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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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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行之停在了大廳門口。

他叫來甲子,讓後者拿出一頂面紗。他給錢亦心戴上,動作輕柔。錢亦心沒搞懂這突如其來的親密,下意識地想躲。

小侯爺怎會讓她如意呢,他靠得更近了。

他說道,“我葉行之帶去的女眷,怎能失禮人前。”

錢亦心臉上還掛著黑粉,跟葉行之一比,確實是有些失禮。

只有小侯爺自己知道這其中夾著私心。

錢亦心一想,要是這張管家在的話,一定會被認出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由他去了。

葉行之對此很滿意,連眼角都帶著笑意,他伸手去拉著她的手,她卻不走。

“這是為何?”這侯爺不知男女有別?

“進去了免不了別人要猜疑你的身份,我葉行之早已經坐實了這浪蕩子的名號,這樣正好可以堵住他們的嘴。就請錢姑娘,委屈一次吧,”說完,嘴角掛著彎彎的笑。

這?聽起來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這兩人進了正廳,一共只有六張案,但只坐了五個人,每張案後面站著兩個婢女。而主人位,是空著的。

正中央一群美貌的舞姬正在表演。錢亦心看不懂這些歌啊舞的,只覺得這些舞姬身姿曼妙,跳得也是賞心悅目。

葉行之一進門,在座的人全部起身。就在這樣眾人探究的目光中,錢亦心被他牽著坐在了主人位上。

幸虧戴著面紗,不然得尷尬死。

楊易文喝了些酒,已經有了些醉意,他說道,“我還以為侯爺去哪了呢,原來是有佳人相伴,侯爺真是艷福不淺。”

其餘幾個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小侯爺也不在意,他讓眾人坐下,“不必在意本侯,隨意就好。”

錢亦心坐下,她才想起,剛才她沒有問葉行之為什麽會在這。不過不問她也知道,他是在哪等她,而絕不是碰巧。

葉行之夾了一塊水果,作勢要餵錢亦心。她是這正廳中唯一的女子,小侯爺這一舉動引來了這些人的側目。

錢亦心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整個人都楞住了。

葉行之見了她這傻樣兒,小聲地說,“做做樣子,快吃。”

她這時才回過神來,只得吃了那塊水果。

離葉行之最近的楊易文,他坐在葉行之的右手邊。瞧了這狀況,他自認為自己是那識趣的人,生怕打擾了小侯爺的雅興,就自覺地挪了位置。

錢亦心戴著面紗,別人瞧不見她的臉,她卻可以大大方方地打量別人。她正看著,就被葉行之一把摟入懷中,她靠葉行之的肩膀上。

她想起身,葉行之卻說,“別動,我跟你說說這宴席中都有何人。”

錢亦心一聽,就老實了。

其實這席中的貴客,不過也就幾人。

葉行之喝了一杯酒,他的眼睛不看任何人,只盯這案前的吃食,他說話的音量剛好只有他二人能聽到,“知府楊易文你已經見過了,坐在他旁邊的是布政使袁子野,管的是這蜀州的稅收和民政。”

錢亦心看著那袁子野,估計這人三十來歲左右,舉止言談都帶著文人氣,和知府楊易文那草包截然不同。

“蜀州總捕頭趙康平,你也見過了。據說他年紀輕輕便當上了總捕頭,剛正不阿,但為人死板,不通人情。”葉行之又飲了了一杯酒,“今日在這席上,倒是沒看出來他有什麽不妥。”

葉行之接著說,“楊易文對面的是大將軍李沐遙的副將,林山海。林山海旁邊是他的手下,溫如炎。”

錢亦心湊近葉行之,說道,“你說他姓什麽?”

葉行之覺得耳邊像是有鵝毛輕拂,他想抓住,下一瞬就不在了。

“溫,溫水的溫,怎麽?”他猛然想起,“那個溫家?”

錢亦心又靠回葉行之的胸口,“嗯。”

林山海正和溫浩在說話。他一點也不想尋常武將,他看向溫如炎時,像個慈愛的長輩。臉上總是掛著笑,完全沒有武將的戾氣,反而很平和,像是一汪清泉。

溫如炎也不像,活像個秀才。

“就只有這些人麽?”錢亦心也學著葉行之喝了一口酒。

“我是臨時來的,這位置本來是李沐遙的,不過他一般不會出席這種場合。”

錢亦心這時坐起來,不再靠在葉行之的身上。

她沒有再聞到化骨丹的味道,連趙康平身上的味道,也沒有了。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葉行之隔著面紗,都能看出她不耐的樣子,心中一陣好笑。他伏在她耳邊說,“可有味道?”

