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內，紅鸞帳裏，張若水面若桃花，嬌羞萬狀，李昭英雄男兒，也是青澀不堪。兩人對坐著，李昭的手抓住張若水的衣襟，他輕輕往下一拉，露出她的嫩藕般的肩頭，她雪白的皮膚裏面透著緋紅，早已是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的呼吸急促了不少，他道：“水兒，今晚你就依了我，可好？”

沙城不似都城這般保守，在那個地方，年輕的男子隨時都可能上戰場，新婚婦女隨時也都可能變成寡婦，所以沙城的風俗就是，只要男歡，只要女愛，那麽就算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舊是可以在一起的。

她是真的對李昭動心，而且她相信他是真的愛她，會真的對她好，會一直保護她。就算她也知道，他們若是想要在一起，必定會遭受很多阻攔與磨難，但只要最後結果是與他在一起，那麽再苦再難，她都是願意的。

她這一生，雖說年歲不大，但已是救人無數，她從未想過，自己的丈夫，竟也是自己救回來的。這些故事，若是以後對他們的孩子說，也是一段傳奇佳話了。

這樣的事情，李昭也是第一次，他見著張若水沒有反對，便是暗自同意的意思，他的膽子大了些許，便將她的外衣脫下，只剩下了一件白色的裏衣，張若水看了床邊的紅燭一眼，然後低聲道：“將軍，燈還亮著。”

李昭這時才明白過來，他笨拙地下床，還險些跌倒了，張若水看著這樣的李昭，她掩嘴輕笑，他這般笨拙緊張，說明他是真的喜歡她，看來她沒有看錯人。

他尷尬地笑著，然後撓了撓頭，吹滅了紅燭。

黑暗中，傳出了張若水嬌媚的聲音，“將軍，您會一輩子對我好的，對不對？”

“水兒，我會一輩子對你好，我會娶你，只娶你。”

李昭的房間外面，老將軍夫人聽著這樣的話，她點了點頭，然後和身邊的老嬤嬤一起離開了他們的房門外，過了今夜，興許李家就有後了。

老將軍夫人對老嬤嬤說道：“萬嬤嬤，明日你便讓翠青丫頭去昭兒的房中將今晚用過的床單取出來清洗，你必須在翠青洗床單前，親自檢查昭兒的床單，看是否有落紅。”

萬嬤嬤道：“是，夫人。”

老將軍夫人看了一眼陸府的方向，她心裏想著，雖說她非常滿意陸蔓蔓，但聖上是不會允許李家與陸家再次聯姻，若是他們硬要結合，那麽將會付出比之前更大的代價，而這個代價，李家是再也付不起了。她的孩子一直都是一個癡情種子，這一點是和他父親一樣。不過幸得他將陸蔓蔓悉數忘了，還帶了一個張若水回來。

這個張若水的身份雖然不及陸蔓蔓尊貴，不過也是張太醫的女兒，而且她溫和懂禮不說，還會醫術，若是以後她與昭兒在一起，那麽她便會少很多擔心，再說了，張若水是住在沙城，沙城裏他的軍營不遠，他們也可以時常見面的。

過了今晚也算是生米煮成熟飯，張若水姑娘與昭兒的婚事，定是跑不了。

萬嬤嬤也註意到了老將軍夫人看望的方向正是陸府的方向，她思索再三，還是問道：“夫人，老奴有一事不明。”

“說。”

“之前老奴見夫人分明對陸家大小姐很是喜歡，但為何又親自撮合將軍與張姑娘？將軍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而張姑娘又是如花似玉，兩人皆對對方有情不說，夫人還命老奴將將軍房中的熏香換了，那麽今晚將軍和張姑娘必定......”

老將軍夫人的表情嚴肅了許多，她道：“萬嬤嬤，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再與第三人知道。而且昭兒與張姑娘同房之事，也要萬萬保密。我明日就進宮去見張太醫，商量昭兒與張姑娘的婚事。”

她這般做，也是看到李昭與張若水平日裏面太相敬如賓了，按照這樣的速度發展下去，他們還沒有進一步發展，他便又要回去邊疆了，那可如何是好？

這樣的辦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萬嬤嬤道：“是，夫人。”

另一邊，陸蔓蔓與晴紫已到了將軍府門口，看著陸蔓蔓欲往將軍府的大門而去，晴紫輕聲喊道：“小姐，小姐，走錯了，我們要走後門。”

