸納魯偉業的團隊,以便更快將自己的‘江山’建立,並快速賺到第一桶金。

“湯sir,這個未被捉住的、魯偉業手下的重要人物,才是O記需要著重篩選的目標——O記先要選好人選,然後讓我們CID捉住魯偉業和其他一些人,使這個‘目標人選’幸運的成為漏網之魚。

“然後,等這個漏網之魚被新團夥接觸時,開始盯梢。他們或許比之前更謹慎,但畢竟要重新組建團隊,必然要大動幹戈,而且再如何謹慎也還是會露出許多馬腳。

“這個時候,捉他們一定比做熟了的魯偉業更容易。”

湯宗禮呼吸逐漸變得急促,眼睛也睜得更大,整個人的情緒都不對勁起來。

家怡仍沈浸在自己的藍圖中,她語調激昂,帶著勢如破竹的沖勁兒:

“魯偉業這條鏈我們重案組來捉,待其他人出動,開始與國外毒梟建立聯系時,O記將之一窩端。

“這樣一來,無論是舊團夥,還是蓄勢待發的補位新團夥,先後被一網打盡。

“湯sir,這才叫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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