錢亦心搖搖頭,“沒有,一絲都沒有。”

正在這時,楊易文突然站了起來,他行了個禮,說道,“侯爺若是要找到樂子,何苦找這種姿色的女子?我們蜀州府的美女自然是不如都城多,但總還是有的。”

他可是看得清楚,葉行之帶來的這名女子,一雙手黑得想煤炭灰,還有些紅腫,一看就不是美人的手。

葉行之說道,“那楊大人倒是說說,蜀州府的美人兒,是不是都被楊大人金屋藏嬌了?”

楊易文連忙擺手,“下官怎會有那麽好的福氣。那些個美人兒,都在將軍府呢。”

此話一出,席間的氣氛有些變了。連舞女都感覺到了,動作在那一瞬間有點僵硬。

楊易文悻悻地坐下。

葉行之只好笑道,“那我可要去見識見識了。”

多留無益。

葉行之跟眾人說了聲“告辭”,就帶著錢亦心出了員外府。

他們才剛出了員外府大門,甲子就已經備好了馬車。

侯府護衛,效率真是高。

錢亦心和葉行之上了馬車。

一路上,行人罕見。夜風習習,飄來一陣花香。

錢亦心想著,剛才葉行之帶著她一路走來,空氣中也全是這種不知名的花香。恰如那天晚上的月色,皎潔又宜人。

她想起兩人在太守府回廊中的對話,“侯爺意欲何為?”

葉行之沒想到她又問了這個問題,“總之我不會害你,這還不夠?”

錢亦心緩緩說道,“侯爺此舉無異於雪中送炭,但於我而言,則是甚是惶恐。”

葉行之不解。

她接著說道,“親人尚不足完全信任,又何況侯爺與我,只不過萍水相逢。”

葉行之笑了,他愛笑,又生了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彎彎翦翦。

只不過現在他這個笑,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懷好意。他問道,“怕了?”

“只是覺得麻煩。”錢亦心說道,“接受別人的好,一旦那人做了些不好的事,是很難忘懷的。”

葉行之聽懂了她的話,“若是我執意對你好呢?”

錢亦心說,“我只能接受。”

“哦?”

“我也不能拂了侯爺的意。”

葉行之哈哈大笑,“錢姑娘真是個妙人。”

雲來客棧裏。

葉善之和尚武,還在大廳裏面等。

眾人敘了幾句閑話,便各自回了房間。

*****

葉行之躺在榻上,想起數日之前在禦書房的情景。

宋元帝數日之前突然召了葉行之進宮。

葉行之跪在禦書房內,他微微擡起頭一看,宋元帝正在批奏折。

他不明所以,突然將他召進宮究竟為了何事,還讓他一直跪著,都道帝王心最難測,他收回目光,低下頭,繼續等著。

不會哪個不長眼的大臣又參了他一本?

約莫過了一刻鐘,皇帝放下筆,擡起頭,打量著跪在龍案前的少年,一身白衣,面若皎月。

他強忍著笑意,“起來吧,”又吩咐了小太監,“賜坐,看茶。”

葉行之坐下。

皇帝繼而淡淡開口,“行之,快十八歲了吧。”

“今年虛歲十八。”葉行之謙遜道。

“當年忠烈侯為父皇鎮守著萬裏山河時,也不過年僅十八歲。”宋元帝感嘆道。

葉行之微微楞神,隨即又回過神來。

他一時摸不清皇帝的用意,只道,“微臣自不敢和父親相比。”

“前兒母後跟朕說起,自你襲位後,在朝中也沒有個一官半職的。”

葉行之垂下頭,沒有暴露過多的表情,“勞煩太後掛念。我只不過是一個游手好閑的紈絝子弟罷了。自然是擔不得重任。”

“所謂是虎父無犬子,行之何必自謙。”

更重要的是,太後她老人家不同意自己唯一的侄子長期在家吃喝玩樂。讓元帝必須給葉行之安排一個職位。但是直接賜他官位,那些朝中的老古板難免又要跳腳。

皇帝便想出了一個辦法,放葉行之出去歷練幾個月。回都城只好有個由頭,給他安排個一官半職。恰好皇帝手上,就有一件事,適合他去辦。

葉行之不搭話。這是個陷阱。

元帝就開門見山,“今年風調雨順,各地稅收可觀。”

