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非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陽光之下，他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真像一只小狐貍。

鐘怡放下手，微笑地看著從馬上跳下的霍城，她知道他一定會來，但沒預料到他會這麽早過來。

霍城向他們本來，佯裝怒道：“怎麽都不等我就走了！我還特地繞去了國師府！”

宋非道：“我可沒讓你來，你怎麽跟來了？”

霍城看了一眼鐘怡，對宋非說：“我不是跟著你，我是想你身邊經常聚集了百姓，我想為百姓做事。”

“那行吧，我勉為其難。”宋非笑著，伸出拳頭，與霍城默契地對拳。

鐘怡松了一口氣，總算不用擔心以後還需要專門去找楊戩了。

霍城來了，他們便繼續前行。

鐘怡和霍城並排騎著馬，她見霍城偶爾失神，問：“你在想什麽，後悔嗎？”

霍城搖搖頭，勉強笑道：“我能後悔什麽，很多時候，我們都是被迫作出了選擇。不是嗎？”

“你又來了。”鐘怡搖頭晃腦地前行，“我可不信這些。”

“如果……”霍城猶豫地問，“你沒有上擂臺比武，你會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鐘怡聽完這話，心怦怦直跳。

霍城沒等到她回答，又輕笑著說：“我只是問問，我最近見了很多姑娘，她們都是天都有名有姓的名媛，端莊秀麗什麽都有。”

聽到這裏，鐘怡心裏已經生了悶氣了：她在國師府無聊之際，他倒好，專心看美女去了。

“但是，每見一個人，我都會想起你。”他仰頭微笑，好似想起了什麽好玩的事情，“我在想，如果那是你，會是什麽樣的。”

“你是在想我穿女裝的樣子？”鐘怡問。

霍城說得理所當然：“女孩子當然穿女裝了？”

“可是我更喜歡男裝。”鐘怡說，“我喜歡短發，我喜歡穿褲子，還喜歡馬靴，喜歡騎馬，喜歡到處跑。”

即便在自己的世界裏，她也不會因為某些人喜歡的“女孩子模樣”而改變自己，如果有人接受不了，那是對方的事情。

霍城一楞，還是笑道：“那也行。”

宋非的頭伸出馬車窗外，“餵，兩位偷情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我還活著呢！”

“去你的！”鐘怡罵了一句，勒緊韁繩往前跑了幾步。

到了晚上，原本應該在驛站落腳的一行人，因為宋非想露營，在山林間停下紮營。

鐘怡有些心疼宋家的護衛，篝火裏烤的吃食，大部分都分給了他們。分完一圈回到篝火旁，她才發現東西所剩無幾了。

宋非托腮無奈道：“我還餓。”

“還有饅頭啊。”鐘怡拿起樹枝串上的三個饅頭，“剛好一人一個。要是能有黃油就好了，更香。”

“黃油是什麽？”宋非好奇地問，“好吃嗎？”

“真是鄉下包子，黃油都不懂。”鐘怡趁機諷了他兩句，要是出了這個世界，就沒機會在嘴皮子上占上風了。

霍城接過樹枝，自告奮勇要烤饅頭。他低著頭表情嚴肅，鐘怡猜他是不是又陷入思考裏了。

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疲憊。樹林裏只剩下蟲鳴，一開始，鐘怡還擔心會有野獸，但一只四腳獸見到他們，遠遠地竄開，大概宋家有什麽特別的驅獸辦法，她可以安心了。

酒足飯飽之後，鐘怡用樹枝撥動火堆裏的炭。

“聊天吧。”宋非抱著膝蓋，一臉期待，“鐘怡，說說你以前的生活，真的是深山老林裏的嗎，看著不像啊？”

鐘怡的手一頓，她今晚完全忘記了這茬，所以生火烤肉都是新手的模樣。沒想到宋非看起來嘻嘻哈哈，原來都記著呢，果然是千年狐貍。

要命的是，鐘怡現在也忘了之前給自己什麽設定了，本著說多錯多的原則，她決定……轉移話題。

“我的生活特別無聊，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什麽好說的。”她丟了樹枝，拍拍手，問，“你呢，如果，你不當宋家的領主，你最想幹的事情是什麽？”

宋非認真考慮起來，慢慢說：“我之前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我不是宋家的領主，我想……我還是想為天下先，以保護黎民百姓為己任。即便我不是領主國師，我還是宋家人。”

鐘怡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她看了一眼霍城，他居然也露出了微微驚訝的神情。

鐘怡追問：“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背叛你，你也會這麽想？”

