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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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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宿洲沒有說信與不信,但他目光所至只有沈令沂,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沈令沂定了定心神,“前世我死於永嘉二十一年冬,那日向你求助救我兄長是我剛重生回來。”

宴宿洲心猛地一顫,他握住沈令沂的手,心疼道,“四姑娘受苦了。”他的四姑娘定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他無法想象前世他的小姑娘會在最冷的冬天死去,她那般怕冷。

沈令沂沖他安撫地笑了笑,突然之間她明白了她是否重生宴宿洲根本不在意,他的第一反應不會是借她的重生讓她告知他前世的命運,他只會心疼她的經歷,感同身受她的痛苦。於是她本來到嘴的話咽了下去,用寥寥幾句話概括了她的重生沒再詳細說。而且她明白若是宴宿洲知曉了沈流安的所作所為定不會放過他。

“是你用你的命格換來了我的重生。”

宴宿洲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懊惱道,“前世的我怎麽可以眼睜睜看著你離開我?”突然覺得前世的自己也太沒用了。

沈令沂握緊他的手,認真道,“你做了很多很多,不是你的錯。”她想起什麽又猶猶豫豫道,“潭光,我們的相遇是被人別有用心安排的。包括天一閣的通信也是。”

宴宿洲情意綿綿,目光繾綣,“可見四姑娘第一眼我便已然心動,之後更是日久生情,再能自拔。那三年書信情意是真的,歡喜四姑娘也是真的。四姑娘放心。”

沈令沂聞言突然釋懷了,她鄭重道,“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註】”

宴宿洲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低沈悅耳,“潭光此生不負四姑娘。”這是他一個人的四姑娘,是他第一次見面便想捧在手心裏的四姑娘,是他現在未過門的妻子,也是日後他的皇後。

之後沈令沂陪著宴宿洲辦公,她捧著話本子看,時不時看一眼認真批改公文的宴宿洲,至於沈流安她潛意識地去遺忘了。上午在晏王府的日子悠閑而又快樂。待用過午膳以後,她才戀戀不舍地回了鎮國公府。宴宿洲親自送她到鎮國公府門口。

沈令沂剛踏進鎮國公府便看到了等候母親身邊的嬤嬤,她了然於心。

嬤嬤恭恭敬敬道,“郡主,夫人請您去主院一趟。”

早上的事情鬧的那麽大,沈令沂知曉定然會驚動母親,但是她不後悔,沈流安的所作所為她無法原諒也不想原諒,沒將前世的幕後之人是沈流安告知宴宿洲已經是她最後的仁慈了。她和沈流安都知曉最後登基的定然是宴宿洲。若是被未來帝王記恨,沈流安不會有活路。她想要的很簡單,她要沈流安離開京城,消失在她面前。

“不知母親尋我何事?”

嬤嬤知曉夫人對郡主極為疼愛,也不介意透露風聲道,“聽聞郡主今早從大少爺院子裏走出去以後,大少爺吐鮮血昏迷,下人請了府裏大夫過來,大夫說大少爺是心神悲痛之下情緒激動所致。大少爺醒來以後閉門不見任何人。夫人聽說您和大少爺起了爭執。”

沈令沂明白了,母親可能是想著“解鈴還須系鈴人”想從她這邊入手,只是要讓母親失望了。

到了主院進了屋子,身後侍女服侍沈令沂解下了鬥篷,沈令沂往裏走去,行禮道,“母親。”

鎮國公夫人扶她起來,屏退了下人,憂心忡忡道,“蘊蘊,你早上和你兄長發生什麽了?”

沈令沂語氣極為認真道,一字一頓,極為清晰,“母親,我與他已決裂。此生不覆相見。”

鎮國公夫人承受不住一般後退幾步,嘴裏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才短短一夜之間。昨日你們還好好的。他還教你射箭。”這是她的一雙兒女,感情向來甚篤,怎麽短短一夜之間就反目成仇了,讓她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沈令沂心裏也不是滋味,她張了張嘴,“母親對不起。”在和沈流安決裂這件事上,她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母親和父親了。

鎮國公夫人雖然悲痛,但還是打起精神來,“蘊蘊,我知曉你不是意氣用事之人。你向來顧念親情,定然是你兄長對你做了無法原諒的事情。”她的女兒她了解。兒女的事情她本不該幹涉,但是做母親的自然希望自己的一雙兒女能兄妹情深,待以後她不在了,兄妹兩人也有一個依靠。

沈令沂很意外母親能如此諒解她,更加愧疚了,“真的很抱歉,母親。”

鎮國公夫人同樣鄭重其事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與流安真的沒有和解的可能嗎?”

