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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個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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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素珊坐直了身體,轉頭一瞬不瞬的望向易家怡。

林旺九幾人也回過頭,疑惑的看向吉祥物一樣的小女警。

“我在想,死者為什麽會一個人跑去京士柏公園,還在湖邊背坡草坪上讀書。明明都在戶外呆著了,卻還好像怕被別人看到似的。”易家怡見九叔等人還沒擡明白她的意思,又繼續道:

“我十五六歲的時候,做什麽都跟朋友一塊兒,呼朋引伴的去公園讀書,去圖書館,去逛街都有的,就從來沒有一個人躲到沒人的地方讀書的時候。

“從案宗中死者親朋的口供上看,死者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以前最喜歡跟好友一起呆著。

“我知道A組偵查過程中,已經排除了一些特殊狀況,斷定為死者到清凈處讀書時,與不知名的陌生人偶遇,先奸後殺往往都是激情殺人,也符合這個案子現在所有線索所展示的信息。

“但,我還是想假設,有沒有可能,死者是約了一個朋友,一起去讀書的?

“這不是更符合一個乖巧膽小,又活潑開朗,喜歡往人群裏湊的少女的行為模式嗎?”

“死者朋友的口供有提到,她死之前很少與最要好的朋友們一起過周末了。家人卻表示她周末都會出門,但因為學習成績沒有下降,所有大家都懷疑她可能去了圖書館,或者一些小書店書攤等處。”方鎮岳想了想又道:

“也有可能,她交了新朋友。”

“這個新朋友是她的秘密,不願跟家人和同學分享的秘密。”劉嘉明加入進來。

“是秘密拍拖嗎?”林旺九皺眉。

“地下情?師生戀?”Gary的推理忽然拐遠。

“Gary,你和九叔去死者的學校,和家裏再走訪一圈兒,問問她有沒有暗戀的人,關系特別好的男老師,或者一些值得關註的社會關系。”方鎮岳說罷,又想了想,補充道:

“就死者死前一個月左右的新‘朋友’,從口供看,她不跟同學一起過周末,大概就是死前一個月左右的事。

“順便再問問,一個月前那段時間,死者做過什麽,去過什麽地方,接觸過什麽人。”

“知道了,岳哥。”九叔和Gary立即起身,拔足離開,雷厲風行。

“方sir……”易家怡見Gary他們離開,再次開口,卻有點踟躕。

他們要找這個跟女死者一起的人,肯定是找不到的,因為那少年已經先於女死者死掉了。

只是,為什麽警方完全沒有找到這個男死者的屍體,是被兇手們帶走了嗎?

“嗯。”方鎮岳鼓勵的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劉嘉明這會兒已經將自己倒騎著的椅子轉向,朝易家怡偏了偏。

小女警可以的嘛,跟著開了幾次會,就學會獨立思考和推理了,還被岳哥采納,角度很不錯,很聰明嘛。

邱素珊盯住易家怡,仔細打量小女警的表情,若有所思。

易家怡沈浸在如何把自己心流影像看到的內容,轉化成推理出來的東西,展現給大家。

又斟酌了下詞句,才向方鎮岳發問:

“方sir,假如,當日跟死者在一起的是她的男朋友……”

“死者可能是被這位來路不明的男朋友先奸後殺。”方鎮岳順著她的話,捋了一個可能性。

“但他為什麽會將死者打的那麽慘?死者顯然不是個朝三暮四的壞女孩兒,不該激怒一個男人到這種程度。”易家怡說罷,又道,“如果真是男朋友幹的,也太變態了。”

方鎮岳想了想,又道:“如果不是男朋友做的,事發時男朋友又在現場。”

“嗯。”易家怡吞咽了下,再次發問,“如果是方sir你,你會怎麽做?”

“保護死者,與兇手搏鬥。”方鎮岳想了想又道:“根據死者的傷情推斷,兇手不止一人。這位男朋友大概率不敵。”

“另一個受害者?”劉嘉明以拳擊掌,忽然大聲說。

“可是他在哪兒?”大家一塊兒推理半晌,邱素珊的情緒也被調動起來,她站起身,盯著白板開始高速思考起來,“逃走了嗎?不,兇手殺了人,不會輕易放走目擊者的。追到其他地方,殺掉了?”

“有可能。”方鎮岳想了想,又問:“半年前,京士柏公園附近,有其他兇殺案嗎?”

