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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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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寒鬼氣籠罩四周, 兩個鬼使猶豫著難以決斷,紀長清低頭看著賀蘭渾,他口中仍不斷湧出鮮血, 讓她心煩意亂。

擡手點上他眉心,將體內不多的真氣飛快度進他體內,見他擡眼向她一笑:“道長。”

他向她懷裏又靠近些, 鼻尖蹭著她的耳廓,呼出來的氣又暖又重:“道長。”

血跡蹭在耳朵上,紀長清心裏一沈,指尖卻在這時探到他的心脈, 雖弱卻穩, 並非垂死之人,紀長清心頭驟然一寬, 又有些疑惑,他只是毫無修為的凡人, 如何能承受招魂幡這一擊?

指尖順著經絡,慢慢將靈力滲入,忽地見他翻開的衣襟處貼著幾張朱砂寫就的符咒, 紀長清恍然, 這是禦敵護身的符咒, 他前前後後貼了這麽多, 也就難怪能從招魂幡底下逃得性命。

靈力度入體內, 心頭一陣輕快,賀蘭渾連忙止住她:“不用了, 我沒事, 你快調息, 那倆貨我來應付。”

擡頭看向鬼使:“如何, 想好了嗎?”

“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不是我要殺……”

“放屁!”賀蘭渾打斷他們,“等皇後告到閻王跟前,你們覺得這麽說就能混過去?”

鬼使對望一眼,紅嘴巴張了張,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咱們各退一步,你們放過阿錯,我放過你們。”賀蘭渾抖著手摸出一袋金葉子拋過去,“我還可以給你們一大筆好處。”

鬼使沒有接:

“我是陰鬼。”

“要陽間的錢沒用。”

那就是說,陰間的錢有用嘍?賀蘭渾心思急轉:“這個簡單,回頭我燒幾庫金銀給你們,如何?”

鬼使眼睛一亮:

“醜時三刻。”

“面朝北方。”

“焚化之時。”

“叫李集張寅。”

陰寒鬼氣一點點消散,鬼使的身形重又融進夜色消失無蹤,賀蘭渾偎依在紀長清懷裏,低咳著大笑起來:“真真豈有此理!”

笑時牽動氣息,吐出更多的血,紀長清皺眉:“別笑了。”

他雖然性命無礙,然而傷得這麽重,總要恢覆一陣子才行,若是失血太多,於傷勢並無益處。

“好,”賀蘭渾強忍住笑意,“我只知道陽間的公差要收黑錢,沒想到陰司的鬼使也要收錢,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他越想越好笑,又聽她的話不能笑,忍得臉都有些扭曲:“早知道這樣我就直接砸錢過去,何必讓你打的辛苦?”

紀長清淡淡說道:“沒那麽容易。”

若不是打到這般地步也沒占到上風,若不是賀蘭渾受了重傷又擡出帝後二人的名頭,鬼使並不會讓步,所謂收錢,不過是捎帶手。

眼下鬼使雖然離開,難保不會再生反覆,須得盡快恢覆才行。

紀長清盤膝坐下,讓賀蘭渾靠在自己肩上,跟著調整真氣迅速運行大小周天:“我能應付,下次不必管我。”

“那怎麽成?”聽見他帶著咳喘的回應,“我雖然不如你,但你有事,我便是豁出性命也得上,不然還算男人嗎?”

紀長清心頭掠過一絲怪異的感覺,低頭看他,他也正仰著臉看她:“下次不要硬拼,讓我先上,等我歪理講不通時,你再上。”

下次,還有下次嗎?她總不能讓一個凡人替她拼命。紀長清轉過臉:“不會有下次。”

“那怎麽成?”賀蘭渾道,“你有沒有發現,咱倆聯手,簡直天下無敵!所謂能進能退,能屈能伸,你是那個進,我就是那個退,進退之間,來去自如,道長。”

紀長清聽他這一聲道長叫得極輕,就似耳語一般,低眼看他時,他眼中帶著淡淡的,讓她看不清楚的情緒:“若是我死了……”

紀長清打斷他:“你不會死。”

賀蘭渾卻無法確定,此刻全身的骨頭似被錘散了似的,尤其是直接對上招魂幡的後心,似是壓著一塊巨石,又像是有無數蟲蟻在骨髓內啃噬,一陣陣的銳疼,若是他死了……忽地湊過去在她腮邊吻了一下:“若是我死了。”

紀長清神色一凜,看見他前襟上大片鮮血時,擡起的手不覺又放下,賀蘭渾將她短暫的動作全都看在眼裏,忙又向她身邊湊了湊,雙唇一合,輕輕啄住她殷紅的唇角:“道長一定會記住我吧?”

紀長清擡手擋住:“夠了。”

“怎麽能夠?”賀蘭渾微微瞇著眼,疼痛尖銳著湧上來,說的話便半真半假,“我這一死,從此後就再不能親近道長,臨死之前,我得親夠本才行。”

“你不會死。”紀長清皺眉,難得耐心與人解釋,“你身上貼的符咒有抵禦之力,只是受傷,不會死。”

“真的?”賀蘭渾心頭一松,隨即又生出遺憾,如此一來,她必定不會再由著他胡鬧了,然而。

伸臂勾住她的脖頸,大半個人都靠在她身上,賀蘭渾刻意放重了呼吸:“可我覺得疼得很,像是全身的骨頭都被砸碎了一樣,最要命的是這口氣總是上不來,難過得很,除非。”

紀長清擡眼:“除非什麽?”

