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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公子這蛇皮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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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邑。

立於瞿月嶺上可遠遠看見彭城城樓, 梁煥主營帳搭在此處,尋常商議軍務便在帳外的青石旁,青石上鋪了一張簡單的輿圖, 諸將圍在輿圖前。

“魏淵此人,論攻城, 棋差九招,但十分精於守城,城墻年年加固加厚, 一到戰備時,城中盤查奸細非常嚴格, 我們的人要摸進去很艱難,暫時難打聽出武庫和糧庫的位置。”

梁煥吩咐道, “繼續派斥候潛入彭城,下我令,只要能潛入彭城,來年我上書述功,必定為其請功。”

參將應聲去安排。

參事施安提點道,“叫軍將們每日做飯時,增加一倍的竈臺, 這樣炊煙升起, 魏王斥候看見,必定以為我們軍威不減。”

前日由副將劉武率九萬兵眾,在彭城城外十裏的地方與魏淵對峙, 麒麟軍軍威赫赫, 又三倍兵力於魏淵的三萬兵, 魏淵才一見到, 便暴喝一聲退兵, 帶軍退入城中,關閉城門,嚴防死守,每日只派兵丁上城樓與梁軍罵戰,只怕後援調撥到位前,是死活不肯出來了。

要的就是他不敢出兵。

入夜後梁煥會帶走六萬兵,往南趕往宿州,偷襲李修才,接連不斷派斥候在彭城滲透,增加竈臺,讓戰馬和牛群來回奔騰,鑼鼓聲天,都是為了營造梁軍兵馬依舊強壯的假象。

梁煥合手,朝副將劉武,參事施安,弓博厚行了大禮,“下邑軍中諸事,便拜托兄弟,和兩位先生了。”

麒麟將軍統兵多年,雖是殺伐決斷,果決果敢,行事卻也光明磊落,禮賢下士,自在漠北安家後的這七八年,陸陸續續有不少有識之士前來投奔,但凡有真才實學,主上無不誠心相待,是以女子身份曝光後,軍中諸人反應並不是很大,驚嘆議論一陣子便照舊如常,少有人解印離去。

只要帶兵出戰,每一個萬夫長身側都調配一名參事,將級以上則是兩名,專管出謀劃策,參事與將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麒麟軍千眾人也能打奇兵屢戰屢勝的重要原因之一。

梁煥鄭重囑咐,劉武、施安,弓博厚還禮,“將軍且放心,用兵之道,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我等必不負將軍重托。”

參事施安多叮囑了一句,“李修才此人將軍要小心,有些才幹,但十分不要臉面,連他手底下的臣僚對其都是畏懼又厭惡,紛紛舉家出逃,可見其陰毒狠辣。”

“不管他多陰毒,精銳騎兵鐵蹄之下,也只管將他踏成湮滅齏粉。”

夜幕降臨,士兵們只著夜行深灰色短打,盔甲和軍糧包在包裹裏背在背上,頭盔掛在腰側,整裝待發,梁煥朝諸人拜別,領著數萬將士潛入山林中。

崔漾還未上獵山,便收到了軍報,杞軍一行事關重大,幾乎每隔三個時辰便有一封信報送回上京城,稟報行軍路線和屯營地點,若無事,便只說無恙二字。

崔漾看完,催動內勁,布帛散成碎末,散盡風裏。

她連打幾個呼嘯,不聞大貓應和,料想大貓是走得遠了,朝洛鐵衣幾人道,“市井內不乏武功高手,你們幾個輕功好,暗中潛回宮裏,暫時聽元呺調遣,以備不時之需,大貓領地遠的時候有四五十裏,我自己去找還快些。”

洛鐵衣知曉主上武功,實則天下無人出其右,且要抓劫獄之人,便不爭執,留了四人獵山下待命,領著其餘十數人消失進黑夜裏。

圓月高懸,星空月夜,月輝灑落樹梢,透過枝葉落在地上,像是落下的碎銀片,斑駁瑩亮,夜風輕輕掃過枝葉,輕輕沙響,間或兩聲蟲鳴,叫這夜靜謐之極。

崔漾走走停停,出了三十裏皇宮獵山的邊界,拔氣提身,橫踏樹幹躍上樹梢,落於一合抱的參天巨樹上。

華蓋之木百丈高,冠蓋繁茂,坐於樹幹上,清風撫袖,遠山霧霭縹緲,星河似乎倒流入山海,空遠遼闊,無盡無垠。

崔漾看了一會兒,身在此山中,仿佛暢游星海,心中熨帖舒暢,雙指叩在喉嚨間打了一個貫徹山林的呼嘯,見驚得樹上群鳥盤飛半響,落回林間依然嘰嘰喳喳,似乎怪罪她擾了清夢,頗為意趣,不由微微一笑,隱隱聽見遠方有虎嘯聲應和,便又打了一個綿長的嘯聲,半天不見動靜,眼裏舒朗的笑意一滯,悄無聲息在林裏穿行,循著虎嘯聲的方向而去。

山巒間千百年形成的地溝裂隙極其狹窄,寬不過三尺,高卻有五六丈,壁側光潔,青年一身灰衣長衫上盡是泥土,背上背負著一只大虎,腰上,腕間都捆著繩索,腰間還綴著許多掛石竹籠。

