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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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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半個時辰的路程,陸蔓蔓來到鹿城,鹿城不比都城那般繁華,不過卻別有一番風味,小橋流水,弱柳扶風,被年歲侵蝕的建築,雖說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卻另有一股寧靜的感覺。來到這裏,讓她的心安靜了下來,腦子中所有的悲傷,被沖刷了一個幹凈。

“死人了,死人了。”不知是誰帶著驚恐的叫聲,打亂了這寧靜,不消一會兒,便在河流的蘆葦叢中聚集了一群人。

“在我們鹿城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鹿城從來沒有作奸犯科之人。”

“聽說最近沙城邊境亂得很,說不定是從沙城過來,被路上的流寇打劫了。”

有人皺著眉頭,“是呀!若是我們真的和東梁打起來了,受苦的還是百姓。我們還是將他埋了吧!”

聽著鹿城百姓的議論,陸蔓蔓從人群中擠了進去,只見綠色的蘆葦叢中,倒著一個人,此人半截身子泡在水裏,頭發全部遮在臉上,看不清他的容貌,他身著一身白色裏衣,但是裏衣的大部分被血液染紅,或許是在水中浸泡了太久,他的手掌泛白。

鹿城百姓將他從蘆葦叢中擡了出來,他的雙手無力地在他身側晃動著,頭發也隨之從臉上落下,陸蔓蔓睜大了眼睛,當她看清了此人的面目的時候,腦子裏面一片空白。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等著。”陸蔓蔓匆忙跑了過去,“我認得他。”

鹿城百姓看向陸蔓蔓,然後從上向下打量著她,“姑娘是外地人?”

“對。”她走到他身邊,然後開始編造謊言,“這是我們村的……二牛,我們村在沙城附近,我們經常受到東梁國的侵擾,所以我們打算逃離村莊,但是……沒想到剛逃到半路,便被流寇追殺,我和二牛走散了,我一個人來到鹿城,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他。”

說話間,陸蔓蔓的手指附上他的頸動脈,的確感覺不到一點脈搏跳動的跡象,但是這說不過去,如果他真的死了,他的屍體不可能出現在離都城這麽遠的鹿城,而且如果他真的死了,那麽他的屍體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當初他雖說從鐘樓上跳下,但是他是穿著盔甲,帶著頭盔從鐘樓上跳下,而且當他們落地之時,陸幽然在上,楚勵在下,如果楚勵還尚有一線生機的話,那麽陸幽然便尚在人世。

而且楚勵已然這個樣子了,他不可能自己出現在鹿城,她剛來到鹿城,便有人發現了楚勵,這是有人故意要讓她遇見他,要讓她救他,這背後的陰謀,她不知,但是楚勵是他的弟弟,而且他並不是一個完全的壞人。

她的手掌放在他心臟的位置,這才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和心臟微弱的跳動的感覺,她喊道:“他還沒死,求各位好心人將他擡到醫館去。”

不遠處,陸幽然戴著黑色的面紗,一身黑衣,而她身邊站著的,便是曾經東逝水身邊的侍女夏璇,夏璇道:“公主,陛下催得很緊,我們何時啟程回去?”

“不急,你沒看見魚已經上鉤了嗎?”

她在楚勵身上花了那麽多功夫,他竟在最後關頭猶豫了,若是當初他直接將那老皇帝擊殺,便不會失敗,而且他還帶著她一起跳下鐘樓,她不知這是他在最後關頭想要與她一起同穴,還是想為陸蔓蔓解決一個阻礙,總之,通過這件事情,她便不會再相信任何人,特別是男人,她若想要什麽,便自己去得到。再也不會將希望放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

東逝水的替身戴著東逝水的人皮面具,已然被她完全控制了,她讓他將她的身份傳回了東梁國,東梁國的老皇帝激動之餘,認了她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並且讓她與東逝水趕緊回去。

