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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歸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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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如最愛的校園門口小食原來是鹽焗鵪鶉蛋,在方鎮岳來之前,她已經坐在鋪子裏,細細將一小盆鵪鶉蛋各個剝皮放在保溫箱裏,等待方鎮岳來食。

家俊最愛則是酥香松脆的蝴蝶酥,剛出爐的小點心甚至燙嘴,家俊敞著口坐車一路帶回易記,又要放在烘箱裏一直烘著,怕它們冷,怕它們不酥,一直焦急的在易記門口翹首以盼,待方鎮岳帶著家怡晃悠悠趕來,家俊立即子彈般沖出,拉住方鎮岳的手臂就是一溜小跑。

終於將岳哥帶到烘箱前,看著對方咬食之下,一口酥脆,這才展顏。

“岳哥要是在我們學校門口,嘗到剛出爐的,那才叫好吃啊。”家俊心滿意足地靠在櫃臺邊,滿臉欣慰。

小小人在這一瞬間,倒有點像等待孩子回家吃口熱乎飯的大家長。

吃下兩個蝴蝶酥,轉頭望見小家俊這表情的方鎮岳:“……”

心情覆雜。

家俊獻寶後,又輪到家如。

方鎮岳三四個鹹香滑嫩的小鵪鶉蛋入口,忙在家如期盼的眼神下點頭豎大拇指,直讚“好味道好味道”,家如嘿嘿一笑,這才從小盆中分出一些剝好的鵪鶉蛋,遞給易家怡和其他家人。

連丁寶樹忙前忙後路過,也被家如塞了兩顆潤白滑彈的蛋在口中。因為不舍得大口咀嚼吞咽,丁寶樹將兩顆蛋一個塞在左腮,一個塞在右腮,細細含嗦味道,活像個鼓腮咕嘰咕嘰吐泡泡的小金魚。

晚飯後,方鎮岳與易家人道別,仍沒有回家,而是順路回到B組辦公室,對著白板整理案件現有線索,直至夜半。

離開警署時,在門口偶遇法證科陳光耀。

“有案子?”方鎮岳挑眉。

“一個自殺案的解剖,被螺旋槳切割成屍塊,不出一個詳細的解剖報告,怎麽解釋被碎屍的屍體是自殺啊?”陳光耀攏了下短發,深吸一口室外清爽的空氣,才覺得在解剖室憋了一整天的情緒得到些許舒緩。

一同步向車庫,他也與方鎮岳隨口寒暄:“下周還是下個月內提面試啊?”

“下個月吧。”方鎮岳揉了揉鼻子,與陳光耀道別後,架上自己的大吉普回家。

開上施勳道,駛向山頂時,他專門減慢速度,企望在路上再看到什麽可疑人等,想象或許這次案件的兇手是個專門喜歡在施勳道上狩獵富豪的家夥。

但直到拐進自家車庫,他也沒有遇到一輛奇怪的汽車。

直到洗漱後躺在床上,他仍然在猜想,屍體到底被丟棄到哪裏了呢?

兇手又為了什麽殺死施勳道6號別墅的趙先生?

……

……

屋外的紛雜逐漸靜謐,易家其他人已經睡了,只有小書房還亮著一盞燈。

家怡坐在書桌前,面前鋪開A4白紙,像警署的白板一樣,可以隨意亂寫,很有助於疏離思緒。

搬家前專門做的大桌子很合心意,雖然家怡覺得還可以更大,但受限於屋子的大小,這已經很不錯了。

她在上面攤開好幾本書籍,一本壓著一本,每一頁上都有一些或許會有用的知識點。

這一次的案子與以往每一次都不同,家怡很珍惜這樣的學習機會。

因為看不到心流感應,心慌和焦慮情緒褪去後,理智地審視,便想到‘煩惱即菩提’這句話。人在遭遇困境的時候,為了脫困,會不得不深入思考,這個思考的過程,其實是難得的成長機會。

