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

當她掛著兩個大大的熊貓眼來上班的時候，見到她的同事除了互相道早安之後，又多了一句話。

你昨晚沒睡好嗎？

然後每一個見到她的熟悉的同事都問這個問題，她只好一遍又一遍不勝其煩的是啊，是啊的回答，雖然這是人際交往中表現出關心的心情，但是這種明知故問的事情讓她回答得都回答得想吐了，她寧願他們別管她。

如果不是失眠而是睡得香甜的話，誰會生熊貓眼出來，醜死了，熊貓眼可是女人最避諱的。

通宵手術的時候除了臉色不太好之外，熊貓眼也沒有那麽嚴重，而且還沒有那麽憔悴，果然能睡的時候睡不著才真的會發生最差的情況。

還因為睡不著，五點多就起床去菜市場給買菜放回廚房的冰箱裏了，畢竟現在齊墨言這種狀況，也去不了張慶宇那裏吃飯了，而且張慶宇腿腳也不方便還是住在沒有電梯只能走樓梯的高樓層，不可能把一個老人家叫過去照顧年輕人。

總而言之，害得她睡不著的那個罪魁禍首就是齊墨言，她沒睡之前就在想有意無意想得頭上長草，當她一閉上眼睛之後，那個齊墨言的唇擦過她的臉龐的事情就不停的想起，想一次羞恥一次，羞恥心大漲，無論如何就是睡不著了。

按往常慣例，新年的放假也過去了，上班也差不多一兩個星期左右了，現在排班表也應該出來了，簡眈不停的捂著嘴在走廊上打哈欠，走向了用黑色油性筆寫有每個月的員工排班表的白板上，康符正好也在那裏看自己的排班表。

“早啊，康符。”

“早，你的眼睛難道說……”

“是啊，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樣。”她不用等他說完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了，給出了回答。

她在白板上終於找到自己的名字，用手指對著自己名字的那一行，終於看到了寫有“休”字的，對應的日期是……二月十四號。

好像是明天來著。

這個日期……為什麽聽著覺得好耳熟。

好耳熟啊……她偏偏就是在此刻腦袋當機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簡眈，你運氣真好啊，二月十四號，那不是情人節嗎？有假休是不是很開心？”康符拍拍她的肩膀。

“啊，對了！”她用拳頭打一下自己的手掌，經過康符的提醒，終於想起來了二月十四號可是情人節來的。

問題是，關她屁事啊！放假還好死不死的輪到情人節……

情人節讓她放假？那天電視放的是虐狗節目，那天街上的情侶全部出動比平時多了幾十倍，那天商店會搞活動只有情侶才有機會享受優惠，就連某個購物網站也會死命給她推薦情侶必備物品。

那天，她絕對會因為嫉妒而變得醜陋。

去他的！祝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要她在情人節放假簡直就是要命，想了下最好的對策，就是想想骨科裏有哪個人她比較喜歡和她相處，並且那個人是在談戀愛的，那她就和那個人調一下班好了。

這樣正好利人利己，她不用經受情人節的虐狗洗禮，那個人也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度過有意義的浪漫的一天。

簡眈推開值班室的門，按照慣例，她每天一來就要打掃衛生，打掃完衛生之後要仔仔細細的在每一個角落都給噴灑上消毒水。

當她戴著一次性口罩，手高舉著正噴著消毒水的時候，她一松手，那裝著消毒水的瓶子當啷落地，而她還維持著那樣的姿勢。

簡眈楞住了……

啊咧？啊咧咧？平時齊墨言在的話她才需要噴消毒水，這裏是骨科，骨科又不像感冒一樣沒有通過空氣傳播而傳染的可能性，她個人對於噴不噴消毒水倒是無所謂的，為什麽現在她竟然在麻溜的做著自己無所謂的事情？！她沒吃藥還是吃錯藥了？！不對，她根本就不需要吃藥來著！

明明齊墨言在病假休息中又不來這裏上班，這間值班室一整天都不會出現他的人影，也聽不到他的冷嘲熱諷，也看不到他那張冰山撲克臉，她為什麽還要這樣子做？

習慣成自然嗎……

她有些落寞的看著那張空落落的辦公椅，平時的話，齊墨言現在就坐在那張辦公椅上，一臉認真的看著手術患者的病歷。

直到敲門聲傳進她耳裏，她才回神，打開門一看，是那次手術中的護士，她手裏正拿著報表，顯得很難為情。

“怎麽了嗎？”

齊墨言那個工作狂人現在在休病假，可是傳遍了醫院上下了，所以這個護士不可能是現在來找齊墨言的。

“其實，那次那個醫鬧者的兒子麻醉過了清醒了，然後我們觀察了一下，他暫時沒有什麽大礙，接下來他住院之後的日子是需要醫生過去記錄他的身體狀況的，最清楚的就是主刀醫生，可是齊醫生出了那種事情……”

“嗯，也是。”醫生不是做完手術就能草草了事，還要繼續觀察病人的情況，判斷他是需要留院還是出院。“這樣的話，我去吧，我在手術中擔任齊醫生的助手，對於病人的情況還是算了解的。”她拿過護士手中的報表。