可是她怎麽可以這麽輕易便回去,陸蔓蔓與楚擎之間的事情,一直遭到聖上的阻止,這次雖說陸蔓蔓救駕有功,但是聖上行賞的卻是陸家,他不但不允許她與楚擎之間的婚事,更是將寧許賜婚給楚擎。

楚擎與陸蔓蔓之間的事情,她是略知一二的,楚擎為了她可以連命都不要,這次竟然可以服軟帶著寧許上路,而且在都城的城門口,他並未與陸蔓蔓相認,就連在驛館的時候,陸蔓蔓去找他,也被他回絕。

當聽到陸蔓蔓雨中暈倒的消息,聽到她醒來之後騎著馬飛速逃離那個地方的時候,她心中大快。

但是僅僅如此怎麽夠,這些痛,不及陸蔓蔓給她的痛的百中之一,她要留下來,放大她心中的痛。

夏璇覺得不妥,她道:“公主,這裏是西楚的地盤,若是被他們發現公主並沒有死,奴婢害怕他們會加害公主。”

陸幽然兩只眼睛陰冷冷地看著夏璇,這樣的眼神,竟然連夏璇這樣的武功高手也為之一顫,陸幽然道:“夏璇,本公主很感謝你從死人堆裏面,將本公主刨出來,但是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是,公主。”

“還有,從今天起,你要時時刻刻都監視著陸蔓蔓,她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馬上來稟告本公主。”

“是,公主。”

陸幽然看著楚勵被鹿城百姓擡走,她陰冷一笑,楚勵,本公主在你身上花了那麽多功夫,真想不到你竟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既然如此,便用你的生命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來償還本公主的付出。

眾人七手八腳已是將楚勵擡到了醫館,大夫為楚勵把脈之後,他搖了搖頭,“沒救了,他的五臟六腑皆有損傷,而且在他受傷之後並未得到任何救治,就算華佗再世,也束手無策。”

所以,陸幽然這是已然放棄了楚勵,她只是在利用他的最後一點價值。

陸蔓蔓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大夫,借你的地方一用。”

年邁的大夫打量著陸蔓蔓,連他這個行醫大半輩子的老醫者都無法辦到的事情,莫不成她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還能做到?

不過醫者父母心,既然這個小姑娘不願意放棄這位男子的性命,他借給他們一個地方也不是不可以,大夫道:“姑娘,銀子便不用了,地方借給你。”

“多謝。”她話過後,大夫攜著眾人離去,她將袖中的一只信號彈發射在空中,這是歐陽仙離開之時留給她的緊急求救信號彈,這信號彈一共三枚,這便代表歐陽仙給她的三次機會,這三次機會,她會不問為何,不追原因,只要是陸蔓蔓說出的事情,她便會照做。

這便是她報答陸蔓蔓為她殺了仇敵,救了白玄,給了山鬼一族重振機會的報答。

發射完信號彈之後,陸蔓蔓便爬上了楚勵躺著的床上,雙手交疊,擠壓他心臟的位置,四五次之後,再捏住他的鼻子,俯下身子,對他做人工呼吸。

救人之時,不分男女。

就這般對他做心肺覆蘇大概一柱香的時間,她能感覺到他心臟跳動的力度大了一點。

她繼續做著,汗水從她臉上落下,滴在楚勵的臉上,她說道:“楚勵,你一定要醒過來,你的母親雖說離開了你,但她的初衷並不是這樣,她不是要你為她報仇,她只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讓你擺脫那樣的生活。你若是死了,你到了下面,怎麽去和你的母親交待。若是她知道你是從鐘樓上跳下,她用性命換來的,不是你的重生,而是你一直活在痛苦中,一直被仇恨所左右,她該多麽傷心。”

“楚勵,你一定要活過來。不為任何人,就為了你自己。你的性命不屬於任何人,你的人生也不屬於任何人,你就是你,不要再被仇恨迷失自己的雙眼,不要背負太多活著。”