家怡想要好好把握,也想好好體會一下普通警探們立足案件中的視角和思維。

至今為止,警方其實還沒有確定受害者是否已經死亡。

但中區警署的法醫官已經出具了報告,推斷受害者已死亡,並且受害者的太太也提告失蹤,並立案。

一件掛落在施勳道大轉彎道外崖坡處的血洞西裝,一些足跡,一些血跡,一些細碎線索。

施勳道6號別墅的噴濺式血跡,碎玻璃上殘破的指紋,院落中的足印,法證科對於加害者所駕駛車型的判斷……

記錄好所有已知線索後,家怡便咬著筆頭準備開始發散想象。

但又忽然有些擔心,因為九叔曾經說過,在案情前期最好不要隨意假設,這是警探大忌。

刑事偵緝探員們常用的方法其實是歸納法,而非演繹法。

既是將所有線索聚集,以一個整體的觀感去歸納線索。不妄下定論,而是開放式地查證所有已知證據。在這個過程,甚至要避免產生任何想象。

怕探員們會被無窮盡無邊際的想象帶偏,導致警隊做過度無用功。

與之相對的演繹法,被稱為偵探常使用的邏輯推理法。其實被一些專業警察認為是寫小說的人胡想的,還認為這種先觀察和假設,再尋找證據的方式是在浪費警隊時間。

畢竟現實世界不是小說世界,觀察和假設得到的結論,在小說中可能不會遭遇太多的意外和反轉。但真實世界遠比小說世界覆雜太多,每個人身上、每件事物上面可能涵蓋的信息都能龐雜到讓人吃驚。

一個人真要完全認識到真實世界的一個現象,所需要的知識可能涵蓋所有學科。

事實上現實世界中幾乎沒有這樣‘博學’的雜學家。

所以每一次假設錯誤,都會造成一整個團隊走錯方向。小說裏可能只耗費幾頁紙,再重頭來過就好。但現實世界卻可能造成一個幾人乃至十幾人團隊,幾個月的辛苦白費。

警探們正是因為吃過太多演繹法的虧,才會對演繹法心存芥蒂,更相信雖然看起來蠢笨,實則靠譜的歸納法。

舉個例子,探員喝到一杯拿鐵,然後需要探知咖啡是什麽。

歸納法的話,可能會找一萬杯咖啡,去研究它們放了什麽,然後會發現拿鐵裏面有牛奶和咖啡粉沖泡過的水,易冰樂咖啡放了咖啡粉沖泡過的水、冰淇淋、牛奶和冰沙……最後得出結論,所有咖啡的共同點是有咖啡粉沖泡過的水,認定這是咖啡。

而演繹法的話,就會在喝到拿鐵後,通過自己的味覺、視覺等分析,假設咖啡就是咖啡粉沖泡過的水加牛奶和糖混合後的飲品。然後在這之後開始尋找證據,最終可能會出現完全推翻假設的狀況。

但家怡經過這些日子的經驗積累,以及閱讀學習,發現實際上人的一切思維都離不開歸納和演繹。

即便是歸納法探案,也存在著演繹的成分。

舉例子的話,大概就是探員發現生活在中國大路上的人,張三是黃皮膚,李四是黃皮膚……王一麻子也是黃皮膚。

通過對一百個人的觀察和歸納,那麽可以演繹出一個總結:所有生活在中國大路上的人都是黃皮膚。

可以看出,歸納法只是先收集線索,既歸納。然後再進行比較準備的演繹。

而演繹法探案,大概是探員看到是一個黃皮膚的人生活在中國土地上,然後推理這片土地上都是黃皮膚,然後再去尋找黃皮膚的張三李四王一麻子作為佐證。

可以看出,所謂的演繹法,只是先演繹再歸納而已。

當然,兩種方法都可能存在反轉,比如中國的土地上也可能出現白皮膚的人,湯姆玩跳傘游戲,恰巧被太平洋的風吹到赤柱半島之類巴拉巴拉。

思考過這些後,家怡又放松下來,不再抑制自己的想象。

趙太太稱趙先生常常不回家,那麽最有可能的是兩種推斷:1、他有外遇,那麽一定幾率是死於情殺;2、他真的是個工作狂,死於利益紛爭。

因為暫時的線索還沒有指向其他可能性,所以暫時不做發散假設。

那麽明天大家開會的時候,如果大家做信息集合時,沒有其他特殊線索,這兩條可能性就還是能作為參考。

如果是岳哥的話,會怎麽安排隊員們接下來的任務?