宋非沒有猶豫，點頭，“如果說世界上只剩下一個選擇，我還是會選擇這個。”他笑起來，“這是我生命裏所剩的為數不多的自由。”

鐘怡深感自己的格局因此小了，被迫慚愧，她忍不住又問：“如果你哪天愛上一個姑娘，她也背叛你，你也這麽想？”

宋非楞住。

鐘怡露出小得意，看來他也不是完全聖人心態。

宋非想了想，說：“我這麽好的人，如果她一定要背叛我，那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選擇原諒她。”

鐘怡徹底服了，抱拳道：“被誤解，被背叛，依然不悔，大聖人宋非，我鐘怡服了。”她說完又覺得憤憤，那外頭的那只九尾狐怎麽一點也不肯幫楊戩呢？

宋非笑笑，看向霍城，“你呢，如果不是少將軍，你想做什麽？”

霍城迷茫了一小會兒，說：“應該是個紈絝吧。”

“哈？”宋非和鐘怡同時笑了起來，霍城對自己的認識還蠻清奇的。

霍城問鐘怡：“那你呢，如果不參加擂臺，你現在在哪兒？”

“嗯？”鐘怡沒想到這個問題還閉環了，這個世界的時間和外面並不同步，興許外頭還是在咖啡廳。如果不在這個世界，她應該是老老實實當社畜，在家裏的沙發上看電視吧？

就算把姨婆蘇繡華的別墅賣了，她所做的，不過是讓劉洋洋幫忙理財，自己購一套足夠大的房子，然後做點喜歡的副業，然後按照常人的人生，找個互相喜歡的人結婚生子……

沒辦法，她就是這麽沒追求。

“我應該，會當個媽媽。”她老實說。

對，她就想當個母親，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和童年。

這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說出這個願望，以前和劉洋洋都沒說過。說出來之後，鐘怡松了一口氣，然而對面的兩個人卻都沈默著。

哦，她差點忘記了，宋非並沒有生育能力……但是霍城怎麽回事，怎麽也一副低落的模樣？

宋非很快轉移了話題，三個人聊了不少閑話，等差不多時間，才回營帳的睡覺。

宋非和鐘怡一個營帳，兩人早已養成習慣，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大半夜，宋非突然從地上彈起來，躍出營帳外。鐘怡驟然驚醒，她揉揉眼睛探出外面，月光之下，有人背光而立，和宋非對峙，而宋非的手握著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飛刀。

原來，剛才宋非感受到一陣殺意，之後從外面刺進飛刀，被他在夢中接住。

鐘怡走了出來，看清了對面人的模樣，是霍城。

“霍城，你瘋了！”她叫出聲，隨著她話音落下，周圍的帳篷也紛紛走出了護衛，將他們三人圍住。

霍城變得陌生，臉上一股戾氣，“我要殺了你！”他說完，朝著宋非刺了過來。

宋非措不及防，空手和霍城對戰，一來一往，速度極快，旁人根本插不進去。

鐘怡左右觀戰，此時直觀地感受到兩人不相上下的功夫，果然擂臺當天，她是僥幸獲勝，不，是宋非故意讓她獲勝。

霍城刀刀都是殺意，指向宋非的致命處，他是真的要殺了宋非？宋非被他踢中要害，一下子摔在地上。

趁著這個空檔，鐘怡擋在了他面前，而霍城的劍直刺她的喉嚨。

一瞬間，月光照在劍鋒上反射的冷冽光芒射進她的眸中，她閉上眼睛。而許久之後，她沒有等來想象中的冰冷。

霍城的劍在半空中強行抽了回去。

鐘怡睜開眼睛，看見他措手不及的動作，她從地上跳起來，奪過了霍城手裏的劍，反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霍城，你瘋了嗎？”鐘怡幾乎破音。

宋非捂著胸口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他失望地看著霍城，一句話也不說。

宋家人將霍城架住綁了起來，以防他突然發狂。鐘怡一直緊皺著眉頭，混亂中，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為什麽，宋非的功夫明明在霍城之上，還有靈力護體，怎麽會被霍城輕易打敗？為什麽霍城明明比她厲害，卻能被她反殺？

如果今晚她不擋在宋非跟前，會發生什麽呢？

她看著霍城被綁在樹上，和宋非不約而同地長嘆一聲。

火把重新點燃，寂靜的夜又宛如白晝。他們都看清了霍城狼狽的臉——滿頭冷汗，眸子發紅，憤怒地看著他們。

即便如此，鐘怡還是能確定他此時是清醒的，那些表面之下，他的目光還是潛藏著難以言說的悲傷和無奈。

宋非走到跟前，他問：“霍城，你在求死嗎？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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