“若這一次你醒來,你便不再是西楚的四皇子的楚勵。我以前一直沒有給過你好臉色,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最後會與陸幽然站在同一陣營,我們終究是敵對的。你會弒父殺兄,成為最後的皇者。我來之後,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如今的發展形式,我已經沒有半點把握,你既在龍吟殿裏面猶豫了,那便代表你本性不壞。醒來吧!楚勵,楚勵。”

他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除了純白,什麽都沒有,忽然,眼前出現了一片桃花花瓣,飄來一股桃花香味,有一個女子站在桃樹下,對他笑著。

“勵兒,勵兒過來。”

那女子對他招手,並且知道他的名字。

他過去,女子順著他的頭發,“勵兒都這麽大了,時間過得真快。”

他的心臟猛然一震,這是……母親?

他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

“勵兒坐下,母親為你梳頭。”

他的眼淚一直流個不停,母親還是像小時候一樣,那般地疼愛他,但是他已然記不住她的臉,所以他看向她的時候,她的臉總被一團白霧籠罩。

“勵兒,母親為你梳頭過後,你便離開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母親,在那個世界活著太累了。母親就讓勵兒留下來陪你吧!”

“勵兒,母親的孩子可以為了西楚而戰死,可以生老病死,但是絕不可以成為犯上作亂的反叛之人,畏罪自殺而死。勵兒,回去吧!母親會在這裏等著你,活著,好好活著。”

桃花消失了,香味消失了,就連那個熟悉的人也消失了。

他依舊留在那個白茫茫的世界,他像個孩子一樣蜷縮成一團,那個地方好冷,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他回去與否,根本就不重要,沒有人會記得他,更沒有人會在乎他。他是被天下人咒罵的反叛之人,人人得而誅之。

回去了,在那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孤獨,不回去,在這個什麽也沒有的世界裏孤獨。

都一樣。

她為他做了半個時辰的心肺覆蘇,他心臟跳動的力度雖說大了一些,不過他目前不能進食,在古代也沒有輸液一說,也就是說,他再不醒來,身體會自然枯竭而亡。

大夫為他擦了身體,為他換上幹凈的衣服,陸蔓蔓為他洗頭梳頭,而他雖然沒動,但是眼淚從他眼角流出。

大夫說,他雖說不能動,不能說話,但是在昏迷中能迷迷糊糊感覺到外界。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已經包紮好了,大夫還有事情要忙,他便出去了。

“楚勵,醒來吧!”

“你以前都沒有好好感受過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其實很美好,你經歷過春夏秋冬,可你曾停下來看過花兒究竟有多美,白雪有多麽輕柔嗎?你一直在忙碌,一直在為報仇而算計。如今所有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可以停下來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你會舍不得再離開的。”

那個白茫茫的世界,是沒有聲音的,可是他在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了聲音,有人一直在和他說話。

他站起身來尋找,他好像抓住了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很溫暖,就像母親小時候握住的他的手一般。

他張了張嘴,終於喊了出來,“母親。”

然後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拉離了這個世界。

陸蔓蔓盯著自己被楚勵緊握住的手,他還迷糊不清地叫著她,母親?

呃?

但是好歹他也說話了,而且身體也有了反應,至少知道抓住她。

她借此機會喊著他的名字,“楚勵,楚勵。”

他能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是他還是無法動,無法說話。

過了一會兒之後,大夫端進來一碗米羹,他道:“姑娘,將這碗米羹他吃下,他這般不吃東西可不行。”

陸蔓蔓餵著他米羹,但是他完全不知道如何下咽,她用帕子擦掉他嘴邊的米羹,一臉無奈地看向大夫。

大夫道:“醫者父母心,如此,只能我用嘴餵他了。”

陸蔓蔓讓開,大夫含了一口米羹在嘴裏,附身而下,畫面太美,她不敢看,於是她起身出去了。

街上,李昭和他的手下正拿著她的畫像在找她,“請問你們見過這個女子嗎?”