她就像沒有聽到晴紫說的話一般，還是朝著前門而去，這件事情不能走後門，走後門那就更是說不清了。

將軍府的守衛已是看見了陸蔓蔓，他們問道：“陸大小姐，這麽晚了，您來將軍府有何事？”

雖說他們都認識陸蔓蔓，不過這幾日老將軍夫人有吩咐，不可輕易讓她進去，就算要將她放進去，也必須派人提前去通知她一聲，在將軍府守門的一共有四名守衛，兩人用手中的兵器將陸蔓蔓攔在門外，另外一個守衛便進去通知老將軍夫人。陸蔓蔓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當然明白他們的意思。

她表情如故，風輕雲淡地說道：“再過幾月，府中二妹與楚淮王之間的婚禮便要舉行了，我這個做姐姐的，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出要送什麽禮物，所以這才夜裏來請教舅母，看我一個送些什麽東西？”

她的話說出來，不僅連守衛，就連晴紫也是驚訝的，她今晚可是和小姐一起來破壞雲麾將軍與張若水之間的破事的，小姐不走後門也就算了，竟然公然要找老將軍夫人？

而且以前她和小姐進出將軍府哪裏會被守衛攔著，那完全就是來去自如，比在陸府還要自由。如今不僅連進去都困難，更是還有守衛去通風報信，看來老將軍夫人的心思也是十分明顯了。

晴紫為陸蔓蔓打抱不平，她道：“大膽，你們還不將我們放進去？”

兩個守衛面面相覷，“還請晴紫姑娘見諒，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陸蔓蔓對晴紫道：“晴紫，稍安勿躁，等會兒舅母會親自來迎接我們的。”

陸蔓蔓話音剛落，老將軍夫人便和萬嬤嬤一起過來了，她一邊走，一邊道：“你們怎麽還不將蔓蔓請進來，真是太無禮了。蔓蔓，快到舅母這裏來。”

老將軍夫人三言兩語，邊疆責任推到了守衛身上，而幾位守衛也只有悶聲忍了這些。當然，陸蔓蔓是不會戳穿她，她笑臉如花地迎了上去，甜甜叫道：“舅母。”

老將軍夫人握住她的手，應了一聲，“哎！”

“舅母，蔓蔓這次來，是有事情想要請教舅母。二妹在九月的時候便要嫁與楚淮王了，蔓蔓不知送什麽禮物呢！”

晴紫見著陸蔓蔓與老將軍夫人不快不慢還在討論送禮的事情，她便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若是再晚一點，黃花菜都涼了，她原本認為小姐終於想通了，終於來將軍府將雲麾將軍搶回去了，但沒想到，她來是來了將軍府，但卻不是為了那件事情來的。

老將軍夫人也是沒想到陸蔓蔓會問這件事情，她一時語塞，並不知如何回答，據她所知，陸蔓蔓與陸幽然是死對頭，陸幽然是陸府的庶出之女，從小受盡了陸蔓蔓的欺負，而且聽說陸幽然的母親還是被李氏害死的。如今陸幽然搶了本該屬於陸蔓蔓的婚事，而她卻半夜來問她陸幽然成親，她該送點什麽，她著實猜不透陸蔓蔓的心思。

老將軍夫人回答道：“楚淮王婚禮，會是都城最盛大的婚禮，蔓蔓作為陸幽然的姐姐，這禮物不但要送得貴重，還要送得與眾不同，蔓蔓今夜突然來問我這件事情，我得好生想一想。”

“舅母，不如我們到你房中，仔細討論這件事情吧！”

晴紫更張大了嘴巴，她拉著陸蔓蔓的袖子，然後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小姐，小姐，你忘了正事了。”

她卻扭頭，對著晴紫問道：“晴紫，你說我忘了什麽正事？”

她將那件事情問了出來，晴紫看了看老將軍夫人，又看了看陸蔓蔓，她並不敢說出口，陸蔓蔓道：“晴紫，若是有什麽事情，就當著我和舅母的面說清楚，你這般在我耳邊說著悄悄話，是對舅母的不尊重。”

晴紫看著陸蔓蔓，她道：“小姐，真的要說嗎？”

“當然要說。”

晴紫的十指在胸前糾纏到一起，她低著頭，小聲道：“我聽說今晚......今晚......雲麾將軍和張姑娘......”