家怡刷刷刷翻筆記,查看了下她對岳哥之前工作的記錄。隨即手壓著筆記本,在攤開的A4紙張上做了簡單記錄:

【1、重點徹查趙先生的所有□□,他與哪些女性有不正當交集,確切的和不確切的交往過密的情況,都要收集和走訪。廣撒網記錄所有線索。】

然後家怡想象方鎮岳肅容時的樣子,站起身指著身後的小書架,低聲道:“三福,你帶著嘉明和Gary去問詢一下趙先生的司機、秘書、助理、關系較好的下屬以及好友,看看他和哪些女性……嗯,以及男性,有不正當關系。”

這時候三福、嘉明和Gary就該立即站起身,標直地立在岳哥面前,敬禮大聲道‘yes,sir.’然後轉身出門去奔波走訪。

等三福他們拿到趙先生婚外情、交往過密人員的名單,再派三福他們打電話請這些人來警署審訊室做筆錄。

當然,電話請對方來警署這種提審方式,可能會使提審人提前思索如何應對,提升審訊難度。

擔心這個狀況發生的話,還可以直接問詢到這些人的地址,三福他們直接登門審訊做筆錄。

家怡想清楚這些,抿唇望著小書架笑了會兒,拍拍書架,滿意道一聲“乖仔”,便又坐回書桌,低頭寫下第一點:

【2、到趙先生公司,走訪問詢趙先生的下屬、合夥人、助理等,看看有沒有競爭公司、競爭項目、競爭人員之類,然後根據詢問到的名單,去做排查筆錄。】

收筆後,家怡又站起身,面對著另一邊的墻壁,學著岳哥的樣子,威風凜凜地低聲道:

“九叔、家怡,還有新來的徐少威,你們三個去趙先生公司,尋找與趙先生有競爭關系的人。對了,再查探一下趙先生的資金狀況,看看是否有向外借債,或者公司現流金出問題,向銀行或高利貸借貸的狀況。”

學完岳哥,家怡又一步跨到墻根根處,轉身向方才她模仿岳哥時站著的地方敬禮,並恭敬有禮貌地道:

“Yes,sir.”

然後又從桌上撈過一只筆,夾在自己耳朵上,假裝這支筆是一根煙。接著學著九叔懶洋洋的樣子歪在一邊,點頭道:“沒問題,岳哥。”

說罷,還將耳朵上的筆拿下來,叼在嘴上卻不點火。這是因為九叔最近在戒煙,即便耳朵上夾著煙,也只能叼著過過幹癮,不能抽。

幾秒鐘後,家怡將筆丟回桌上,回想起徐少威這個新夥計。

中等偏高的身材,站立時筆直身體,微微外八,大腳站地下盤很穩的樣子。然後手時常習慣性的壓在腰間,隔著衣服按著配槍。

圓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神采奕奕,與人相視後會本能微笑,仿佛很想給他人留下親和印象一樣。

眼睛一彎,眼角會擠出好幾條笑紋。

其實就算他努力降低自己的攻擊性,但不知是因為眼神犀利還是怎麽的,家怡就不覺得他是個好脾氣的人。

就算笑容可以騙人,眼神也不會騙人。

家怡站直身體,手壓著腰側,挺背微挑下巴,揚起笑容,彎眼時卻仍使眼睛睜圓,像個假笑男孩一樣對著前方,假裝徐少威的樣子,道一聲:“Yes,sir!”

覺得自己學得很像,家怡兀自嘿嘿一笑,感到很滿意。

她還挺會觀察他人的嘛,真是個好警探苗子。

正自得意,起夜上廁所的家如忽然瞪著眼睛,一臉驚恐的探頭,朝著書房裏環顧一圈兒,顫聲問:

“大姐,你,你跟誰講話呢?”

家怡沒防備自己在書房自導自演會被抓包,也嚇了一跳。

捂著胸口與家如打眼對小眼了一會兒,家如恍然大悟地壓低雙眉,一臉心疼地走過來擁抱家怡:

“大姐,當探員一定壓力很大吧?咱們去睡覺吧,別想了。睡一覺,哦?一覺醒來,明天就好了,好不好哇?”

家怡被妹妹抱住,才想著開口解釋自己在模仿B組隊員。還想表演給妹妹看看,讓妹妹點評一下她根據觀察而做的模仿,像不像。

可才張開嘴巴,腦子裏過了一遍妹妹的話,她忽然反應過來——

啊,家如不會以為我是被工作逼得神志不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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