“我去查。”邱素珊轉身便走,她有極高的權限,可以查全港的所有兇殺案檔案。

邱素珊走後,方鎮岳又提出另一個可能:

“如果沒有追出京士柏公園地界,男死者也是死在京士柏公園的,而A組探查的過程中,顯然沒有發現另一個死者的痕跡。那屍體可能在哪裏?”

“湖!”劉嘉明猛地一拍巴掌,人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方鎮岳二話不說,讓三福去借調警犬,自己帶著劉嘉明便直奔京士柏公園。

吉普車啟動前,易家怡也跟著上了車。

方鎮岳看了眼表,“這都要下班了,又跟著我們加班?”

“我給我哥打過電話了。”易家怡在後排坐好,乖巧道。

這回答仿佛在說,只要我家的大家長同意,我是可以晚點回家的。

方鎮岳輕笑一聲,一腳油門便飛出警署。

他今天出隊的陣容,跟財神爺一模一樣,坐下招財進寶,一童子一仙女。

怎麽想,都覺得今天出門一定能走好運。

……

方鎮岳去京士柏前,先到一個雜貨店裏,拐進後室,跟裏面正打麻將的線人打了個招呼。

半年前京士柏公園附近的無業游民,有異常的,也許跟京士柏虐殺案相關的各種可能有的現象及細節,讓線人四處打聽打聽,然後才拐回京士柏公園。

警犬四處跑過,範圍擴大,不出意料的沒什麽收獲,又被三福原樣給送了回去。

公園附近走一圈兒,草皮大多都長勢一樣,沒有哪一處像被翻埋過,加上操作性太難,基本上排除殺人後埋在公園裏這一項。

站在湖邊,方鎮岳繞了小半圈,就放棄了自己下湖搜這個選擇。

他離開公園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帶著一大隊人馬——專業的蛙人,拖車載著專業的小型打撈船船,專業的打撈工具。

“這得不少錢吧?”劉嘉明目瞪口呆,署裏能批這樣的支出嗎?

方鎮岳笑笑,沒吭氣。

“岳哥這是要自掏腰包了。”劉嘉明走到易家怡身邊,嘖嘖兩聲,“有時候破案靠什麽啊?靠鈔票啊。”

一群人在公園湖邊作業,方鎮岳幾人在邊上餓著肚子守著。

易家怡拐出去又給大哥打了個電話,十幾分鐘後,易家棟就騎著小摩托,載了一箱奶茶易冰樂和豬扒包。

“謝謝家棟哥啊,救了命了。”劉嘉明早餓了,撲上去拿了一瓶易冰樂,一個豬扒包,一口幹糧一口奶茶,吃的狼吞虎咽。

“記在賬上。”方鎮岳一周多錢給了易家怡5000塊港幣,讓她下午茶之類的花銷全在這裏支出,花完了再跟他要。

他順便也將她的加班餐給包了,偶爾中午她幫忙點單管大家午飯時,方鎮岳也請她跟大家一起吃。

大多數時候,易家怡都照顧自家生意,怎麽算都不虧。

反而有點占便宜,她遞給方鎮岳一個豬扒包,道了聲謝。

方鎮岳說一聲不客氣,跟易家棟打了個招呼,便轉回湖邊去監督作業:

“小心一些,如果有屍體,不要破壞。”