“住嘴。”

晴紫還未說完，便被老將軍夫人打斷。她渾身都在發抖，這件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若是這件事情傳出去，張若水便是要被浸豬籠的，而現在的李昭對張若水是真的相愛，若是張若水因為她的過錯而出了什麽意外，那麽她和她的兒子之間，便永遠有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事情是她和萬嬤嬤小心又小心做的，怎麽可能連陸蔓蔓身邊的晴紫都知道呢？

陸蔓蔓看向舅母，她故作無知地問道：“舅母，怎麽了？”

而老將軍夫人卻沒有直接回答陸蔓蔓的問題，她走向晴紫，“晴紫，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是誰告訴你的？”

“我......我就是知道......”

她當然不會將翠青說出來，不過不用她說，她也知道是翠青說得，老將軍夫人道：“看來蔓蔓真是盛得人心，翠青才伺候你幾日，便對你忠心耿耿了。”

“舅母，你也別說這樣的話，我相信舅母是聰明之人，這樣的事情定是小心又小心，怎麽可能讓翠青知道。既然原本不該知道的翠青都知道了此事，那麽此事還有多少人是知道的？舅母不要以愛之名，最後傷害了雲麾將軍和張若水姑娘。蔓蔓今日直接來找舅母，而不是去找雲麾將軍，便是相信舅母有一定的辨別能力，知道在自己的身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老將軍夫人看向了萬嬤嬤，她已是有些明白了，陸蔓蔓的意思是，將軍府有奸細，而這件事情只有她和萬嬤嬤兩人知道，她不可能將這件事情說出去，那麽說出這件事情的人便是萬嬤嬤了。

萬嬤嬤也是明白老將軍夫人的眼神是什麽意思，她立馬跪了下來，“夫人，老奴陪在夫人身邊三十多年，一直對夫人忠心耿耿，老奴不可能做傷害夫人，傷害將軍的事情。”

陸蔓蔓也說道：“舅母，這件事情並不是萬嬤嬤做的，萬嬤嬤對舅母的確是忠心的。”

“那是誰將這件事情傳了出去？”

“是妒忌。”她說完，便看向將軍府內的滿園的桃花，以及她親手涉及的那些路標，她說道：“舅母，蔓蔓有一個不情之請。”

“蔓蔓，你說。”

“既然雲麾將軍已是不記得陸蔓蔓，不如將這滿園的桃花樹都砍了，將所有路標都拆了，將那思焉閣也毀去，抹掉將軍府內屬於蔓蔓的一切的痕跡，這樣也免得雲麾將軍到時候借著這些物件想起了什麽，對今日所做事情後悔不已。”

她說完之後，老將軍夫人全是驚呆，她良久沒能說出話來，而藏身在桃林之中的楚擎，卻是將她的話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他是知道她的，雖說她並未放下李昭，她因為他的事情一夜未睡，而且她半夜來將軍府，也是因為考慮到他的安全，但是在言語之上，她卻一點都不承認，她要求抹去將軍府內關於她的一切內容，便是在向老將軍夫人宣布，她與李昭，已是完全沒有可能了。

她看起來柔弱，但是所做的事情，卻是讓他震驚。

老將軍夫人道：“蔓蔓，你聽舅母說，昭兒雖說現在忘記了你，喜歡上了張姑娘，但是舅母向你保證，張姑娘只會成為昭兒的妾，只要昭兒想起了你，那麽昭兒正夫人的位置一直便是你的。”

那麽老將軍夫人的意思就是，若是他李昭永遠也無法想起她，她便要一直單身等著他嗎？這樣慈善似地施舍，她怎會要？

她道：“不瞞舅母，蔓蔓覺著雲麾將軍與張姑娘很是般配，便不來趟這渾水了。還有，當初是雲麾將軍對聖上說，這輩子非我陸蔓蔓不娶，不是我陸蔓蔓去求著聖上說要非雲麾將軍不嫁，而且我們各自清白，既然現在雲麾將軍不記得我，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她說完，便朝著將軍府外而去了。老將軍夫人和萬嬤嬤兩人驚在原地，剛才那個對她們說話的人真是陸蔓蔓，那個病怏怏的陸府大小姐？

陸蔓蔓與晴紫出了將軍府，晴紫好幾次欲言又止，突然，陸蔓蔓停了下來，她看向晴紫，“晴紫，剛才讓你受委屈了。”

晴紫沒想到陸蔓蔓竟是對她說這樣話，她說道：“小姐，晴紫明白小姐這麽做，是有小姐的用意，小姐是想告訴老將軍夫人，將軍府出了奸細，讓老將軍夫人好生盤查。”

“是，也不全然是。”