崔漾學了一聲夜梟叫,大貓乖覺,尾巴雖是彎彎翹起,卻不再興奮地嗚嗷。

崔漾尋了一顆雲杉樹,靠坐下來,看那青年背著幾百斤重的大虎一點點往上挪,能背負這樣重的一只猛虎,先不說膽識不膽識,便是這臂力,便已經非同常人了。

青年靠的卻不是臂力,而是繩索上端三尺粗樹幹上卡住的一個鐵輪,三根擰成一股的繩子卡在凹槽裏,兩邊繩子垂下裂隙,一邊掛著背負大貓的青年,一邊拴著一個籮筐,籮筐裏是土和碎石塊。

青年往上挪一點,就解下腰間栓掛的石塊扔掉,不斷給自己減重,另一側籮筐往下墜,繩索繞在框邊上,自然帶動他往上提,這樣他背負幾百斤重的大貓,似乎也並未費多少力氣,到崖邊時,距離崖岸有一點距離,月光下青年滿是汗珠的臉上帶出了些猶豫遲疑。

“大老虎,我剪開你身上的繩索,你自己躍過去可以麽?”

“嗷嗚嗷嗚!!”

大貓嗷嗚兩聲,前後爪卻牢牢抓住青年的肩背,貼得更緊,利爪不小心在青年面上拉出血痕,青年痛得嘶聲,垂頭看下面深不見底的天塹,手臂在繩索上挽了幾下,牢牢抓住,剪斷腰間掛繩的同時,身體立刻往前蕩去,一旦蕩出便立刻撒手,一人一虎便重重砸在石坡上。

灰塵四溢,大老虎掙紮著要起來。

青年重重咳嗽,半天才揮了揮灰塵,剪開捆著大老虎的繩索爬起來,大貓興奮地幾乎打轉,只是礙於命令,並沒有往雲杉的地方奔,它與青年似乎極為熟稔親近,不斷用腦袋去拱還在地上的青年。

青年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給大貓檢查過,這才撿了旁邊石塊上放著的背簍背上。

背簍裏是柴火,還有幾段削剪整齊的湘妃竹,青年拍了拍大貓的腦袋,“走,回家了。”

崔漾跟在青年和大貓後頭,穿過半座山,天明時一人一虎到達一處山河旁的開闊地,曠地靠山的地方有一座破舊的竹屋。

大貓先跑過去,跳進屋裏,叼了曬幹的魚躍出來,沖著崔漾的方向嗷嗚嗷嗚。

溪澗潺潺,青年去河邊洗臉。

崔漾下了樹來,大貓叼著魚奔過來,不斷立起,親近地用沾滿泥灰的大腦袋蹭她。

崔漾揉了揉它的大腦袋,朝走過來的青年溫聲道,“打擾了,我是大貓的主人,見其幾日未歸家,故而尋來,多有叨擾,還請見諒。”

青年還禮,“哦,它非常有靈性,我很喜歡它。”

又見大老虎一直不斷地跳進屋,把他曬的魚,摘存的果子,蜜餞,米袋子全都拖出來堆到這名女子面前,吃驚又忍不住笑道,“哈哈,我還說它是不是虎成了精,每次去山裏,它總是能第一個嗅到靈芝人參,還知道靠邊刨,不要把人參的根須給毀了,實在靈性。”

大貓撲到崔漾身上,親昵親近,崔漾抱了抱它,朝青年道,“多謝閣下照料。”

青年生得普通,言行有些冒冒失失,手裏拿著湘妃竹和刻刀,在竹屋外的石凳上坐下來就要刻,似乎並不管她這個突然出現的山外來客。

崔漾沒有急著走,眸光落在青石上曬著的一張蛇皮上,這蛇皮足有兩尺寬,且尚未剖開,足見粗壯,屬實是罕見,崔漾溫聲問,“公子這蛇皮賣麽?”

青年看了眼大貓,“你是大貓的主人,你要的話就拿去,六日前我在山裏尋找榿木,見它被這大蟒蛇纏住不能脫身,便射殺了蟒蛇,它便跟我回家了,這幾日都在山裏跟我玩,你帶它回去罷。”

崔漾已看見竹檐下和一堆野山芋掛在一起的弓/弩,上前將弩取了下來拿在手中把玩。

她是武將出身,對天下武器了如指掌,軍中武器弩/箭非常重要,她手底下也有弓曹,數百人每日研究,但這麽些年過去,並沒有誰做出的弓/弩像這把一樣精巧。

握在手中並不算太重,普通女子也能使用,弓弦是牛筋,卻不知用什麽辦法炮制過,韌性很足,最巧的機擴,可一次安裝二十枚箭矢,連發三弩,崔漾試了一下,射程雖沒有軒轅弓遠,但對弩來說,已是極為出挑。

青年埋頭雕刻,並不理會她,這屋裏屋外都是木頭,許是以雕刻竹刻為生,屋子看著破舊,實則非同一般,竹接飲水,井水旁的提輪是腳踩的,非常省力,屋外防火溝也有巧思,野獸若是誤闖,必定掉入溝中。

崔漾擱下弓/弩,轉身便走,手掌卻在大貓背上拍了拍,大貓會意,嗷嗚一聲,沖回去咬住青年手腕往前拽,它雖不用力傷人,青年卻也不敢強掙,被拽得狼狽趔趄,“大頭貓你要帶我去哪裏!我今日份的木雕還沒做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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