易家棟放下食物,又快速趕回易記,正是生意最好的時段,他得抓緊回去看顧生意。

天逐漸黑下來,高瓦數的打燈打下去,大家的臉色越來越沈。

方鎮岳收到邱素珊發到傳呼機上的短句,讓他周身氣場更低。

【沒有】二字,說的顯然是這半年內全港都沒有哪個兇案,能跟他們推理中的女死者男朋友對上號。

現在,希望幾乎全押在湖中了,如果裏面沒有屍體,一切可能又要從頭開始。

他轉頭看一眼身邊站著的小女警,卻發現易家怡表情居然格外篤定,望著湖面上作業的打撈船,沒有絲毫焦慮情緒。

“這麽有信心?”方鎮岳問。

“這世上沒有完美犯罪,一定有線索在,我們總會摸到的。”她轉頭朝方鎮岳點點頭,語氣竟似在給方警官鼓勁。

方鎮岳忍俊不禁,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便又轉向湖面。

這邊文字很多,打撈船上的打燈又亮又熱,吸引的四周蚊蟲前仆後繼趕來。

方鎮岳不得不掏出隨身帶的驅蚊水,不停朝身周嗤嗤嗤的噴。

就在大家被蚊蟲叮咬的煩悶不堪,打撈船上皮膚曬的黝黑的男人忽然哎呦一聲。

二十分鐘後,蛙人配合打撈船,連同纏過屍體的水草、泥土和墜著的大石,一起打撈上岸。

法醫官和鑒證科的同事急匆匆趕過來,許君豪身上穿著看起來價格不菲的西裝,顯然已經收工回家了,仍被急招回來做事。

屍體在湖水裏泡了半年,如今已只剩一具骸骨,毛發和衣服上留下的痕跡不容樂觀。

就算曾經有指紋殘留在衣服上,半年過後,也什麽都不剩了。

屍體和一起撈上來的許多東西都被當做重要證物,一道被帶回警署。

……

游兆華才帶著團隊就當下正破的案子做了新一輪的推理和探討,這個案子,也逐漸走進死胡同。

他們有懷疑的對象,但有力的證據就像在跟他們捉迷藏,總是幾乎出現,又被證實無用。

“今天大家回去睡個好覺吧。”游兆華揉著一陣陣發疼的腦袋,不想放棄這個案子,卻又預感自己已無路可走。

又一個懸案,又一個……

他既恨自己捕捉不到證據,又恨許多搜集到的證據,以當下技術無法做出更準確的核驗結果。

“華哥,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屬下探員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勸他。

門外忽然傳來非一般的喧嘩聲,似乎有一隊情緒陣風的人,嘈嘈雜雜的趕回來。

“什麽事?”游兆華走出A組辦公室,往警署門口打望。

眼睛微瞇,他居然看到了方鎮岳。

“好像是……”走在最前面,看到方鎮岳全隊人馬的探員回過頭,看著游兆華遲疑道:

“在京士柏的中心湖泊裏,又發現了另一具屍體。”

“……”游兆華眉皺卷到一塊兒,定身了好幾分鐘,忽然邁開大步拐出走廊,竟也是奔著法醫解剖室去了。

……

綁住屍體腳和石頭的繩子,初步認定為兩根系在一起的鞋帶,具體屬於什麽鞋子,有沒有其他重要線索,還要進行下一輪實驗和查證。

屍體只剩骨骼,根據頭骨上殘留的傷處可以判斷,是被鈍器重擊致死。

“兇案現場沒有發現沾了其他人血跡的石頭,當時我們把附近采集到的所有血液樣本,都化驗了,全屬於女死者一個人。”游兆華聽說眼前骸骨可能死於鈍器重擊,立即聯想到湖邊和草坡上的大小石塊,忍不住插言問:

“能確定死亡時間嗎?”

真的是跟京士柏虐殺案女死者,同一天死在京士柏公園的嗎?

難道當時受害者不止一人?

可他們查了那麽久,完全沒有發現另一個受害者的痕跡……

有沒有可能,是兩宗毫不相幹的案子?

“那殺死這具屍體的兇器可能跟屍體一起被丟棄在湖裏,如今也沒有再去打撈的必要了。”許君豪擡頭看了眼游兆華,又回頭上上下下檢查了半天屍骨,才道:

“死亡時間,要結合鑒證科對衣料等的化驗結果,綜合判斷。

“屍體在湖水中完全白骨化,當下這種溫度,兩星期就夠了。之所以屍骨保存完整,完全得益於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和纏繞的水草。

“衣服是春裝長袖,顯然不是夏天,拋開這個年輕小夥子特別怕冷的可能性,死亡時間應該是在二、三、四月。如果小夥子火力旺,一月也有可能。

“水草的話,我記得是年初湖中才集中處理過一次水草,明天我會打電話咨詢一下,具體的處理時間,和處理後水草的高度。

“以現在水草幾乎完全包裹中屍體來看,應該是水草很矮的時候,屍體就落在水草叢中,之後長到這麽高……的確需要好幾個月。

“這個水草的具體生長速度,明天我也會請鑒證科的人問一下專家。”

許君豪雖然一直沒有給確切答覆,但游兆華的臉色已經變得覆雜起來。

以現有線索看,眼前的骸骨,八九不離十就是死於半年前,極有可能就是京士柏虐殺案的另一個受害者。

那麽……也既是他們A組查探幾個月,都沒發現的最重要突破線索。

游兆華面皮微抽,轉頭看向方鎮岳時,表情變得為難又苦澀。

方鎮岳卻沒有看他,而是一直盯著屍體,不斷打量屍體的衣服款式等信息。

接下來,鑒證科的人小心翼翼剝下衣服褲子襪子等物,分別裝袋帶走去化驗。

法醫官放平屍骨,檢查過顱骨、牙齒和骨化中心成熟度後,直起身體,又對方鎮岳等人道:

“生長板有部分閉合,可以判斷出當事人年紀在18歲左右到二十歲出頭。

“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從骨頭粗細,以及肌肉與骨骼相連這部分的骨頭狀況來看,當事人體型適中,不會是個胖子。

“從左右手臂骨和腿骨的比對來平判斷,是右撇子。”

“嘉明,去查這半年的全港失蹤人口。”方鎮岳當即下令。

劉嘉明拿著記好骨骼信息的本子,領命便走。

方鎮岳收回視線時,瞥見易家怡盯著骸骨,眼眶泛紅,雙拳緊攥,情緒很不穩定的樣子。

他朝許君豪點點頭,伸手拽了一下易家怡手臂,帶著她走出法醫解剖室。

游兆華仍站在解剖室裏,與法醫官許sir大眼對小眼了一會兒,才尷尬的點點頭示意,垂頭喪氣的轉身離開。

……

……

屍體打撈的時候,易家怡一直沒能湊到近前,黑燈瞎火的似乎看到了屍體,又好像直看到一堆纏繞的水草。

可一進法醫解剖室,屍體被放在解剖床上,鑒證科的人一點點剝離水草,她才終於看清了森森白骨。

泛著毫無溫度冷光的房間,和與光的顏色幾乎一致的骨骼,將她拉入心流影像之中。

死者是個瘦高的青少年,臉上尚有稚氣,大概十八九歲。

在兩個兇手捂住死者女朋友的嘴往草坡下拖拽時,死者竭力掙紮想撲上去,卻被另外三個人按住,無論怎樣大力反抗,都沒能掙脫。

在死者掙紮的過程中,三個看起來年紀都比他大的青年不斷用手邊的東西擊打他,石頭砸飛,就用拳腳,拳頭打擊死者額頭被撞破了,就撿一塊兒石頭繼續打。

身材最高大的寸頭青年一邊打,一邊怒吼:“認個錯,我就饒了你。把你的馬子給我們用用怎麽了?兄弟如手足,知不知?知不知?”

他問一句,高高舉起的石頭就狠狠往下砸一記。

死者卻一直咬著牙,既不求情,也不認錯。

他紅著一雙眼睛,逮到機會就朝草坡下沖,被逮住了便拼命回擊。

在寸頭青年顴骨上回以顏色,又狠狠咬了綠外套青年的腳踝。

拳腳無眼,掙紮間不知多少腳多少拳落在三個施暴者身上,即便不能致命,他也未放棄。如曠野中被野犬圍擊的虎狼小獸,血糊了眼睛,心知不敵,仍拼死搏鬥。

沖突間,死者硬生生從山坡上連滾帶爬朝女友方向挪了近十米,幾乎要撲到向女友施暴的青年時,寸頭終於被激發了最強的惡意和憤怒。

他舉起一個更大的石頭,在馬仔按住死者時,狠狠朝著死者肩頭砸下。

這一下大概已將死者肩膀砸碎,這樣的疼痛,絕對足以讓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饒,甚或倒地不起。

可在瀕臨死亡的痛苦之中,死者腎上腺素飆升,仿佛已不知疼痛,眼中只有被鮮血和眼淚糊了滿臉、早已不覆清秀靚麗的女友的臉。

他咬著牙,自始至終一聲不吭,一邊肩膀軟趴趴垂著,仍想翻身去撲咬欺負自己女友的青年。

寸頭青年舉著大石頭,恨怒沖走了他的情緒,怒吼一聲:“那就去死吧!”他狠狠將石頭砸在了死者頭部。

死者肢體抽搐,一直仿佛有虎牛之力的青年,終於軟趴趴癱在地上,不再奮起掙紮,也不再竭力回擊。

他牙關仍緊咬著,眼中充滿恨意。

……

不知是男死者的情緒太過強烈,還是他們兩個真的死的太慘了。

易家怡直到跟著方sir走出解剖室很遠,仍覺得渾身發寒,左手緊緊攥著拳,攥的指節都泛白了,也未意識到。

“接下來一周要去找許法醫和鑒證科收的報告,都記下來了嗎?”方鎮岳察覺到她的沈默和走神,不知是不是被屍體嚇到,遂轉移話題問起工作。

易家怡舉了舉手裏的文件本,點頭勉強笑笑:“都記全啦。”

“嗯。”方鎮岳點點頭,“收工回家吧。”

“嗯。”易家怡情緒不高,弱弱答道。

方鎮岳拍拍她肩膀,盯著她去喝了杯熱水,待她整理好東西準備走時,又將她拉回B組辦公室。

小女警疑惑看他,仿佛在問:剛剛還讓我收工,怎麽又不讓我走啦?

