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洋洋楞了一下，隨後笑道：“宋先生真會開玩笑。”她以為宋非說的是某個劇裏的故事，她不經常追劇，對這些不甚了解。

鐘怡在一旁松了一口氣，看著宋非，心裏冒出異樣的感受：空間世界裏的另一個宋非雖然長相和外面的宋非有些許不同，但個性神情卻完全不一樣。

不知道宋非能不能記得在空間世界裏發生的事情呢？

宋非留意到鐘怡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便含笑地回應。鐘怡避開他的眼神，默默地喝茶。

按宋非的說法，這次出來，是為了談在X市購買房產的事情。劉洋洋在工作方面經驗十足，她從大學起就進入了金融行業，說起話來頭頭是道。

鐘怡在旁，也忍不住聽了不少，再看宋非和楊戩，都很認真的模樣，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有沒有聽懂。

劉洋洋最後感嘆：“最近我好像幸運了許多，賺錢都容易了，終於有點體會到什麽叫錢生錢了。”

宋非嘬了兩口茶，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楊戩，說：“這可能是財神爺庇佑也說不定。”

“哈哈，我不信這些。”劉洋洋說，“這肯定是我多年奮鬥積攢的運氣。”

對她這種說法，鐘怡很理解，她們倆都是不信鬼神不信命的人，更堅信雙手創造未來，所以兩人才能成為多年的朋友。

不過，對面的楊戩和宋非反而小小地意外了。

“不信財神嗎？”宋非意味深長地問，更像是一種感嘆。

劉洋洋點頭，“我們幹這一行的，做到頂級的那群人，得錢都太容易了，所以容易患得患失，喜歡求神拜佛，相信算命先生的話。明明都是高材生，不研究市場數據，卻看黃歷下註。往往到了這個程度，離失敗也不遠了。”

宋非笑著問：“所以你避諱信財神爺？”

“也不是。”劉洋洋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拜佛的姿勢，“中國人最講究實用了，這個神不靈就拜下一個。古往今來，那麽多財神爺，就算最簡單的天公竈神土地廟，都可以讓人說一句求財，這說明什麽，誰都可以是財神爺啊，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嘛。”

“哈哈哈……”宋非聽笑了，給劉洋洋添上一杯茶，“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

“過獎了！”劉洋洋抱拳，相當受用。

兩盞茶下來，基本確定了鐘怡和宋非要買的地方，相隔不遠。鐘怡懷疑宋非是故意的，聽他的意思，最近他剛殺青了一部戲，要休息個把月，最終決定向她租郊外的那棟別墅。

“那棟別墅有什麽好的。”鐘怡嫌棄，“交通不便，人煙稀少，離各大娛樂中心都很遠。你不是明星嗎？哪裏住得慣。”

“可能因為……那裏你住過吧。”宋非說了一句寓意不明的話。

劉洋洋瞪大眼睛，露出八卦的神態。

鐘怡無奈地嘆氣，這個宋非，果然和空間裏的宋非一個個性。

不過那套別墅鐘怡本來就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賣掉，宋非願意出高價租，她就順水推舟給他。

幾個人從茶館出來後，碰到了宋非的粉絲，小女生蹦蹦跳跳激動得差點尖叫，宋非手指壓著嘴唇示意她們淡定，給了簽名照之後，便和鐘怡他們一起出來。

“服了。”鐘怡歪著嘴嘲諷地笑著，“居然有人出門還特地帶自己的簽名照，真夠自戀的。”

宋非笑道：“我這是流量明星的自我修養，讓我的粉絲能隨時隨地感受到我的如沐春風。你懂個啥。”

他們倆一來一回地鬥嘴，旁邊的楊戩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劉洋洋在一旁嘀咕：“他們倆這麽熟，之前還用得著我找人引薦嗎？”

宋非還住在酒店，劉洋洋主動說送他回家，她去車庫開車，正巧宋非說落了東西，又讓楊戩幫忙去拿了。

茶館門口只剩下宋非和鐘怡，鐘怡突然有點子尷尬，很明顯，他是故意只開另外兩個的。

“鐘怡。”宋非好像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楊戩記得空間世界裏的事情。”

“嗯？”鐘怡眨眨眼，“幹嘛和我說這些？”

宋非狡黠笑道：“我們神族有一個說法，越像人，越無法進入圖鑒。我也想讓楊戩體驗這種感受。”

鐘怡怔了一下，隨後也笑道：“那你想錯了，楊戩如果能離開，早就離開了。”

宋非微微張嘴，有些疑惑。眼見著楊戩要從裏面走出來了，他壓低了聲音說：“那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是一杯倒。”

“你們在說什麽？”楊戩出來，警惕地看著宋非。

“沒什麽，我走了。”宋非擺擺手，走向剛開出來的劉洋洋的車。

楊戩進裏面發現沒有宋非的東西，很快就出來了，等宋非走後，他詢問地看著鐘怡。

鐘怡聳肩，“你看我沒用，這點時間能說什麽大事。”