見他的臉越湊越近:“除非道長讓我親親。”

下一息,他微涼的唇吻住了她的唇。

紀長清睜著眼睛,見他低著眼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隨即閉上了眼,紀長清嘗到他口中的血腥味,意外的是她並沒有很抗拒,他的氣息比從前涼了許多,大約是他受傷很重的緣故,這讓她生出一絲憐惜,在晦澀不明的情緒中,只是任由他長驅直入,攻城略地。

賀蘭渾緊緊閉著眼睛,忽地想到,好像每次都是她睜著眼而他閉著眼,清醒與迷亂之間涇渭分明,不過這次,她竟然沒有推開他,也許她是哄他,也許他真的要死了?到那時,她會不會再跟鬼使打一場,搶下他的魂魄呢?

混亂的思緒中,他喃喃喚她:“道長,道長。”

許久,聽見她嗯了一聲,聲音清明,賀蘭渾睜開眼,夜色中她的臉朦朦朧朧,極近又極遠,賀蘭渾擡手撫上去,細細摩挲她微涼的肌膚:“道長。”

這一聲喚千回百轉,便是冷淡如紀長清,也能感覺到其中纏綿的情意,紀長清心思低回,餘光卻在這時,瞥見遠處一個單薄的身影。

衛隱藏在夜色裏,神色落寞:“長清。”

耳邊一聲低笑,賀蘭渾擁抱著她,聲音不高不低:“衛道長來的可真是時候。”

衛隱慢慢向他們走來,低垂著眼皮:“長清,順利否?”

紀長清拿開賀蘭渾勾住她脖子的手,向衛隱點點頭:“追回來了。”

“其餘的魂魄我已經送歸阿錯體內,”衛隱越走越近,“長清,你回去歇著吧,剩下的事情我來做。”

“無妨,”紀長清扶著賀蘭渾站起來,“葫蘆給我。”

那葫蘆被他死死綁在脖子上,打的又是死結,賀蘭渾半邊身子靠在她身上,又扭著臉湊在她耳邊說話:“我手上沒勁兒解不開,回去你幫我取。”

話音未落,一線白光擦著他脖頸劃過,葫蘆應聲而落,衛隱伸手接住,冷冷看他。

“哎喲,”賀蘭渾慢慢向紀長清懷裏一躲,帶著氣喘,“衛道長這分寸掐的真夠準的,再偏一絲絲我這脖子上就是個大血口子啦!”

紀長清沒有說話,衛隱卻總覺得,她看他的目光似有些責備,強壓下心中的憤懣,伸手來扶賀蘭渾:“長清此時也很吃力,你也該多替她著想才是,我來扶你。”

賀蘭渾沒有糾結,很快向他靠過來:“行啊。”

他扶著衛隱慢慢向前走去,嘴裏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上回你誇我身強力壯,結果我這一受傷,快趕上你這身子骨了,這麽一看你平時真是不容易,回頭我跟張公遠說一聲,給你調個方子補補身子。”

衛隱淡淡說道:“不必。”

“別跟我見外呀,”賀蘭渾笑嘻嘻的,“我跟道長誰跟誰呀?便是看在道長的面子上,這個忙我也要幫。”

他跟她誰跟誰?無非是一次意外,讓他從此纏了上來。衛隱慢慢扶著他進了院,隨即將他向廊下一放:“我與長清還有正事要忙,你在此處守著,別讓人亂闖。”

“別呀,”賀蘭渾扶著墻站起來,轉頭拉住後面進來的紀長清,“我身上疼得很,外頭又冷又刮著風,這雪還沒化呢!”

紀長清握住他的手:“到屋裏來。”

衛隱垂著眼皮,卻還是看見賀蘭渾沖他擠擠眼,跟著衣角一動,紀長清帶著他進屋去了。

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屋裏,青芙扶著阿錯坐在榻上,聞聲擡頭:“阿師,你沒事吧?”

“沒事。”紀長清扶著賀蘭渾在榻邊坐下,跟著拿過衛隱手裏的葫蘆,來到阿錯面前。

衛隱拋出麈尾,繞著阿錯盤旋飛舞,牢牢護住,紀長清一手搭上阿錯頂心,一手倒出一條魂魄,催動靈力送入阿錯體內。

門窗緊閉,屋裏回蕩著衛隱低低的念咒聲,許是被紀長清撫摸過雙眼的緣故,先前看不見的魂魄此時都在賀蘭眼前顯出形跡,是一個個淡得像煙霧似的人影,每一個都像是縮小的阿錯,在靈力引導下慢慢自頂心鉆進去。

一條,兩條,三條……最後一條終於也擠進去,賀蘭渾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見紀長清松開手,看向阿錯。

一息、二息、三息,時間一點點過去,阿錯的眼睛依舊閉得緊緊的,沒有絲毫反應。

賀蘭渾不覺向前探了身,見紀長清凝著眼眸,伸手沿著阿錯靈臺向下,飛快地走過一遍,娥眉便是一蹙:“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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