陸蔓蔓連忙回到後院,大夫已經為楚勵餵完了米羹,他見陸蔓蔓,然後道:“姑娘,看你神色緊張,可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她被李昭發現事情是小,但若是楚勵被李昭發現,那可麻煩了。

他是反叛之人,就算聖上想要饒過他,西楚的百姓和武文百官也不會允許。

她若繼續和他待在一起,只會害了他。

她掏出幾錠銀子,然後道:“大夫,我家中有急事需要回去一趟,二牛就勞煩你照顧。過幾日會有我的朋友來接他,到時候你直接將人給她就行。我的朋友喜歡穿黑衣服,戴著黑色的鬥笠,說話聲音聽起來很粗狂。”

大夫沒想到陸蔓蔓這麽著急要走,她簡直太厲害了,一個快死的人都被她給治了回來,原本還想著將她留在醫館,當他的活字招牌,看來是不行了。

大夫道:“姑娘,我也不要這銀子,老夫當了大半輩子的大夫,治病救人是我應該做的,若是姑娘能將救治二牛的方法告訴老夫,老夫感激不盡。”

若是能用這個方法救治更多的人,那麽何樂而不為,陸蔓蔓將手放在楚勵胸口的位置,然後教到,“就是這樣,用力壓五下,然後將他鼻子捏住,對著嘴吹起,如此反覆。”

大夫張大了嘴巴,良久才反應過來,“姑娘,這男女授受不親。”

“大夫,在我的家鄉,既為醫者,那麽在救人之時,必定要將男女性別之事忘記。”

大夫聽罷,對陸蔓蔓鞠躬道:“姑娘,老夫為天下病人感謝你。”

陸蔓蔓連忙請他起來,然後道:“此方法也不是對於任何病人都管用,不過若是溺水或是猝死,可以用此方法。”

“老夫記下了。”

想到黑鷹曾為楚勵的手下,而且楚勵在黑鷹的身體裏面下毒,歐陽仙與他之間是有過節的。不過歐陽仙當初將信號彈給她的時候說了,這三件事情,她不問緣由,只要是她吩咐的,她便照做。

陸蔓蔓留了一張紙條,“救他。”然後便離開了醫館。

陸幽然看著陸蔓蔓蔥醫館溜出,然後道:“夏璇,楚擎得到消息了嗎?”

“楚擎的眼線遍布整個西楚,楚勵出現,陸蔓蔓相救,他最遲便在明日之內就會趕到這裏。”

“很好,那麽我們也要準備一下了,在楚擎到來之前,我要你們偽裝成楚擎的人,將楚勵的人頭給砍下來。然後將他的腦袋,扔到陸蔓蔓的面前。”

“是,公主。”

陸幽然笑著,陸蔓蔓,這一場為你量身定做的好戲才剛剛開始,不要覺得驚訝,我們好好玩一場,看是你厲害,還是我更毒辣。

沒看到歐陽仙將楚勵帶走前,她是不會放心離開的,陸蔓蔓就在鹿城找了一家客棧,定了休息的房間,然後吃著小菜,她想,也不知他們現在在哪裏,趕過來需要多少天,鹿城就這麽大,若是她被李昭找到,恐怕就無法確定楚勵能否會被歐陽仙安全帶走。

“請問,你們見過這個姑娘嗎?”

陸蔓蔓朝著一個壯漢身後躲了躲,然後偷溜著上了樓。

被問的食客見了陸蔓蔓的畫像,由於這幅畫是臨時趕工出來,而且李昭不會作畫,還是與她僅有幾面之緣的李昭的侍衛所畫,所以畫功之抽象,畫得極其不像,就算她剛才與這些食客坐在一起吃飯,但見了那幅畫,他們也反應不過來這畫上的女子便是她。

不過若是她被李昭瞧見,那可就不一樣了。

在進入房間之前,她聽見侍衛對李昭道:“將軍,天色已晚,不如我們就在這件客棧休息吧!”

“也好。”

她連忙進屋將門關上,雖說鹿城很小,但是她一天之內見到了兩次李昭,這也太有緣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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