“小姐，你現在倒是越來越讓晴紫看不明白了。”

“晴紫，這件事情，你以後便知道了。”

“晴紫聽小姐的。小姐，以前我總也覺得小姐是故作堅強，其實內心很在乎與雲麾將軍之間的感情，但是今夜我才明白，原來小姐對雲麾將軍並不是那麽用情至深。既然雲麾將軍也不記得小姐了，小姐也不喜歡雲麾將軍，那麽晴紫覺得，小姐與雲麾將軍各自安好就好。反正我們家小姐是最美最好的小姐，若是將小姐芳心未許的消息放出去，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傑會上門來提親呢！”

“晴紫，休得胡言。”

楚擎跟著後面，聽著她們二人的談話，保護著她們二人的安全。

兩人不知不覺之中，便到了陸府的門口，原本兩人是從後門偷溜出來的，但回去之時，卻是從正門回去的，而且正門的門未關，幾名守衛提著燈籠等候著陸蔓蔓，晴紫覺得不對勁，她小聲對陸蔓蔓道：“小姐，我們還是走後門吧！”

她拍了拍晴紫的手，以示安慰，“晴紫，你還覺得父親不知道你我二人出府的事情嗎？”

晴紫有些心虛，往日這個時候，陸府早就關門上鎖了，而今日卻還是燈火通明，她道：“小姐，這該如何是好？”

“既然父親沒有阻止我們出府，當然便是默許了我們出府，作為父親的女兒，我既沒有讓自己受委屈，又沒有讓他丟臉，他便不會責怪我什麽。”

晴紫還是十分忐忑的跟在陸蔓蔓身後，兩人朝著陸府大門走了過去，四名守衛道：“恭迎大小姐回府。”

晴紫被嚇了一跳，而陸蔓蔓則是神情自然地對他們點了點頭，她問道：“父親呢？”

“老爺剛才遠遠看見大小姐回來之後，便離開了。老爺讓我們告訴大小姐，天黑了，等會兒提著燈回去，不要摔了自己。”

晴紫不安地問道：“老爺還說了什麽嗎？”

守衛搖頭，“沒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以前一向嚴肅的老爺，若是知道她和小姐深更半夜出去，肯定會家法伺候，看來老爺真是變了。

她拍著自己的胸脯，狠狠松了一口氣，這麽說來，她可以免除一頓鞭子了。

守衛將手中的燈給了晴紫，然後道：“晴紫姑娘，等會兒你可將路照得明亮一些，萬不可讓小姐摔著。我們陸府的小姐，他們將軍府有眼無珠，我們陸府可是寶貝著呢！”

她聽著這句話，覺得心裏溫暖，她看向剛才說這句話的守衛，說道：“謝謝你。”

守衛的臉一紅，然後撓了撓腦袋道：“小姐，您和雲麾將軍的事情我們也聽說了。只願小姐萬不可因為這件事情讓自己受了委屈。”

晴紫已被他們的話感動，她立刻說道：“你們放心，我們家的小姐怎麽可能讓別人欺負，今夜我和小姐去了將軍府，小姐也告知了老將軍夫人，小姐與雲麾將軍各自安好，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而且小姐也說了，當初是雲麾將軍求著聖上，小姐不嫁他，他便不娶，並不是小姐求著聖上說，將軍不娶，她便不嫁的。”

“原來是這樣的，一直都是那雲麾將軍自作多情而已。小姐，你且回去好生休息吧！以後若是再碰到那些胡說八道的人，奴才們代替小姐教訓他們。”

陸蔓蔓道：“多謝各位。”

說罷，陸蔓蔓便和晴紫回了明月軒。

原本她還想，她本就已經和楚淮退婚，如今又被李昭拋棄，別人一定以為她有問題，以後再想出嫁就難了，如今晴紫將這些話說出來，倒是幫了她一個大忙，有了他們一傳十，十傳百，相信很快都城之中關於她和李昭之間的傳言，便不是只有一個版本，不是只有她陸蔓蔓被拋棄了。

李昭，並不是我陸蔓蔓無情無義，若是我的名聲在你身上被弄臭，陸家因為這件事情地位受到威脅，她若因此讓陸幽然抓了把柄，若是有人因此而受到傷害，那便是她之過。

所以，她不能只為自己考慮，只為你考慮，還要為大局考慮。

而一直在她身後保護著她們的楚擎，聽到她這樣說，也算是徹底放心。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陸蔓蔓，果真是一位奇女子。

任何時候，都不失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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