和劉洋洋告別後，鐘怡帶著楊戩取車去，楊戩到處看看，說：“不如陪我到江邊散步？”

鐘怡奇怪地看著他，“你還有這雅興？”

問歸問，她還是開著車到了環江路道。

最近剛下完一場雨，氣溫又升高了，江邊風有點大，但很舒爽。臨近黃昏，江邊大道的人愈發多了起來，兩個人靠在欄桿前，吹著風。

這地方以前鐘怡經常來，很喜歡看岸邊的高樓大廈落在水中的影子。太陽西沈，周圍變成了濃稠的藍色，煩躁因此潛藏。

楊戩將口罩摘了下來，雙手搭在欄桿上，長籲一口氣，“夕陽真美啊。”

鐘怡看著他的側臉，想起了霍城，他似乎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從出來之後，她默契地沒和楊戩聊起細節，霍城的個性和楊戩那麽不相似，她沒辦法將他們當成同一個人。

可是現在，宋非說楊戩會記得在裏面的一切。這算什麽意思呢？

楊戩問：“你現在還是不能對圖鑒許願嗎？”

鐘怡搖搖頭，她微笑著，突然有些緊張，“在宋非的世界裏，我找到了一點活著的意義，比如——”

“比如？”

鐘怡想起了在城樓上看到的黃昏景色，還有慶典最後一天的煙花，那應該會成為她一輩子無法忘卻的美景吧？

“比如這滿了天地的美景。”鐘怡伸出手，像要抓住黃昏一樣，“其實也挺好的。”

“我以為……”楊戩低頭一笑，“你會說，結婚生子，相夫教子。”

這是鐘怡在宋非世界裏說過的話，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鐘怡說：“這種不需要許願啊，我明天就可以開始相親，以我的條件，不愁找到一個互相喜歡的人過下半輩子。”

“你太理智了。”

鐘怡搖搖頭，“可能和我小時候的經歷有關系。”她握緊了自己的手，頭一次說起了自己的心境，“我母親為了嫁給我父親，寧願離家出走，但她去世沒多久，我爸就娶了新老婆，將我媽所有的東西都處理掉了。”

楊戩輕嘆一聲，“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麽涼薄。”

鐘怡苦笑，“可是對我來說，我的家就是我的全世界，我現在就算知道那些道理，難道能回到小時候，讓自己不要不開心嗎？沒有期待，沒有要求，就不會有失望。”她深吸一口氣，“聊這些幹嘛，你還記得你母星的樣子嗎？”

楊戩仰頭回憶，“那是一個色彩更豐富的世界，你知道四色視覺嗎？”

“那是什麽？”

“哺乳動物在進化過程中退化了這一部分的基因，但極少部分人還會有，他們眼裏看到的世界色彩更豐富，層次鮮明，每一幕都像是古典油畫。很久很久之前，我模仿過一位畫家的肉身，那一段時間，我看到的地球，正是我母星的模樣。”

鐘怡想象了一下，如果每天睜眼都是不同的五彩斑斕，應該不會有人舍得離開這個世界吧？

她的嘴角浮現微笑，“可能我以後要做一個願望清單了。”

楊戩轉過身看著她，“能不能把我也加上？”

“你？”鐘怡背過身靠在欄桿上，“你不是遲早要回去的，你不好奇新星的模樣？我猜，你那個圖鑒應該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吧？”

“還有一些神，他們隱藏在人類中，讓人覺察不到。”

“比如？”

“比如財神。”

他們正說著話，旁邊有幾個人走過，聊著當前的熱搜。

“意發集團的董事長去世了，好突然啊。”

“他好像是個不婚族，還是個丁克，那那麽多錢誰繼承啊？”

“你個月薪五千的替人操心怎麽花錢？”

“滾你丫的！”

鐘怡挑眉，“財神？”

楊戩從身上拿出神仙圖鑒——那本圖鑒一直放在他身上——他翻開最新的一頁，上面出現了新的人物，一個手持聚寶盆滿臉笑容的老者。

“是他？”鐘怡歪著頭看畫像，“怎麽突然就回來了？”

“你們最近基金大漲，應該和他有關系。”楊戩說，“他是個善良的……神，雖然力量一般，卻不肯回到圖鑒上，對人幾乎有求必應，他應該感知到圖鑒新繼承人的出現，故意幫你的。”

鐘怡點點頭，“怪不得，我說怎麽那麽誇張。”雖然只是段時間的增長，那支保守的基金還是為她們兩人帶來了巨額的收入。

“應該是他聽到了劉洋洋的那些話，想通了什麽。”楊戩遺憾地合起圖鑒，“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神了。”

兩人進入了良久的沈默。

鐘怡問：“你和宋非是不是找到下一個要接的神了？”

“是，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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