“乖乖在邊上緩會兒神,等狀態好了再騎車走,魂不守舍的不安全。”說罷,方鎮岳走到白板前,寫下兩個字:

【鞋子】

“什麽意思?”三福盯著這倆字,又疑惑看向方鎮岳,他怎麽沒記得死者的鞋子有什麽不對勁呢?

“屍體是在水草的包裹下,慢慢分解的,所以衣服都穿著。而且,死者襪子都在,鞋子卻連一只都沒找到。”方鎮岳敘述道。

“他沈湖時,就沒穿鞋子。”三福立即答道。

“一個人是不可能不穿鞋的。”方鎮岳在【鞋子】二字下畫了兩道橫線,“那個綁住屍體和石頭的鞋帶,可能就是死者穿著的鞋上的。兇手專門把死者的鞋子脫下來,可能不止是因為要用死者的鞋帶,還可能是他看上了死者的鞋。”

“!”三福猛地一擊掌,“那雙鞋,現在極可能穿在兇手腳上。”

方鎮岳點了點頭。

線索捋的差不多了,方鎮岳將今晚發現的內容一個一個補在白板上,又討論了一會兒,沒有什麽確實的進展。

要想往下一步走,非得等鑒證科和法醫那邊出新的報告,或者劉嘉明找到符合死者條件的失蹤人口,確定了死者身份才行。

方鎮岳果斷遣散團隊,獨留劉嘉明加班。

Gary和林旺九見過女死者家屬,得到方sir收工通知,也開開心心回家休息。

女死者同學和老師的走訪,等明天學校上課了再去吧。

這時家怡還坐在辦公室裏反覆回想男死者屍骨觸發的心流影像,方鎮岳見她恢覆了一些,幹脆拎著她和那輛舊自行車,齊齊丟進自己吉普裏,又‘順路’把她送回家。

回家後,易家怡洗漱過,便鉆回小房間,再次鋪開筆和紙。

她將自己記得的信息記錄下來,一個一個的反覆思考和篩查,企圖從中找出一些信息來判斷這些兇手的身份。

兇手們認識男死者,可能以前還是所謂的兄弟。

可是……這位男死者又是誰呢?

……

……

因為前一天熬夜工作,第二日晨起易家怡有點沒精神。

洗漱好時仍有點頭重腳輕,直到看到滿桌美食,她不敢置信的擡起頭,問:“今天是有街坊要來一起吃早飯嗎?”

“工作最近很辛苦吧?”易家棟將最後一盤蛋撻放在桌上,有些心疼的看著妹妹,輕輕揉了揉她剛紮起來的長發,“多吃點吧,別才開始工作,就把我給你養了這麽多年的肉掉沒了。”

桌上滿滿當當擺著晶瑩剔透的蝦餃、厚切的粒粒分明的豬肉燒麥、潤香的瑤柱海鮮粥、綠豆泥蒸糕點心、滴了鮮醬油的魚片腸粉、剛烤好的蛋撻、雞片菠蘿包……

哥哥今早是多早起床的?

轉頭看一眼易家棟,肩寬胸厚的男人還圍著圍裙,一臉期待的看著她,眼裏滿滿都是對她誇獎的渴望。

前身的記憶裏,常常拱在哥哥懷裏撒嬌。

她穿過來後,想著這具身體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跟哥哥疏遠一些也理所當然。

但此時此刻,被寵愛的易家怡有點想要哥哥的擁抱,想要跟這個樸實簡單的溫厚大哥,親近親近。

她笨拙的伸出手,在他身側丈量了下,幾番嘗試,終於還是沒能下手。

擡起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易家棟被她的蠢樣子逗的直樂,大巴掌在她肩膀用力一拍,將她打倒在椅子上,便爽朗道:

“快吃吧,不然一會兒冷了。”