聖意難測,葉行之心道,這翻墻賊究竟想幹嘛。

“唯有蜀州,”皇帝放下茶杯,“縮水五成。”

“戶部那些個老泥鰍,只會跟朕打官腔,這事看來是指望不上他們,”他又說道,“朕已經執政八年了。”

這句話暗含深意,葉行之依舊不接話。

元帝笑了笑,“瞧你現在這悶葫蘆樣子,還是小時候哭兮兮喊我太子哥哥的樣子比較順眼。行之啊,你現在倒是顧慮許多。”

葉行之心道,能不顧慮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總是不能過了線的。再說了,我要是接你話頭,不知又有什麽麻煩事。

元帝出生之時,生母便難產死了。先帝念幼子可憐,便讓皇後、也就是現在的太後、葉行之和葉善之的姑母葉氏,照顧小太子。

葉家兄妹幼年時雙親都去世了,葉氏便兩個孩子接到了宮中照看。直到葉行之十四歲後,才搬回了侯府。

而元帝,將從小便喜歡了葉善之。

葉善之傻,不知道。葉行之可是知道的。

元帝貴為天子,經常拿葉行之做擋箭牌,就是為了見一見葉善之。後來葉行之熟知他的套路後,直接謊稱自己不在家,拒不開門。誰知這一國之君也是夠不要臉的,直接就翻墻就入了侯府。

呸,翻墻賊。

葉行之只說道,“人總是要長大的。”

“行之啊,蜀州稅收一事,朕思前想後,只有你去最為合適。”蜀地偏遠,事情無論辦好辦壞,最後都會變成好事一件。

葉行之起身,抱拳,剛要答話。

元帝揮揮手,看出了他想推脫,“不必推辭,”並堵住了葉行之接下來的話,“一來,你在朝中沒有官職,行事更為方便。二來,朕與母後商議,待你順利完成此事,也有個名頭安排個官職給你。”

這些話有理有據,聽起來沒辦法拒絕。

但是誰稀罕啊?

這些在葉行之眼裏,都是些老戲碼,“謝姑母和皇上擡愛,臣愚鈍,恐不能擔此重任。”

此前提及此事,大多是到此為止了。不過這次卻不同,元帝接著說道。

“行之啊,你有沒有才能朕還不清楚麽?這兩年來,朕一心想著讓你擔個官職,你總有各種理由推了。以前那些確實是由頭,但是這次,”元帝一頓,“只有你最合適。”

我走了你翻墻更方便是麽?

葉行之都氣笑了。

元帝直接忽略他的臉色。

“蜀州偏遠,又有撫遠大將軍李沐遙鎮守,從縣官到知府唯李將軍馬首是瞻,可比地方王,”元帝看向窗外,“李沐遙此人做事最為滴水不漏,自我登基以來,蜀州稅收穩定,今年卻少五成,這其中必有蹊蹺。”

李沐遙其人葉行之有所耳聞,少年從軍,為人果敢,後為葉尋的副將。在葉尋戰死後,由先帝臨時任命為撫遠大將軍,坐鎮蜀州,一直至今。

看來元帝有意拿李沐遙下刀。

不過葉行之並不想做那把刀。他還是不說話。

“此事我本想讓錢亦言去的,礙於他剛入翰林,資歷尚淺,難免被人詬病。”

狀元郎剛進翰林院,修撰,從六品。蜀州稅收雖不算大事,但他確實是不合適。

朝中之前傳言皇上想栽培林尚書的探花兒子,看來真的就只是傳言。

“蜀州,是舅舅最後呆過的地方。行之,你願意去看看麽?”元帝輕飄飄的聲音將葉行之的思緒拉回來,“再者,只需你去探探虛實,殺一殺那李沐遙的威風,權當游山玩水。朕再給你撥一隊禦林軍,確保萬無一失。”

葉行之見他搬出了葉尋,先父魂歸蜀州,為人子,確實應該去看看。他笑道,“不是說要打探虛實,弄這麽大的陣仗豈不是打草驚蛇。”

“你的安全第一。若你出什麽事,朕不知如何面對母後和阿善。”

“好,我就去蜀州走一趟。不過,禦林軍就不必了,我帶些護衛就行了。”

就這樣,葉行之來了蜀州。

既然是皇帝交代的,他自會極力完成。那調查稅收之事,不過是個由頭,皇上想要的是,整個蜀州的軍事部署。

李大將軍,樹大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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