沈令沂堅定道,“是。”她不想欺騙母親,也不想給母親希望又讓她失望,幹脆說清楚。

鎮國公夫人艱難地消化這個消息,“好。我知曉了,你父親那邊我會親自去說。”

沈令沂愧疚極了,“勞母親費心了。”

鎮國公夫人嘆了一口氣,“早上我見過你兄長了,他說他對不起你,沒臉再見你。他打算明日便去江南,不再回京城。”

沈令沂沒說話,沈默了一會,這才道,“母親和父親早有隱退的打算,江南氣候適宜,若是你們想,你們可回江南老家定居。剛好兄長可陪伴你們左右。”

待她出閣以後便很難承歡父母膝下,江南遠離京城的爾虞我詐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更何況不出意外待宴宿洲登基以後,她便是大周的皇後,比之尋常出嫁的女子更難回娘家。便是日後相見也多是在宴會之上遠遠見一面,或是讓母親進宮。

鎮國公夫人惆悵道,“其實你當初和太子解除婚約以後,我原是盼著我們回了江南替你尋一戶好人家。只可惜。可是蘊蘊,若是我們走了,你該如何?”宴宿洲身為首輔定然是不會離開京城的。

沈令沂莞爾一笑,“母親不必擔心我。宴宿洲待我極好,你們可以放心。”

母女兩人又說了一些話,待沈令沂見母親乏了,這才提出告別回了自己院子,她神色如常睡了午覺,醒來以後練字看書,看似沒有受影響。

大房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二房的人都緊緊盯著,見沈令沂沒什麽反應不免失望,還以為是下人傳言過於誇張,也是他們向來兄妹情深,怎麽會突然鬧翻。

幾日後西戎王子與公主向皇上提出離開,皇上早在前一日頒布和親聖旨,永寧公主將隨和親的隊伍離開。

城門口,沈令沂看著一身嫁衣的永寧公主,便是一身紅衣也難掩她的清貴高華,誠心誠意道,“公主此去山高水遠,萬萬珍重。”

永寧公主淡淡一笑,“借郡主吉言了。”遠處是西戎的人在等她。

下人都在不遠處聽不到她們的對話,沈令沂忍不住開口,“公主…”

似是知曉她會說什麽,永寧公主心胸開闊,同她說了心裏話,“我接受了朝民的供養,自然也要承擔起一國公主的責任。你且放心,只要我一日是大周公主,便是去了西戎也無人敢欺了我去。大周便是我最大的底氣。”前路未知,她其實也有忐忑,但是她明白這是既定的命運。從一開始她就做好了和親的準備。

沈令沂欲言又止,終是什麽都沒說,喚來侍女,侍女手上端著酒,她拿起一杯敬她,“殿下萬福。”

永寧公主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真心實意道,“謝謝你來送我。”

末了,兩人相視一笑,永寧公主臨走之前捧起地上的一抹土,裝入了隨身的一個錦袋裏,然後起身回了馬車。

馬車浩浩蕩蕩地離開,沈令沂默默目送著,望那一抹故土能治公主水土不服,也能解思鄉之意。

……

各國使臣前腳剛走,後腳皇上病重,一時間宮裏人人自危,聽聞寧貴妃在龍榻前衣不解帶地侍疾。太子聽聞上次宮宴之後病情加重沒再踏出暖閣一步。朝中政務盡數歸於首輔宴宿洲處理,政治敏感的人早早嗅到了意味,這京城的天怕是要變了。

沈流安借去江南探望外祖父的名號早早離開了,偌大的鎮國公府顯得更加寂寥了,他走的那天沈令沂沒有去送他。而他亦不曾留下只言片語,兩人也默契地沒有再聯系過彼此。沈流安也再無顏面面對沈令沂了。

他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面永遠停留在了那日清晨的提劍相向,最後一次對話是沈令沂的那句“此生不覆相見。”

天氣越發寒冷了,沈令沂本就怕冷,為此越發不想出門了,宴宿洲也派人告知她最近宮中有變讓她待在府裏。

沈令沂隱隱約約知道些什麽擔憂的同時也知曉自己的確什麽都做不了,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府裏盡量不給對方添亂。

即便在這般緊張的階段,宴宿洲依然會每日抽出時間給她寫一封信,信裏不乏關切與思念。

沈令沂每天最開心的就是能收到宴宿洲的信,她能抱著信在床榻上趴著看,看完第一時間回到書房提筆認認真真給他回信。

京城人人自危,而沈令沂過的悠閑而又甜蜜。就連府裏一向來喜歡搞事情的二房好像收到了警告安分守己了起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皇上的病情沒有得到半分好轉,反而每況愈下,這下人人都知道,這京城的天怕是要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註】出自宋代詞人李之儀的《蔔算子·我住長江頭



原詞: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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