“那我開動了!”她舉起雙手,開心的裝模作樣宣布,然後才拿起筷子。

瞧著滿桌美食,居然不知道該先吃什麽。

滑溜軟糯的海鮮粥,入口先是清甜的海鮮味,慢慢細品,才嘗出米香味。

她大口喝了兩大勺,才又去夾蝦餃。

彈嫩的透明米皮被咬破後,有鹹鮮的汁水流出,接著牙齒下壓咬合,便又有鮮蝦仁的彈牙和肉泥的嫩。

一樣一樣品嘗,易家怡覺得自己像是個小美食家。

易家棟坐在她對面,也嘗了兩個蝦餃。

看著妹妹身上的低氣壓慢慢被美食治愈,他終於松一口氣。

當大哥的還是很強嘛,能輕易把妹妹哄開心。

滿足。

這一天早晨,易家棟從妹妹身上體會到了做人的意義感,覺得自己又強又偉大,愉快的開啟了這一天。

易家怡則在哥哥的美味中得到溫暖,元氣滿滿再起航,帶了些吃不完的早飯到警署,分發給重案B組的挨餓兒童們,得到兒童們一致感謝。

兒童劉嘉明仍是那句“救了命了”,每次有飯吃,連詞都不會改一改,不過為了表達自己的真誠,他大大咧咧的來了個臨場發揮,叫了聲“家怡姐”。

喊的家怡滿臉通紅,放下東西就跑走了。

接下來等著重案B組的,是一整天繁瑣的排查和走訪。

劉嘉明繼續一個警署一個警署的問,有沒有在案或不在案的符合京士柏虐殺案男死者條件的失蹤人士。

林旺九繼續帶著Gary去走訪女死者的學校,約談老師,問詢同學,還要盡量溫和,不能嚇到小朋友。

忙忙碌碌的奔波、辛苦,還可能全是白工,一無所獲。

警探的工作就是這樣,吃力不討好也要幹,可能沒收獲也要做,再煩再累,混著冰可樂一起吞進肚子裏,自己消化,自己習慣。

就這樣忙碌了3天,劉嘉明將死者的身份鎖定在5個失蹤人口身上,然後到這5個人失蹤報備的警署挨個走訪。

最終將目標確定為深水埗失蹤人口丁寶林,18歲,身高176,無業游民,差不多半年前,也就是在京士柏虐殺案發生後不久,家屬到深水埗警署報案。

“有留電話嗎?通知家屬到油麻地警署認屍吧。”劉嘉明走完6個警署,最後又拐回深水埗警署,雖然其他5個人的家屬也通知了,但他總覺得,這一個最符合男死者的條件。

“他們家很窮,沒有電話。丁寶林失蹤後,就剩下一個領低保的七十歲老太太,帶著個13歲還在念書的小男孩兒了,是丁寶林的奶奶和弟弟。這是地址,我帶你過去通知吧。”軍裝警員看了看表,正巧是學生放學時間,而且他將劉嘉明帶過去後,應該也可以直接下班了。

“好,辛苦了。”劉嘉明看了看外面的天,太陽曬了一整日,室外正是最悶最熱的時候,苦著臉,在心裏又對自己念叨一句“辛苦了”,他才跟軍裝警員一道出門。

出了警署,過荔枝角道,彎彎繞繞東拐西怪,才找到丁寶林家。

又臟又小又破的丁屋,幾家人公用一個浴室,四處都彌漫著古怪的味道。

丁寶樹還沒有放學,劉嘉明和警員咱在巷弄屋檐下等,一邊扇著風,一邊尬聊。

直等了半個多小時,劉嘉明已經要放棄了,丁寶樹才拖著一個大袋子走回來。

少年身量還未長開,一米五左右身高,瘦瘦的,臉很秀氣,梳著短發,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錯認為阿妹仔。

他每走一步路,袋子裏都叮叮當當的響,顯然裏面裝滿了易拉罐瓶之類的可賣垃圾。

軍裝警員跟他講清楚來意後,他只點點頭,將大袋東西帶回家放好,與奶奶講了兩句話,便走出來,默默跟在劉嘉明身後。

一路前行,少年都低頭沈默。

不知是早熟還是什麽,他對自己哥哥可能已經死掉的消息,表現的格外木然。

街上沒有一絲風,劉嘉明請丁寶樹坐雙層巴士,一路晃晃悠悠抵達油麻地警署。

進門時,超強力的空調風吹來,劉嘉明舒一口氣,丁寶樹卻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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