她懂為什麽這個護士會找上她，那個少年的父親是狂暴性格的人，說不過就動手打的那種如同流氓的人，全醫院上下，就算是比她更清楚那個少年的病情的同事，恐怕也不敢過去，估計都在彼此踢皮球。

那她去就是了，再說了少年的父親都被抓進監獄裏要呆上好幾天在反省了，應該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簡眈從報表上得知那個不良少年叫夏子堯，現在清醒了之後情緒穩定過頭。

過頭……是怎樣的過頭法？

不良少年如果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被截肢的話，應該會大鬧一場，亂砸東西，然後滿口臟話的吧？電視劇裏好像就是這樣子演的。

住院部和醫院大樓不在同一個地方，在醫院大樓後面一點，這邊種下的花草樹木也更多更繁茂一些，而且都是選擇了一些生命力頑強的植物來栽種在花壇上，應該是為了那些需要住院的病人而栽種的，讓他們看到活力，看到生機，不要輕言放棄生命。

夏子堯的家裏好像還挺有錢的，他住的是私人病房，從他的病房裏出來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美麗的女人，那女人精致的妝容還有幹練的著裝，都透露著她是個女強人。

“你來跟進子堯身體狀況的醫生嗎？真抱歉。他父親竟然做了那種事情，麻煩醫生你了，我先去家裏給他帶點東西過來。”

“是的，這是我的份內事，不麻煩。”

女人嫣然一笑，踩著高跟鞋‘噠噠噠’的走遠了。

如果說這女人是夏子堯的母親的話，和那個光頭男人也太不搭了。

簡眈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夏子堯扯著身子在呆呆的看著窗外偶爾飛過幾只的鴿子，聽到她進來的聲音也毫無反應。

他的桌上還隨意的放著探病慰問的花束。

“你覺得身體情況如何？”

“……”

“夏子堯？”

“……”

不管她說什麽，夏子堯都毫無反應，仍然是呆呆的看著窗外，可是窗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景色，都是習以為常的景色。

原來不說話就是情緒穩定過頭……

有點可惜的看著他，心中升起了同情的心，簡眈擅自拿起別人送給他的花束，把裏面的花拿出來插到醫院的每個病房都會配置的花瓶裏。

“花這種植物，要用水養著才會好看，會長得非常的艷麗，就算你不喜歡，也不要浪費別人的一番好意，所以多看看它，也算是收下了別人的好意。”

夏子堯聽著她的話，終於有了點反應，無言的看向簡眈的插花，“餵，你是醫生對不對，你說我是不是需要去精神科那裏看看，我明明失去了雙腿……”

“可是我卻覺得很開心，爸爸終於願意重視我了，雖然現在他在監獄呆著，可是比他不回家天天在外面跑生意留我一個人在那個空蕩蕩的家裏好多了，媽媽願意拋下那個和別的男人生的野種，特意過來看著我了，我好像又回到了我的家還沒有破裂的時候，好開心啊……”

“……”

所以她就說，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一生下來就不珍惜生命，不會有人一生下來就是個壞人，不會有人一生下來就成為了不良少年。

“我不知道你的家庭環境，所以我也不好說什麽，但是你的父親，你知道他在醫院做了什麽。”

夏子堯的情緒頓時失控，雙眼失焦，眼裏的怨恨太深太重，他死死地抓著蓋在身上的被子，“我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差勁的爸爸！如果他不是那麽差勁脾氣暴躁的話，媽媽怎麽可能會跟那個男人跑了，他們怎麽可能會離婚，我的家！我就不會失去自己的家！我恨透他了！”

看起來，他的情緒是因為壓抑太深而過頭了。

對著她把這些家事都給說出來，是因為他已經非常需要發洩了還是因為認為她是個陌生人，把自己的事情說給她聽是無所謂的。

簡眈拍拍他的腦袋，安慰他，“大人的感情世界很覆雜，強扭的瓜不甜，你的父親，確實不配‘好父親’這個名頭，但是我覺得他對得起父親這個名字，你昏迷的時候，他很緊張你，那點不是假的，因為我們為了保全你的性命而采取了截肢手術一事，他看到你失去雙腿的那種時候眼裏的不忍還有心痛也不是假的。”

“剛剛聽你說的話，我沒理解錯的話就是你的父母已經離婚，而你是跟著自己的父親對不對，你想想在你成長的時候他有委屈過你一丁點嗎？他若有對你不好，沒有盡到自己做父親的職責的話，為什麽你能平安無事的長到了那麽大呢？再過幾年你也就是個成人了。”她語氣淡然。

“你……你在說什麽啊！”夏子堯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簡眈，“他……他做出了醫鬧的行為，好像還傷到了你們醫生，你為什麽要替他說好話？”

簡眈搖搖頭，否認他的話。

“一碼事歸一碼事，我當然討厭你的爸爸討厭得不想再見到，但是作為你的父親他是及格的，我不會因為自己的主觀原因而去說別人的壞話，還是放大一倍的那種。”

這種說不過就打人的人，確實惹人討厭，尤其他打傷的還是齊墨言，但是也有她不可否認的事情在。

“不跑生意他給不了你好生活，跑生意了生活好了你卻空虛寂寞到要去憎恨他為什麽不願意多陪陪你，多關心你，可我認為你的父親並沒有對不起你，反而是你對不起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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